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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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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一群人,在餐厅中是相当引人注目的,芷筠还没从她的慌中恢复,那餐厅老板已经赶了过来,悉的、老练的、鞠躬如也的对殷超凡他们说:“殷先生,殷‮姐小‬,范先生,范‮姐小‬,最近怎么不大来了?”

  “怎么不大来?”范书婷挑着眉⽑。“这不是全来了?不止我们,还给你带了贵客来呢!你给我们好好招呼着!首先,这叫我们怎么坐?”“二楼还有一个房间!”老板慌忙说。“二○五!”

  “好吧!”殷超凡说:“我们上楼吧!”

  竹伟坐在那儿,一直没有吭声,只是不解的望着面前这些人,不明⽩为什么到了餐厅,还不吃东西?现在,看到大家又都纷纷离席,他就更加糊涂了,坐在那儿,他动也不动,只简单的说了一句:“姐,我不走,我还没吃呢!”

  芷筠望着竹伟,心里像是忽然塞进了一团糟糟的⿇,简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她求助似的把眼光投向殷超凡,可是,殷超凡自己也正陷在一份狼狈和矛盾里,他一直担忧着这样仓促的见面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犹豫着是不是该找个借口,先把芷筠姐弟送回家去?因此,他神⾊尴尬而态度?狻\企尬薹ù铀嵌竦冒镏椭坏玫敉范灾裎懊畹乃盗司洌骸捌鹄矗∥颐巧下トコ裕?br>

  “为什么要上楼呢?”“你没看到,我们这儿坐不下吗?”芷筠焦灼而懊恼的低喝着,眉头就紧锁了起来。

  范书婷兄妹和雅佩惊愕的望着这一切。范书婷马上做了一个错误的“结论”她扬着娇嫰的嗓音,却带着几分尖刻和恼怒,冷笑着说:“三姐,何必呢?咱们⼲嘛去挤别人啊?人家已经坐定了,还要人家挪位子吗?”芷筠惊慌失措的看着范书婷,一把拉起了竹伟,她呐呐的、含糊的、苦恼的、困难的解释着:“范…范‮姐小‬,你…你别误会…”

  殷超凡一甩头,及时解救了芷筠:“书婷,别夹的,你本不了解他们!”

  “我当然不了解啦!”范书婷笑嘻嘻的,望望芷筠又望望雅佩,开玩笑似的说:“可是,我们总是群不速之客,对不对?”

  “得了!得了!”雅佩说:“大家上楼吧,我们堵在这儿,人家还做不做生意呀?”大家都往楼上走去。芷筠拉着竹伟,故意落在后面,对殷超凡悄悄的说:“我看,我带竹伟先回家去…”

  “喂,怎么了?”雅佩走过来,不由分说的挽住芷筠。“董‮姐小‬,我们姐弟们大家开玩笑开惯了,你别被我们吓着。你要走的话,不是明明嫌我们,给我们下不来台吗?何况,既然是超凡的朋友,我们大家都该认识认识,是不是?”

  这种情况下,走是走不掉了。芷筠悄眼看着殷超凡,她多么希望能从后者⾝上,得到一点鼓励与支持!可是,殷超凡正陷在一份极度的慌之中,他越来越觉得这次的见面是百分之百的不妥当!如果只有雅佩,一切还容易解释,多了范家兄妹,就怎么都摆不平了。尤其,范书婷那种尖锐任和骄傲自负的个,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芷筠。这样一想,他脸上的表情就非常复杂,有惘,有犹豫,有不安,有尴尬,还有份说不出的勉強和无奈。这表情使芷筠心中一寒,几百种疑惧都在刹那间产生;他不愿她见到他的家人,他以她和竹伟为聇,他从没有向家里的人提过他们,他对她只是…

  咳,她咬紧牙,不愿再去深⼊的思想了。可是,那个范书婷,穿着一件紧⾝的、大红的⿇纱衬衫,下面是条雪⽩的长,‮腿两‬修长,而肢纤细。她真漂亮!芷筠羡慕的想着,又⾼又帅又纤佩合度,有男孩子的洒脫,又有女孩子的媚力。她…她和殷超凡,仅仅只是姻亲的关系吗?不,不,芷筠知道,女人天生有某种敏锐的本能;她和殷超凡之间,必定有些什么!所以,她才能对殷超凡那样不拘礼,而又那样盛气凌人!

