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而此时,楚乔的一个头,刚刚磕在地上。
土达双目圆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口鼻噴⾎,目光呆滞,终于轰然倒下,鲜⾎从后脑潺潺而出,迫人心弦。
“大胆!”扎玛大怒,一下从席位上跳起⾝来,厉声叫道:“面见圣上竟敢携带武器,燕洵!你要造反吗?”
燕洵好整以暇的坐在席位上,面⾊冷淡,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块瓷器碎片,淡淡的反问:“杯子,也算是武器吗?”
惊愕的众人这才发觉,原来燕洵刚才用来杀死土达的东西,竟是一块碎裂的杯子!
“⽗皇,扎玛郡主的属下不讲规矩,背后偷袭,实在该杀。”
王位之上没有声音,两旁的侍卫见了顿时反应过来,将土达的尸体拖出帐外。
“郡主,你休息好了吗?”面⾊平静的少女转过⾝去,双眼毫无半点感情的望向神⾊不安的扎玛,沉声说道:“你若是还觉得累,可以先叫其他下属再来一场。”
大夏的贵族们转瞬就把注意力从死去的落败者⾝上转移了过来,纷纷看热闹一样看向扎玛,等着她如何措辞。
明眼人都看得出,扎玛本就没想过和楚乔动手,之前所说,不过是以为土达一定能够杀死楚乔,可是眼下土达已死,她若还是以借口推脫,那就谁都能看得出她是胆怯不敢战了。偏偏她还是主动挑战之人,以西北的风俗,胆怯者比场战逃兵还要令人不齿,会受到所有人的蔑视。
扎玛咬了咬牙,唰的一声甩了声鞭子,站起⾝来厉声叫道:“比就比,我还怕你一个下的奴隶不成?”
“等等,”赵齐突然起⾝,笑着说道:“已经很久没见过武艺这样精湛的女子了,似乎自从南枫少将之后,帝国就再无女帅。这样吧,刚才是比武艺,这一局就来比试箭,大家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心下了然,巴图哈家族雄踞西北,势力強大,老巴图脾气火爆,若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帝都有所损伤必定大发雷霆,心怀怨愤。再加上这扎玛郡主向来以箭术精湛著名,赵齐所言,不过是为西北挽回颜面罢了。
她一个小小的女奴,法虽是⾼明,箭法却不一定出众,等着看热闹的众人不由得大失所望,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上首的第七席上,紫袍⽩裘的男子微微眯起眼睛,领教过楚乔精湛箭术的诸葛玥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果然,只见扎玛的脸⾊顿时好了许多,得意洋洋的取了一只劲努,冷然走到场中,说道:“你先来?”
“不敢,郡主先请。”
扎玛冷笑一声,挥手摸出三只劲箭,弯弓而上,飕的一声,三只利箭同时而出,闪电般的向百步外的箭靶红心处,连珠迸发,风声呼啸,手段⾼超,顿时引起大片的赞誉之声。
然而,如雷的掌声还没有停歇,只见少女陡然单膝跪地,拉动比她⾝⾼还要⾼上少许的大巨弓弩,三只劲箭紧追着扎玛的利箭而去,嗖嗖嗖三声脆响,势如破竹的穿透了扎玛的三只箭尾,几乎和她同时在箭靶红心之上!
神乎其技,呼昅之间,⾼下立判!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呼如雷,久久不歇。
“扎玛郡主,承让了。”
楚乔淡淡点头,就走向大帐。
就连夏皇也微微动容,沉声叹道:“这样的箭技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你⾝为女儿⾝,的确不易。这样吧,就赐你脫离奴籍,到骁骑营做个箭术教头吧。”
楚乔眉梢一挑,但仍旧重重的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多谢陛下恩典。”
缓步退下,来到燕洵⾝边,周围的气氛热烈,此时又有绝⾊舞姬上前献舞,众人的目光顿时又被昅引了过去。燕洵抬起头来,两人对视,相视一笑,就坐了下来。
对面的席位上,有一道目光远远的了过来,有着郁难明的光彩,暗暗揣度,复杂翻涌。向来面容冷漠的少女脸颊上陡然现出的璀璨笑容,霎时间晃花了他的眼睛。
觥筹错间,诸葛玥举杯,一饮而尽,面⾊沉静,却失了淡泊的风华。
盛大的皇家猎宴终于结束,楚乔和燕洵回到帐中,阿精⾝受重伤,外面有左堂布置守夜。
燕洵倒了一壶清茶,坐在椅子上喝⽔,楚乔坐在火盆旁,抬头说道:“夏皇赏了赵彻龙泉剑,你怎么看?”
“很明显,他在警告穆合氏,不要再将穆合西风的死推在赵彻的头上。”
楚乔皱起眉头,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岂不是要魏阀担这个黑锅?难道,他想借着这件事,放任魏阀和穆合氏內斗?”
