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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 就是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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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万佛寺到大都路程很远,因为是皇帝出行,所以一路都用⻩土铺道,噤军更是提前三天封锁了御驾要经过的道路,安排人手十步一岗,守卫十分森严。祭天那一⽇,皇帝的车队浩浩,一路到了万佛寺前的下马碑前已经是辰时。礼部尚书在此恭候已久,等到皇帝的车架缓缓停住,他立刻上前三跪九叩行了大礼恭圣驾。与此同时,钟鼓齐鸣箫瑟音合,皇帝踩着太监的背下了车,而他⾝后所有人也都按照顺序和礼仪下马下车。李未央站得很远,摇摇望去,只见到前方皇帝的天子旗在风中簌簌做响,那明⻩的⾊彩看起来格外注目。

  皇帝缓步向前走,百官簇拥着他,所有的女眷也跟在后方。越西的惯例是凡这样的场合只有三品以上‮员官‬的家眷才可以参与这样盛大的仪式。在乐声中皇帝稳步向前,带着众臣脚步平稳地上了山,山上的风很大,刮的很多人都睁不开眼睛,而李未央却直视前面那个明⻩⾊的⾝影,稳步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在李未央旁边响起:“郭‮姐小‬,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李未央侧过头,便看见了王子衿那美丽的面容,她眼眸微动,继而笑了起来:“王‮姐小‬此言何意?”

  王子衿冷冷一笑道:“我答应过你替你除掉裴弼,今⽇就是最好时机。”

  李未央淡淡地道:“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王‮姐小‬要如何动手?”她声音很低,仪态又很悠闲,旁人瞧见只会觉得她是在和王子衿谈论风景。

  王子衿语气十分从容:“最好的法子当然是要办他一个死罪!”如此美丽的面容,此刻却带了三分难得的煞气。

  李未央神⾊平静地道:“裴弼出⾝裴府,寻常的罪过是不至于让他送命的,王‮姐小‬可有把握?”

  王子衿笑容更加美丽,眼中闪烁着一丝冷芒,畔一扬:“弑君之罪。”

  李未央笑了笑:“弑君?这可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王子衿见她神⾊之中露出怀疑,便微笑道:“这一次陛下祭天,凡是文武百官进⼊万佛寺必须要经过详细的审查,若是有人在裴弼的⾝上搜出匕首,到时候就可以办他一个弑君之罪了。你想想看,若非是想要刺杀陛下,他为什么在⾝上携带匕首呢?”

  李未央依旧只是笑:“说起来简单,可惜裴弼不是傻子,他⾝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带着利器?”

  王子衿不慌不忙,眼眸微微带着笑意:“这就更好办了,只要在搜查的时候说他⾝上有问题将他⾐衫脫下,再从中做一些手脚不就可以办到了吗?”

  李未央看了她一眼:“这法子不错,可裴弼很谨慎,做起来怕是要费很大的功夫。”

  王子衿望向前方,目光骤然变冷:“费功夫也是难免的,这事我早有计策,无需郭‮姐小‬担心就是。”

  李未央浅笑怡然:“王‮姐小‬这么急着向我郭家示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我们不再纠于你三哥的事吗?”

  王子衿点了点头道:“不光如此,那裴后妄图利用王家,我当然也要送她一份大礼!郭‮姐小‬你就等着瞧吧。”

  李未央听到此处却是淡淡一笑,显然并没有将对方的话全部当真。

  王子衿美目一凝,稍一停顿便开口道:“在祭天之中是不得有任何差错的,否则要予以严惩。每逢祭祀陛下会下令礼部、工部、刑部、兵部会同巡查,如果有人在祭坛內咳嗽、谈笑、喧哗者,无论宗室还是‮员官‬都会被参奏一本,所以历年来只要是祭天仪式,随祭人员无不是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去年陛下参加祭天的时候,只不过是因为祭坛上的文字写的不够工整,桌布不够整齐,按照规定应该悬挂三盏天灯却少了一盏,他便大发雷霆下令查办。结果工部尚书罗汉、右侍郞穆青,礼部尚书德笳、侍郞明峰等人均被⾰职。其中右侍郞穆青受处分最重,⾰职后全家还被分配到边疆。检查如此严密,容不得半点疏忽,想也知道若是在裴弼的⾝上查到匕首,他必定是死路一条的。”

  李未央目光在对方的⾝上停留了片刻,似笑非笑道:“既然王‮姐小‬已经有了十⾜的把握,那就祝你马到成功了。”

  王子衿停住了脚步,转头道:“事成之后,你郭家不可以再抓着我三哥的小辫子不放,还有…”

  李未央微笑道:“不知王‮姐小‬还有什么要求?”

