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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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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承御那晚终究是自己出席了宴会。

  沐桦不知道他是否又碰到冶易珊了,更不知道冷易珊是否依然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来跟他‮威示‬,她只知道自己不想主动过问这些事情。

  今天由于严承御升上副总经理的人事命令发布了,所以他请部门的同事吃饭喝酒,现在正在“离”里面,也就是他们惯常去的那家Pub。

  沐桦一踏进这里就深深爱上这家Pub了。“离”并没有夸张的、震耳的音乐,或是弥漫的烟味,取而代之的是种慵懒的爵士情怀,低哑的嗓音配上爵士钢琴的缓慢节奏,在这个空间营造出一种既‮人私‬又带点淡淡感伤的味道。

  她明⽩为何他们喜来这里了,忙碌的工作之后,静静地暍杯小酒,听着佣懒的音乐,与三五好友轻声聊着心事,这是多么惬意的事啊!

  “你炒?”沐桦被“分配”到他⾝边的位子,她靠在他耳边轻声地问。

  “还好,有点空闲又想放松的时候就会来。大家习惯聚完餐后到这边喝杯小酒。”他看了她一眼。

  “你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还有什么是你很重视的?”她对他的了解可说多得很,也可说少得可怜。

  她明⽩他喜好的事物,知道他喜的‮摩按‬的力道,爱喝的咖啡⾖品牌,爱用的刮胡⽔晶牌,但却不能明⽩在他心中除了工作之外,有什么是重要的。他对生命有哪些看法,对爱情有什么期许…

  有时候她陪着他加班,却觉得同样⾝处一个空间的他是那么的遥远。她依然端咖啡给他喝,但是鲜少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顶多低着头说声谢谢。

  她知道他写程式时是不允许被打搅的,也不关心周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还是不噤想,如果她趁泡咖啡之隙偷偷溜走,他说不定本不记得她有出现在他办公室过。

  “重视?”严承御皱起眉头,仿佛她的问题很困难似的。“什么意思?”她是想试探他什么吗?听杰森说那个送百合花的是个大‮生学‬,年纪甚至比沐桦小,但是却不肯放弃追求她的念头。因为这样,所以她对彼此的关系动摇了?他矛盾的不想要被束缚,但是却也不喜任何她被夺走的可能。嗯!可以说相当不喜,不喜到极点!但没有人会知道这一点的,他会掩饰得很好。

  对于他用问题代替答案,沐桦心里有点苦涩。她转头看到桌子的另一端,杰森跟小芳又吵成一团,但是吵了吵一下又甜藌了起来,她的眼底有着一种羡慕。

  她坐在他⾝边,他却连一个简单的问题都不肯回答她。仿佛她的存在本可有可无,随时可被取代。

  她帮他做许多事,但这些事只要有心,任何女人都可以做。那么他需要她吗?如果不是她,在他⾝边的人是谁,对他真的有差别吗?

  “承御,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她没有转头,轻轻啜饮杯里的酒,淡淡的橙香味到了食道变成酒的苦味,有点烫地滑下食道。

  他也相当挣扎,关于自己矛盾的心情;但是他的表情看来都是那样平静无波的,没有人看得出他在困扰,他在惑。

  他对自己的占有惑。他竟然能一边讨厌被占有,却一边忍不住发狂地想占有他人!这是什么心态?他不认为自己这样是对的,但是又搞不清为何如此。

  “为何跟你在一起?”他又问。

  她偷偷地屏息,深怕他说是因为她的表⽩,那么她恐怕会当场崩溃。最近她感觉自己相当的脆弱,一如⽗⺟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脆弱易感。

  “因为你很温柔、很体贴,因为你不黏人,很能给我空间,也能接受我花相当的时间在工作上…”

  他每说一项,她的心就沉一分。

  她甚至不敢问他爱不爱她。她没胆问。

  “听起来这样的人満多的,那为什么是我?因为我跟你说我喜你?”她看着他的眼神隐隐泛着哀愁。

  他的心一惊。“你怎么了?怎么也钻起牛角尖了?”对他来说,她的存在是具有特别意义的,这个他清楚。

  只是他还没有时间去厘清自己的心,毕竟这次的恋情跟以往的差太多。他可不曾嫉妒过任何一个想追他女友的家伙啊!最近他频频落到抓狂的望中,连他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沐桦的眼神落在前方,看起来很遥远。“我最近常想到我去世的⽗⺟。”

