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夫人！夫人！”小菊连叫了好几声，却只见柳信儿坐在窗前，两眼无神的看着窗外。

　　虽说窗外正是座莲花池，现在莲花正盛开著，风景是很美，但是像柳姑娘这样一坐就是一上午，连早、午膳都没打算吃，还真是奇怪。

　　以前柳姑娘也常看书看得忘了吃饭，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魂落魄的，人虽然在这儿，魂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连她喊了这么多声，柳姑娘还是一动也不动的望着窗外。

　　小菊不得已，只好走过去轻拍一下柳信儿的肩膀。“夫人，段总管求见。”

　　柳信儿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小菊“不是教你不要再叫我夫人了吗，叫我柳姑娘就可以了。”

　　“奴婢不敢，这可是王爷吩咐的。”小菊无可奈何的说。

　　柳信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于是叹了口气。“唉！也罢，随便你们了。对了，你刚刚说段总管求见？”

　　“是啊，他来了好一会儿了，小菊已经请他在厅里等著。”

　　“那我们快走吧，或许他有什么重要的事。”

　　小菊领著柳信儿来到厅中。段总乖拼到了柳信儿，恭恭敬敬的说：“夫人，王爷请夫人到别馆一趟，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柳信儿不解的看着他“别馆？那是什么地方？王爷有没有说他教我去那里做什么？”

　　“王爷只吩咐属下准备好马车，在午时将夫人送到别馆去，其他的就没有代了。”

　　“唉！算了，他那个人那么霸道，想来也不可能跟别人解释些什么，只知道命令别人怎么做。”

　　柳信儿口说出埋怨的话，听得段总管及小菊瞠目相视。

　　从来没有人敢公然批评王爷，尤其是王爷的侍妾们，无不是绞尽脑汁、用尽手段尽力讨好他，只怕伺候得不周到，会被打入冷宫，从此再也见不著王爷的面，怎么柳姑娘这么大胆，敢批评王爷？

　　小菊和段总管心想，大概是柳姑娘初来乍到，并不清楚王爷的子，还好这种大不敬的话只有他们两人听到，否则依以往王爷对女人的态度，只怕她受宠的日子会提早结束。

　　尤其是小菊，更是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因为她是衷心的喜欢这位心肠好又没有架子的主子。

　　像前几天，她不过随口跟柳姑娘提到厨房的张妈闹肚子疼，但因为节俭，舍不得花钱看大夫，只得自己随便找些偏方来吃，谁知道愈吃愈糟糕，柳姑娘一听，马上拿起葯箱，要她快快带她去下人房看张妈。

　　说也真神奇，只见柳姑娘替张妈把了脉，拿几针在张妈肚子上几个部位扎下去，张妈竟然就不疼了。然后柳姑娘开了葯方，拿了一些银子要张妈去葯铺抓葯，张妈感激不已，只差没磕头谢恩。

　　她们俩虽然答应柳信儿不把这件事跟任何人说，小菊还是忍不住到处跟人夸赞她现在的主子有多好、多好，加上张妈亲身验证，现在王府上上下下都希望柳姑娘能成为他们真正的王妃。

　　大家都这么热切的期盼著，只有柳姑娘这位当事人好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知怎么著三天两头就爱惹王爷生气。小菊真替她担心，她这么不懂得如何讨王爷心，怎么敌得过风情万种的范玉娘呢？

　　“夫人，这种对王爷大不敬的话以后最好还是不要说，王府里人多口杂，万一传到王爷耳里，对夫人恐怕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段总管已一大把年纪，阅人无数，总觉得她与王爷的其他侍妾不同，又不懂得耍手段，恐怕将来只有吃亏的份，因此好心的提醒她。

　　小菊在旁边听了直点头，希望柳姑娘能将段总管的话听进去。

　　“唉…好吧！”柳信儿又叹口气。她总觉得，从她来到王府之后，叹的气大概是这辈子最多的了。

　　她知道段总管跟小菊都是为她好，但是要她失去自我，那她铁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走吧，段总管。”柳信儿自嘲的说：“我可不敢让王爷等太久。”

　　“夫人请随我来。”段总管领著柳信儿往外走。

　　到了大门外，待柳信儿上了马车，段总管代了马夫和随行的侍从一些话，便目送马车离去。

　　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段总管叹了口气。

　　“唉！真不晓得这两个孩子在干什么？”