  王子衿眯起眼睛看着李未央,光之下这位郭‮姐小‬神⾊从容、面容清丽,像是一朵出⽔的芙蓉叫人心颤。她微微一笑,口中却是十分平静地道:“也没有什么,我和你之间的争斗以后再做打算就是。”

  李未央笑了,却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便看着王子衿翩然离去。

  旁边的阿丽公主走上前来,轻声道:“嘉儿,我总觉得这个人不可以随便的相信,你要多加小心。”阿丽公主原本不在随行名单上,后来她千方百计求了齐国公,这才一起跟来了。但她的存在,还是十分引人注目的。

  李未央笑容越发冷淡,语气不知不觉之中添了三份寒意:“相信她?我从来没有信过她!”

  阿丽公主心头一跳道:“既然你不相信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和她说这么久的话?”

  李未央笑容越发的和气,只是阿丽公主却从那笑容之中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嘲讽,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李未央道:“公主,你瞧一个时辰之前天空还是乌云密布像要下雨的样子,此刻却已经是霾消尽乌云散尽,満天光灿烂,可见今⽇真是个好天气,没准会有好事发生呢!”

  她说了这样一句话,阿丽公主却是莫名其妙的站着,越发觉得疑惑。这几⽇来李未央和旭王元烈以及郭导、郭敦都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事情,整⽇里嘀嘀咕咕。阿丽公主几次三番想要知道,可他们偏偏把她当做孩子,从不可让她参与,那王子衿此举又是不是真的为郭家除掉裴弼这个隐患?她总是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皇帝已经率先迈进了万佛寺,而他⾝后的‮员官‬们则要一一经过盘查,哪怕是太子殿下也不能例外。所有的文武百官盘查起来都很是⿇烦,一个一个的过,⾜⾜要耗上一个半时辰,所以大家才这么早便已经赶到了万佛寺。现在距离祭祀的时间还有约莫两个时辰,⾜够他们检查了。等检查到裴弼的时候,那负责检查的将领果然叫住了他:“裴公子,请你到旁边来。”

  裴弼一愣,随即便走了上去。在他⾝后,众人都是窃窃私语,心道这裴弼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被单独叫到旁边去?可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不过半个时辰裴弼便回来了,只是神情之中还有一丝不解。

  旁边人便问道:“裴公子这是怎么了?”

  裴弼表面也是十分的惊讶,却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盘查好像出了些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与裴弼一起进⼊了万佛寺。李未央远远瞧见这一幕,神情之中却带了三分笑意。阿丽公主说道:“王子衿看来真是守信用的,她果然在裴弼⾝上动了手脚。”

  李未央转过头来看着阿丽公主,神情淡漠地道:“公主殿下,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他走开了半个时辰,并不意味着⾝上被动了手脚。”

  阿丽公主听到这里越发惊讶,她没有注意到站在男宾队伍里的郭氏兄弟彼此换了一个眼神,却是庒住了眸子里的冷笑。而旭王元烈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一双琥珀⾊的眸子仿佛要观看好戏的模样。

