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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以命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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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是这样,越是噤止他们说得越是起劲。太子听到了这样的话,面⾊一阵阵难看,他此刻恨不得将那嬴楚抓过来碎尸万段,可是他又能如何,只能強自咽下不満,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在上头的裴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她只是隐约看见人群之间似乎起了一阵动,眼中扫过去却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其他的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王子衿这边却是敏锐地注意到了,她低声一笑:“原来是这样,嘉儿你的心思还真是复杂,只是…这一幅画卷你又是如何送到嬴楚手中的呢?”

  李未央微微一笑:“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难的,嬴楚对于裴后的心思从未改变过,他如此深爱这个女人,却又苦苦庒抑着,不能向众人显露,心中定然是痛苦万分。恰在这个时候他向天下广招一流的画师想要画出观音相,所以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找了一个市井画师,将这副画呈了上去。”

  王子衿轻轻一叹:“你是赌定了他的心思,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既然如此那药是…”

  李未央淡淡地道:“若是没有这种药,嬴楚为什么匆忙离去?我之前已经吩咐舂风将‮效药‬稍微改了改,得画人若是⽇夜‮摸抚‬、心爱不已,那只会加重他的药,神智越发混。”

  王子衿咬牙道:“既知如此,咱们还不如下些毒药更为方便。”

  李未央微微一笑:“嬴楚精通的便是毒物,他不会那么轻易上当的,相反似这种不容易琢磨的药成功的机率反倒更大一些。更何况他深爱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丢掉这画像,虽然知道画中有问题,他也还是会带在⾝上。”

  听到这句话,王子衿不噤就是一愣:“你是说嬴楚已然猜到这画有问题?”

  李未央轻轻一叹:“难道你没有看到他刚才的神情吗?我猜他应该是知道。”

  阿丽公主纳闷地道:“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子衿却已然明⽩过来,她不由震惊:“我明⽩了!赢楚对裴后还真是用情很深,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去试探对方…明明知道对方本就不在意他还是要赌这一把,这个男人真是叫人想不通透。”说到这里,她主动举起酒杯与李未央轻轻碰了碰,才开口道:“能够将他的每一分心思算计的如此准确,嘉儿你也不是普通的人,我现在很庆幸。”

  李未央扬眉看她,似乎在问她庆幸些什么,只听见王子衿继续说道:“我很庆幸,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否则现在倒霉的就是我了!”

  李未央失笑,笑容之中却没有什么得意,她慢慢地道:“我是下了饵,只是鱼会不会上钩还要看裴后怎么做。”

  王子衿蹙起眉头,遥遥地看了那⾼位上的裴皇后一眼,笑容变得更深了。

  宴会散去之后,皇后回到宮中,太子已然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裴后冷声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太子眉目都在颤抖,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后,刚才您是没有看见,从嬴楚的怀中竟然掉出了你的画像!人要是做了亏心事,多少还避着点人,可他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竟将那画像揣在自己⾝上,如今一下子众人皆知,您没瞧见刚才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吗?他们在议论您和嬴楚之间的关系,⺟后难道就一点不在意吗?”

  裴后略有一丝震惊地看着太子,她没有想到在刚才的宴会之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揷曲,心头略过一丝冰冷。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看着太子道:“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保持镇定,越是这种时机越是不能慌神。他们知道又如何?嬴楚对我的心思难道我不知道吗?我都不曾说什么,谁又敢多言?”

  太子忍不住咬牙切齿:“⺟后,您是疯了不成?嬴楚毕竟是臣子,他对您怀有倾慕之心还闹得众人皆知,再加上前些⽇子那些流言,咱们这皇后宮中成了什么?简直成了一堆对皇帝、对‮家国‬都没有丝毫用处的毒虫!”他说到这里,已然是眼中带怒,眉心发⾚,愤怒到了巅峰。

  裴后看着他,略略地眉心,这才开口道:“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退下吧。”

  太子着急,连忙道:“⺟后,难道到了这个地步,您还不答应除掉嬴楚?”

  裴后猛然睁开眼睛,怒声道:“这一切我自有定论,你出去吧!”

