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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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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竹斋是金陵著名的私人书坊,除了刻书,也出版发行,数量庞大,内容广泛;堆书的架子除了摆放书籍,也放些古玩盆景。

  她在专门摆放佛经的书架前停留,随手拿了一本翻看,刚翻没几页,发觉有人走近,一抬眼便看见一双湛亮如水的黑眸,正是刚刚那位俊雅清秀的书生。她记得他刚刚才从十竹斋中走出,怎么这会儿又进来了?算了,假装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把他当空气就是了。

  她把手上的书放回书架,目光调高至最上层,那儿有一整排的手抄本,其中有几本很令她心动,都是关于玄与虚的,她想那里头的内容或许会对自己目前的情况有所帮助,但是高度实在是太高了,就算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正气馁之余,书生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你…你要哪一本呢?”

  她心中一动,似乎是因为狭窄的空间,使得他的声音别有一种低沉的感。她这时才注意到,就站在自己身边的书生比她印象中高大许多,他的膛与自己近在飓尺,随呼吸起伏的瞬间会飘来一股男人特有的味道。

  她觉得有些迫,但却不像平常那么样的厌恶,于是随手指了一本,书生很快将它取下,递到她手中。

  “谢谢。”她轻声道。

  “怀文,朱怀文。”书生像是很高兴似的,扯开一抹闲逸的笑。她发现他有一口洁白的牙齿,笑起来有几分孩子般的稚气。

  “喔。”她随便应了声,并没有打算打开话匣子。

  翻了几页,她发现那本书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这时她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发现那个名叫朱怀文的书生依然站在身边,并且很有礼貌地与她保持三步的距离。

  用那双楚楚动人的明眸看了他一眼,他大步一迈,来到自己面前,还是那好听的声音:“这次要哪一本?”

  她再指了几本,接到书时,仍只是轻声道了句谢,就把目光再度专注于书本上。

  如此反复几次,他始终静静地在一旁,一等她有需要便上前来替她服务,丝毫没有用言语打断她的意思,反而是她自己终于被好奇心征服,从字里行间慢慢地抬起头,缓缓地将目光往他身上移去。

  他的眼神老早就等在那儿,还是那抹温文儒雅的笑,手中的折扇仍轻摇着。

  真是个奇怪的书生。她将手中的书轻轻合上“我发现你根本没有在找书。”从刚刚到现在,除了帮自己服务,他没有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那么,他到底来十竹斋做什么?

  “喔,原来你也注意到了。”他的语气有受到重视的愉快,还有一点点的受宠若惊。“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一直把我当空气呢!”

  柔和从秦可卿的眼中瞬间消失,心里的堤防也再度高筑;如果他以为耐心可以换来佳人青睐的话,那么他恐怕要失望了。

  她轻描淡写地道:“我是打算继续这样。”她得意地等着看他那张俊脸出现挫折的表情。

  “哦?”他的确感到挫折,不过刚强也很快重回脸上,他耸耸肩笑道:“无所谓的。”挥开折扇,英俊的脸重新挂上温雅的笑。

  她必须承认,这个朱怀文的确有点与众不同,他眼中那抹自信的光芒很是耐人寻味,也就是说,可能从来也没有人让他失望过。

  可是她秦可卿在意的是在那张俊美的脸孔底下装着的,到底是不是一颗与之相符的脑袋。

  内涵比外表更能吸引她的注意。

  “你是今年秋试的举子对吧?”她问。

  “嗯。”折扇一合,他思索了一下之后才缓缓回答:“这个问题你的侍女问过了,我只能说,这次秋试的确有我的份。”

  那就是举子嘛!闭弯抹角的回答令人生厌。

  “你不认为先通过秋试再来追求姑娘会是比较理智的做法吗?”

  他折扇挥开,伴随着有礼的声音道:“姑娘所言极是,但是我并没有失去理智啊!姑娘何以这么说呢?”

  纵使心里在轻蔑地冷笑,她的表情依然温柔,语气也优雅得很:“傻傻地在这边当个陌生姑娘的书僮,这不叫失去理智叫什么?”

