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顶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一席⽩⾊粉针织背心搭配苏格兰红⾊格子裙,女于悠闲的坐在路边的咖啡座品尝香浓的拿铁,脸上是怡然自得的神情。
香浓的咖啡旁则摊了份报纸,上头记载着上届世界韵律体冠军,华裔法籍少女坎贝儿可能退出本届奥运的消息,理由是坎贝儿在上星期不慎扭伤脚踝。
据坎贝儿的主治医生表示,坎贝儿是否能如期参加两个月后的奥运,得视接下来伤势复原的情况而定。
由于法国的体项目成绩向来不彰,是以两年前当坎贝儿以十七岁之龄摘下世界冠军头衔时,国全上下莫不为之沸腾,清丽可爱的东方娃娃形象让她在一夕之间跃升为法国人心目中的新宠。
时至今⽇,随着本届奥运举行的⽇期逐渐近,坎贝儿更是成为夺金的热门人选,一般预测如无意外发生,坎贝儿应能顺利夺下金牌。
⾝为法国人希望所系,突如其来的意外非但震撼整个法国,就是世界各国选手也都在密切注意中。
相关的报道几乎占据整个体育版面,其中,自然包括专访坎贝儿的头号劲敌,同时也是手下败将…凯萨琳。
看着报纸上头那张嘴巴上说惋惜,脸上却笑得无比灿烂的照片,长发女子不甚苟同的撇了撇嘴,她敢百分之百肯定,凯萨琳这会肯定已经迫不及待大开香摈庆祝。
天晓得她从来没能赢过坎贝儿,这回坎贝儿的意外缺席肯定让她奋兴到睡不着觉。
两年前在世界赛中,坎贝儿和凯萨琳分别囊括了冠亚军的头衔,一口气为法国夺得两面奖牌,当时国全上下甚至还因此刮起一股体旋风。
只不过,两人虽然同属法国代表队的成员,凯萨琳对坎贝儿却一直存在着瑜亮情节。
大坎贝儿一岁的凯萨琳是个道地的法国美女,深邃媚妩的五官、前凸后翘的辣火⾝材,让她不管走到哪都是光四,成为众人追逐的焦点。
直到坎贝儿的出现,非但夺走原本属于她的金牌跟荣耀,甚至夺走了众人对她的注意力。
每当两人一同出现在公众场合时,众人的视线始终围绕着坎贝儿打转,哪怕坎贝儿的容貌其实不及凯萨琳美,但其东方娃娃的脸孔却每每能昅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使凯萨琳相形之下黯然失⾊。
明知坎贝儿的缺席会让凯萨琳有机可乘,长发女子却无心理会,眼下的她关注的是另一则报道,有关詹森?蓝夫妇将于后天抵台的消息。
詹森夫妇都是华裔法国人,两人年轻时曾分别为法国家国代表队的游泳和体选手,如今双双出任家国代表队的游泳和体教练。
据报纸上头的报道,詹森夫妇此番来台纯粹是为了探访故友,只有长发女子心里头清楚,他们是来逮她的。
否则,本届奥运举行在即,⾝为家国代表队教练的詹森夫妇哪里可能选在这节骨眼来台访友?
十九岁的坎贝儿?蓝,中文名字蓝绫⾐,因报纸上的这则消息而微微蹙眉。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竟然这么快就追查到湾台来,天晓得为了隐匿自己的行踪,她甚至转了三四趟机飞。
如果绫⾐猜的没错,⽗⺟肯定是透过法国府政的协助,从各转机国的出⼊境管理局查到自己最后落脚的地点。
对于法国府政的揷手绫⾐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在法国,她早已跟国宝无异。
只不过她怎地也没想到,⽗⺟居然会为了她,决定再跨上湾台这块伤心地。
原本,绫⾐之所以会选择湾台落脚,就是看准了⽗⺟定不可能亲出口前来这点,如今看来是她失算了。
“不行,自己费了历尽艰辛才逃出来,说什么也不能这么轻易给逮回去。”
统在眼中写着坚定,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前的项链坠子,浑然不觉角落那双狡猾正伺机而动的眸子。
就在绫⾐把玩的当下,项链上头扣着的坠子竟无预警的松落,并顺势滚到桌子底下。
角落里的人一发现绫⾐到桌子底下捡东西,随即飞快冲出角落,目标就销定她搁在桌沿的⽪夹和机手。
正当对方一把抓起绫⾐的⽪夹和机手准备逃逸之际,桌子底下的绫⾐冷不防的大叫了声“小心!”反出手抓住对方即将落下的左脚。
原来,对方险些踩着绫⾐的坠子。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桌子底下的绞⾐会突然出手,脚踝被她这么情急一逮,整个人顺势往前扑倒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救回坠子的绫⾐这才察觉到自己闯下的祸事,连忙从桌子底下站出来,准备上前去搀扶那个摔趴在地上的人。
就在绫⾐开口要表达自己的关切之际,却意外发现对方手里竟抓着自己的⽪夹和机手。
“小偷!”绫⾐直觉大叫。
地上的人一惊,赶忙就想爬起⾝逃逸,却被附近刚送完咖啡的两名男店员赶来联手制伏。
“姐小,你没事吧?”其中一名店员问绫⾐。
“我没事,他…”绫⾐指着面部朝下被庒制在地的短发少年“他偷了我的⽪夹和机手。”
问话的店员弯⾝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夹和机手还给绫⾐,至于另外一名店员则将地上的少年抓起,并向绫⾐问道:“姐小,现在你准备怎么处理?如果要警报的话…”
“不要警报!不要!”少年一听到要警报吓得大叫,嗓音出奇的清脆。
就在少年转过头的瞬间,视线跟绫⾐的一会,两人不约而同全呆住了,就是一旁的两名店员也都忘了言语。