  “你爸妈?”他知道她⽗⺟是因为生意失败而‮杀自‬⾝亡的。事实上他颇为她心疼,也觉得这对⽗⺟实在是太自私。

  “我从小就是个贴心的小女儿,帮爸爸做这个、帮妈妈做那个的。他们都说我是贴心的女儿。但是…”她的声音空洞洞的,回忆让她有种错置时空的错觉。“他们遇到困难从没想过跟我或姐姐商量,就这样决定‮杀自‬了,我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们说需要我,其实本不是,他们需要的不是我,至少他们不觉得是。”

  他转头凝视着她因为泪⽔而被洗涤得分外黑⽩分明的眼,轻轻将她揽靠在自己肩膀,让她半埋进他⾐襟中。

  “儍瓜,那是他们儍。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他不忍心她被往事‮磨折‬,在心里再次“问候”过她死去的⽗⺟,他只希望她的伤悲可以不要再来,他喜她快快乐乐地笑着。

  埋在他膛的她知道他没有听懂。他忘记她为何提到⽗⺟,只记得安慰她。其实她內心有一种恐惧在形成,她怕有一天他也不再需要她,只是这种恐惧要如何说出口?

  她连他在乎她多少都不知道,她连他爱不爱她都问不出口…

  算了,就让她当只鸵鸟吧!先享受他的拥抱,明天再来面对这些问题。

  “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她抬头问他,只想回家睡一觉,把这些不安都睡掉。

  看着她疲倦的脸,他不忍。“好,我们回家。”

  “我先去洗手间,你去跟同事说一声,毕竟你今天是主角呢!”

  “主角?”他嗤笑。“这些家伙只是逮住一个玩乐的理由,我才不是重点。”

  “或许大家的工作都太忙了。”她淡淡地说,转⾝走到洗手间去。

  严承御走到杰森⾝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沐桦先走了,你等会儿报我帐,明天给你钱。”

  “老大!我下礼拜一晚上可不可以休假?我不要加班!”杰森扯住他。

  “⼲么休假?你手上的案子不是都还没有眉目?”他升任副总经理后,许多案子都要杰森接手,他希望杰森可以早点上手。

  “喂!你都不用约会的哦?下礼拜一是情人节耶!我跟我家小芳要去山上看星星,隔天让我休一天吧!”

  “情人节?”那是啥玩意儿!设计来让人不工作的藉口吗?但杰森难得跟他要休假,他也不好不放人。“你去吧!虽然…情人节?”他闷笑。

  “老大,你这种反应最好不要让女人看到,否则一定会引起公愤。”杰森好心地提醒顶头上司,幸好小芳现在在跟别人聊天没听见,否则一定呱啦呱啦地跟他強辩一番。“难道你不跟沐桦去约会?”

  “沐桦?你跟她有那么吗?”他又皱起眉头了。

  “没有、没有…”有了前车之鉴,他哪敢造次。“我是说段‮姐小‬。你难道不跟她共度情人节?”

  “我们没有过这种节⽇的习惯,再说我的工作已经堆到天边去了,恐怕至少得连加半个月的班。”严承御从没想过过什么情人节。当然冶易珊曾经为这事跟他吵过,但是他相信沐桦不是那种女人,应该可以体谅他最近的状况。

  “唉呀~~老大你这样不行啦!人家段‮姐小‬又不是你的女仆,帮你张罗吃的喝的,陪你加班,难道她是你的专属小女仆啊?”

  “不许胡说!”严承御一听到这种形容,简直就要发脾气,他一拳搥到杰木肩膀,让杰森差点垮下去。

  杰森连忙闪开。“我不说,你自己想想吧!”真是“冒死”相谏哪!

  见到沐桦出来了,严承御准备走人。“我走了,你放假前赶紧把工作搞定。”

  “老大,你真是一天没工作会死哦!”杰森忍不住抱怨,以前他是无所谓啦,但是现在谈恋爱了,总希望多点时间陪陪心爱的小芳,虽然她很泼辣,但还是他的马子嘛,他哪像老大那么不上道!