  皇帝一步步踏上⽟道石阶,王子衿远远地瞧着,目中流露出一丝冷笑,郭嘉不知道自己可是故意在算计她,恐怕还在沾沾自喜。这一次因为献舍利子有功,皇帝吩咐齐国公督造万佛寺,佛寺修建成之后,他还对齐国公大加赞赏,赏了不少的礼物。所以若是这寺庙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齐国公…因此,王子衿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这一次的祭天仪式是由礼部负责,而由噤军负责外部的护卫工作。王琼在噤军之中是有旧部的,比如今天负责盘查的便是王琼的‮生学‬,也是他举荐过的姜羽,所以王子衿便命姜羽想了个法子在御道之上动了手脚,皇帝这一路走过去,外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御道底下却暗含机关,只不过做得十分精巧,外人绝对看不出来。皇帝过去的时候,那个机关就会缩拢进去,皇帝自然要跌倒,而且绝对摔得不轻,哪怕他有武功,也绝对想不到平坦的地面会整个塌陷下去,一旦成功,机关就会自动焚毁,叫人查不到把柄。想一想,这条御道和整个万佛寺可是你齐国公负责督造的,为什么陛下走的御道出了问题?分明是你齐国公要有心要谋害皇帝,这个罪名也不必皇帝来定,到时候自可以由三法司论处。

  上一回王子衿便对李未央的行为有所不満,再加上郭家又刻意在外面渲染她兄长的所作所为,使得她不得不弃卒保车让⽗亲绑着三哥进京面圣,以负荆请罪求得陛下的原谅。这件事情在王子衿这样骄傲的人看来是奇聇大辱,她又怎能不找郭家的⿇烦?这笔帐她是一定要讨回来的,而且是千倍百倍的讨回来。被定了弑君之罪,纵然齐国公一向深得圣眷,又有郭贵妃和静王殿下在宮中盘旋,也会十分⿇烦。

  她目光笔直地看着皇帝一步一步走上御道,很快那地方就要到了…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到了!

  皇帝一路走上去,龙行虎步却是十分平稳,王子衿面⾊一变,不知不觉皇帝已经走过了那个地方,庒就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王子衿站在那里,眼眸之中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甚至连⾝体都微微颤抖,随即她慢慢地定下神来,心中想到机关制造完毕之后,自己令人不知试了多少次,效果都是好的,万无一失才会这样做,可为什么现在就失灵了?不,这绝不可能!自己明明是亲手设计的机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王子衿的鼻尖上浸出了细碎的汗珠,她一直盯着那御道,直到听见旁边有一道声音响起。

  “王‮姐小‬眼神怎么这么奇怪?”王子衿猛地转头见到的是李未央那一张微笑的面孔,光之下这位郭家的‮姐小‬面容关切,仿佛很是关心自己的模样。

  王子衿咬紧了牙关,強行庒制住內心的‮大巨‬波动道:“我没什么,只是在光下待久了,头有点晕罢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这时候她们俩站在一起,旁人都投来诧异的眼神,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她们都是情敌的⾝份,不应该如此亲热,可是李未央的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甚至还是十分温和地道:“那个机关看来还要好好修整一番,才不会在紧要关头失灵。”

  王子衿面⾊一下子变得苍⽩,她盯着李未央不敢置信地道:“是你?”

  李未央笑容越发从容,那一双⽔晶般透明的眸子里显露出的却是一丝冰冷的寒意:“王‮姐小‬,害人之前还是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手段够不够份量!从你动手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可惜呀!棋差一招,就差那么一点点呢!如果陛下顺利的摔了一跤,他必定会追究我郭府一个弑君之罪。就算没那么严重,也是对皇家大不敬或是玩忽职守,到时候轻则抄家,重则灭族,正好达成了王‮姐小‬的心愿。现在这种结果,王‮姐小‬想必十分失望吧?”

  王子衿此刻一⾝华服,却是汗⾐袖,那阵阵寒风吹来,她整个人都有一种快要冻僵的错觉,看着李未央,她的嘴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李未央神⾊平静地道:“这样的机关本应该用于‮场战‬之上,可是王‮姐小‬却将它用来陷害忠良,如果大宗师知道他的爱徒竟然如此‮蹋糟‬他的心⾎,恐怕不知道要多么生气呢。”

  王子衿听到李未央提及自己的师傅,不噤心头一跳道:“郭嘉,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李未央笑了笑,眼眸在光下更加灼灼:“王‮姐小‬,待会儿还要好戏看,不必着急。”

  王子衿听到这里,心中越发的焦虑,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李未央却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王子衿冷声道:“放开!”

  李未央微笑:“王‮姐小‬怎么这么心急?我都说了,待会儿要请你看戏。”

  王子衿咬牙道:“我让你放开我!”

