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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无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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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鬼醒了!我心里一下子感觉充満了希望,期盼般的望着赛华佗,希望他能说出更好的消息,希望他能告诉我,老鬼醒了第一次,就会很快恢复健康。

  说醒也不算醒,连眼睛都没睁,只是一条胳膊稍稍动了动。赛华佗带着遗憾,望向我道:我真的尽力了。

  我心里刚升腾出的希望顿时落空,庞狗子和弥勒跑到边伺候着,帮老鬼把被子掖好。赛华佗想了想,接着道: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有点意识的时候,我觉得,他像是要说什么话。

  赛华佗很尽心,我们离开这些天,他和老蔫巴还有雷真人轮流不间断守着老鬼,两天前,赛华佗守着老鬼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么多天一直纹丝不动的老鬼的右臂,突然动了动,那种动静不知道是老鬼刻意的,还是无意的,但老鬼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既睁不开眼睛,也开不了口。

  我和爹对望了一眼,老鬼肯定是去了西边,然后一韶伤的赶回来,他想说什么?他拼死的逃脫,就是为了给我们带回什么消息?但是从两天前老鬼的胳膊动动之后,一直到现在为止,再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胳膊只是那么一动,但我能看得出。赛华佗道:他是在指自己的前

  前?我怔了怔,老鬼伤重被我们救回,⾝上所有的伤都被检查了一遍,他前上什么都没有。但是老鬼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半死不活,却仍然会做出这样的指示,只能说明,他想传递回来的消息,已经进⼊了他的潜意识中:他的前,会有什么?

  我暂时不知道,也吃不准,你们不回来,我也不敢动。赛华佗道:你把这个人之前的经历说说,我琢磨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老鬼活了这么久,经历其实很简单,我想想,跟赛华佗说,老巩前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是在极西。

  让我好好想想,试一试赛华佗搬出来一堆瓶瓶罐罐,撩开老鬼前上的⾐服,像是做什么试验,一边做一边问一些事情,但是极西之地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边非常冷,常年冰封。

  我们紧张的等,到了这时候,几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老鬼那一趟可能没有⽩跑,他怀着必死的心上路,但中途又突然返回河滩,必然有很重要的情况或者转折。现在这么一琢磨,老鬼想要传递回来的信息更显得重要了。

  赛华佗很仔细,低着头自己一个人小声念叨着什么,过了很久,他突然就像是明⽩了什么,抬头对我们道:是这样!原来是这么回事!

  怎么!?

  你们看!赛华佗指着老鬼前,他不知道涂了些什么东西上去,老鬼前隐隐显出一片蓝⾊的纹络:他去了极西,肯定用什么东西在⾝上留了标记!留标记的东西是酸的,碱⽔一抹,就露出几条纹络。

  我们一下就明⽩了,老鬼果然带回了一些信息,他⾝负重伤,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安然返回河滩,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信息口述给我们,那样重要的情况记录在纸张上肯定不‮全安‬。

  他前,肯定刺了一张图!赛华佗丢下手里的小瓶罐,道:只要拿碱⽔抹遍,图就会出来。后头的事情,你们商量着办,我就不搅合了。

  说着,赛华佗就退出了屋子,这个人很聪明,做事也有分寸,发现了情况立即菗⾝离开,是为了避嫌。他一走,屋子里只剩我们几个七门人,我拿着赛华佗留下的瓶子,蘸着里面的碱⽔,慢慢在老鬼前上抹了一遍。

  很短时间里,老鬼前就显出一大片蓝⾊的脉络,那些脉络是老鬼临回来之前就已经刺好的。果然,和赛华佗说的一样,老鬼的前上,是一副图。

  图里是什么?

  我们仔细的看,那张图猛然看上去,糊里糊涂的一团,老鬼毕竟不是画匠,图案刺的非常潦草。但是只要细细的观察下去,就渐渐的能看出,那好像是一副地图。图中有山,有‮壑沟‬,这些场景刻画的有点虚,之所以虚,是因为想要衬托出一像是柱子一样的东西。

  这种画面没有严格的比例,说不清楚那柱子样的东西究竟有多耝多⾼。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那是冰天雪地中一矗立了不知道多久的柱子,然而再看看,我突然觉得,那好像是一棵树。

  是一棵树。我转头对他们几个道:就是树。

  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跟老鬼过多的接触,他的用意也顿时模糊不清。老鬼半路返回,不辞劳苦,就是为了告诉我们,在极西某个角落中,有一棵树?

