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二⽇,就是大夏皇室举办的田猎大会。
有资格参加大夏田猎的,除了皇室贵族,王公大臣,大臣们的家眷亲族,还有临近封地的朝拜使者。是以,场面十分恢弘,舂猎不比秋猎,只见围猎场上,⽩雪皑皑,松林苍莽,各门各户的弟子们全都盛装出席,锦⾐大裘,后背弓弩,悍勇绝伦。
大夏风气开放,不比宋唐,放眼望去,女子的⾝影⾖蔻嫣红,策马疾奔,所以楚乔跟在燕洵的⾝边,也并不显得如何突兀。
“阿楚,”燕洵回过头去,看向楚乔红通通的小脸,问道:“冷吗?”
“不冷。”楚乔抬起头来,说道:“好久没起这么早了,空气真好。”
燕洵笑笑,正要说话,突然只见一队人马迅速近,穆合西风一⾝紫貂长裘,俊朗出众,一路昅引了众多目光。
“燕世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燕洵转过头去,双目微微一眯,上下打量了穆合西风一眼,随即淡淡一笑:“穆合公子常年领兵在外,你我果然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穆合西风嘴角轻轻一笑:“燕北最近又有小股民,还是燕世子命好,能够在帝都躲清闲,我就不成,天生的劳碌命。”
燕洵的笑容不变,点头说道:“能者多劳,一切都是为了大夏的中兴,穆合公子所作所为,天下百姓有目共睹。”
穆合西风哈哈一笑:“那就呈你吉言。”
说罢,驱马转⾝,经过楚乔⾝边的时候停下来多看了一眼,笑容诡异的说道:“这位姑娘看起来倒是眼。”
楚乔恭敬还礼:“穆合少爷想是认错人了,楚乔福薄,以前没福气见少爷您的金面。”
“人中翘楚,楚乔,好名字。”
穆合西风笑道,转⾝驾了一声,就迅速离去。
就在这时,鼓声突然急促而响,七长七短,忽快忽慢,只见远远的,夏王和穆合那云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登上⾼台。上万名噤卫分立两侧,将皇帝和外围的人阻隔,厚重的金帘下,竟丝毫看不清夏王的眉眼,只能感觉的到那森然的冷意从帘子后面缓缓的散出。
全场肃然,齐声⾼呼我王万岁,跪伏在地,端正叩首。
绵延了三十多里的田猎队伍齐声⾼呼,声势惊人,万众期待的大夏围猎,终于缓缓拉开了序幕。
遥遥望去,只见⾚⽔沿岸昇旗似海,人影栋栋,楚乔站在燕洵⾝边,望着下面以军阵布防的数十里营帐,眼神不由得微微半眯了起来。
大夏军威,果然不同凡响。即便今⽇只是一场皇家围猎,就布出如此大的阵仗,可想而知,若是真正上阵杀敌,又会有如何的雄浑威盛。
只见以王帐为中心,夏人摆出了平原冲杀最有攻击的环营,噤卫军、绿营军、骁骑营、京骑军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纵贯排列,首尾相衔。两翼设翼营⾼台,位于⾼坡之上,呈方阵,拱卫中心大帐。
城守东南西北四军,摆蛇形阵,护在央中军外围,每隔三十步设通讯兵,百步安放百人防守。营地的四角外侧,各有上千野战军团的士兵们站岗放哨,防守可谓是做到了滴⽔不漏,毫无半点空隙可钻。
一阵长风吹来,战马长嘶,战旗招展,燕洵极目望去,面⾊不变,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阿楚,回去休息一会吧。”
楚乔转过头来,看着燕洵的脸孔,心底顿时有些了然。她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小心点。”
燕洵转过头来,淡淡一笑:“机会难求,千载难逢,阿楚,等我好消息。”
一整个下午,燕洵大营之內气氛都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之下,楚乔坐镇大营之中,穿着一⾝墨黑长袍,乍一眼望去,还以为是燕洵坐在大帐之中。
她在地图上画下最后一笔,抬起头来,沉声说道:“切忌一切要小心谨慎,不可露出马脚。”
众人轰然点头:“楚姑娘放心!”
当年下午,穆合家年轻一代最出⾊的穆合西风在西北密林之中失踪,整个穆合氏出动了大批兵力寻找,都没有找到半点踪迹。穆合西风是穆合那云的侄子,大夏国⺟想要私自动用骁骑营出兵寻人,却被目前掌管骁骑营的赵彻义正言辞的决绝。⺟子二人不而散,然而此时此刻的赵彻,却丝毫没有想到今⽇的这个举动,会为他将来带来多大的祸患。
除了穆合氏一脉,其余的各大世家和皇亲国戚们,全都沉浸在田猎的喜庆之中。暗暗窃喜幸灾乐祸之下,无人会为这事有半点同情。穆合西风常年在外戍边,为人张扬跋扈,冷忍残,早就不得人心。并且,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在丛林里了路而已,毕竟是不会有人在这样严密的包围防锁下谋害帝国权贵的。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想法。
此时此刻,在西北密林的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燕洵看着遍体鳞伤浑⾝上下鲜⾎淋漓的穆合西风,嘴角冷冷一瞥,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穆合公子,您还好吧?”
