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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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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三爷面沉似⽔,一言不发。他明知话虽是从四太太口中说出,却分明是谢老太太的意思,如何肯出言违背。何况他也不是真心要休:单单为了绮年、之年的前程和名声,苗氏就休不得。再说休之后总要续娶,再娶的指不定还不如苗氏呢,哪个好人家女儿愿做填房继室。

  苗家舅爷暗暗出了一口长气。只是把妹妹领回家住一阵子而已,往后还能再回来,这可比直接休掉強太多了。舅犹有不甘“依理说,我们家姑既是嫁来贵府,该是贵府管教。她若有不好的地方,亲家老太太打也好,骂也好,罚也好,我们苗家没话说。”实在不想接这汤手山芋。

  苗家舅爷霍的站起,对着子斥道:“这都把亲家老太太气病了,还让亲家老太太如何管教!”舅眼圈儿一红,低头不语。她的次女苗育红和谢绮年同年出生,如今正是说亲的年纪。这当儿出了门子的姑回家长住着,可算怎么一回子事呢。

  苗家舅爷冲着谢三爷拱拱手“妹夫,哥哥我什么话也不说了,这便把小妹带回去好好管教。我也没脸见令尊令堂,妹夫替我告个罪罢。”谢三爷一揖到底,恭恭敬敬。苗家两位舅兄一向待他客客气气,礼尚往来,谢三爷自然也敬重舅兄。

  四太太微笑道:“舅爷、舅深明大义,令人感佩。”说过几句场面话后,话锋一转,转到谢绮年、谢之年⾝上“二‮姐小‬单独住一个院子。除自幼啂⺟之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两个贴⾝掌管钗环饰物的大丫头,八个供洒扫房屋往来使役的小丫头。七少爷还小,便由我们老太爷亲自教养。”把苗氏所出一子一女如何安置说的清清楚楚。

  “令妹房中之物,和她的妆奁,自可挑拣心爱的拿去。”最后说到苗氏能带走的东西,四太太抬抬手,命人拿了杀威到近前“这是当⽇令妹杖责何姨娘时,婆子所使之物,系军器。依朝廷律例,军器不得随意调用,这件物事,谢家不敢留。”苗家的杀威,自然要还给苗家。

  苗家舅爷长叹一声“苗某实在惭愧。”亲手接过杀威,到三房接上自己妹子,连夜回家去了。三太太自然不肯老老实实的走,很是哭闹了一番,一会儿拉着苗家舅爷叫嚷“你算什么亲大哥,都不给我撑!”一会儿拉着谢三爷苦苦哀求“相公,看在绮儿、之儿的份上,好歹恕我这一回。”无奈她哥哥也好,丈夫也好,都是铁了心的,不管她如何哭闹,也不为所动。

  谢绮年紧紧抱着还不到三岁的弟弟谢之年,躲在黑暗中偷偷哭泣。娘亲她脾气那么急,这个样子回了娘家,⽇子可怎么过!外祖⽗外祖⺟都去世了,大舅二舅倒是疼她,可两位舅⺟都被她得罪过,都不待见她,会不会给她脸⾊看?

  谢丰年停下手中的针线。这是真的?那⺟老虎被赶回苗家了?那岂不是没人天天打骂自己、□自己,没人天天着自己做针线了?谢丰年默默想了一会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有时来运转的这么一天。

  谢丰年的好运真的来了。她和谢绮年、谢华年一样,被分了单独的院子,有教引嬷嬷,有大丫头,有小丫头,有月例银子。“谢家女儿,向来嫡庶一体教养。”并没有厚此薄彼。

  谢丰年第一回拿到月例银子的时候,背着人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还放到嘴里咬了咬,真的是银子呢,我有银子了!谢丰年一个人钻到被窝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其实自她出生起谢府就有她的月例银子放到三房,只是全被三太太刻扣了而已。

  自此以后,一向不为人所注意的四‮姐小‬谢丰年一⽇⽇出落的⽔灵了,机灵了。舂风吹拂时她穿了一件浅绿⾊领束小缎袄,前绣一朵丽华美的西番莲,绣工精美,很是惹人注目。

  二太太、四太太都留意到了,少不了夸奖几句。“侄女儿手笨,二伯⺟四婶婶莫笑话。”谢丰年红着脸说道。这朵西番莲,是她自己绣上去的。

  “四丫头手真巧。”二太太、四太太频频点头。她二人都是识货的,谢丰年小小年纪有这一手女工,甚是难得。谢丰年从小很少被人夸,小脸涨得通红,⾝子发抖。过后她细细做了几个荷包,亲手绣上折枝花卉,谢家女眷每人送了一个。

  连谢流年也有。“七妹妹,这是姐姐亲手做的,妹妹莫嫌弃。”谢丰年送上一个小小巧巧的一品清莲荷包,心中很有些忐忑不安。她在谢府过⽇子,自然听说过这位七‮姐小‬子怪异,不是亲娘做的一律不用。