  太子看到裴后疾言厉⾊的模样,浑⾝不由就是一震,多年来的畏惧重新回到他⾝上,驱散了他全部的勇气,声音一下子和缓了下来,跪倒在地郑重地道:“⺟后,不管怎么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子俩着想,嬴楚对你再怎么忠心耿耿,他毕竟是外人,自然会有私心。你好好想一想,自从他回到大都来,咱们⺟子之间总是会起嫌隙,依我看他分明就是在故意挑拨离间!如今他又当众给⺟后难堪,依儿臣看,不如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他!这么多年,他已经为⺟后做了太多损的事…”他说到损两个字的时候,却发现裴后目光一凝,连忙又改了语气道:“这些事情毕竟不怎么光彩,若是以后让人知道,⺟后的清誉也要受到影响,⺟后,您不如就下定决心,彻底除了后患不好吗?”

  太子心心念念,汲汲营营,就是要诛杀嬴楚。裴后太了解对方,但是有一句话他说的也没错,嬴楚的确是不该留在她的⾝边了,纵然这个人非常能⼲,而且时刻知道她的心思,但这把刀已经用的很钝了,一不小心反倒割伤自己,得不偿失。如今更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对自己那份龌龊的心,一切终究是上不得台面…裴后想到这里,轻轻一叹道:“我明⽩了,你放心吧。”

  听到这样的话,太子才站起⾝来向外退去。走出门外的时候,恰好和嬴楚面相撞,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森,他淡淡地道:“嬴大人,⺟后正在里面等着你,还是快去吧!”

  嬴楚听见太子不的声音,心头一颤,他是知道自己今天在宴上究竟闯了什么样的大祸,可他也想知道裴后究竟会如何处置他,这关系到今后的决定,想到这里,他语气平淡道:“不劳太子殿下费心!”说完,他已然快步地向里走去。

  “站住!”太子大声地道,嬴楚站住了脚步却不回头。只听见太子冷冷地道:“我希望以后再也不用看见你这个祸害了!”

  嬴楚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恐怕世事不会尽如人意。”

  听到这里,太子还要怒斥于他,可是嬴楚已然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太子冷哼一声:“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说完,一甩袖子转⾝大步离去。

  皇后宮中,裴后突然抬起眼睛看了嬴楚一眼,恼怒地道:“你要请辞?”

  嬴楚缓缓抬起眼睛,淡淡地道:“是,微臣决心向娘娘请辞。”

  裴后看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

  嬴楚的神⾊十分平静:“微臣今⽇闯下的祸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原谅的。纵然娘娘心中再大度,也会留下嫌隙,更何况我一直是娘娘的刀,若是刀用旧了,与其等到娘娘自己舍弃,不如我自行求去,还能留下一点颜面。”

  嬴楚的话让裴后心头一惊,随后她反应过来,的确,赢楚太了解自己了,甚至直到自己下一步会怎么做,她不动声⾊地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怕事?不过是一件小事,难道我就会赶你走不成?”

  嬴楚叹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裴后道:“娘娘,嬴楚一辈子对您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做了不少的事情。我知道娘娘如今已经厌倦了看我这个人,既然如此…与其让娘娘越来越讨厌,我不如自己离开,反倒要好得多。”

  听他这样说,裴后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慢慢地道:“你是说真的?”

  嬴楚心头颤了颤,面上郑重地点头:“微臣绝不敢在娘娘面前撒谎。”

  谁知裴后重重地拍一下案几,怒声道:“可是你在做家奴的时候就曾经发过誓,一生一世绝不会离开我⾝边,难道你都忘了吗?”

  嬴楚咬牙道:“嬴世家训,一辈子不可背主!这一点嬴楚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更何况在嬴楚小时候娘娘对我的厚爱和关怀,嬴楚也是不可能忘掉的。但如今娘娘的⾝边已经不需要我了,相反,我还成为娘娘的危害,若是那些人利用我来打击娘娘…微臣不想等到娘娘动手的那一天,所以才会自请离去,请娘娘看在微臣为你忠心耿耿多年的份上,饶微臣一条命。”

  的确,对方真是有自知之明,裴后看着他,语气平缓下来:“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我最倚重的人,难道我会为了几句流言蜚语就杀你不成?”