  “喔,这不能算傻,老板为顾客服务,本来就是应该的嘛!”他轻松地笑着,一脸的真诚,看不出任何的虚伪与做作。

  秦可卿外表所有的温柔在瞬间冻结,那双永远泛着柔波的眼出现了难得的失措。“你的意思是…”

  “在下不才,正是这十竹斋的老板。”他躬身,彬彬有礼地一揖。

  老天!她双颊红似火,原来从头到尾一直表错情的是自己,这可真是糟糕至极,也尴尬至极,她差点就要掩脸逃离这个拥挤的地方。

  但是不行,无论如何,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不会容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出窘迫的羞惭,尤其是在男面前。

  在现代,她一直是男人目光的焦点,总是在享受爱慕目光追逐的同时,又超脱地以一种冷眼旁观的轻蔑态度,看待这些为她痴的男;她以为在古代也是如此,尤其自己所在的这个身躯又是如此的娇美如花,真真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会错意的时候。

  她轻咳两声,掩饰自己不安的声调。“既然、既然你是老板,那么我刚刚看过的书,就请您帮我拿下来,我要买回去。”

  “全部?”他诧异地一扬眉。她刚刚看过的书少说也有二十来本,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对玄学、佛学的书籍这么有兴趣呢?该不会是心向佛门吧?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糟糕!

  他心里想着糟糕,自然是因为自己对她一见钟情,因此目光显得有些慌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唐突地开口。

  “是的,全部。”她从容不迫地重复“对了,你们这斋里就这些关于玄佛之类的书吗?”

  “就这些。”这些就已经够多了。

  “喔。”她听不出他声音中的沮丧,只是在心里想着,看来她得再到别家去看看,于是脚步一转,准备离开,却见那个朱什么的家伙兀自挡在前头。

  眼见身后是一堵墙,她只好客气地道:“既然你们十竹斋没有我想要的书了,那么我就到别家去找找看吧!”

  他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故意不肯让路,居然仍然杵在原地,并且不以为然地道:“如果姑娘还打算到别家去看看的话,我劝姑娘打消这个主意,因为我这十竹斋没有的书,别说金陵城里没有,就算是北京城也不会有的。”他说得极为诚恳,倒没有丝毫自大的意思。

  但是她并不打算相信他,实际上她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她只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亲身体验,、于是脚步径自往前,得他连连退了好几步,模样有些狼狈。

  她脸色一沉道:“你不觉得你应该让开好让我过去吗?”

  “这怎么可以?”他正经地回道“我应该退出去,这样才不至于不小心碰着小姐。”

  说着,他居然真的连连倒退,只是眼睛始终盯着她,以至于没留心脚步,差点给书架绊得四脚朝天。

  秦可卿刚听了觉得这个人心地倒是颇为光明,就是不知怎么地,偶尔会显得愣头愣脑,有些呆气;见他差点被书架绊倒,她终于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潇洒聪明,怎么这会儿却变得这么爆笑呢?

  正笑的开心时,见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一脸的腼腆,她心中猛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这副模样怎么似曾相识呢?

  他见她这么一笑,心魂飘飘,忍不住道:“你、你笑起来真美。”

  她的笑容瞬间冷却,顿时又警戒起来。果然,跟一般的风文士一样,一逮到机会便开始甜言语。

  她不假辞,缓步穿过他让出来的窄道。

  “请恕在下无礼,姑娘为什么…为什么对玄佛之类的书这么有兴趣呢?”见她清冷的目光扫向自己,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来的。

  她应该要对他的问题感到生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他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却又生不起气来,看着他的秋水明眸瞬间一黯,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是爱看玄佛之类的书,只是我必须看…”她将面纱重新蒙上脸,礼貌地向身后的他欠身,走出十竹斋的大门,眼神盯着对面那家“富堂”

  的招牌。

  他听她最后的语气,似是被困难身,包含了许多的无可奈何,忍不住在身后道:“为什么是‘必须’看呢?你有什么困难吗?我可以帮你的!”

