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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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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黎湖拉着湘绮,来到一处蜿蜒细流的小溪旁,这才松开了手。

  一松手,湘绮赶忙菗出怀中丝绢,沾着溪⽔,想要帮他清理伤口。

  没想到他大手一挥,潇洒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说完率地往地上躺去,闭目养神去了。

  湘绮在一旁又着急,又生气,又不好意思硬要去处理他的伤口,但见⾎汩汩地流着,心里纠结,苦无对策,⼲脆也学他优闲地往地上一坐,故作轻松状。“好啊!那就让⾎流光好了,反正你都不担心了,我担心什么?”

  句黎湖睁开眼,见坐在⾝旁气得两颊鼓鼓的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都说汉家女子温柔似⽔,怎么我们兄弟俩碰到的偏偏都是又呛又辣呢?”

  “汉家女子是可以温柔似⽔,那得看遇到的是什么人。”湘绮不服气地回嘴。

  “喔?”句黎湖剑眉一挑,坐起⾝来,兴致⾼昂“什么样的人会让你们温柔似⽔呢?”

  “当然是我们喜的人。”湘绮顺口说道。

  谁知句黎湖听了神⾊忽然一变,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后,似乎了解什么似的,接着颇为伤感地道:“原来如此…”然后便起⾝脫靴,涉⼊溪中。

  溪⽔因为天气严寒,有些部分已经结上一层薄冰。他在溪中脫去厚重的貂⽑上⾐,再脫去罩⾐,露出一⾝结实的肌⾁。随手将⾐服抛向湘绮⾝侧,掬起一把溪⽔便往⾝上洒去。

  湘绮见状一呆,这样的天气,穿着⽪⽑⾐围在火堆旁都还让人觉得冷了,更何况⾚⾝裸体地淋冰⽔。她想也不想地便跟着来到他面前,自脚底传来的冰凉让她浑⾝都起了哆嗦,接着便是一阵⿇木自脚上直窜上头顶。

  她咬着冻僵发紫的嘴,疑惑地看着他。“句黎湖…”

  他前的肌⾁因着冰⽔的刺显得益加发,臂上的⾎碰着⽔凝成一团⾎,他别过头去,不发一语。

  她觉得他变得陌生而遥远,自他⾝上嗅不着往⽇温暖的气息,这令湘绮觉得惶恐。

  他仍继续用手舀着⾝边的⽔,往⾝上淋洒。

  ⽔花濺在湘绮的脸上⾝上,她忍不住了“我说错什么吗?”

  句黎湖仍是不发一语,脸⾊沉重。

  眼见此,湘绮只好也紧闭双,默默地拿起手绢,负气地为他擦去手臂上的⾎渍,越擦心里越觉不安。她不喜这样,句黎湖不是都带着一腔的温柔笑意吗?现在的他态度冰冷,不言不语,让她觉得恐慌而不知所措。

  句黎湖将左手搭在右臂上,放任地让她擦着,脸上仍是平静自若,他现在需要一些冰冷,冻结他的心。一切都已经很明显,她不喜他,自己何苦再強求呢?可是忽然间,一点温暖自腕上侍来,接着一阵又一阵,像下雨般稀稀落落地打在臂上,他愕然一看,她哭了。

  湘绮一手抹去泪⽔,一手仍小心翼冀地为他清理⾎渍,然而不管如何擦抹,泪⽔仍如泉地不断涌出,而且还越涌越多,接着便滴滴洒落在他腕上。

  “湘绮?”

  她紧咬下

  “湘绮。”句黎湖慌张地再问:“怎么哭了?”

  这下她再也忍不住用⾐袖遮着双跟,放声哭了起来。

  “湘绮。”句黎期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做错什么了吗?”这下换他这样问了。

  “没有。”她菗菗噎噎,抬起満是泪⽔的脸“不是你,是我…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说到此,哭得更伤心了。

  句黎湖心疼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将她的小脑袋按⼊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背道:“好、好!你不知道就表示你没有做错什么,快别哭了。”

  湘绮趴在他的膛上,哽咽地说出心里的纠结:

  “我只是个奴婢,可是你一直都对我很好,刚刚还奋不顾⾝地替我挡箭,这份恩情我都还没想到要如何报答,便又马上惹你生气了,我该死!”

  “你哪有惹我生气!”

  她抬头看着他的脸“不生气…那你为什么绷着一张脸,你平时不都是和颜悦⾊的吗?”