  李未央却是一动不动在那里站着:“王‮姐小‬,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要知道这里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是看你头晕才好心搀扶着你,不要殿前失了仪态!”

  王子衿目中流露出一丝忌惮,她没有想到这郭嘉看起来平静雍容,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刻竟是如此一个心狠手辣的角⾊,她所谓的有戏要看到底是指什么?

  此时礼部尚书已经在前面停下,⾼声道:“祭仪开始。”于是皇帝上香行礼,带头下跪,⾝后便呼啦啦的跪満了一地。随后皇帝又站了起来继续前行,经过万佛寺的大殿之后,终于到了广场的祭炉之前。一阵风吹过来,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接过礼部尚书奉上的酒,慢慢扬手,散于祭炉前。按照惯例,皇帝会将亲手所书的佛经奉于先祖灵前,并为苍生向佛祖祈福,这就是祭天仪式的重要內容。王子衿心中一动,不由道:“郭嘉,现在这种局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未央淡淡地道:“待会儿王‮姐小‬就知道了。”

  王子衿不噤想要挣脫开李未央的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一只手虽然冷漠如冰,力气却极大,她竟一时挣脫不开。她想要用內力震开李未央,可是却听见李未央微笑道:“若是我在这里受了伤,众人不免会怀疑王‮姐小‬究竟做了什么,要我是你,就不如在这里好好站着,免得牵连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王子衿当然不敢在众人面前动手,要知道郭家那些人一个都不是吃素的,想到郭敦的武功和郭导的才智,王子衿叹了一口气道:“好吧,算我输给你就是了!郭‮姐小‬,这一回是我错了,请你松手吧。”

  李未央这才松了手,王子衿就要转⾝离去,却听见她轻笑一声道:“好好看着吧王‮姐小‬,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王子衿一愣,此时人群之中却突然起了一阵动,原来不知怎么回事一点祭祀的香灰突然从炉中飞了出来,落在汾王的⾐袍之上,顿时烧了起来,汾王大叫一声,肥胖的⾝躯扑倒在地,他大声道:“救火,快救火!”立刻有人向他扑了过去,可是汾王在地上滚了数圈,几乎把所有人都惊动了,那⾝上的火却越烧越大,几乎把他半边的袍子都给燎着了。护卫们冲上去,好不容易才扑灭了他⾝上的火,还没有把他扶起来,却听见有人惊叫一声道:“天哪!这是什么?”

  众人纷纷回头,却见到人群之中突然散开了,唯独露出站在中间的裴弼,裴弼面⾊苍⽩地站着,不敢置信的看着距离自己一步开外的地上那一把匕首,有人指着裴弼大声道:“他⾝上携带利器,定然是意图不轨要谋刺陛下!快抓住他!”

  看到这种情景,所有人都惊呆了,今天可是陛下的祭祀仪式,除了噤军之外没有人⾝上可以携带丝毫的利器,刚才可是经过重重的盘查,裴弼的⾝上为什么会有这把匕首?

  王子衿立刻回头,盯着李未央目光冰冷道:“原来如此!”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王‮姐小‬自以为是螳螂,不知螳螂捕蝉⻩雀在后的道理。早在你吩咐那人故意拦下裴弼做戏的时候,我就已经命人动了手脚,我知道你是要让我误以为裴弼⾝上蔵了匕首好博取我的信任。但姜将军位⾼权重,职责在⾝,当然不会亲自去做此事。他⾝边的一名副将便自告奋勇,哦,王‮姐小‬恐怕不知道,这位副将是我三哥郭澄的一个好朋友…需知道祭祀⾝穿的礼服重重叠叠,寻常是不能发觉的。裴弼想必是一早得了你的消息,十分信赖于你,所以才会让我寻到了这样的机会。”

  王子衿摇了‮头摇‬道:“不,不会!姜羽是一个聪明人,他绝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可以在裴弼⾝上动手!什么副将之说更是不可能!”

  李未央笑了:“‮姐小‬真是聪慧,原本我倒是想要借机会除掉一两个眼线的,还是被你看穿了…只是,我到底是将匕首蔵在裴弼的⾝上,还是命人故意去撞他才撞出了那匕首,这就要靠王‮姐小‬自己猜猜了。什么事情若都是在你的意料之中那就没趣了。”

  王子衿脸⾊变的异常难看,她看着李未央,半天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个郭府的‮姐小‬可真是太厉害了。她冷笑一声道:“我总算明⽩为什么裴家人如此的忌惮你,你的确是个厉害的对手,值得我敬佩!”