  他说得义正辞严,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语气,只是听在她耳里,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儿也不感动。

  “我说出来你也不会懂,懂了你也不能帮我,你还是好好地经营你的十竹斋,好好地准备你的秋试吧!”

  他困惑地望着她轻盈飘逸的背影出了十竹斋,心里霎时间转过了好几种想法。

  我虽然喜欢她,但她未来如果终究要遁入空门,那我不是白暗恋一场?

  但又想着,喜欢一个人就要学会分担她的喜怒哀愁,我既然对她一见钟情,分担她的忧愁也就成了我分内的事;她看玄佛之书,不一定是要遁入空门,假使要遁入空门,我又怎知不能劝得她回头呢?

  这么一想,他顿时豁然开朗,于是迈开步伐,跟了上去。

  ***

  “看来你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正准备进人富堂的秦可卿,被身后这道沮丧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随即眉头一皱。

  又是他,魂不散!但在转身时却马上换上妩媚的笑,巧妙地掩饰心中的厌恶,再丢给他一句不轻不重的讽刺:“公子言重了,我是希望别家能有我想要的东西,公子应该不会认为生意给别人抢去了吧?”一样是书坊,纵使自己店里没有客人想要的书,也不希望看到客户往别家跑,原来他也有这种可鄙的商人心态。

  “哪有?”那张俊脸微微变红,委屈地叫着:“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相反的,我还很希望这富堂有你要找的书呢!”

  是吗?目光盯着他服中闪着轻蔑,她认为这只是他的反讽之言。

  尽管那种轻蔑掩藏在既柔且深的眸底,感的他还是察觉到了。

  “看来我暂时无法取得你的信任,既然如此,姑娘请。”他躬身一揖,让她轻巧地跨过富堂的门槛,自己则随后而人。

  秦可卿在稍后马上明白了他之前有成竹的原因…藏书量与规模丝毫不逊于十竹斋的富堂,原来也是他开的。

  最初面而来的伙计叫了一声老板,她还以为不过是同行间彼此客气的称呼,直到一名看来应该是总管的人跑过来跟他鞠躬哈,还很恭敬地向他报告堂内的一些事情,她才恍然大悟,心里马上有一种被捉弄的不愉快。

  真想一巴掌打掉他脸上那种故作谦逊的表情,两家书店有什么了不起?

  她心里这样想着,没有被面纱遮住的眼睛却闪烁着佩服的光芒,这样肯定能足他的虚荣心吧!

  “真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的,就拥有两家规模不小的书坊,想必对经营方面很有天分。”

  “不敢不敢。”他谦逊着,眼中突然生出好奇的光芒,像是看到了新鲜的东西一般。“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什么为什么这样说?“我称赞你对经营很有天分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他突然郑重其事地道“我问你为什么这样说的意思不是说你称赞我,而是你眼中明明觉得那没有什么,却又为何言不由衷地来称赞我呢?

  你为何要这样?”

  最后一句话问得极为关心,好像是长辈在问晚辈为何撒谎一样,语气绝无苛责,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反而使人产生一种信任感,一种无事不可对他言的信任感。

  那种被看穿的错愕与刹那间产生的信任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随即莞尔一笑“我哪有什么言不由衷,难道公子不喜欢人家称赞?”

  那双清澈的眼锐利地直视着她,仿佛直接看到她的内心深处,使她产生前所未有的惶恐;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锐利的目光转为心疼,一定有某些痛苦的记忆使她紧闭了心房,处处示人以华丽却空不实的表情。“我倒宁可听你说出心里想要嘲讽我的话,那样我会比较舒坦,毕竟那是实话,表里不一的感觉总是不太好。”他困扰地搔着头,样子颇为烦恼。

  她口重重一震,忽然不笑了。

  这人若不是老实过了头便是精明过了头,无论如何,他确实能悉人心,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公子似乎想太多了吧?”她的口气变得极冷,一方面保护自己,一方面掩饰被看穿的狼狈。

  他洒一笑,笑容里有自我释怀的轻松,那把描金扇重新摇了起来。“是啊,我一定是想太多了,其实你这样也好,只要你喜欢就好,我没有意见。”

  本来就是她喜欢就好,莫名其妙的人!