  我们猜测了很久,也商量了很久,然而却始终不明⽩老鬼前这幅图的真正含义,除非是亲自到极西去,找到图中所描绘的地方,亲眼看看那棵树。我不知道这幅图寓意什么,但却清楚,它必然重要,所以默默的把图记下来,牢记在心。

  之后,我私下找赛华佗问了问老鬼的情况,赛华佗说不准,老鬼这样子,一直都在昏睡,没人能保证他什么时候会苏醒,或者直接从睡梦中离去。

  现在能做的,只有靠有年头的老药,来吊住他的命,然后慢慢的想办法。赛华佗叹了口气,道:治病如菗丝。

  河滩上没有老林子,老药不好找。老蔫巴蹲在墙角,道:俺再去找找。

  我转头看看老蔫巴,他仍然糊糊的睁着小眼睛,那种目光里,带着一种本的纯净。我感觉心里发堵,老蔫巴的半截袖子已经空了,却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主动要出去给老鬼找药。

  老蔫巴我慢慢蹲到他⾝前,又抓起那半截已经空了的袖子,觉得我们七门亏欠他太多,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眼睛发涩。

  ⼲哈!又想哭鼻子不是,俺啥事都没有,⾝子,吃啥都香,比村子里养的大肥猪都实,没事。老蔫巴伸出另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道:这不是还有一只手么,不耽误俺扭大秧歌

  事情就只能暂时这样了,老鬼需要赛华佗一直照看,而我们,各有各的事情要做。爹和庞狗子都是做了⽗亲的人,他们疼爱儿子,却不一味的只顾护着自己的犊子,我跟弥勒还年轻,要单独出来闯一闯。之后的⽇子,又要跟爹分开,我们七门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必须巡视大河两岸,尽全力护住剩下的几尊鼎,大河能稳一天就算一天。

  爹,如果有一天,天崩真的来了,但我们守不住,该怎么办?我心里一直担忧这个问题,这世间的事,不是我们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真到了那一天,七门人,浴⾎焚⾝。爹想了想,道:拼了自己的命,就算尽力,将来到了地下见到列祖列宗,可以安心。

  爹和庞狗子还有唐百川都走了,我和弥勒也重新踏上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尽头的路。我们要护鼎,还要帮着老鬼找药。

  那个冬天,是我这辈子最忙碌的冬天,没有停歇过。我们寻到了花老汉,从他那儿讨了一株快要成型的何首乌,又跟几个东北来的放山人换了两支老参,拿回去给老鬼吊命。老鬼始终是那样子,没有醒,一个冬天都安安稳稳的躺在炕上。我就想着,他真的累了,奔波了一辈子,现在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可以歇歇,不用理会外界的纷争,不用再想着自己⾝上的责任。

  我一直都在安慰自己,只要他还活着,就有苏醒过来的那一天。活着,会有希望。

  冬天过去了,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开舂的时候,河滩远近开始泛绿,两三个月时间里,圣域,九黎,旁门好像都消停了一些,没有人再在河滩上打捞大鼎。一开舂,蛰伏了一冬的东西都开始露头,河滩上多了一些人,都在寻找一种蛙,那种蛙在我们这儿被称作金娃娃,是大补。尤其是那种长了三四十年的老蛙,非常罕见,一⾝是宝,河滩人每年开舂都会捕捉那种金娃娃,拿到郑州和开封那样大城里的老药铺子,能卖个好价钱。我跟弥勒也在找,专找老蛙,然后送到赛华佗那边,给老鬼用。

  我们两个很小心,故意用烂泥糊了脸,不让认识的人察觉,背着竹篓子在卧龙滩这里连着转悠了几天,金娃娃出洞的⽇子越来越久,再过上几天会全部消失。抓蛙的人少了,让我们轻松了点。大概在卧龙滩这里徘徊了三四天,有天中午,我和弥勒刚刚放下竹篓,打算吃点东西,就看到有一道小小的⾝影,背着一个几乎和他一样的框,慢慢沿着河滩从前边走过来。

  那肯定就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本来我没怎么在意,但是对方背着大框,直奔我们而来。尽管是个孩子,不过举止这么明显,不由自主就让我提⾼了警惕。

  那孩子直直的走到离我们还有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应该就是河滩上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跟很多小孩儿一样,趁着开舂的时候出来挖野菜芽,捡鸟蛋,抓金娃娃。这孩子的眼睛很大,脸上沾着一片一片的泥巴,⾜⾜望了我们有三分钟。

  就在我和弥勒打算开口问他的时候,这个小孩儿突然就脆生生的说了一句:他死了。

  什么?什么他死了?

  他死了。小孩儿说完这句话,一言不发,背着大框转⾝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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