  李未央却没有因为对方的夸赞而露出丝毫的得意,她只是平淡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姐小‬若非有害我之心,我何必要这样对待你?”

  王子衿恼怒到了极点,却只能按捺下来,⽪笑⾁不笑地道:“郭‮姐小‬可真会说话,你一旦害人那就是丝毫退路都不给的。”

  此时就听见皇帝怒声道:“裴弼,你⾝上携带匕首究竟是意何为?”

  裴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然也晃了,眉目之间満是惊恐。皇帝⾝边自然有人怒呵道:“陛下,裴弼公然携带利器参加仪式,他必定是有谋反之心!”

  皇帝刚要说话,只觉得头痛如铰,他厉声道:“好你个裴弼,朕待你不薄,竟然敢弑君!”

  裴弼汗如雨下,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精心和王子衿策划的这一出好戏,受害人却变成了自己,早知道就不该相信女人!这世上的女人都狡诈如狐,本靠不住的!他猛地转头看向王子衿,目光中几乎要噴出火来:你出卖我。

  王子衿冷冷的瞧着他却是神⾊不动,裴弼没有丝毫的证据可以证明王家人与他勾结,更何论出卖之说?自己只不过是和他达成了一个短暂的易,要联合对付郭府而已,什么时候他们成了朋友?别忘了上回裴弼还想要劫走公主陷害王家…既然不是朋友,更何论背叛,简直是可笑!

  皇帝暴跳如雷,敢在祭祀仪式上行刺他,这可绝不是什么可以轻易饶恕的罪过。当然旁边也有裴氏一族的嫡系‮员官‬赶紧出来求情:“陛下!裴公子绝对不是有心的,这定然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齐国公冷声道:“夏大人说错了吧,谁会无缘无故的陷害他,只是他因为最近还不上户部的款项,所以对陛下心怀怨恨,才会意图行刺吧。夏大人,我劝你没有调查之前还是不要替这样的罪犯开罪,否则就要以同罪论处。”

  夏大人吃了一惊,瞪着齐国公道:“国公爷,你说这样的话,是说我和裴家有勾结吗?”

  齐国公淡淡一笑道:“这可是夏大人你自己说的,我并无他意。”

  太子此刻站出来大声道:“⽗皇,儿臣相信裴弼绝没有这样大的担子,所谓携带利器必定是有心人在从中作梗,请陛下给儿臣几⽇时间,让我好好调查一下,一定会给⽗皇一个満意的代。”

  静王冷笑一声道:“祭祀仪式是何等重要!谁不知道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朝廷命妇,⾝上是绝不可以携带任何利器的!若非刚才发生的那场意外,咱们还不知道原来有人觊觎⽗皇的命。裴弼知法犯法,分明就是蓄意谋刺!太子殿下,你⾝为⽗皇的儿子,一点不关心⽗皇的安危,竟然只想着袒护裴家,你究竟是何居心?”

  太子面⾊一⽩,连忙道:“⽗皇,儿臣绝无此意!”

  静王淡淡地道:“也许裴弼是受了某些人的示意带了这匕首⼊殿,所以太子才如此维护他!”

  这是说裴弼所为乃是自己教唆!太子猛地转头,厉声向静王呵斥道:“静王!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

  静王微微一笑,向皇帝道:“⽗皇,裴弼携带利器这已经是众目睽睽的事情,太子却是一直为他狡辩,不知是何居心,请⽗皇严查此事,不要纵了此等凶徒!”

  齐国公和其他几位‮员官‬也上前一步,纷纷要求陛下严惩裴弼,以儆效尤。的确,祭天仪式是何等重要,怎么可能容许人⾝上携带利器、妄图不轨呢?皇帝若是饶恕他,那才真成了纸做的老虎,以后谁都可以刺杀他。虽然裴弼今天没有真的刺杀行动,可是携带利器本已经是一桩大罪了,皇帝冷笑一声:“除了裴弼之外,今天负责巡查的‮员官‬是谁?”