  他跟着她出了富堂,又跟着她来到文林阁前,她抬眼看了看,美眸瞥向身后跟虫一样的他,轻柔却讥刺地问道:“我说公子,该不会这家文林阁也是你开的吧?”

  没想到他竟眼现惊奇之,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这家也是我的?”真是太厉害了。

  她在心里连连气。

  连这家也是?这…好端端的干嘛连开三家书坊,还开在一起呢?

  面纱里的表情实在很难维持平静,莫非这位朱怀文是钱多到不行,开这些书店来解闷吗?

  目光缓缓地扫向状元境的尽头,往剩余的二十余家书坊看去,再转回来着朱怀文时,口气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维持轻柔。

  “该不会这状元境的书坊全是你朱家开的吧?”

  如果是,那就太离谱了。

  朱怀文双手潇洒地负于身后,目光在状元境扫了一回,客气又谦虚地回答:“没有全部啦,后面那几家新开的不是。”

  只有后面那几家新开的不是?我的天啊,真是离谱!

  她笑眯着眼,目光却一点也没有微笑的温柔。

  “我可不可以请问公子,为什么在状元境开那么多家书坊呢?”

  “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兴趣,纯粹是兴趣。”

  她闻言心中一阵轻蔑。真是奢华又离谱的兴趣,他们家的钱一定是多到不行吧!不知比起贾府来又是如何呢?

  总而言之,她认为这个朱怀文若不是幼稚可笑,便是深不可测。

  好吧!如他所说,她再也不可能找到自己满意的书籍了,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再待在状元境了。

  但是这么一来,从书上寻找可能的离开方法也就宣告行不通了,思及此,她一双弯弯的秀眉不忧郁地蹙了起来。

  见她一双似水美眸随着这个蹙眉又陷人一片黯然神伤中,朱怀文心中不舍,关切地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愁眉敛起,她冷冷地道:“关你什么事?”

  “本来是不关我的事,不过如果你有困难的话,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一起商量,那事情会比较容易解决,俗话说‘两人齐心,其利断金’,一人的智力毕竟有限,如果有个人跟你一起想,那便是有了两个人的智力,如果有三个人…”

  “你、闭、嘴!”她受够了,他该不会打算一直讲下去吧?“我可不可以拜托你离我远一点,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好吗?”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差的口气跟人讲话,但这个呆子实在令人抓狂。

  被这么一吼,朱怀文愣住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一会儿突然嘿嘿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她回头对他怒目而视。

  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已经出了状元境,踩上淮青桥了他还跟在后面,他难道打算像苍蝇一样粘她一辈子吗?

  他不回答,只是站在原地,又笑了两声,出一脸欣赏的表情。

  她转回到他面前,怒火把她的脸颊都烧红了,气急败坏地问:“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笑你啊,总算出些许真情了。”他说这话没有一点讽刺,反而充安慰。

  她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你外表虽然娇贵如花、温柔似水,但是你既不是花也不是水,依我看,你倒很像一株沙漠中的仙人掌,多刺而愤世嫉俗,你真正的情就像你现在的容貌一样,都掩藏在这张美丽面纱底下了,假如撕开这张面纱的话…”

  “你做什么?”他突然伸向前的手把她吓了一大跳“你打算当街调戏我吗?”

  她话说得很重,表情也很严肃,朱怀文一直温文儒雅的神色在瞬间敛下,受到侮辱似的辩白道:“我朱怀文才不是那种下的人呢!”