  到了楼上,大家在一间单独的小房间里围桌而坐,人不多,桌子显得太大了。殷超凡故意坐在芷筠和范书婷的中间,竹伟靠着芷筠另一边坐着,再过去就是雅佩和范书豪?习迩鬃宰呃凑泻簦蟪灿切拟玮纾疽盐扌挠凇俺浴保换邮纸兴ヅ涞悴耍妒殒萌囱镒磐范ち司洌骸罢岳习澹图鹞颐瞧匠0缘哪切┎巳ヅ淞死础叮彼坪跬蝗幌氲绞裁矗ψ抛范攒企蓿骸扒莆艺夥莺烤⒍彝宋饰剩〗愫投〉馨允裁矗俊彼幼胖裎埃骸敖心愣〉埽悴换嵘桑磕憧蠢幢任颐切〉枚嗄兀俊?br>

  竹伟天真的看着范书婷,憨憨的微笑着,本没闹清楚范书婷在说些什么。他这“傻气”的笑却颇有“蔵拙”的作用,范书婷看他面貌清秀,神态天真,就笑着再问了一句:“你要吃什么?”这句话竹伟是听懂了,他立即⾼兴的回答:“河诠刨冰!”殷超凡咳了一声,很快的,大声的对赵老板说:“你去配了来吧,随便什么,我们的口味,你还有不知道的吗?”“好的,好的,”赵老板鞠躬如也的退开了。

  范书婷的脸⾊非常难看了,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从没见过如此刁钻古怪、装模作样的姐弟,可以毫不顾忌的,当面给你一个钉子碰!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姐姐已经⾼攀上殷家唯一的少爷了吗?她边挂起了一个冷笑,浑⾝都竖起了备战的旗号。范书豪看着他妹妹,他是比较深沉而老于事故的,他知道这个从小被骄纵的妹妹已经火了,就暗中拉了拉雅佩的⾐服,示意她转圜,一面对范书婷说:“书婷,叫他们给你特别做一个芝⿇糊吧,你最爱吃的…”“胡闹!”范书婷说:“到四川馆来叫广东点心,哥哥,你脑筋不清楚吗?正经八百的,你还是去叫一客河诠刨冰来吧!反正现在的餐馆,东南西北口味都有,冷的热的甜的咸的一应俱全…”“书婷!”雅佩微笑的说:“人家董小弟和你开玩笑呢!”她扯了书婷一下。“你真是的,人家年纪小,别让人难堪。”她望着竹伟:“你在读中学吗?董小弟?”

  “中…学?”竹伟愣愣的问,回过头来看芷筠:“姐,我要去读中学了吗?我可以进中学了吗?”

  “哦,”雅佩勉強的笑着:“或者你已经读大学了,对不起,我实在看不出你有多大?”

  “三姐!”殷超凡叫,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我们谈点别的吧,你们别把目标对准了他!”

  “当然,超凡,”雅佩忍着气说:“我可不知道咱们家的少爷,现在的朋友都如此尊贵…”

  “雅佩!”范书豪说,打断了她。“原是我们不好,”他赔笑的看着殷超凡:“本来也是路过这儿,看到你的车子停在门口,书婷就说要来抓你,说你买了新车,该敲你一顿,别无他意!你可别介意啊…”“如果介意,我们就走吧!”范书婷尖声说。

  原来车子是他的!芷筠模糊的想着,还有多少事,他是瞒着她的呢?这问题很快的从她心底掠过,她无暇顾及车子和其他问题,只是心慌意的想着,如何来解释竹伟所造成的误会!看样子,那位范书婷和那位三‮姐小‬都已经被触怒了,如果她再不开口,这误会会越搅越深。她心里有些气殷超凡,他怎么那么呆呢?难道他不会把雅佩叫到一边,悄悄告诉她吗?…是了!他不愿意讲!和竹伟这种低能儿朋友,是一件羞聇!是一件不可告人的事情!她昅了口气,眼睛里有一层淡淡的⽔汽在弥漫,你不愿意讲,我却难以隐瞒真相呵!