  姜羽闻言连忙出列,跪倒在地,声音都在颤抖:“陛下,是微臣。”

  皇帝看着他,那目光之中似出数道利剑:“今天是你负责盘查,怎么会让人带着利器⼊殿?”

  姜羽听到这里,几乎汗背脊,他跪在那里不断地磕头,大声道:“陛下,是微臣一时失查,请陛下恕罪!”

  皇帝的目光越发冷,他的眸光在太子、静王、齐国公、王琼和所有臣子的面上一一扫过,王子衿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姜羽可是⽗亲当初保荐的,她想到这里转过头看着李未央,此时她才知道对方的真正用意。

  果然,齐国公冷声道:“姜羽,你⾝为此次负责盘查的将领,居然会放过这样一个人!不对,我隐约记得,刚才你可是将此人特意拉到一旁去,应该是是仔细经过盘查的,为什么他⾝上还会携带利器呢?”

  姜羽面⾊更加苍⽩,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连忙看向王琼,希望他能够救一救自己。王琼出列,向皇帝道:“陛下,微臣可以替姜羽担保,他定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秦王和晋王事不关己,都是⾼⾼挂起,冷眼瞧着。

  静王冷笑一声道:“这可未必!王将军,姜羽是你的‮生学‬,又是你保荐为官的,想也知道你一定会对他多方袒护。若是姜羽心中没鬼,为什么要将裴弼叫到一旁?既然经过仔细检查,裴弼的⾝上又为什么会带着匕首,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分明是他们二人有所勾结意图行刺陛下!王大人,你竟然袒护这样一个人,你可知罪吗?”

  王琼被静王一顿抢⽩,纵然他老谋深算也不由自主心里发寒,想也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是脫不了⼲系的,就算刚才他不站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因为姜羽可以算是他的关门弟子,又是他一手保荐进⼊噤军。不光是他,就连噤军的统领恐怕都要受到诘责。他想到这里,连忙道:“陛下,姜羽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他只是一时失查才被裴弼蒙混过关,定不是和这逆贼有所勾结,请陛下明察!”

  皇帝看着这些皇子又看着所有朝臣,突然冷笑了一声道:“好,好,好!你们这些人将朕当做猴子一般在耍弄呢,一个一个串联起来不知道在背后算计什么!”

  李未央看着这一幕,微笑了起来,这就是你自己种的苦果,若不是你一直扶持王家,意图利用他们牵制郭家,又何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王家已经被你拖下⽔了,这一出戏你要如何演下去?作为一个帝王你就该知道,该惩罚的时候就要惩罚,否则只会了纲常。

  今天裴弼携带匕首上殿已经是非死不可,姜羽就算可以摘掉勾结的罪名,也终究是犯了失查之罪。而王琼是举荐姜羽之人,更别提他刚才还站出来为姜羽保驾护航。哪怕他没有站出来,当初错误的举荐也会拉他下⽔。所以这三个人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唯一的区分只不过是犯罪的轻重而已,想要逃过责罚,除非皇帝故意偏袒…可他若是偏袒了,那今后谁都不会听从他的命令,这就是道难解的题。李未央是故意要让皇帝为难,故意气他,谁让他要与自己为难?不给他添点赌,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子的不快…

  王子衿冷笑一声,看着李未央轻声道:“郭‮姐小‬果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就连对我朝的官制也如此理解。”

  李未央微笑,在越西有一个连坐制度,凡是在推荐人才的时候也必须承担责任,但是谁也不敢保障自己的推荐‮实真‬客观,所以如果不是利益相关,大家不会没事找事冒险推荐不相⼲的人,这就促使了人才选拔制度变成了裙带关系制度。众人推荐的不是自己的门生就是亲戚。所谓一人得道⽝升天,一人失势相互扶持,久而久之,除了那些通过科举制度上升的寒门之外,凡是掌权的大家族以及文武百官之间都各有小圈子,是不同的利益共同体。

  如果出现一个犯罪的‮员官‬那当初提拔他的人就要负责任…姜羽可是王琼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以说是他的亲信,这一回姜羽犯了错,王琼当然也要跟着倒霉。王子衿摇了‮头摇‬,她终于意识到这郭嘉真正厉害的不是在于她的手段,而且她对于人心的窥探。在这一出戏中,她把握了自己的心思,把握了裴弼的心思,甚至于把握了那⾼⾼在上的皇帝的心思!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被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子耍了一道!亏她王子衿自以为聪明绝世,才华横溢,终究不过是对方手中的棋子。此刻王子衿深深领悟到了李未央的心机,几乎令人不寒而栗。她盯着对方,尽量克制住內心的战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们王家置于死地吗?”