  “我…”

  见他迟疑,她又急着道:“如果是我不好,你可以打我、骂我,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粉⾝碎骨我都会报答你的。”

  见她眼神热切,句黎湖反而淡然一笑,思索地看着她,接着半开玩笑地道:“真要报答的话,你倒是可以做一件事。”

  “真的吗?”她止住哭泣“什么事?”

  “当我的左贤王妃。”

  他的表情认真,眼神诚恳,都在说明着这件事的‮实真‬。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北地酷寒的天气把自己给冻昏头了,这不是真的!

  “你愿意这样报答我吗?”他又问了一次。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是真的!他真的要娶她为妃,不、不可能的,她只是个奴婢,怎会有这样的好运…下意识地摇着头,泪⽔再度夺眶而出。

  见她‮头摇‬,句黎湖中一阵菗搐“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的。你刚刚说了,汉家女子只对自己喜的人温柔,显然我不是你喜的人…”他落寞地道。

  “不、不是的…”她哽声说“我只是奴婢…怎么…怎么配得上你…”句黎湖闻言转忧为喜“你的意思是…”

  “我求之不得啊!”她娇羞低呼“我只是个奴婢,连说喜你都觉得⾼攀了。”

  句黎湖闻言大喜,这是代表她愿意啰!动的情绪使得他一把将她举起,⾼兴的呼着。

  “太好了!”他笑得灿烂“等会儿我就去告诉单于,回王庭我们马上成婚。”

  湘绮含羞不答,只提醒他:“小心伤口!”

  “不要紧,这一箭值得,哈哈…”待他终于把她放下,却也顺势将她榄⼊怀中“以后不许再说自己是奴婢了,知道吗?”

  她在他怀中点着头,幸福得连寒风吹拂都觉阵阵温暖。

  句黎湖解自小一直戴在颈上的⾎⽟,温柔地替她系上。“这给你,以后你就是左贤王妃了。”

  左贤王妃,多么显赫的头衔!老天爷对她真的是太好了,好到让人觉得不‮实真‬,这似乎是梦里才会有的事。可不是吗?微弱的光洒在溪上,泛起点点金光,美如仙境。

  为了证明这一切均不是梦,她双手紧紧抱住句黎湖,生怕他溜走般。耳朵贴着他的膛,听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闻着他⾝上特有的⼲草味道,她渐惭肯定,这是真的。抬眼望着他,又是昔⽇悉的笑容。

  她双眼润“我好喜你的微笑…”

  他笑意更浓了,眼神转为深邃,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她。

  她清楚地看到一种‮望渴‬逐渐在他眼中成形,她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非但不羞不怯,反而鼓励地、期待地回望他。

  他终于缓缓地吻住她。

  两接,一阵心悸,她尽情享受来自于他原始的、耝犷的、充満爱意的吻。

  良久,两人终于依依不合地分开,她在他怀中息着,他心満意⾜地搂紧她。

  “湘绮。”他无比温柔地道:“到了宝颜山,你便随我回左贤王庭去,到时我们在王庭举行盛大的结婚庆典。”

  “左贤王庭?你跟单于不住在一起吗?”

  “不,单于有他自己的王庭,我们匈奴除了单于本部外,左、右贤王都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王庭。”

  “那…那我跟公主不就要分开了?以后谁来服侍公主呢?”这是她首先想到的问题。

  “都要成为我的王妃了,还想着你的公主。”句黎湖颇为吃味。

  “不是啊!”她急急申辩:“就算要成为你的王妃,也得先让公主幸福才行。”一提到公主,她顿时惊呼:“哎呀!糟了!鲍主受那么重的伤,命垂危,我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做着我的王妃美梦,不行不行!我得马上赶回去看公主。”说完涉溪急急往岸上去。

  “湘绮!等等我…”

  他迅速上岸,穿好⾐服,责难地怨遭:“真是的,公主居然比我还重要…”

  眼见他似乎颇为不悦,湘绮只好撒娇道:“别这样嘛!鲍主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发过誓要一辈子服侍她的。”

  句黎湖释怀地笑了,他就是喜她的忠心耿耿,当初昅引他的也就是这点。他牵起她的手“我陪你回去,别忘了,你刚刚意图行刺单于,他会问罪于你的。”

  湘绮心头一惊,面⾊仓皇起来。

  “别担心。”他搂住她的肩“有我在,更何况堤曼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爱屋及乌,他深爱公主,不会做让公主难过的事。”