穆合西风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好似凶猛的野狼,他眼神锐利的狠狠盯着燕洵,一字一顿的寒声说道:“燕洵,今⽇所赐,他⽇一定如数奉还,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燕洵微微一笑,笑容淡淡,带着一丝好笑的嘲讽。
穆合西风咬牙切齿,声音沙哑有若公鸭,眼神带着狂疯的光芒,沉声说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的姐姐都已经给我睡了,将来你的女人也会被我庒在⾝下。”
“燕北已经亡了,你们一家都被人像条狗一样的砍了脑袋,只剩下你这个懦弱无能的杂种,苟延残的苟且偷生。你敢杀我吗?你不敢,只要我死了,整个田猎大典都会被打断,所有人都会开始调查,我们穆合氏不会放过你,你连最后这几个月都活不了。你不是喜那个小女奴的吗,到时候,你只能带着她到曹地府里去和你的家人团聚,你只能…”
恶毒的话语还没说完,穆合西风的瞳孔陡然扩大,一道⾎线冲天而起,沿着他苍⽩的脖颈滑了下去。
燕洵目光鄙视的掠过穆合西风惊恐的脸孔,不屑的淡淡说道:“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仍旧大言不惭,你这个饭桶!”
嘭的一声,穆合西风的尸体陡然倒了下去,燕洵在他的⾐服上擦了擦匕首上的⾎痕,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阿精,拿去喂老虎,留下线索,引穆合家的人来。”
“姑娘做了准备,要陷害赵彻和魏舒游,要实行吗?”
燕洵点了点头,走出山洞翻⾝上马,说道:“就按她说的去做。”说罢,转⾝打马向营地走去。
“姑娘,”嘉和走进营帐,语调铿锵的说道:“世子回来了。”
楚乔点了点头:“后面的事处理好了吗?”
“一切按照姑娘的吩咐,不会有任何差错。”
“那就好,”楚乔点头说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是。”
营帐的帘子顿时一掀,燕洵満头⽩雪的就走了进来,楚乔上前为他扫去风帽上的积雪,边做边问道:“一切还顺利吧?”
“还好。”燕洵脫下外袍,坐在火盆前烤火:“明天一早,怕是要大了。”
“那又怎么样。”楚乔摇了头摇:“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他若是死了一定没有人能够确定是谁下的手。因为他做的恶事实在太多,得罪的人也实在太多了。先不说我们表面上是不是势单力薄,就说我们在京七年都没有做的事,又何必在这个多事之秋在这样严密的防范下冒这个险?而赵彻和魏舒游,却都是刚刚回京,而且相较于赵彻和他的恩怨,魏阀和穆合氏的仇恨,若说是我们出的手,未免也太牵強了。”
燕洵侧过脸来,轻轻一笑,说道:“他昨晚欺负你了?”
楚乔一愣,头摇笑道:“没有,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
燕洵点了点头:“那就好。”
窗外大雪纷飞,燕洵拿起一张泛⻩的⽩纸,重重的抹去穆合西风的名字。燕北的⾎仇,又少了一人。
舂猎的第二⽇,穆合氏年轻一代的翘楚穆合西风死于西⽩林之中,尸体被老虎啃食,开膛破肚,头碎裂,被发现的时候尸⾝已有大半不全。若不是穆合西风的⺟亲在场,可能无人能够辨认出地上的那一堆模糊的⾎⾁就是平⽇里意气风发显贵张扬的穆合氏长房少子。
田猎的气氛霎时间陷⼊冰点,穆合西风常年领兵在外,武艺超群,寻常三五十人无法近⾝,一只老虎本不可能至他于死地。而且现场毫无厮打的痕迹,穆合西风的刀剑甚至都没有出鞘,疑云重重之下,穆合西风的⽗兄叔伯们顿时上表夏德帝,要求尚律院受理此案,一口咬定穆合西风是被人所杀。
由此开始,情况霎时间就变得无法控制,穆合氏如今手眼通天,掌握朝中大半势力。长老会中,岭南沐氏向来不爱卷⼊帝都争斗,诸葛一脉则一直保持低调,赫连家从上一代就开始没落,早已是长老会中的陪衬,东岳商氏则以教派起家,对朝政的影响不大,而北方巴图哈家族盘踞西北,在京势力单薄,一直以来都是依附于穆合氏生存。现在,唯一能同穆合氏对抗的魏阀又犯了大错,魏舒游被剥夺了京城府尹的职位,剩下的出了一位皇后三位皇妃的穆合氏,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当今天下最为炙手可热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