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谁知还没跑两步,就被一旁彪悍的护院擒住。
“将他带下去吧,三⽇后船靠岸,直接逐出去。”
詹子瑜的声音很是平静,他靠坐在轮椅上,接过⾝后一名小童手里的温热方巾,擦了把手,然后抬起头来,语调清淡的说道:“所有参与过打架闹事的仆役罚两个月的月钱,奴隶罚二十鞭子,这事就这么了了。”
“那他也该罚,”詹子芳突然站起⾝来,指着楚乔大声说道:“他也是参与闹事的奴隶!”
“大姐,听说过有人惩办偷东西的小偷,却从未听说有连丢东西的失主一起惩办的道理。三十多个人围攻一个人,暗暗埋伏,伺机偷袭,却还人人挂彩,还嫌不够丢人吗?”
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响起,五姐小詹子茗缓缓站起⾝来,袍袖如⽔,素雅超脫,柔声说道。
詹子芳对着詹子瑜也敢反驳,可是面对着这个话不多的五姐小,却登时噤声,讪讪的不再说话。
“闹了一早上,也该够了。”詹子瑜微微一挥手,⾝后的小童就推起他的轮椅:“詹家出⾝卞唐,即便对奴仆,也从不随意斩杀。但是如今就要进⼊唐京,若是再有人敢随意闹事,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房门被缓缓关上,微风吹进房间,众人相对而立,一时间竟无人出言打破这个僵局。
“你,跟我出来。”
六姐小红着脸指了指楚乔,小声的叫道。
楚乔也不愿站在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央中,自然从善如流,点头应了一声,转⾝就走了出去,顺便还不忘拉了一把傻呵呵站在原地的梁少卿。
正午光明媚,船头有船工在奋力的扬帆,两岸青山重重,蓝天澄清,⽩浪翻涌,⽔鸟长鸣,一派锦绣之⾊。楚乔站在船头,虽然穿了一⾝下人的⾐衫,但是面容俊俏,眼神飒慡,她的⾝⾼站在燕洵诸葛玥等人之间虽然显得十分娇小,但是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却⾼出半个头,詹府的六姐小站在她的⾝边只到她的耳朵。
詹子筠抬起头来,笑着望着她,面颊微微有些发红,小声说道:“刚刚,多谢你了。”
楚乔恭敬的回礼道:“姐小抬举我,我只是一个奴才,担不起这个谢字,况且姐小也是为我打抱不平,是我应该谢谢姐小才是。”
“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奴隶,”六姐小连忙摆手,可爱的摇着头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和他们都不一样的人。你一定是遭遇了极大的变故,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楚乔微微一笑,没想到这富家姐小心倒很纯良,这时正好一只⽔鸟从上空飞过,⽔手们有人弯弓鸟,那鸟儿一惊,扑啦啦的挥动翅膀,急速飞去。箭矢擦过鸟儿的翅膀,几⽩⾊的羽⽑飘飘的落了下来,恰好落在詹子筠的头发上。楚乔很自然的伸出手去为她摘下鸟羽,在她眼前轻轻一挥,笑着说道:“姐小心地善良,品貌出众,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沉鱼落雁之容吧。”
将羽⽑扔在地上,楚乔对詹子筠施了一礼,笑着说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这里风大,姐小站一会就回舱里吧。”
说罢,倒退两步,然后转⾝走去。
詹子筠今年刚刚十五,面容娇嫰的好像一朵出⽔芙蓉,她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楚乔的⾝影消失在船舱里,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一阵清风吹来,撩起她⾐裙的下摆,她缓缓的蹲下⾝子,看左右无人,竟一把将那只羽⽑捡起来放进怀里,然后急忙站起⾝来,脸孔通红,好像做了贼一样。
两岸的稻⾕已经葱青,微风拂过,碧浪重重,农民们挽着脚在田里弯忙碌着,远远见这么几艘大船开来,纷纷站起⾝来极目望着,指手画脚,开心的笑出声来。
楚乔站在后舱的舱门前,看着那些普通的百姓,嘴角轻轻牵起,眼睛如弯月一般,盈盈闪烁。
她手扶桅杆,缓缓抬起头来,清风吹起她鬓角的秀发,头发调⽪的扫过她的脸颊,略微有些发庠。
突然间,她竟有些喜起这样简单的生活了。
当天晚上,陈双和几个主事的人就被绑起来关在下仓,就等着船舶靠岸后逐下船去。而楚乔一人力抗三十名护院的事迹更是在船上传的沸沸扬扬,看到的人添油加醋的向没看到的人讲述,传的越来越玄乎,到后来楚乔简直险些成了撒⾖成兵的神仙。
而这也带来了一定的好处,最起码的,梁少卿晚上去打饭的时候就没用排队,还被多给了三大块肥⾁。
夜深人静,楚乔一个人走出船舱,来到船尾,抱膝而坐。四周一片漆黑,远远的,有城郭的灯火星星点点,夜风撩起她的⾐衫,像是一只展翅的蝴蝶,就要飞起来了。
背后,突然有木轱辘滚过甲板的声音,楚乔顿时谨慎的回头,就见詹子瑜一⾝⽩衫,头发在⾝后松松的系起,夜风吹来,江雾弥漫,男人狭长的眼睛微微斜睨,略略一抬眼,就望了过来。
楚乔顿时有些慌,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匆忙起⾝,夜风吹了她的头发,她不自然的抿了抿发角,小儿女姿态尽显,说道:“少主人,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詹子瑜摇着轮椅走到船尾,半启了,淡淡的回应:“你不是也还没睡吗?”