  严承御给他一个令人惊骇的严厉表情,杰森终于闭嘴了。

  铭铭铭

  今天“小宝贝发屋”弥漫着一股特别的气息。

  每个人似乎都特别浮动,尤其是几个有男朋友的小女生,整天私底下窃窃私语讨论着晚上的活动,时而有那种吃吃笑的声音传出。

  “真是的!情人节是发明给老太婆感伤的啊?”已婚的美伶哀怨地看了一眼认真帮客人剪头发的沐桦,见她很稳重的样子,半点没有窃窃私语的怪异症状,便自动把她归类为“成的女人”

  沐桦只是笑着。“你也可以跟老公去过情人节啊,没人规定结过婚的不能过。”若仔细看,沐桦的眼底是有着若有似无的缺憾的。

  “你买了什么送给严承御?”美伶好奇地问。“你们今天要去哪里?”

  “没去哪里,他今天要加班。”她又俐落地剪掉一缙头发,很快地修剪出一个明亮动人的发型。今天因应节⽇,来做造型的人也格外的多。

  “什么?”美伶的剪刀堪堪掠过客人的头发,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你小心一点。”她偷偷地用嘴形说,怕被客人发现美伶刚刚差点把人家的头发“毁容”

  “加班?这什么时候了,加什么鬼班啊?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美伶喳呼着。

  沐桦倒是让她逗笑了。“这跟是不是男人有啥关系?”她昨天去逛街时还是忍不住买了礼物,是一条配他眼睛颜⾊的领带跟精致的领带夹。

  但是她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毕竟他似乎没有过节的意思。如果她送他礼物,是否在暗示着他送她礼物?她不希望自己的礼物是“要”来的。

  美伶正要说些什么,抬头看到门口的人,马上叫了沐桦。“你的头号仰慕者来了。”

  “什么?”她一扬首,一个人影已经来到她⾝边了。

  “送给你,情人节快乐!”季崇翊手上有一束素雅的花跟一个包装精美的硬纸盒。

  沐桦的眉头整个皱了起来。“我不能收你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能死心呢?”她真想哭,这男孩子明明那么聪明,为何她说半天他都听不懂呢?

  “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吗?”不屈不挠、无视阻碍乃泡妞第一准则。

  “小帅哥,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啦!”美伶见沐桦就要抓狂,赶紧出声相劝。

  “在哪里?今天不是情人节吗?他做了什么?送了什么东西?准备了什么节目?”他本不大相信沐桦的说辞。

  他的咄咄人倒是惹火了沐桦。“喂,小表!”她扬扬手上的剪刀,加強威胁的力量。“情人不代表要过情人节,要过与不要过都是随便个人,只有小男生、小女生才在意那些形式!”

  他缩了一缩,她的话伤到他了。

  不只是他,现场一堆跃跃试等着晚上来临的小女生都‮愧羞‬地缩了缩。因为她们都是“幼稚的小女生”!

  “难道你就这么在乎年龄?我对你的感情也无法让你跨过这些?”季崇翊不甘心地说,眼睛里面有着红⾊的⾎丝,她忽然觉得她再不做点什么,他会陷得太深。

  “我真的有在乎的人了,我很在乎他,你不要浪费时间在我⾝上了。这不是年龄的问题,是心的问题。你懂吗?”她沉静了下来,严肃地说。

  他只是満脸严肃地凝视着她,然后似乎终于被她的坚定说服了。

  “你爱他吗?”他沉默了半天就问这么一个问题。

  她愣了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是的,我爱他。”她跟他承认,也向自己承认。她无法对自己的心说谎,她确实爱他。

  那一刻她忽然有种觉悟,她爱他,但是他们之间确实有些问题,她不该再漠视了;或者该说,她不该再当鸵鸟了,否则他们早晚会玩完…

  季崇翊的⾝子似乎震了一震。她有点不忍心,但是却没有表现出要出手去扶他的意愿,或是软化的痕迹。

  “那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很幸福?”他握紧拳头问。

  她释然,知道他终于肯放手了。她苦笑了下。“恐怕不是那么明⽩,不过我会让他明⽩的。”

  “那么如果他一直不明⽩,或许你可以考虑我。”

  “别又来了…”好不容易说服他的!她烦恼地抬头一瞧,才发现他眼底満是捉弄的笑意。“臭小子!”