  “可是,他将公主打成重伤…”

  “唉!堤曼一向自傲,却碰上比他更自傲的女人,不幸的是,他还爱她极深,这种事就自然发生了。”

  堤曼蹲在边,修长的手指沿着刘靓的脸颊而下,直来到她柔⽩的颈项,温柔地拨去落在颈肩的发丝.将她娇的脸尽收跟底。

  她沉睡的面容圣洁⾼贵,眉宇间有淡淡忧愁,是不快乐造成的吧!轻抚着她微皱的双眉,多么希望能真正抚⼲她的哀愁,但是他悲惨地想到,她的不快乐或许正是来自于他。

  就这样无奈又爱怜地注视着榻上的刘靓,把刚刚跟着他回来,现正立于纱帐外的兰玥给抛到九霄云外去。

  堤曼所居的毡帐以筒单的薄纱为墙,隔成了內外两处。兰玥透过几乎透明的薄纱,看着神态疲倦,面容却充満温柔宽容的堤曼,⾝心有如火烧。

  在堤曼的阻挡下,她不得⼊內观看公主,什么时候开始,堤曼跟她之间竟有了隔阂?在匈奴王庭里,包括堤曼所居的毡帐,她都是获准自由进出的,连堤曼居处都还是她依着堤曼的喜好,亲手布置的。原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是那儿的女主人,没想到一场战争改变了一切,来了汉朝公主,将她自以为牢不可破的地位彻底击碎。

  她为什么不快死!兰玥不时在心中诅咒着。如果公主死了,堤曼很快就会回到她的⾝边,可是堤曼的心…堤曼的心啊…就在刚刚她试图碰触他时,他拒绝了!拒绝的眼神是那么断然与坚定,刹那间,她觉得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堤曼,那种漠然的神情就像看着其他侍女一般,尊贵而不带任何感情。这令她心碎,这样的转变全都是为了躺在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心嘲忽起忽落之时,句黎湖拥着湘绮走了进来。

  她奇怪着两人亲呢的举动,一点也没忘记那个奴婢应有的罪,双眼狠厉地瞪着她,在触及句黎湖臂上的伤口时,心虚地垂首下来。见他臂上扎着的正是湘绮的手绢,兰玥不噤満心疑惑。

  “在这儿等我…”句黎湖柔声吩咐着,迳自往纱帐內而去。

  只见他在堤曼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堤曼脸上逐渐出现释然的表情,可见之前她对那个奴婢的指控失效了。

  但她仍不死心,在堤曼与句黎湖并肩走出来时,再次強调“这个奴婢胆大包天,应该即刻处死!”

  堤曼面无表情,冷冷看着湘绮,似乎仍旧在考虑着该如何将她定罪,当然,前提是他不会去伤句黎湖的心,因为他是他最敬重的人。

  就在此时,刘靓的声音微弱地传出:“湘绮…”

  “公主…”

  堤曼与湘绮几乎同时来到她的⾝边。

  “湘绮…”她看着湘绮,似乎在说她什么都知道了,再看着堤曼,眼中有着明显的乞求。

  “好吧!我不杀她,但如果你死了,她也必须死,你听清楚了吗?”

  刘靓泛起苦涩的笑,这是他第二次威胁她,必须为了别人活下来。

  堤曼下令拨营北进,一来粮食已快用尽;二来冬季随时可能会有大风雪侵袭,为了士兵的‮全安‬着想,得早⽇班师回王庭。

  他命侍女连夜赶制一件厚厚的⽪⽑暖裘,将刘靓包裹起来,置于自己怀中,柔软的暖裘可以减低行进时的摇晃所带给她的不适感。

  她经常处于昏睡的状态,葯师解释是因为喝葯关系,但随着晓行夜宿,车马劳顿,她却开始出现发烧的症状,呓语不断,他可明显感到怀中的‮躯娇‬时时无意识地颤抖着。

  这天他特地提早扎了营,再不久便可抵达本部,但她的情况却是越来越糟。

  他不得不把葯师再叫到跟前问个仔细。

  “单于,小人已经尽力,公主的伤甚是…甚是…”他揣测着该如何用词,才不会惹恼他。“公主⾝体本就孱弱,加上受了点伤,这几天连夜赶路又受了风寒,所以…所以就…”

  堤曼双手紧捶,隐忍地低吼:“滚!”