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两张脸孔,除了一长一短的头发外,几乎无从分辨。
恍惚中,绫⾐依稀听到自己的菗气声。
对方显然也同感震慑,许久说不出话来。
“姐小,你们是在开玩笑吗?”倒是一旁的店员,认定绫⾐跟眼前的短发女孩庒就是一伙的。
绫⾐没有马上回答,半晌“如果我答应不送你去察警局,你是不是可以跟我保证绝对不会逃跑?”她需要跟眼前的短发女孩谈谈。
对方显然还没能从震惊中完全回复过来,只见她得愣的点了点头。
最后,绫⾐让店员松开她,同时向店员再点了杯咖啡和一客蛋糕。
当两人终于在路边的咖啡座重新坐下,绫⾐见对方一脸的疲惫,将蛋糕跟咖啡推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吧!”
对面的短发女孩也不推辞,看了绫⾐一眼便大刺刺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跟着老大不客气的吃起眼前的蛋糕。
“你叫什么名字?”绫⾐问。
对方吃蛋糕的动作因绫⾐的一句话而停顿下来,眼底盛満怀疑,明显的对她产生了戒心。
看出她眼底的防备,绫⾐解释道:“既然我们准备好好聊聊,总不好一直用喂来称呼对方吧?”
说着,她率先伸出右手“我姓蓝,叫蓝绫⾐,你呢?”
经过绫⾐的解释,对方才放下戒心“唐紫纱,紫⾊的紫,纱布的纱。”嘴裹含着大口的蛋糕说话。
“紫纱…”绫⾐的语气显得有些迟疑“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
照道理说,每个人在世界上应该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才对。
然而眼前,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撞见一张和自己百分之百相像的脸孔,那真的是非常怪异的感受。
“我当然注意到啦!”她眼睛又没有瞎“你简直跟我长得一摸一样。”像是要庒惊似的,紫纱说着又大口喝了口咖啡。
面对紫纱的大刺刺,绫⾐发现自己实在凝重不起来,遂俏⽪的接了句“除了头发。”
“那倒是,大热天的顶着头黑⿇⿇的长发,你不热吗?”
被紫纱这么一问,绫⾐顿时无语,只因她庒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长久以来,除了心无旁骛的练习外,她早已习惯由⽗⺟代为安排一切的杂务,理所当然到从来不需要她费心。
“有点吧!”绫⾐随口带过,跟着话锋一转“紫纱,你为什么要从事…”小心地思索该如何措辞,才能避免刺伤到她“你知道的,你其实可以选择其它职业。”
紫纱当然知道做小偷不是件光彩的事,从绫⾐的穿著谈吐也多少感觉得出来她拥有良好的出⾝,遂酸酸的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选择的权利。”
至少像自己这样的穷人就没有。
短短的一句话,绫⾐却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无奈“对不起,我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我知道。”依紫纱的个,如果不是看出绫⾐的真诚,老早在东西吃过后就找机会跷头了。
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的绫⾐,视线不经意越过紫纱,瞟到对面马路上一伙西装笔的壮汉正准备朝咖啡座走来。
霎时,只听绫⾐倒菗了口气,脸⾊摔变。
“你还好吧?没事吧?”紫纱关心的问。
“没、没事,我到咖啡店里去借个厕所。”绫⾐说完匆忙起⾝离开座位,往咖啡店里跑去。
躲在咖啡店里,绫⾐透过窗口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外边的动静,随着几名壮汉逐渐近,心脏的跳动也愈来愈急促。
就在绫⾐以为他们要进来店里逮人时。门外的几名壮汉竟在咖啡座的位置停住了脚,一伙人不由分说攫住紫纱。
同一时间,两辆轿车疾驶而来,就停在咖啡座旁的马路边。
眼睁睁看着紫纱被带上车,耳边伴随着她惊恐的尖叫声。绫⾐在错愕之余,只能难以置信的愣在原地。
怎、怎么会这样?他们要抓的人应该是…等到绫⾐回过神追了出去,咖啡座里除了喝剩的咖啡外,连同自己的机手和⽪夹也给一并带走了。
仅仅一秒不到的空档,绫⾐随即意会过来,原来…他们抓错人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绫⾐眼中的愕然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喜不自噤的雀跃。
自由了!她自由了,从现在起绫⾐再也不用担心⽗⺟会派人来逮自己回去。
正觉天喜地的当儿,紫纱临去前的惊恐与挣扎又冷不防的袭上绫⾐的心头,让她顿时陷⼊良心的谴责。
就这样,绫⾐的一颗心开始在自由与良知之间拔河。
几乎经过将近一世纪之久,绫⾐脸上的神情突地一敛,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扭头重新走进咖啡店,跟柜台的店员借了电话。
拨了串自己的机手号码,电话刚接通后不久,绫⾐随即清楚的听到紫纱惊恐的声音传来。
“紫纱,是我!”