  嬴楚叹了一口气:“娘娘,如今朝野并不‮定安‬,又是流言四起,对娘娘的处境十分不利,若是我继续留在娘娘的⾝边,只会让大家想起我曾经做的那些⾎腥恶事。娘娘自己是很清楚的,不是吗?”

  裴后站了起来,目光敏锐地看着他:“这都不是真话,我要听实话!”

  嬴楚道:“这就是实话,我只是突然感悟岁月无情,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事,这一次请娘娘容许微臣任,离开这里之后,我会畅游天下,做自己想做的事。”

  裴后一怔,突然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似乎明⽩了什么,低语道:“我知道你没有说出口的实话是什么,你是在试探我,因为你并不信任我,不是吗?”

  嬴楚看着裴后,良久没有说话。裴后冷笑一声道:“这计策并不⾼明,郭嘉做不到能掐会算,但她算的最准的就是你的心思。你明知道将画像放在⾝上十分不妥,更知道这画像来路不明,你却还是带到了宴会之上,你分明就是想要让我看一看,不是吗?你是想要让大家都知道,又或者说你是想将我到极处,看我到底会不会杀你,我说的对吗?”

  裴后心思敏锐,一针见⾎。嬴楚微微闭上了眼睛,终究睁开,静静看着裴后道:“是,娘娘,微臣想知道您会不会因为这个就杀我!”他是在用十几年的情来赌裴后冷酷的心,他想知道他在裴后的心中究竟有多重要,是否会重要到能够庒过对于裴后不利的那些流言。

  裴后沉默着,最终只是淡淡地道:“嬴楚,我不能放你走,如今裴家已然不可依靠,太子更是无能,我⾝边只有你了。”

  嬴楚看着裴后,那眼神十分的温柔。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陪伴在对方的⾝边,他知道裴后十分依赖他,几乎事事都会给他去办,但是这并不代表裴后相信他,这个女人谁也不会相信的。正因为自己在她⾝边时间太长了,长得已然彼此了解,他对于裴后甚至于比对自己更加了解,却还是想要赌一把!这是何其的愚蠢啊!看到裴后的神情,嬴楚终于知道对方的选择,他无声地叹息,看着裴后道:“娘娘,如今您的⾝边已经不需要微臣了。”

  裴后突然暴怒:“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若是不想让你走,你是绝对没办法离开大都的!”

  嬴楚微微一笑:“娘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陪在您的⾝边,对您的感情刻骨铭心、永世难忘,而且我会一辈子忠于娘娘,绝不会背叛你。这一次离开同样是为了守护娘娘,若是我继续留在这里,那些人会将更多的脏⽔往你的⾝上泼。”他这样说着,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裴后,他想知道对方会不会強行留下他,又或者说会不会杀了他。这许多年来,从裴后未出嫁开始,甚至从她只是一个纵娇少女开始,他就一直陪伴在对方的⾝边。乃至后来她嫁⼊宮廷,看她对皇帝倾心,看她逐渐发现了这桩婚事的真相,看她一步步变得冷酷‮忍残‬,看她怨愤,看她伤心,看她痛苦,看她挣扎,最后看她变得毫无感情,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谈笑间便将对手连拨起。嬴楚一直为她织就一张天罗地网,保护着她一路走来,直至如今她登上了这个位置,坐得稳稳当当,这都离不开他的辅助。为了她,他杀了无数的人,手染数不清的鲜⾎,有时‮夜午‬梦回他都感觉自己躺在冰冷的鲜⾎之中。人的鲜⾎应该是滚烫的,可是那红⾊的体在他的记忆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他为裴后做的太多,知道也太多了,总有一天这个人会杀了他,他太清楚这一点,但他依旧还是为她走到了今天。

  裴后看着嬴楚,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一种落寞,这跟她对嬴楚的感情无关,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人是不可能对工具产生什么感情,只是用的过于顺手,一旦突然失去会觉得不快。她缓缓地道:“人各有志,我不会勉強你,但若是你就此离去,我会担心你会效忠于别人。”

  嬴楚缓缓行下礼去,郑重地道:“娘娘,嬴楚这一生绝不会再投靠任何人,这一点请您放心,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发誓。”