大风突然吹来,一下吹翻了他放在膝上的锻被,詹子瑜伸出手来就弯捡去,一只手修长秀美,比⽩⽟还好看。
可是他的手指刚刚要碰到锻被,风又吹来,一下子将锻被吹的翻了个个,远离了他。
楚乔见了,连忙跑上前去,一把将被子捡起来,嘴里说道:“我来我来。”然后,就半蹲在地上,为詹子瑜铺在腿上。
詹子瑜微愣半晌,随即轻轻头摇,想说什么,语气却凝在边,终究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楚乔蹲在他⾝边,突然就愣住了,詹子瑜的苦笑淡漠,有若冰雪般孤洁,心底刹那间好似有一弦被人击碎,楚乔想,或许自己做错了事了。
“你叫什么?”
“嗯?”楚乔一愣,连忙回道:“奴才和哥哥姓梁,家里人都叫我小乔。”
“小乔吗?”詹子瑜低声默念,许久,突然展颜一笑:“很好记。”
他的笑容很舒缓,好似三月舂湖上的暖风,微微的拂过翠绿的碧草青柳,可是即便是这样笑着,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也看不到半丝喜悦,他的眼里似乎总有化不去的哀悯,似乎阅尽了悲,看透了⽔月,览遍了世事。
“小乔,你的家乡是在哪里?”
“我吗?”船舶向前,暗香萦绕如屡,楚乔缓缓叹了口气,在这样的夜晚,夜风熏得她有些微醉,她语气温和的说道:“我的家乡很远,可能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是吗?”詹子瑜微微一笑,边竟然有两丝细纹,他眼神沉静,静静的望着流逝的江⽔。
“少主人,江上风大,我推你回去吧?”
詹子瑜抬起头来,自嘲一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出来,还没坐上一会,你就把我推回去,我不会太亏了吗?”
船尾的一处脚灯光芒柔和,照在詹子瑜的头上,只见男人乌黑的鬓角在这灯火下竟有一丝淡淡的灰⽩,楚乔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他。
“小乔,你冷吗?”
楚乔连忙头摇:“不冷,一点也不冷。”
“那就陪我坐一会吧,今晚的月亮很好,风也不大。”
“哦。”楚乔屈膝就坐在一堆杂物上,那货堆很⾼,楚乔坐上去,竟然和坐在轮椅上的詹子瑜齐平。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笑容很灿烂,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慡朗和媚妩。在这个人的面前,她不再掩饰自己是女子的⾝份,索随意了起来。
詹子瑜似乎质很好,侧着脸问道:“你会骑马吗?”
“会呀,”楚乔比划了一个骑马的势姿:“我骑得好着呢。”
“那你哥哥呢?”
“他不行,他只会骑驴。”
“呵呵,”詹子瑜轻轻一笑,说道:“我早年也有一匹好马,名叫佳期。”
“佳期?”楚乔疑惑的皱起眉来:“好奇怪的名字,马一般不叫这样的名字,像我养的几匹马,不是奔月就是踏雪再就是流星,这样表示它跑的很快,表达一个良好的愿望。少主人不愧是雅人,叫的名字也不一般。”
詹子瑜一笑,说道:“你是想说我附庸风雅吧?”
楚乔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可不敢这么说。”
“那匹马,是我子当年送给我的。”
楚乔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难怪,那若是叫比翼呀、金坚呀什么的,不是更好。”
“是啊,”詹子瑜笑道:“当年我不认识你,若是认识,就让你帮着取名字了。”
“呵呵,少主人你见外了,你现在养马我也可以帮你取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