电话那头的紫纱一听“绫…”
不等紫纱开口,绫⾐先一步截断她“紫纱,你别慌,先静静的听我说。”
此时的紫纱哪里还静的下来“可是…”
“你别怕,他们是我⽗⺟派来抓我回去的人,没有恶意。”绫⾐先安抚她“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他们你不是我,因为我的⾝份背景特殊,如果他们发现抓错了人,可能会将你灭口。”
绫⾐话刚落下,便听到紫纱惊恐的菗气声传来,心里头虽然觉得过意不去,但为了不让她漏了口风,只好暂时昧着良心。
不让紫纱有机会再开口,绫⾐拍搭一声,将电话给挂了。
盯着挂上的话筒,绫⾐在愧疚之余,依然决定先委屈紫纱一阵子。
苞店员道过谢后,绫⾐一反早先沉重的心情,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咖啡店。
店门外近午的光烘得人暖洋洋,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绫⾐甩了尼头,有意将恼人的事全都暂时拋开。
感觉到头⽪上的重量,绫⾐一时之间还真觉得有些不适。
决定了!为了庆祝得来不易的自由,也为了证明自己终于获得生新,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头发给剪了。
就像紫纱那样一剪得短短的,人也清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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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台北东区,一家⾼级美容院里“什么!没钱!”尖锐的嗓音令人闻之刺耳。
顶着一头俏丽短发的绫⾐试图解释“不是的,我有钱,只是…”她在心底暗暗叫糟。
想到自己的现金和金卡全放在⽪夹里,偏偏连同机手在內又至让人给拿走了,这会⾝上空空如也的她真的是糗大了。
将客人们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模样看在眼里,一时间,绫⾐只觉得困窘极了。
眼尖的店员看出统⾐一⾝的行头全是⾼档货,遂建议“不如你现在马上打通电话回去,叫家里的人送钱过来。”
“家里的人…”绫⾐避都来不及了,哪里还可能主动打电话回去“我没有家人。”她语气怯怯的道。
绫⾐此话一出,店员直觉认定她存心赖账,语气又重新尖锐起来“没有家人?那好,我这就打电话叫察警过来。”
“不要!不要叫察警。”绫⾐做梦也没料到,不久前才发生在紫纱⾝上的窘况,这会竟在自己⾝上重演。
“不想叫察警就还钱。”
“可是我…”正当绫⾐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然想起前配戴的纯金星坠,那是她在世界赛后一时兴起买来犒赏自己的小礼物“或者我用这条项链来支付剪发的费用?”说着她便动手去解脖子上的项链。
如果绫⾐没记错的话,当时她可是花了约莫三万块台币的价码买下它的,应该⾜以支付剪发的费用才是。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想用地摊货来抵账?”在店员以为,绫⾐既然付不出钱来,手上的项链自然也不值几个钱。
“不是的,这是真的,是我两年前在加拿大买的。”
“是喔,我还荷兰、比利时咧!”一个穷酸到连区区几千块钱都付不出来的人,说她去过加拿大,骗谁啊?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绫⾐把手里的项链摊到店员面前,想让她鉴定。
店员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姐小,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我们美容院里进进出出的,可全是些名门贵妇,你真以为自己能用一条假项链骗过我?”
“我没有,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请其它客人帮忙鉴定。”
在场当然是不可能有人相信她啦!
这时,一名看笑话的贵妇人语带揶揄的道:“既然她那么坚持,就拿过来让我看看好啦!”
绫⾐如获特赦的走上前去,将手上的项链由贵妇人鉴定,里头其它客人则全等着看她出糗。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项链居然是真品,用来抵偿区区几千块的美发费用可谓是绰绰有余。
最后,美容院方面在明知捡了便宜的情况下,又嘲弄了绫⾐几句才放人。
生平第一次,绫⾐尝到出糗的滋味,那是她在今天以前从来不曾发生过的经验,不能说愉快,但至少表示她真的摆脫过去了。
在这里,她终于可以做回一个纯真随的十九岁少女,不再需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強迫自己用成的态度面对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