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九门之战（三）

　　大平原上，两股奔腾的洪流就象被刀劈开一样，突然二分为四，分别向左右方向转向，迅形成了两把‮大巨‬的蒲扇。这把蒲扇的中心是奔腾的洪流，蒲扇的两边是象弦月一样的美妙圆弧。

　　骑兵战士们策马狂奔，在这两个圆弧里飞转弯，加，再加，然后杀向敌阵。

　　左校和所有⻩巾军的士兵们一样，穷于应付无穷无尽一路杀过来的骑兵，忙得连气的功夫都没有。

　　突然，他听到了士兵们地惊呼声，恐惧地叫喊声一声⾼过一声。

　　他猛然抬起头来。

　　阵中的骑兵还在酣呼鏖战，大军的两侧，前后两侧，却再次杀来数不清的骑兵。

　　他们就象两只红了眼的雄师，狂暴地怒吼着，狭带着隆隆风雷，呼啸而至。

　　“杀…”

　　⻩巾军因为征北军铁骑攻击方向的改变，放弃了他们布下的车阵，随后又因为伤亡惨重，‮队部‬不断的密集收缩，造成车阵和‮队部‬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最后它成了一堆无人过问的废弃物。本来打算点燃毁去的计划也随着‮场战‬上烈的搏杀变的越来越不现实。

　　战进⼊了⽩热化。

　　⻩巾军士兵的凶狠和顽強，起了所有骑兵战士的凶。特别是这里面的两万多乌桓骑兵他们更是⾎腥的杀戮着。敌人紧紧地聚集在一起，即使死了，也要倒回自己的阵地，用自己的尸体形成障碍。挑杀，只能挑杀。看看围在敌军方阵外面的骑兵战士，人人浴⾎，个个都象洗了⾎⽔澡，从上到下没有一块不恐怖的地方。

　　颜良的大刀朴实无华，黑黝黝的，长柄宽背。颜良凭借这把刀，为自己争下了不小的名气。他一直比较狂妄，因为他太厉害了，长这么大，还没有看到可以打败自己的人。他本能想找个机会和名震天下的征北将军以及他麾下的几员猛将比试比试，但今天一战，突然让他彻底失去了争強好胜之心。

　　今天，他才知道两军阵前的厮杀是怎么一回事，没有经历的人永远都不会明⽩。任你武功天下无敌，在上十万人的‮场战‬上，你也就是一个士兵，一个多杀几个敌人的士兵而已。没有战友之间的互相支援保护，没有大家的齐心协力，没有小队协同作战的战斗经验，没有部曲将领的正确指挥，你就是一个死，什么求生的机会都没有。

　　成群成群的骑兵战士就象草原上穷凶极恶的野狼，瞪着一双双⾎红的眼睛，张着一张张⾎盆大口，‮忍残‬地扑向一堆又一堆的猎物，撕咬，啃杀，无休无止。面对着越来越少，越来越没有抵抗力的⻩巾军士兵，颜良已经砍不下去了。但他必须要砍。那些敌人无惧无畏，他们前赴后继，一批又一批勇敢地冲上来，直到全部战死。

　　⻩巾军中军阵地上奔雷一般的战鼓声，自始至终就没有停止过。

　　战鼓声烈而雄浑，在⾎腥的‮场战‬上显得无比的惨烈和悲壮。

　　⻩巾军的中军顿时遭到了毁灭的打击。当齐冲的就是战鼓队。他们猝不及防，被曾炩军的长箭个正着，短短一瞬间，二三十个士兵几乎全部阵亡。仅存的几个人勉強支撑了一下，随即被更加密集的长箭钉在了战鼓上。

　　本来就已经摇摇坠的阵势在坚守了短短一段时间之后，随着战鼓声的慢慢消失，立即崩溃了。

　　左校坚持在第一线，他挥舞着长，奋力刺杀冲进阵势的战马，他的侍从们紧紧围在他的周围。有的用战刀劈砍马腿，有的用长截杀马背上的士兵，稍远一点的士兵连续出长箭，任意杀。

　　吕布带着自己的随从亲兵杀了进来。

　　他的亲兵都是清一⾊的长矛，驾驭着奔腾的战马，一路狂呼着，所向披靡。

　　左校大吼一声，带着自己的部下勇敢地扑了上去。吕布的方天画戟头劈下，狠狠地剁在左校的长上。左校奋力举封架，一声巨响，吕布的方天画戟被崩开，吕布纵马飞过。左校口如遭巨槌，张口噴出一口鲜⾎。吕布一声冷哼，手腕翻转，反手一击，方天画戟直接将左校枭。

　　左校的头颅冲天而起，在夕的掩映下，是那样的显目。

　　吕布纵声狂呼：“左校已死，投降不杀！”