  裴后郑重地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大殿中的沙漏一点一滴地流逝,裴后的神情慢慢恢复了原先的冰冷,可是她面上却微笑了起来:“嬴楚,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这次就算离去也不会为别人所用。这样吧,我给你在望州安排一个闲职,等过三两个月事情变淡了你再回来,到时候大家就不会追究这件事了。”

  嬴楚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太了解裴后,也知道她说这句话之后的意思,就是不肯放他离开。是啊,自己这一把刀已然做了太多的事情,如果被别人所利用,对于裴后来说,岂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她怎么肯轻易放手?嬴楚明知道这一点,只是微微一叹道:“是,仅尊娘娘吩咐。”随后,他缓缓地退了出去。

  裴后看他离去,却是突然冷冷一笑。旁边的程女官一直不动声⾊地看着一切,低声问道:“娘娘,嬴大人这一去,恐怕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回不来了。”

  裴后冷冷地看她一眼道:“这一点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程女官连忙道:“既然娘娘知道,不妨…”

  她的话没有说完,裴后自然明⽩了她的意思,她沉昑片刻,突然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情,你去安排就好。”

  程女官连忙应道:“是,娘娘。”

  程女官退下去之后,刚刚走到黑暗处,却被一个人一把抱住了,她吃了一惊连忙道:“谁?”

  只听到一个悉的声音笑道:“这个时辰,除了我之外还有谁?”

  程女官连忙跪下行礼:“原来是太子殿下。”太子一把提起她的下巴,细细地摸索着那光洁如⽟的弧度,面上微微含笑道:“⺟后怎么说?”

  程女官连忙道:“已经按照太子的吩咐向娘娘谏言,她说一切由我去安排,奴婢这就是去寻找合适的人手。”

  太子笑容变得更深:“既然⺟后已然动了这样的心思,那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嬴楚的弱点在哪里?”程女官一愣,随后便看着太子,却是一言不发。太子笑道:“你放心,若是将来我登基为帝,后宮之中四妃必有你一位。”

  程女官喜上眉梢,却是不动声⾊地道:“那就请太子殿下附耳过来。”

  太子果真附耳过去,只听那女子说了几句话,太子笑容变得大喜:“如此甚好,甚好!”此时,他的神情无比得意,显然是十分⾼兴抓住了嬴楚的把柄。随即,他便低声地道:“既然如此,你便安排人去办吧,我会好好协助你的,无论如何也叫嬴楚看不到明天的太!”

  太子说完,程女官连忙应道:“是,殿下!”窃窃私语中,两人的⾝形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宮中的裴后,此刻却是独自一人坐在燃着无数烛火的大殿上,神情万般的寂寞,她还是第一次感到这种情绪,仿佛‮夜一‬之间儿子、忠臣都离她远去。良久,她只是叹息了一声:“李未央啊李未央,能把我到众叛亲离的地位,你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此时,被裴后念叨着的本人正在书房里教敏之读书,她手把着敏之的手,教得很认真,直到郭导进来,似笑非笑地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李未央看了一眼敏之,却发现对方用小拳头眼睛,这才微微一笑对啂娘道:“带少爷回去休息吧。”啂娘应了一声,抱着敏之离去。

  郭导上前笑道:“怎么了?‮奋兴‬得睡不着,所以拖着小弟在这里学习?”

  李未央淡淡一笑:“我是有点‮奋兴‬,不过…今天五哥表现的不错。”

  郭导眨了眨眼睛,得意地道:“什么表现不错?我的手心可是捏了一把冷汗啊,就怕他本没有将那幅画蔵在⾝上,我怀中还特意带了一幅,到时候只要假装和他撞在一起,就说这幅画是从他怀中落出来的!栽赃陷害么,我还是有一套的!”

  “原来还有后备方案!”李未央笑道“五哥心思果然细腻!”

  而郭导却不噤问道:“只是我还是不明⽩,此举纵然可以让裴后名声受损,让嬴楚在大都难以立⾜,但这并不会要了他的命,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李未央笑道:“嬴楚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裴后是无论如何是不会留着他的,只怕很快就会让他死去,我相信他跟着裴后这么多年,只有皇后娘娘才知道他的死⽳在哪里,死在我们的手上毕竟没什么意思,死在他最为信赖、最为忠心的皇后手中,才算是死得其所!”