  “殷‮姐小‬,”她面对着雅佩说,她原想叫一声“三姐”的,但是,她体会到雅佩与她之间的距离,遥远得像有十万八千里,这声“三姐”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了。“请你和范‮姐小‬都别误会,我弟弟…我弟弟…”她看了竹伟一眼,当着他面前,她一向避免用“低能儿”“智能不健全”等字样的。“我弟弟并没有恶意,他一向都是这样子…他…”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用一对祈谅的、哀恳的、悲切的眸子,默默的望着雅佩。这眼光令雅佩恻然心动了。她惊愕的看着芷筠,再望向竹伟,这时,竹伟正茫然而困惑的注视着芷筠,听到芷筠一连串的“我弟弟…”他就不由自主的瑟缩了,再看到芷筠那悲哀的眼神,他就更加心怯了。他把⾝子往椅子里缩了缩,悄声问:“姐,我做错事了?”“啊呀!”范书婷失声叫了出来:“原来他是个⽩…⽩…⽩…”“书婷!”范书豪及时叫,硬把范书婷那个“痴”字给赶了回去。雅佩把眼光困惑的调向了殷超凡,这算是怎么回事?殷超凡所结的朋友是越来越古怪了。最近,他一天到晚忙,神龙见首不见尾,外面早风传他在大“女朋友”难道就是这个董芷筠?她询问的看着殷超凡。这时,殷超凡反而坦然了,好吧!他心中朦胧的想着,⼲脆,你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俗语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大家已经面对面了。“三姐,”他说,紧盯着雅佩,眼光里充満了率直的、肯定的热情,这表情使雅佩吃惊了。他从殷超凡眼睛里读出了太多的东西;爱情!是的,他在恋爱,他眼里充満了爱情,但是,他不可能是“认真”的吧?“正好你今天碰上了,你就多认识一下芷筠吧!我正考虑着,什么时候带芷筠回家去见见…”不要!雅佩心里闪电般的想着。这是不能、也不允许有的事!你昏了头了!男孩子都会忽然间昏头的,即使你有这个打算,也别在范家兄妹面前说出来!范书婷对你早就一往情深,决不能凭空受这样的打击与侮辱!她慌忙开了口,把殷超凡说了一半的话硬给混掉:“好呀,超凡,我是很喜朋友的!董‮姐小‬,你在读书还是做事?”“做事。”芷筠说:“我在一家进出口行上班,在嘉新大楼。”

  “哦,”雅佩说得又快又急。“真能⼲,看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做事了!”她的眼珠转动着,拚命想找一个打岔的话题,却越着急就越想不起来。不管谈点什么,先混过今晚去,再慢慢和超凡谈个清楚,女朋友玩玩没关系,如果认了真,就要考虑得面面俱到。这个董‮姐小‬,谁知道她是什么背景?什么来历?但,她有个不太正常的弟弟倒是实在的。“你…你们今天到哪儿去了?”她问出一句最不妥当的话来。

  芷筠看看殷超凡,怎么说呢?那地方没有名字。有云海,有秋歌,有紫苏,有松林,有梦想…却没有名字。紫苏,松林“抓得住的秋天”你抓得住吗?她问自己,你什么都抓不住!在紫苏面前的誓言,已经很遥远了,有一百年、两百年,几千几万年了!那时候,你认识一个殷超凡,你以心相许,而现在,这个殷超凡却是陌生的,陌生得像是你从未认识过,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家庭,他的环境,他的一切的一切!

  “我们去了郊外。”殷超凡代替芷筠回答。

  “郊外?”范书婷含笑的盯着殷超凡。“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会对郊外感‮趣兴‬?我以为你只喜泡夜总会呢!对了,告诉你,”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手轻庒在殷超凡的肩头,一股亲热状。“上星期我去华国,他们告诉我,你带了个漂亮的‮姐小‬在那儿大跳贴面舞,那位‮姐小‬是不是就是这位董‮姐小‬呀?”殷超凡吓了一跳,上星期本就没去过华国!他望着范书婷,在她眼底看出一丝不怀好意的恶作剧,他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说:“少胡扯了,你明知道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范书婷大惊小敝的说:“人家怎么说得清清楚楚呢?还说那‮姐小‬穿的是件很流行的露背装!哦哦…”她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别板脸呵,超凡!我怈漏了你的秘密是不是?董‮姐小‬,”她转头对着芷筠:“你可别找他⿇烦,你和他做朋友,当然知道他的德,他们殷家,风流成是祖传的!三姐,”她又对雅佩伸伸⾆头:“你例外!”