  顿时周围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马上散了开去,大家又开心地、‮奋兴‬地期待起情人节的晚上。

  铭铭铭

  “老大,我走了,你也不要弄太晚。”杰森兴冲冲地跟严承御道别,转⾝正好碰上上楼来的沐桦。“段‮姐小‬,你来找我家老大啊?”他调⽪地偷偷跟她眨眨眼,表示他之所以有这么“怪异”的称呼,完全是因为坐在办公室里面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是啊!你快去吧,我看小芳在楼下等你。开车小心点!”沐桦笑得婉约。

  “你真是体贴又温柔哪!难怪那个大‮生学‬老是纠着你不放,他年纪小遍小,可顶识货的。”杰森老早就听小芳在电话里“实况转播”下午发生的事情啦!

  不过他这一喳呼可有人下慡了。

  “看来你不是很想放假嘛!”严承御的扑克脸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绝对没有这回事!”杰森马上拔腿就跑,本无法帮忙收拾他捅下的楼子。

  沐桦摇‮头摇‬走进他的办公室。“我帮你买了晚餐,今天外面餐馆都客満,所以你将就点吃吧!”

  “你可以不要做这些事的。”他皱起眉头,想起杰森说他把她当专属小女仆的话。

  “怎么忽然这么说?”她愣了一愣。“又不⿇烦,反正我下班了,再说我喜帮你做这些小事啊!”只要不是毫无存在感,她其实很愿意做这些事的。

  “你不要太累了。”他的语气僵硬,但意思是不要她太过劳。

  沐桦不是很会计较的那种人,她可以忍受他那不佳的表达方式。“我们吃饭吧!还是你工作还没告一段落?”

  “没关系。”他有点心烦意,想到另外一件让他困扰的事情。“有人着你?”

  沐桦一愣,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我已经跟他说清楚,应该没事了。”是杰森告诉他的吧!其实她原本下想多说的,一来他够忙了,二来她不知他会如何反应。上次他不也一点都不在意?

  “是什么样的人?”他状似下经心地问,表面镇定地挟了口菜吃。

  “还在念书,是个顶聪明的男生,美伶她们喜叫他小帅哥。”提起他,沐桦就像想到弟弟一样。

  “小帅哥?”他嗤之以鼻。“男人不是靠脸蛋的。”说得好似很鄙视脸蛋不错的男人,完全忘了自己可能也会被归类为同一类。

  “他还小,只是错把感情植在我⾝上,加上个上的固执,所以才会不肯放弃。”她谈着,漫不经心的。

  她倒是了解那男孩的嘛!

  严承御忽然觉得闷了起来。

  他把食物两三口解决,推开便当宣布道:“我吃了,你慢慢吃。”他沉着一张脸回到电脑前面去坐定。

  冲桦莫名其妙,无言以对。

  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兴,或者不⾼兴什么,于是她只好把晚餐吃完,然后整理好东西。

  严承御几乎就这样埋首工作,接下来的时间连休息一下也没,就一直敲打着键盘、支颚沉思等动作替着。

  她看了一会儿书,不小心拿东西时还摸到那包着领带跟领带夹的纸盒,心里一酸,知道自己拿不出来了。

  看着他严峻的脸,她忽然心酸酸地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悄悄地走到外面茶⽔间,由那边看着下面的街道。路上行人不少,每个人都成双成对,甚至行⾊匆匆,他们正准备去度过属于他们的情人节吧?

  想必那会是一个又一个难忘的记忆。

  那么她呢?

  坐在那里埋首工作的男人,本不在乎今天是什么见鬼的节⽇,她那天听到杰森问他,也听到他否认过节的需要,他不认为有必要。

  有时候她在他⾝边感觉自己就像一缕幽魂,毫无存在感的。如果哪天她忽然消失了,他会不会好几天后才想到有什么怪怪的?

  甚至,如果她现在从这里离开,他会不会发现?

  以前她隔着玻璃窗看着他,觉得有种心酸的浪漫。但是现在她不用再隔着窗追逐他的⾝影,为何她还会如此寂寞呢?

  走回到他办公室门口,发现他还在工作着,‮势姿‬连变都没变呢!

  “严承御…你到底是不是一个有『心』的男人?你曾经想过爱是什么吗?”

  她自言自语地轻嘀着。

  当然她的叹息他是听不见的。

  那一刻当悲伤与寂寞堪堪袭来,她心里有了个决定。

  她转⾝往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发现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这一回她没再回头了。

  一边搭着电梯往下,她感觉到眼眶有种热辣辣的感觉。

  “一定是刚刚的排骨饭太辣了。”她抿着嘴说。

  问题是排骨饭里本没有辣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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