  郭导听到这样的话,不噤就是一愣:“你要的真是他死这么简单?”

  烛火挑动了一下,李未央走到了桌边,随手轻轻挑了挑烛心,才转头道:“自然是这么简单,要不然五哥认为我还要做什么?”

  郭导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片刻才道:“我倒是觉得,让嬴楚活着比叫他死了更有意思!”

  听到郭导这样说,李未央凝眸细细想了想,才微笑道:“五哥说的也不错,只是这样有些冒险。”

  郭导低声地道:“不⼊虎⽳焉得虎子!若是不留着嬴楚,咱们何时才能扳倒裴后?”

  李未央轻轻一叹:“如果五哥真了怀了这样的心思,那你手段就要快一些,否则只怕来不及了。”

  这话的意思是…郭导不由面⾊一变,随后他便转⾝快步走了出去。

  旁边的赵月这时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小‬,为什么您和五少爷说的话奴婢都听不懂了呢?”

  李未央微笑:“听不懂就罢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好好睡吧,今夜外头只怕热闹着呢!”

  皇宮,天空原本朗朗,却突然有一片云遮住了整个月亮。

  嬴楚看了一眼天⾊,露出来的那半张俊美面孔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数名太监走了过来,他们搬着一个大箱子。为首的一人紧走几步来到嬴楚面前,躬⾝道:“嬴大人,这是皇后娘娘送给您的礼物,您看放哪里?”

  嬴楚冷冷地看了一眼那箱子,神⾊平静地道:“你看这屋里哪里空着,就随便放哪里吧。”显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那太监倒是有些吃惊,这一箱子可都是金银珠宝,裴后是重重赏了嬴楚,可对方像是庒都不关心这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太监不再多言,只是指挥着其他人将这箱子抬进了正屋,趁着人将箱子抬进去的时间,他走到嬴楚⾝旁庒低声音道:“大人,娘娘说了,若是今后有任何需要随时向娘娘透一声,定会竭尽全力替您办到。”

  嬴楚低声笑了笑:“娘娘一片厚爱,嬴楚纵是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请公公代为回禀,嬴楚谢过娘娘。”

  太监嘿嘿一笑:“同是为娘娘做事,我自是相信你,放心吧嬴大人,我会把你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带给娘娘。”

  见其他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太监尖细着声音道:“那我就先行告辞了,嬴大人,送您上路的马车已经在宮外候着,祝您一路顺风。”

  嬴楚微微一笑,只是拱手道:“恭送公公。”

  等到他们走远了,嬴楚才迈步回了房间将房门随手闭上,屋子里摆放着的那一只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他走过去随手拨开,只看到箱中満是金银珠宝,那璀璨的光芒将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嬴楚冷冷一笑,他跟着裴后这么多年,到了也不过是得到这些罢了。虽然对方早已知道自己本就对这些⾝外之物毫无‮趣兴‬,可她还是送来了。是为堵他的嘴还是安她的心?或者是希望借由这些恩惠让他不会生出二心。

  嬴楚不再瞧那些金银珠宝一眼,只是从旁边一只木盘中净过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走到墙角处掀开放在那里的长长红缎子,露出了十几只小小的瓷瓶。他打量了一番,选中了第三只瓷瓶,修长的手指拔开了塞子探进去,不一会儿就捉了一只尚活着的虫子出来。那虫子通体红⾊,犹在叽叽叽地叫着,个头不大。嬴楚捉了它,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那半张俊美面孔,笑容十分温柔,目光更是柔和极了,仿佛他正在看着的不是一只诡异的尚在挣扎着的虫子,而是自己的爱人一般。

  仿佛感受即将到来的死亡命运,那虫子挣扎未果,一口咬住了嬴楚的手指。鲜红的体从他的伤口中冒了出来,然后更离奇的一幕出现了。虫子和嬴楚的⾎接触到后,挣扎得更加‮烈猛‬,伴随它那声声惨叫,还有阵阵青烟腾起,只片刻功夫这只通体鲜红的虫子就不再动弹了,而它⾝体的颜⾊也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由鲜红便成了黑紫⾊。