  “书婷!”殷超凡喊。严厉的看着她,心里气得发抖,你顺着口胡说吧,人家芷筠对我的⾝世本没弄清楚,万一她认了真呢?他正想发作,菜上来了。雅佩看到殷超凡的脸⾊发青,就赶紧说:“快!大家趁热吃吧!”

  一上来,就是四个热炒。放在竹伟面前的,正好是一盘炒松仁。竹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坐在那儿,浑⾝动,好像椅子上有东西扎他一样。好不容易把菜等来了,他拿着筷子,就发起呆来了。炒松仁是他从来没吃过的菜,也从来不认得,他瞪大眼睛,愣愣的说:“姐,怎么瓜子也可以炒来当菜吃呢?”

  范书婷正喝了一口可乐,听到这句话,她“噗”的一声,差点把整口可乐噴出来,她慌忙抓了一条餐巾堵住嘴,却呛得大咳特咳起来。她一面咳,一面忍无可忍的叫:“哎哟,我的妈!哎哟,我的老天!哎哟,我的上帝!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芷筠的脸⾊变得像纸一样⽩了,她乌黑的眼珠大大的睁着,一瞬也不瞬的望着范书婷,小小的脸庄重而严肃,薄薄的嘴紧紧的闭着,倔強、屈辱、愤怒、悲切都明显的燃烧在她眼睛里。范书婷起先还捧着肚子笑,接着,就在这严厉的注视下回过神来了。一接触到这对黑幽幽的眸子,她就不自噤打了个冷颤,马上,这眼光里那种尖锐的责备和倔強的⾼傲把她给打倒了!怎么,这女孩还骄傲得很呢!她自以为是什么?已经成了殷家的少了吗?凭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寒酸的女孩?她竟然敢以这种轻蔑的眼光来注视她?以这种无言的责备来屈侮她?她被怒了。起脊梁,依然笑嘻嘻的说:“别生气,董‮姐小‬,我知道你弟弟有病,可是,我想你心里有数,殷家的财势是众所周知的,只要你当得成台茂公司未来的女主人,殷超凡可以为你弟翟篇一家精神病院!”

  “书婷!”殷超凡大吼了一声。可是,晚了,芷筠把眼光调到了他脸上,那么森冷的、哀伤的、悲切的、愤怒的、责备的眼光,像一把尖锐而冰冷的利刃,一下子从他心脏中揷了进去。他焦急的伸手抓住她的手,感到那只手在无法抑制的颤栗着,他的心就‮挛痉‬成了一团,冷汗顿时从他额上冒了出来。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痛楚的叫了一声:“芷筠!”

  芷筠把手从他手中菗出来。台茂公司的小老板!原来他竟然是全省闻名的豪富之家的独生子!他什么都瞒着她!什么都欺骗她!她只是他一时的消遣品!敝不得他对家中也只字不提!她只是人家阔公子的临时‮物玩‬!而今,却居然被当众指责为钓金⻳婿的投机者!她站起⾝子,一把拉起了竹伟,轻轻的、冷冷的、命令的对竹伟说:“竹伟!我们走!”竹伟惶恐的站起⾝来,不解的看着芷筠,困惑的说:“怎么了?姐?我们不吃炒瓜子了吗?”

  殷超凡跟着跳了起来。

  “芷筠,要走,我跟你们一起走!”

  “不敢当!”芷筠冰冷而愤怒的看了殷超凡一眼。回过头来,她把眼光停在雅佩的脸上。“殷‮姐小‬,我以我死去的⽗⺟发誓,我从不知道殷超凡是台茂公司的小老板,我也从没有羡慕过殷家的财势,现在,我才恍然大悟!你放心,我决不会去⾼攀你们殷家!”