  她轻鄙地冷笑。“如果刚刚的举动不下,那么请问什么样的举动才算下?”就算在现代,随便对女孩子动手动脚都会被冠上“狼”的封号,她不相信时光退回到明代,这样的举动能不算下

  温和重回朱怀文的俊脸上,他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希望你别把自己藏得那么深,毕竟一个人要经常维持表里不一也是很辛苦的。”

  她瞪着他,一双似水明眸剧烈地波动着。

  到目前为止,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既诚恳又充关切,倒好像他真是发自内心想关心她一样;但是…但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出这种真诚的关怀?这是毫无道理的。

  她仔细地看进那双眼的深处,想从那双眼中找出跟他的神情不相符合的狡狯,但是他的眼太过清澈,清澈到令自己在他的注目下居然感到自惭形秽,她心中大为慌乱,当场衫袖一甩,有些狼狈地道:“你别再跟着我!”

  “这可不行。”他厚着睑皮道“这桥不是你造的,人人皆可走,你不能硬说是我跟着你。”虽然很无赖,但是为了能继续跟着她,只好这么说了。

  “你…”她眉毛怒挑,但想一想又随即收敛。

  “好,你既不是跟着我,那请问你现在是要往哪个方向走?”已经下桥了,一条往东,一条往西,一旦他说东她便往西,到时他倘若又跟了上来,看他还拿什么理由来辩。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有些无措,一柄扇子心虚地摇着,过了一会儿才吐吐地道:“我…我看心情。”总不能说是看你往哪一边吧!

  秦可卿听到这回答双眉一竖,怒容已经出现在脸上了,但是在最后关头又忍了下来,认为自己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人失去应有的优雅。

  “好吧!”她的步伐又变得从容,对付这种死皮赖脸的人不需要跟他争辩,先向西走,如果他跟上来,再向东,让他措手不及。

  轻盈地下桥,缓缓转向西边,朝贡院而去。她故意慢慢地走着,约十余步后,眼角便瞥见朱怀文的玉长衫在身后飘动。

  她在心中冷笑。

  待会儿我忽然疾步往东,非得你疾步追上来不可,到时我便大喊:你这个登徒子,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亏你还是状元境几十家书坊的老板,原来这么风低下,见了姑娘美貌便像苍蝇见了糖一样地粘着不放!让这来往的人群为你的风作个见证,到时看你还拿什么来辩?

  心中这么想着,她脚步忽然一转,疾步往东而去;就在此时,一个青衣男子拉着装蔬菜的板车面跑步而来,她见状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撞上去…

  “小心!”

  她分不清这一声惊呼究竟是朱怀文还是那青衣男子发出的,她吓得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人已经躲过男子的板车,跌在道旁的青草地上;之所以没有感到什么疼痛,是因为朱怀文的身体充当了她的软垫。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好!”“英雄救美人,还是个大美人呢!”

  她一呆,马上惊觉自己脸上的面纱已然落,但是更令人面河邡赤的还在后头。

  “一个姑娘家让你这男子汉给抱住了,你可得负责啊!”这本是一个老妇的玩笑话,她却突然惊叫一声,霎时一张脸变得通红,一颗心怦怦跳。他…他的手正不偏不倚地按在自己的部上!

  朱怀文也马上警觉到这点,不过他并没有像被烫着般地马上松开手,而是慢条斯理地滑下,正大光明地圈住了她的

  “你…”她又急又气,准备撑起身却被他故意翻身住,她羞窘难当地低斥:“还不快点让我起来!”

  朱怀文明知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姑娘家搂在一起不仅十分无礼,甚至对这位姑娘的名节已有所损害,但他就是无法将目光自近在眼前的娇媚脸蛋上移开。”

  她白玉般的肌肤透出晕红,一双漾着柔波的眼羞窘地闪躲着他的目光,乌云般的秀发部分垂落背后,部分拢在头顶,上头簪上坠着珍珠的金钗,那珍珠随着她紧张的呼吸前后轻摇,使她看来楚楚可怜又明媚动人,他不深深为之着

  他伸手停住珍珠的摇晃,让震动在他掌中止息,顺势抚上她的脸颊,深情的目光直视着怀中的她,低柔诚恳地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负责的。”

  再深深看了一眼,他才依依不舍地起身,伸手扶她起来,却被她愤恨地挥开。

  彼不得拍去身上的青草,顾不得寻找不知落在何方的面纱,也顾不得分辨方向,秦可卿只想马上逃离这个让她出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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