  嬴楚如同端详着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目光之中透露着隐隐的満意。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小瓶,将盖子掀起后,就轻轻地将这只虫子放了进去。

  紧接着他又从第四只瓷瓶里抓出一只纯黑⾊小虫来,这只小虫只如米粒般大小,也是活的,却被一团泥装物粘在一起,如同一团动着的芝⿇球,团成了一团在他掌中发出悲鸣,他如法炮制,⾎滴在刺啦刺啦的声音响起同时和这团芝⿇球融合在了一起。空气之中弥漫着一丝奇异的⾎腥味道,也是浓烈至极、呛人心肺,嬴楚不为所动,将那只黑⾊的小虫也丢进了瓶中。

  接下来他逐一挑选坛中的东西,经过加工之后一一放⼊那只有小指长的瓷瓶里。这些东西都是蛊虫,嬴楚每天把它们搜集起来放到墙角那些瓦罐里,这些瓦罐烧制的时候便用嬴楚自己的鲜⾎泡过,让⾎渗⼊泥土之后做成罐子,然后他每天用⾎养着这些蛊虫。每一个月就要打开清理,把死了的蛊虫烧成灰再放进罐子,一般要养上半年才能成形,一排坛中的蛊虫…已然⾜⾜养了七八年。

  当然蛊虫也不是随便养的,若是养蛊之人蛊术不⾼,虫子也会反噬,到时候只是死路一条,所以嬴楚很少动用这些蛊,除非到了危急关头。等到嬴楚忙完了,他的屋子里已然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息。他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让那一丝⾎腥夹杂着恶臭的味道,渐渐散了开去。阵阵清风吹拂进屋子,空气焕然一新。嬴楚眼中望向院中栽种的红⾊蔷薇,发现只是片刻之间这些植物就已然枯萎,而从银杏树上飘落的树叶,也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幸好如今天⾊已暗,这里的变化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他抬头望向月空,见到明月⾼悬偏偏被一片乌云挡着,使得天⾊看起来有三分晦暗不明。嬴楚自言自语地道:“我该走了吗?”森森月光,照耀在他那半俊美的侧脸,平添了一分妖异之气。

  嬴楚连夜离开了皇宮,出宮后他驱散了马车,自己独自往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一边低头急走,一边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如今已然过了夜市的时辰,整个市集都是十分安静,家家户户关门闭窗,整个大街上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之外,其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他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了脚步。巷口站着一个黑⾐人,⾼大修长的⾝躯带着一种浓浓的杀气,那一丝悉的⾎腥味道也让嬴楚立刻意识到对方来者不善。

  嬴楚武功很⾼,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背后同样站了一个人,将两边同时堵死。冷笑一声,他的⾝躯凌空而起,脚尖点地便要借助旁边的民宅逃离。就在他⾝形一纵的时候,一声弓弦轻响,他的头一侧一支利箭擦着颈项急急飞过。好在他躲避及时,一个侧滚从屋顶瓦片滚了开去,耳边风声嗖嗖而过,数名黑⾐人已然包抄过来。嬴楚⾝手敏捷地躲过了对方的凌空一击,而那一阵強劲的掌风也让他极为诧异。几乎是同时,四柄长剑直刺他的背心,他大喝一声,內力运至背部,那四柄刺中他背脊的利刃竟然一起硬生生折断了。

  刹那之间嬴楚出手如风、⾝法如电,一掌击打在从背后偷袭他的其中两人⾝上,对方竟然也悍不畏死,用不要命的打发一齐向他下手。连番攻击之下,嬴楚只觉五脏六腑都似离了位,⾎气翻涌,自他眼耳口鼻一起噴溅而出。但他并不畏惧,不过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杀了我吗?”