  说完,她拉着竹伟就往外走去,走得又急又快。竹伟跄踉的跟在她后面,还在不住口的问:“姐,你生气了吗?姐,不吃东西了吗?姐,我做错事了吗?”芷筠咬紧了牙关,死命忍住那汹涌的,在眼眶里‮滥泛‬的泪⽔。一手拖住了竹伟,她几乎是逃命般的往楼下冲去,冲下了楼,冲出了餐厅,冲往了大街。

  这儿,殷超凡望着范书婷,第一个冲动,他真想给她一个耳光。但是,他忍住了,苍⽩着脸,他额上的青筋在跳动着,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憋着气,他从齿里,咬牙切齿的对范书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范‮姐小‬,你真卑鄙!真冷酷!真没有人…”

  “超凡!”范书豪叫,本能的⾝而出,要保护他的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吗?”殷超凡直眉竖目的对范书豪说:“殷家的财势是众所周知的,你当了殷家的姑爷,殷雅佩的陪嫁可以给你们范家造一座大坟墓!”

  “超凡!”雅佩恼怒的大吼:“你疯了吗?你?”

  “看样子,”范书婷气得浑⾝颤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疯病也会传染的!”“是的,”殷超凡近了范书婷,涨红了脸大叫:“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免得我疯病发作,把你给勒死!”喊完,他抛下了手里的餐巾,就对楼下冲去。

  到了大街上,芷筠和竹伟都早已不见人影。他跳上了自己的汽车,发动马达,就往饶河街飞快的驶去。一路上,又超速,又闯红灯,他完全顾不得了,所有的意识、思想,和心灵里,都只有一个‮望渴‬,见到芷筠!解释这一切!是的,解释这一切,他必须尽快解释,因为,芷筠显然是误会已深,而心灵上,已伤痕累累了!好不容易,车子到了芷筠的家门口,一眼看到窗內的灯光,他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回来了!最起码,她没有负气在街上跑,那么,只要见到她,只要讲清楚,她一定能了解的!一切的隐瞒,一切的撒谎,一切的做作,只为了怕失去她!下了车,他站在她家门口,重重的、急迫的敲着房门。

  门內,芷筠的声音清楚的传了出来。

  “殷超凡,请你走开,不要再来打搅我,我决不会开门的!”

  “芷筠!”他喊:“芷筠!你开门!你不要误会我,你要听我把话讲清楚!”“我不听!”芷筠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你捉弄我还捉弄得不够吗?如果…如果你还有一点存余的良心,就请你…饶了我吧!”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塞,他更急了,更慌了,更了,他重重的拍着门,大叫着说:“芷筠,你开门!你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不听!”她也叫着。

  “芷筠!”他把脸孔贴在门上,放软了声音,哀声求告着:“我求你开门,我从不求人什么。”

  她不应。“芷筠!”他柔声叫。

  她仍然不应。“芷筠!”他大吼了起来。“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了!我就不相信,你这一扇门阻挡得了我!”他用脚重重的踹门,又用拳头重重的捶门。

  “豁啦”一声,门开了。芷筠満脸泪⽔的站在门口,张着那満是⽔雾的眼睛,惊愕、悲痛、困扰、而无助的望着他。

  “你到底要怎样?”她着气问。“请你不要…欺人太甚!”听她用“欺人太甚”四个字,他觉得心都碎了。也觉得被曲解,被侮辱了。相识以来,他何曾“欺”过她?只为了范书婷的一场表演,她就否决一切了!他推开她,直闯了进来,把门用力的关上。他直直的望着她。

  “你认为,我们之间,就这样完了?”他问,声音里不由自主的带着火气。“就这样完了。”她简短的说,退后了一步。

  “因为你发现我是台茂的小老板?”

  “因为你自始待我没有诚意!”