　　吕布⾝后的征北军士兵跟着大呼起来。

　　⻩巾军终于崩溃了，他们本来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左校的存在，是他们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但是，现在左校死了，这成了庒垮⻩巾军的最后一稻草。

　　曾炩看着战报，哭无泪。

　　这一战，打得实在是太惨。

　　⻩巾军五万大军，仅仅战死的就⾼达三万，剩下的两万，也有五千多人是缺胳膊断腿的，不可能再走上‮场战‬。这还是吕布很快的就杀死了左校，要不是如此，这五万⻩巾军士兵恐怕剩不了几个，左校的确不愧是⻩巾军的悍将。

　　而曾炩军，也付出了近一万人伤亡的代价。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只得到了五千人的样子，这要是扣除损毁的军械，曾炩毫无赚账，反倒是倒贴不少。

　　曾炩从来没有做过像这样的亏本生意。

　　曾炩心中的那个恨啊，狠的他想将左校的尸体剁成⾁酱拿去喂狗。

　　不过，左校的勇猛和勇气，却是让曾炩非常敬佩，这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对英雄，曾炩不可能做出亵渎他遗体的举动，哪怕这个英雄是他最憎恨的敌人。

　　一死恨全消。

　　曾炩只有将这笔账记到了张牛角等人⾝上。曾炩恶狠狠的说：“我一定要在你们的头上，将我这次的损失，连本带利的找回来！”

　　张牛角的心在滴⾎。

　　⻩巾军的悍将左校死了，连同他的五万名士兵全军覆没。

　　自从今年二月太平道教的大旗再度在太行山举起，⻩巾军的展和各项军事行动进行的都非常顺利。然而，就在⻩巾军形势大好的时候，左校却死了，这不亚于晴天霹雳，炸响在⻩巾军的领和士兵们的头上。⻩巾军的士气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张牛角已经一天都没有吃饭了。他接到左校部全军覆灭的消息后，一直待在大帐內思考冀州的战局。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去年生在冀州和幽州的事情，才想起他所面对的征北将军曾炩的厉害。

　　下曲的坚城，挡不住征北军前进的步伐；巨鹿城外的绝对优势兵力，同样挡不住征北军铁骑的锋芒；大河的险要，征北军同样能飞渡。

　　到底要什么，才能挡住征北军？

　　张牛角不知道，此刻的他，非常的茫，非常的恐惧。

　　元氏城周围已经聚集了三十五万⻩巾军，大家都摩拳擦掌，希望和征北军轰轰烈烈的⼲上一仗，打败征北军，杀死曾炩，为死难的⻩巾军战友报仇，为人公将军报仇，为地公将军报仇，为大贤良师报仇。

　　张牛角举棋不定，他知道，凭借⻩巾军这一点力量，不可能战胜征北军，哪怕征北将军只带来了七万军队，但是，那绝对不是素质低下的⻩巾军能战胜的力量。左校的败亡，已经警告了张牛角，他已经从最先的狂热中清醒过来。

　　可惜的是，他清醒的太晚，代价也太大，那是以⻩巾军五万弟兄的生命为代价得来的。更可惜的是，即使这样的⾎的代价，仍然没有让眼前这一班⻩巾军的大小帅从美梦中醒过来。

　　褚飞燕悄悄走到张牛角跟前，问道：“大帅，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张牛角苦笑一声，说道：“飞燕，我们是打不过征北将军的，我看不到一点的胜利的希望。左校的⾎的事实，让我想起了去年生在幽州和冀州的事情，想起了程远志大帅，想起了人公将军，想起了地公将军，还想起了大贤良师。他们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教训被我们无视了。我不知道，他们在九泉之下会不会痛骂我这个不肖弟子。”

　　褚飞燕的心情也很低落，他也是张角的弟子，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而也。同时，他和左校还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他想为他们报仇，但是，他更明⽩，他需要为⻩巾军的几十万弟兄们着想。

　　褚飞燕也知道，⻩巾军没有可能战胜曾炩，他们唯一的选择是马上转移，回到山⾼岭险的太行山。那里，才是他们可能继续存在下去的唯一的地方。

　　但是，看了看眼前这一群意气风的弟兄们，褚飞燕知道，他不可能劝说的了他们，就是大帅张牛角也不可能劝说得了他们。要不然，张牛角大帅也不会如此情绪低落。

　　张牛角默默地走出帅帐，褚飞燕跟在他的⾝后。

　　张牛角叹了口气，问道：“飞燕，你说，我们可能的生机，到底在哪里？”

　　褚飞燕不清楚张牛角的具体心思，他没有说话。

　　张牛角继续说道：“飞燕，我知道你肯定想说，我们的唯一的生机在太行山上。可是，飞燕，你错了。即使我们再次逃⼊太行山，我们也逃不了覆灭的命运。太行山不可能养得活我们，即使太行山能养活我们，曾炩也不会让我们在那里逍遥，他同样会出兵，将我们全部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