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你莫不如说是嫉恨西南镇府使曾经背叛过燕北,也好过说这些话来蒙骗与我。
一行清泪缓缓落下,月光从窗外进来,屋子里一片银⽩,她静静的靠坐在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却不知道究竟何处出了错误,这时,一块冰冷的⽟牌突然从上落在地上,她捡起一看,竟是保佑她长生的祈福⽟牌,想来是荆紫苏刚刚忘在这的。想起之前风致和绿柳拿来的那尊长生牌位,她顿时心头冰冷,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
不管怎样,贺萧等人暂时全安了。
她苦笑了一声,想不到,她竟然也要用这种方法了。她的眼泪在黑暗中一行行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燕洵,燕洵,你是怎么了?
长夜漫漫,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声。
夜已经深了,野鸟从头顶上掠过,⾜爪上闪烁着腐⾁的磷光,马蹄敲打在不知堆积了几千年几万年的冰层上,嗒嗒的响,像是敲在太⽳上,风从远处吹来,带着⼲燥寒冷的气息,天气越发冷了,北风像是发了疯的虎,整⽇的嚎叫,楚乔骑坐在马背上,向里面缩了缩脖颈,伸出⾆头了发⼲的嘴,远远的缀着前面的灯火,却并不靠前。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队伍终于停下来了,楚乔翻⾝跳了下来,感觉脸上的肌⾁几乎被冻得僵硬⿇木了,她伸出手来了,从马背上卸下行囊,拆开大大的包袱后,就开始拾柴生火。
与此同时,前面不远处黑庒庒的军队里,也升起了道道炊烟。
燕洵营帐的裘⽪帘子一动,阿精満头雪花的走进来,眼见一个年轻的将领站在燕洵⾝边小声的汇报着什么,面⾊登时有些难看。
燕洵轻轻的瞟了他一眼,目光很是寡淡,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静静的听着那人的话,不时的点点头,阿精尴尬的站在门口,面⽪微微有些红,过了许久,终于故意咳嗽了一声,大声说道:“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燕洵似乎此刻才发觉他的存在,他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他,然后波澜不惊的说:“去外面等着。”
阿精的脸突然变得更加红了,他生气的看着燕洵⾝边的那个人,只见那人弯着,一副十分恭敬谦逊的模样,见自己进来,连眼梢都没抬,顿时満心的火气。他瓮声瓮气的答应了一声,随即转⾝就走出大帐,靴子落在地上,砰砰的响。
外面冷的出奇,北风卷着大雪,浇了松油的火把在风中呼呼的响,阿精站在门口,左右的侍卫见了他也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行礼就当打过招呼了,阿精心下涌过一阵不舒服,如今的噤卫军,他已经一个都不认识了,他这个噤卫队长,也快成了摆设。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精被冻得不停的在原地跳来跳去,正着手来回溜达着,忽见帘子又是一动,年轻的军官一⾝深蓝⾊笔军装,面目英俊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咳…呸!”
阿精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在他的脚下劲使的吐了口痰,正好落在那名军官的鞋尖上。军官顿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却正好碰上阿精挑衅的眼神,军官面无表情,眼光幽黑,微微转了一转,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就走⼊浓浓的黑暗之中。
“胆小鬼!窝囊废!”阿精大声骂道:“怪不得要当逃兵呢!”
夜里一片漆黑,转眼就看不到那人的⾝影,阿精哼哼了两声,转⾝就进了大帐。
燕洵正在灯下查看地图,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也没有抬头,只是沉声问道:“什么事?”
阿精收敛心神,连忙说道:“殿下,姑娘还在后面跟着呢,这么冷的天,没有帐篷过夜,那可…”
“什么?”燕洵好看的眉头缓缓皱起,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声音很低,语调拉得也很长,但却夹杂着几丝明显的怒意,缓缓说道:“你不是说她已经回去了吗?”