“恩,”燕洵点了点头:“穆合氏太过跋扈,将他们捧得越⾼,就会摔得越惨,就如同三十年前的欧氏一样。”
楚乔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今⽇十分的疲劳,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一⽇之间冲进局势之中,将本就扑朔离的关系弄的更加复杂。她了太⽳,说道:“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刚要站起⾝来离去,燕洵的声音突然在⾝后响起:“阿楚,刚刚那个叫土达的在后面偷袭你,你为什么不躲,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没发觉的。”
楚乔回过头来,很是自然的说道:“因为你在后面啊。”
外面的风顿时有些大,吹在帐篷之上,丝丝的凉气透过帐篷刮了进来,燕洵微微一愣,可是很快的,他的嘴角就轻轻牵起,由衷的一笑,说道:“是啊,我真笨。”
“我走了啊。”
帘子一掀,女孩子的⾝影就消失在帐篷里,燕洵嘴角轻笑,表情很是温暖,一颗坚冰般的心,慢慢的融化开了一个缺口,有温暖嘲的风柔和的吹了进来。
因为你在后面,所有就放心的将最危险的背脊空出来不做任何防备。
他们始终是对方最值得相信的人,就像小时候一样,他只可以在她面前闭上眼睛,而她也只能够在他面前安然沉睡。
星月无光,夜⾊漫长,年轻的燕北世子微微仰起头来:“阿楚,感你,让我仍旧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营帐里一片温暖,楚乔洗了个澡,感觉很累,她靠在软榻上,想要闭上眼睛,却在闭眼的一瞬间,看到了那柄放在头的宝剑。
坐起⾝来,轻轻的菗出,青⾊的剑芒在灯火下有些流⽔般的光华,暗红⾊的剑纹像是诡异的鲜⾎,轻轻的闪动着。
七年了,她想过他们会再见面,只是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
她知道,诸葛玥也一定看到了她脖颈上的伤,他们似乎一直是这样,对立的,剑拔弩张的,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命中注定的敌人。
孩子的惨叫声似乎又回在耳边,那断裂的手臂,渗⾎的⿇袋,清冷的亭湖,像是一部电影一般,缓缓的在她的眼前滑动。那块在她最最无助的时候于黑夜中飘散着香气的红烧⾁丁像是一只利箭,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头。
“月儿,你相信五哥吗?我会保护你的啊!”
酸楚的气息再一次回在腔之內,她的眼神锐利,耳边再一次响起了那⽇⽇夜夜回在梦魇之中的声音,小八在九崴街的囚车里那声临死前的悲呼整整盘踞了她七年的噩梦。
“月儿姐!救救我,救救我!”
遍地积⾎,⾎⾁模糊,被凌迟而死的孩子面目全非,那个梦魇般的夜晚,她偷偷逃出圣金宮来到菜市口,和恶狗一同争抢那些破碎的尸首,却找不到哪里是孩子的头颅,哪里是孩子的手脚。她甚至没有能力将孩子的尸体安葬,只能让那些⾎⾁通通沉到⾚⽔湖中,染红那一汪沾満了贵族胭脂酒⾁之气的湖⽔。
“小八,你就躺在这里看着,等着我给你报仇。”
那一天,眼泪已经⼲涸,只有熊熊的仇恨在心底狰狞盘踞,孩子的拳头紧握,像是狰狞的小兽,紧紧的咬住下。
一晃,七年已过。
诸葛玥,你终于回来了。
黑暗之中,有少女低沉的呼昅缓缓响起。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很久。
天边星子寥落,那是燕北的风,带着肃杀的⾎腥之气,顺着西蒙大地的轮廓,远远的吹了过来。
⽩苍历第七百七十三年,初舂,红川⾼原正值隆冬,天降暴雪,一片苍茫,由夏唐边境通往真煌的驰道被大雪阻断,商旅不通,京城物价飞涨,大批商贾囤积居奇,借机抬⾼油米茶盐等必需品价格,居民抢购米粮,帝都秩序大。三月初六,圣金宮传召穆合氏嫡系子孙穆合西云,大加痛斥,罢去穆合西云帝都府尹的职位,改由皇三子赵齐执掌。这,是帝国三百年历史以来,赵氏子孙第一次掌管帝都府尹衙门,由此以后,真煌帝都的三军护卫之责,就完全掌握在皇族的手里了。
赵齐上位之后,立刻接手了绿营兵马,重新整合换⾎。赵齐生⺟舒贵妃,乃是魏阀家主魏光的一⺟胞妹,是以赵齐的各项政令,均得到了魏阀将领们的热烈拥护,不消三⽇,帝都城防焕然一新。三月初十,赵齐带着绿营兵马开赴真煌城外,亲自休整京城驰道,一时间,被帝都百姓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