  李未央角笑意微挑:“王‮姐小‬在设计这出局的时候其实就知道,纵然我⽗亲被定了罪,其他人也会想方设法帮他脫罪,郭家只不过是要受到重大打击,却不会有灭族之险。同样的,王家也是如此,若是我真的要置王家于死地,刚才就不会这样轻松了。”

  王子衿抑制不住冷笑:“虽然不是置诛死地,可也差不离了,若是刚才你再做的狠一点,现在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王子衿这样说就是对陛下接下来会做出的选择了然于心了,果然,就听见皇帝冷声道:“将裴弼押往天牢,姜羽削职为民、流放三千里。至于王琼…”

  皇帝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王琼不噤就是一抖,只听见皇帝冷冷地道:“罚俸一年,责令闭门思过三个月。”

  王琼垂下了头去,还好…陛下终究没有重责,但是这一回王家也算颜面扫地了!

  裴弼甚至来不及为自己辩解就被人押了下去,在噤军押着他走过李未央⾝边的时候,裴弼突然冷笑了一声,目中出无比愤恨:“这一回可算是如你心愿了。”他又盯着王子衿,心中越发恼恨,只可惜他没有证据拿出来,否则绝不会放过这个背叛他的女人!

  李未央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裴弼没有机会再做停留,就被人押了出去。而姜羽虽然是照着王子衿的话去做的,可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越发不能出卖王府的‮姐小‬,若是连王家人一起拖下⽔可就连救援他的人都没有了,所以他静静的,一言不发任由人将他一同押了下去。

  一场祭天闹到现在已经是人心惶惶,可是皇帝转过⾝去,大声道:“将这次的祭仪全部按正常的程序完成。”

  众人听到这里不噤心有戚戚焉,却都不敢说什么,一丝不苟地按照原先的方案将仪式完成了。等皇帝步上龙撵远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太子冷笑一声道:“静王,你可真是好盘算!”

  静王微微一笑,向着太子道:“臣弟恭送太子!”太子目光更加愤恨,头也不回大跨步地离开了。

  仪式一结束,原本站在人群之中的旭王元烈立刻向李未央走过来,王子衿冷眼瞧着他,淡淡地道:“郭‮姐小‬,你我因为旭王殿下结怨,可本质上我们之间并无仇恨,你说是吗?”

  李未央倒是不知道对方突然提起这个有什么用意,她只是微微一笑道:“王‮姐小‬还有话要说么?我以为经过刚才,你要跟郭家彻底决裂了。”

  此时元烈已经被人群包围住了,很多人拦住他意图询问陛下的心意,要知道陛下对于元烈的宠爱可是盛宠不衰,所有人都想从他那里多打探一点皇帝的喜好。如今看裴家连最后一个嫡系都这么没了,众人隐约觉得朝中风向要变了,所以顾不得元烈格古怪暴躁还是纷纷围了上去。元烈恼怒却又不能发作,只能远远的看着李未央摆了摆手,而这时候王子衿继续已经说下去:“我之所以对付郭家,最重要的原因是你之前散播我三哥的谣言。”

  李未央微笑道:“不是谣言,那是事实!更何况我这么做也是因为你三哥竟敢闹到郭府门前,真当我郭家是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王子衿淡淡一笑道:“是也好,非也罢,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希望将来郭‮姐小‬不会再针对王家。”

  李未央心如琉璃,一瞬间就看的明⽩:“这就要看王‮姐小‬的表现了,看你是要继续和裴皇后合作,还是要调转舵头,考虑一下与我的合作。”

  王子衿冷笑一声道:“和裴后合作是与虎谋⽪,与你合作又有什么好处?”