  “诚意?”他恼怒的大叫了起来。“就因为太有诚意,才处处用心,处处遮瞒!你动不动就说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敢说我的⾝分吗?我敢告诉你我出⾝豪富吗?你如果有点思想,也不能因为我是殷家人而判我的罪!你讲不讲理?你有没有思想感情…”“不要吼!”她含泪叫:“我不管你的动机,我只知道你一直在欺骗我!即使你没有欺骗过我,经过今晚的事,我也不能和你继续往了!殷少爷,你请吧!我渺小贫穷,无意于去和什么穿露背装的女士争宠…”

  “露背装!”他大吼大叫:“原来你居然相信有个什么穿露背装的女人!上星期我几乎天天和你在一起,你说说看,我有什么时间去华国?那是范书婷捏造出来的,你怎么这么愚笨,去相信范书婷…”“范书婷?”她瞅着他,含泪的眸子又清亮,又锐利,又冷漠。“难道你和范书婷之间,也什么事都没有过吗?你敢说没有吗?否则,她为何要捏造事实?”

  他瞪着她,结⾆了。和范书婷之间,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却也不能说完全“没事!”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睁大眼睛,紧紧的瞪着她。一看他这表情,芷筠心里已经有数。她废然的垂下头,忧伤,疲倦,而心灰意冷。

  “请你走吧,殷超凡!我不和你吵架,也不和你讲理,只请你⾼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你也目睹了你家人亲戚对我的态度,我和你在一起,能谈得上未来和前途吗?事实上,你也明知道没有未来和前途的,否则你不会隐瞒我!我了解,我懂得…”她的睫⽑低低的垂着,声音冷淡而清晰,柔弱而固执:“我在嘉新上班,接触到的商业界大亨也不在少数,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追求片刻的刺,逢场作戏…”她开始‮头摇‬,重重的‮头摇‬,长发在前飘。“我们这场戏可以闭幕了。”“芷筠?”他被触怒了,伤害了!他沉重的呼昅着,不信任的望着她。“我们今天才发过誓,而你仍然认为我在逢场作戏!”“任何戏剧里都有誓言,相信发誓对你也不稀奇!”“你…”他愤怒得声音都变了,用手指着她,他脸⾊一阵青一阵⽩,只觉得口热⾎翻涌,头脑里万马奔腾,嘴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才咬着牙说:“你混帐!你没良心!”她颤栗了一下。“往一场,换得这样两句评语,也不错!”她幽幽的说,声音冷得像冰山中的回音。走过去,她打开了大门。“再见,殷先生!”“芷筠!”他叫,直着气。发现事态的严重,他竭力想抑制自己的火气。“不,不,不要这样,芷筠,我追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请你听我解释,芷筠…”她马上挣开了他,让在一边。好像他手上有细菌似的。

  “别碰我!”她低语。“我累了,请你回去!在你家,你或者是一个王,在我这儿,你却不是主人!请吧!殷先生!”

  怒火重新在殷超凡口燃烧起来,而且,一发就不可止。从没有碰到过如此执拗的女人,如此骄傲,冷漠,不讲理!他又开始大吼大叫了:“你到底是什么道理?即使我的姐姐和朋友得罪了你,我的过失在什么地方?…”

  “你是另一个世界中的人!”

  “谁是你的世界里的人?”他大声问。

  她抬眼看他。“霍立峰。”她清清楚楚的说。

  “霍立峰!”他昅了口气,像是挨了狠狠的一,他睁大眼睛,冒火的瞪着她,似乎眼睛里都要噴出⾎来。“原来,这才是你要我离开的原因!为了那个小流氓!”他愤愤的一甩头,掉转⾝子,他像负伤的野兽般冲出了大门“砰”然一声,把房门碰上。车子几乎立即就发动了,冲向了秋风瑟瑟的街头。

  芷筠听到他的车子开远了,车声消失了。她的⾝子软软的溜了下来,她就像堆融化的雪人般瘫软在地上,倚着门坐着,弓着膝,她把头深深的埋在膝上。十月十三⽇!她模糊的想着,抓住这个秋天!抓住每年的秋天?她早就知道,连“明天”都没有了!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姐,姐,”竹伟悄悄的溜了过来,蹲在她⾝边,怯怯的,关心的摇着她。“姐,你怎么了?姐,你哭了?殷大哥为什么要发脾气?是我做错了什么?”

  芷筠抬起头来,面对着竹伟那对天真而关切的眸子,和那张质朴敦厚的脸庞,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把竹伟的头揽在怀里,她终于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喃喃的说着:“竹伟,我们要找一个地方,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我们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人都不见,我们…采草莓去!我们一定要找到这样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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