  葯师得令,如释重负,捡回一条命似地急急退出。

  他坐在沿俯视着她“公主…你不会有事的…撑着点,等回王庭,我找全匈奴最好的葯师为你医治…”抚着她苍⽩的轮廓,他心如刀割。

  刘靓叹息似的娇一声,虚弱地睁开眼睛。

  “公主…”堤曼欣喜着。

  她紧蹙双眉,背部传来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低喃:“好…痛…”

  堤曼満怀歉疚,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半卧于自己前“我知道、我知道,来,喝点葯就没事了。”

  将葯碗凑近她嘴边,她却下意识地紧抿嘴抗拒着。这几天不断有种苦涩难当的汁灌进她的喉咙,她觉得痛苦极了。

  “乖,喝了葯,疼痛才会解除。”他轻哄道。

  刘靓眉头蹙得更深,紧闭双眼,仍在抗拒。

  “好吧!”堤曼轻叹,看来还是得用老方法,他一口把葯饮尽,然后将凑近她嘴边,徐徐地将汁导⼊。

  刘靓虽想反抗,但一来因为⾝体实在虚弱,二来嘴被他牢牢的封住,也只能乖乖地呑下他口中的葯

  汁传完,堤曼却一点也没有把双移开的打算,继续在她口中翻搅着,直到苦涩尽褪,她里只剩两人的甘甜。

  刘靓恋地偎在他颈间,逐渐地习惯在他⾝边的感觉,这几天下来,他⽇夜都将她拥在怀中,虽然昏,但她清楚的知道,他为她换葯,为她擦去脸上的尘埃,还有像刚才那样,温柔地喂姓吃葯,纵是千年冰霜也该有融化的时候,更何况她本不是极端冷⾎之人,她为自己⾝体里逐渐充満他的气息而感到‮奋兴‬,她的双手很自然地环着他的,温驯地偎在他前。

  “公主…”他震惊着这样的改变,打从他们认识以来,公主总是如刺猬般,见了他便全⾝警戒,除了昏时无意识的依偎外,她从没有这么主动过。

  他动着伸展双臂,小心翼翼地环住她,在她耳边祈求着:“靓儿…靓儿,你快点好起来,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你…”然而这却是回光返照,她陷⼊了更严重的昏

  抵达王庭后,堤曼未曾稍歇,急召整个匈奴本部的葯师一齐为刘靓诊治,同时他也命巫师为她祛病,但是她的生命迹象却越来越微弱。在一个下着历年来罕见大雪的夜晚,葯师们无奈地宣布她回天乏术了。

  “不!你们这群蠢蛋,我要杀了你们!”

  堤曼‮狂疯‬的怒吼,令葯师们心惊胆战地匍匐于地。

  “堤曼,冷静点,这是天意,不关他们的事。”句黎湖在一旁安慰着。

  湘绮则是早已哭⼲了眼泪,只能哀凄地守在刘靓⾝旁。

  “天意…天意…”堤曼喃喃低语着,眼神突然澄澈起来,他冲到前,一把将刘靓抱起来,直往外冲,帐外巫师们仍在跳着祈福病的舞蹈。

  “全都滚开!”他怒吼着,冲过人群,越过重重积雪,来到土地神碑前,跪了下来。

  神碑离单于王庭不远,不知道自何时起便耸立在此,守候着他们。与其束手无策看着心爱的人死亡,不如虔心向神灵祈求。

  “别带走她…”搂着奄奄一息的刘靓,他流下了懊悔的泪⽔。

  宾烫的泪不断滴在她颊上,奇迹似的将她给‮醒唤‬,她不安地动了下,嘴边送出一丝呢哺。

  堤曼大震,赶紧将披在⾝上的裘⾐脫下覆着她“公主?”

  眼见她紧闭的长睫⽑逐渐撑开,这是回王庭之后,她首度的清醒。

  她抬起软弱无力的手,颤抖地抚着他被风雪侵袭的轮廊,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一片,眼前只有他鲜明的面孔“我…好冷…”

  堤曼精神一振“好、好!我们马上回去。”他充満感地将她拥⼊怀中,哽声道:“没有人可以把你带走…”

  “来人啊!”他抱着她冲回帐中“公主醒过来了,你们快替她看看。”

  四下一片惊呼以及啧啧称奇声,巫师们重新跳起舞来,为这样的神迹而舞得更加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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