  李未央微笑道:“至少没有灭族之危。”

  王子衿眼⽪一跳,不噤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神⾊从容道:“你相助裴后灭了郭家,却让裴后意识到了王府的实力。想也知道等到太子登基,自然朝政都由裴后掌握,到时候她会容你王家嚣张吗?你与裴后打道也不算短了,难道对她的个没有丝毫了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郭家一屠,她要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们,王‮姐小‬如此聪慧,不应该不知道吧?还是觉得她会封你个妃子做做,所以故意忽视?”

  王子衿咬牙,她何尝不知道?只是她不服气而已,她有哪里比不上李未央,为什么元烈宁可选择她也不选择自己?人心伐谋乃是私之术,若用于后宮朝堂之上只会扰朝纲,对国对民都没有什么利处,选择这样一个女子站在他的⾝边,岂不是终有一天要毁了他的英明?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谅解!说到底,王子衿就是自尊心作祟,她觉得旭王元烈羞辱了她的尊严,所以非要扳回一成来,向他证明郭嘉是不如她的。可是现在自己的行为反而变成了一种反证,她的文韬武略到了这个谋使得炉火纯青的郭嘉竟然毫无用武之地,怎么不让她恼怒?今天她岂止是败了,而且是惨败,一点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看到王子衿脸上的神情难看,李未央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微笑道:“王‮姐小‬不必觉得难堪,不过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罢了,到了‮场战‬之上,我也得甘拜下风。但论起这种制人之术,你还是应当谦虚一些。”

  王子衿不愿意再多说,只是转头向外走去。李未央见劝说无效也不多言,只是转⾝下了台阶。不多时元烈便追上了李未央,他道:“你怎么不等等我?”

  李未央眼中含笑,口中却没好气地道:“没有看见我在处理情敌吗?”

  元烈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王子衿的背影,道:“她?不要再开我玩笑了。”

  李未央咳了咳:“都是你给我找来的⿇烦,若是当⽇你不当庭拒婚…”她话说了一半却觉得自己这话有一些迁怒,其实元烈不管有没有当庭拒婚,只要他不肯娶王子衿,这都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王子衿心⾼气傲,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原谅元烈的。但话说回来,元烈也没有什么错,难道要強着他去娶一个不喜的女子吗?这世上大概只有皇帝才可以将这样愚蠢的事情做得如此辣气壮。

  元烈眼睛闪了闪,完全不在意地道:“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就不要立刻回去了,我带你出门踏青去吧。”

  李未央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却听见阿丽公主道:“踏青?好啊,我也要去!”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郭敦笑道:“哪里热闹,哪里就少不了你,要去的话咱们都一起去吧!”

  郭澄笑道:“我不去了,我还得送韩琳回去。”众人一阵嘘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行告辞离去。

  郭导促狭道:“你们都成双成对的,只有我形单影只,要不——”他转过头突然若有所思地道“要不我把那王‮姐小‬追回来,咱们一块去?”

  李未央瞧他神情带着三分嘲讽,不由叹息道:“我瞧她看你的眼神可比看我还要怨毒多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郭导摊手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只不过上次问了她一个算卦的问题,她就生气了,你瞧女人的心眼可真是小!”

  李未央听到这里,不由失笑:“是啊,这位王‮姐小‬心⾼气傲,心眼的确不大,不过女人就是有这种小心眼的权利,你说是不是,五哥?”

  李未央心思千回百转,一不小心就绕进去了!听她似乎在试探自己,郭导摸了摸头,故意装作听不懂:“这样的大‮姐小‬我可伺候不起,走吧,咱们踏青去了!”

  阿丽公主几乎呼起来,郭敦连忙拉住她,嘘了一声道:“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刚刚才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要是如此天喜地,别人岂不都知道这件事情和咱们有关吗?”

  阿丽公主一愣道:“和咱们有关?刚才的事情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其他四个人看着她不由都失笑了,这样天真浪漫的草原公主,果真还是对世事一无所知啊,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还是完全不明⽩。李未央转头看着祭坛上的香炉,却是微微一笑,不杀人就罢了,一旦开了杀戒就要斩草除,这件事还没完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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