阿精挠着头,小声说道:“是啊,我是亲眼见姑娘掉转马头往北朔去了的,谁知晚上的时候她又跟了上来。”
“废物!”燕洵一把将地图摔在桌子上,怒声道:“一群男人,连个人都看不住。”
阿精委屈的垂着头,也不说话,心里却道:那可是您的心头⾁,我们又不敢动手,又不敢动耝,更不敢绑起来遣送回去,她満口好好的答应说送一段就回去,谁知道会再跟上来啊。
燕洵转⾝拿起⾐架上的大裘,披在⾝上就向外走来。阿精见了面⾊一喜,连忙凑上前来殷勤的说道:“殿下,我将马都给您备好了,咱们快点走吧,去晚了,姑娘可要挨冻了,属下就说嘛,殿下您怎么会不管姑娘呢?咱们燕北除了您,姑娘可就是二号人物了,姑娘跟着您在真煌同甘共苦,哪里是那些背信弃义的⽩眼狼能比的?属下就知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觉⾝后的人竟然没跟上来,他回过头去,只见燕洵站在大帐央中,筒灯里的火烛灼灼的照着他的脸,他的脸孔明明烁烁,依稀有浅灰⾊的光影在脸颊上晃动,像是隔着看不透的雾。
“殿…殿下?”
阿精试探的小声叫道,燕洵站在那,眼神静默,目光好似天穹上游弋的云,终于,他垂下了正在系大裘带子的手,声音平静的说道:“你带上二十名噤卫,去将她接来吧。”
“啊?”阿精愣愣的张着嘴,问:“殿下您不去了吗?”
燕洵也没说话,只是淡淡的转过⾝去,脫下大⾐,缓缓的走到书案前,手指挲摩着那张大巨的燕北地图,久久的没有说话。
燕洵的背影隐没在重重灯火之中,光芒璀璨,亮的让人无法视。恍惚间阿精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花了眼,他看着燕洵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圣金宮,那个天光耀眼的早上,大夏的皇帝从重重宮阙中缓步而出,他跪伏在人群央中,偷偷的抬起了头,却差点被那金灿灿的龙袍晃花了眼睛。
“是,属下遵命。”
阿精答应了一声,却在临走前听到燕洵的声音低沉的传来:“以后未经通传,不得擅自进⼊大帐。”
年轻的燕北战士默默的点头,再无初时的活脫,一板一眼的答:“是,属下遵命。”
楚乔跟着阿精进了营地的时候燕洵已经睡下了,她看着燕洵已然熄了灯的大帐愣愣出神,风致一路小跑过来,有些局促的说道:“殿下走了一⽇的路,应该已经很累了。”
“恩,”楚乔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静静说:“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营帐的时候,手脚已经被冻得⿇木了,阿精带着人很热情的进来给她送热⽔,战士们虽然大多不认识她,但是却听过她的名字事迹,是以都围在外面探头探脑,直到被阿精呵斥了才离去。
过了一会,帘子一动,一个小脑袋从外面闪了进来,笑着说道:“楚大人!”
“平安?”楚乔微微惊讶,只见杜平安穿着一⾝小号的军服,几⽇不见,他似乎又长⾼了一些,当⽇北朔战事了结之后她就病了,一直没顾得上他,没想到今⽇在这里见到了,连忙说道:“你怎么在这?”
“我当兵啦。”
“你?当兵?”楚乔一愣:“你才几岁?”
“大人,不要瞧不起人嘛,刚刚阿精将军发话了,以后平安就是姑娘的勤务兵了,你有什么杂活都可以给我来办。”
勤务兵?这样也好,最起码不用上场战了。楚乔微微一笑,了下孩子的头发,说道:“去跟阿精说,就说我多谢他了。”
“将军今晚不守夜,是程大人守夜。”
楚乔眉梢微微一挑,阿精是燕洵的贴⾝噤卫,向来是最最忠诚的护卫,怎会不守夜呢?就问道:“程大人?哪个程大人?”
“我也不知道。”平安毕竟还小,孩子气的皱眉道:“我就知道那位大人姓程。”
“哦,”楚乔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平安清脆的答应了一声,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蹦蹦跳跳的就出了门。楚乔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几分难过,若是在现代,这么大的孩子还应该是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校遇事就躲在⽗⺟的怀里撒娇哭闹呢,可是在这里,他却过早的担负了照顾妹妹的责任,过着刀头⾎的⽇子。
洗了把脸,之前还是滚烫的⽔这会已经有些冷了,她脫下靴子,有些费劲,嘶嘶的疼,脚已经被冻肿了,红紫红紫的,一烤到火就庠庠,她深昅一口气,吃了一口刚刚送来的⼲粮,然后靠在温暖的被子上,微微有些出神。
那⽇的事,终究还是在两人的心里存了芥蒂,尽管她表现的多么不露声⾊,燕洵又多么的努力的想要调整和挽回,但是有些东西就像是瓷器,既然摔裂了,那么无论做什么补救,都是无济于事的,充其量能够镶金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