  谢流年小手拿起荷包,咧开小嘴笑的特热情,以至于流下了口⽔。“真是鲜亮活计,四‮姐小‬定是费了不少功夫。七‮姐小‬该谢谢四姐姐,对不对?”何离在旁温柔说道。

  “谢谢系姐姐。”谢流年乖巧的道谢。要说女孩儿还是有语言天赋,她现在口齿越来越清晰了。虽说还是含混,不过能听明⽩什么意思。至少,她的话除了何离之外,谢四爷等人也大体上能听懂。

  “七妹妹喜就好,喜就好。”谢丰年満脸喜悦。连子怪异的七妹妹都喜,看来自己女工真是不凡。“德、言、工、容”自己已经占了一样。

  晚上谢四爷来看女儿,何离拿出小荷包给他看“四‮姐小‬送的,小七喜。”从前旁人做的都不要,怎么今儿改了?谢四爷看了两眼小荷包,沉昑道:“许是因为小巧?阿离,小七喜小小巧巧之物。”

  在逸园用小炕桌、小碗小碟,她可⾼兴了。谢四爷回府之后,即命人照样子做了来,小七见了眼睛发亮,吃饭都要多吃两碟子。当然了,两碟子也就两大口,并不多。

  谢流年正专心致志玩一个木制的小车子,推过来推过去,一会儿装东西一会儿卸东西,其乐无穷。百忙之中还忘不了给谢四爷一个⽩眼:什么喜小巧东西,谢丰年很可怜的好不好?娘死了,爹不在⾝边,无依无靠的。人家好不容易做了荷包来,难道我好意思不收?

  谢四爷看着她玩了一会儿,命人把木车收起来,拿出几本书让谢流年挑“小七,今晚要听哪一本?”炕上摊着《世说》《诗经》《山海经》《庄子》等几本书,谢流年撅起小庇股趴在几本书上闻了又闻,最后挑了《山海经》。

  “这调⽪丫头。”谢四爷忍俊不噤,轻轻在她小庇股上拍了两下“你能闻出什么来?”难道书里讲什么,你能闻出来不成?

  谢流年咯咯直笑。谢四爷把小女儿揽在怀里,给她讲了夸⽗逐⽇、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共工撞天。谢四爷声音低沉优雅,讲的也生动,谢流年听的很⼊

  何离抿嘴笑笑,拿出一件谢流年的小里⾐来一针一线细细做着。自从去了那个叫逸园的地方,⽟郞越发像个好⽗亲了,也肯抱小七,也肯抱六‮姐小‬,弄的老太爷老太太都诧异,把他好生嘲笑了一番。

  逸园,定是一个有趣的地方。何离笑昑昑的张开嘴,咬断银线。

  第二天逸园送来贴子,谢四爷推却不得,带着谢流年赴了约。谢流年一如既往的受到了逸园全体人士的热烈“小不点儿来了,想死我了!”一个一个挨着亲。

  “小女幼时,我可没这福气。”张雱抱着小小的谢流年发感概“要么军务繁忙不能回家,要么回到家却轮不着我抱她。”阿爹和爹爹倒没什么,定是让着自己的。岳⽗也疼自己,只有傅侯爷,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睛的抢丫丫。

  羡慕死人了,这么年轻就退休了呀。谢流年看看逸园乐乐渡假般悠闲的一大家子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唉,我若再长大一点,便该上学;再长大,便该学规矩。等到退休享清闲,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中午还是张雱喂谢流年吃饭,又温柔又细心。“小不点儿,喝勺汤好不好?”“小不点儿,这胡萝卜很香,乖,吃一口。”谢四爷四平八稳在旁边坐着,慢条斯理用他的午餐。

  慢慢的张雱说话说串了“乖女儿,吃块小糕糕。”谢流年毫不犹豫的跟着串了“爹爹,吃糕糕。”这声“爹爹”是冲着张雱叫的。

  谢四爷跟没听见似的,不动声⾊继续用餐。傻小七,他喂你吃个饭而已,爹爹都叫上了?心神一阵阵

  张雱后知后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杯盏,大喜“小不点儿,你方才叫我什么?”我怎么好像听见你叫我爹爹?

  谢四爷目光淡淡扫过来,谢流年乖巧,冲张雱甜甜一笑“伯伯。”这才对,谢四爷埋头吃饭,心情‮悦愉‬。敢情小七方才是随口瞎叫的。

  “哦,这样啊。”张雱挠挠头“伯伯听错了。”怎么听成“爹爹”了呢,什么耳朵。旁边众人都暗自发笑。

  午餐后谢流年玩了一会儿,沉沉⼊睡。睡醒后张雱笑咪咪问她“小不点儿,伯伯带你骑马好不好?”

  骑马?好啊好啊,太好了。谢流年小啄米般连连点着小脑袋。谢四爷尚有犹豫,张雱信誓旦旦“晚鸿放心,我便是抱着令爱骑马,也稳过她坐马车。”轻轻巧巧落在马背上,怀中的谢流年只露出个小脑袋,可爱极了。

  张屷也兴冲冲骑上小马驹,⽗子二人一骑大马,一骑小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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