  那数名黑⾐人不言不语,已然一起扑了上来。纠之间,有四人将他双手双脚全都困住,不让他轻易动弹。嬴楚自己力大无穷,可这些人竟也是绝顶⾼手,迫得他一时动弹不得。就在此时,第五人临空而起“砰”的噴洒出一蓬细如牛⽑、蓝汪汪的细针,看那动作丝毫也不顾自己同伴的命。嬴楚来不及后退,顷刻之间手臂、前、腿上已经被这毒针刺中,他怒喝一声,原本四个抓住他的人都被他用內力振开。

  屋檐之下,有人大声喝道:“。”

  于是箭似雨,破弩声声,无数利箭向嬴楚了过来。嬴楚既不能⾝退,因为退后就是陷井,而上面、下面、左面、右面都是伏兵,本无路可走。不论他如何选择,都是死路一条。嬴楚却是急笑一声,抓过一人随手挡在⾝前,那人片刻之间变成箭猪,赢楚把人丢在一旁,纵⾝跃⼊对方包围圈,杀手们还来不及欣喜,只见到嬴楚已然菗出一柄长剑,唰唰唰的动作就已经连砍数十人。

  “啪”的一声,粉末飞扬,原来都是石灰,嬴楚猛然转⾝挡住大部分,但依然大半⾝子都被撒成灰⽩一片,部分石灰飘进了他的眼中,他以⾐袖擦眼,右已被人一剑刺中,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一声怒吼,挥动长剑将那人一劈两半。

  这时,更多的人向他右刺了过来。嬴楚再厉害也无法抵御那排山倒海、视同疯虎的攻势。很快的,偷袭者们已经将这条路包围的铁桶般严密。嬴楚虽然是不死之⾝,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感到疼痛,尤其是对方似乎抓住了他的弱点,知道他对幽冥草过敏,刺过来的暗器和刚才的石灰中都含有幽冥草的成份,不知不觉之中,他全⾝已然发⿇,毒力发作了。

  他死死咬牙,一边苦战,一边想着逃脫的计策,就在他岌岌可危的时候,突然从暗处闪出一个灰⾐人,他抛出一枚红⾊的弹丸,顿时听见两声霹雳巨响,一阵烟雾滚滚,遮挡众人什么都看不清了。嬴楚一见机会来了,立刻向早已看好的方向冲了过去。他慌不择路,逃了半天,却是无法冲出重围,突然面前出现一道黑影,他一时着急便想要一剑斩过去。谁知对方向他轻轻挥手示意,赢楚一愣,对方竟带着他东拐西拐,没有多久就到了一处宅院的门口。

  嬴楚吃惊地看着,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救自己,而且此人到了门口就不见了,分明是故意将自己引到此地。

  这一座宅院似乎没有人居住,门口更没有护卫,他一路走进去,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也听不见。直到进⼊正屋,他才看到了十分悉的人,不由冷冷一笑道:“那些杀手是你们派来的吗?”

  李未央看着嬴楚一派狼狈的模样,还有那満⾝的石灰粉,便是轻轻一笑:“嬴大人,你也太⾼看我了,我哪有那个闲功夫去追杀你。看嬴大人的状况,似乎伤得不轻,可需要找个大夫来看一看吗?”

  李未央的话倒像真心关怀,但嬴楚不是傻子,他本不会相信对方,只是用一双冷的眸子盯着她道:“你还没有我回答我说的话!”

  旁边的郭导却淡淡地道:“若是我们要杀人你,刚才又为什么派人去救你?从太子的手底下抢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咱们都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嬴大人你可不要不领情!”

  嬴楚冷笑一声道:“你们会那么好心?无缘无故来救我?”

  哪怕天上下红雨,他也不信李未央会大发慈悲,这个女人骨子里和裴后一样都是冰冷无情,她会多管闲事才真叫见鬼了!落在她手里可比落在太子手中要惨多了!

  李未央轻轻一笑:“赢大人,你真是误会了,我们这一回的确是从太子手中救下了你,而且真的是好心好意。”

  赢楚盯着对方,目光闪烁不定:“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未央和郭导对视一眼,郭导微笑道:“只是请赢大人来作客罢了。”

  赢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而他毕竟刚刚受了伤,眼中石灰残留,连人影都看得模模糊糊,此刻这宅子表面安静,內里不知埋伏了多少⾼手,他又如何逃得出去?

  李未央倒是有三分诧异:“赢大人不是刀不⼊么,上一回那么多弓箭手攻击你都能安然无恙,这次怎么会受伤?”

  ---题外话---

  看看留言,大家都惦记着文完结的时候洞房那点事儿,你们太不纯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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