　　段总管几乎是看着王爷长大，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像对柳姑娘这么认真，但是王爷却老爱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至于柳姑娘，他这个老人家就更搞不懂了，她都已经替王爷生了小少爷，却不懂得掌握这个优势，好好的巩固自己的地位。

　　想到可爱的小少爷，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要让小少爷住在别馆？为什么不一家三口团聚而必须分隔两地呢？

　　段总管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他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只希望云游四海的老王爷跟太王妃能赶紧回来，让事情有个圆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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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信儿坐在马车内，一路上心浮气躁。她真不知道等一下见到尹俊时该用什么面目见他。想到昨夜自己的要求著他给子，她的脸不一阵臊热。

　　她觉得好像快管不住自己的一颗心了。整个早上，她一直想着他，但是真要见面了，她却又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马车就在柳信儿心情起浮不定之下来到别馆。

　　青风在门口接她。“夫人请下车，随我来，王爷早就等著夫人了。”

　　柳信儿下了车，只见青风恭恭敬敬的立于大门前。当她趋前想问他尹俊找她来别馆有何重要的事，却见青风看也不看她，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转身便走入大门内。

　　柳信儿加快脚步想追上他，却觉得他彷佛视她为洪水猛兽般，一直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她觉得纳闷，上次见到青风时，他还相当友善，怎么态度改变这么多？

　　柳信儿哪里知道，自从上次青风与她多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被王爷派去出了一趟折磨死人的任务，总算让他见识到王爷醋劲之大，所以现在说什么他都要与柳姑娘保持距离，否则说不定王爷又会想什么点子整他。

　　青风领著她来到屋前，必恭必敬的对屋内的人道：“王爷，夫人到了，属下告退。”之后看也不敢看她一眼，便逃命似的赶紧退下。

　　之后，两扇门飞也似的被推开，一个头戴小帽，穿著藏青色绸缎华服的小男孩跑了出来。

　　柳信儿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他，眼眶泛红“俊儿…”她低声唤著，忍住眼泪“俊儿，娘好想你。”

　　俊儿以童稚的嗓音道：“俊儿也好想娘。”但是没一会儿，他开始在柳信儿的怀中挣扎“娘，不要抱这么紧嘛。”

　　他用力挣脱了柳信儿的怀抱，小手牵起她的手。

　　“娘，我跟你说，我有一匹小马哦，嗯…还不算有，但是就快是我的了。爹说，等到我自己能照顾它，它就是我的了。但是我还不知道要给它取什么名字。”

　　柳信儿无限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脸“俊儿，别急，慢慢说。”

　　“娘，快，我带你去看它。你帮我想要叫它什么名字。”他小小的身躯费力的想拖著柳信儿往前走。

　　走了两、三步，他突然想起什么，对著屋内大叫“爹，快来！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柳信儿看着缓缓走出屋外的尹俊，心里七上八下，想起自己昨夜的样子，她实在不敢正视他，不觉低下头来。

　　她不想见到他吗？看她低著头，目光不愿放在他身上，他只觉口好似被一块大石头住一般，难受得很。

　　俊儿对大人们微妙的心理毫无所觉，一手牵著娘，一手牵著他最近才认，但是已经崇拜得不得了的爹，快乐的朝马房走去。

　　接近马房时，俊儿放开双手，兴奋的往前跑。“小西，我带我娘来看小马了！”

　　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男孩应声而出，恭恭敬敬的道：“小西见过王爷，夫人，小少爷。”

　　“娘，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他叫小西。我的小马就是由他照顾。”说完，俊儿重新牵起柳信儿的手就想往马房里走。“走，我们赶紧进去看我的小马。”

　　“小少爷，马房不干净，又有味道，你不要进去，我去把小马牵出来。”小西赶紧阻止俊儿，之后转身回到马房里。

　　须臾，小西牵出一匹漂亮的小马。它有著乌黑的发，在阳光的照下闪闪发亮，像上好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俊儿兴奋的对柳信儿说：“娘，它好漂亮，是不是？它是爹那匹劲风的小孩。娘，你不知道爹骑马的时候跑得好快，大家都追不上，好喔！我长大以后也要跟爹一样骑著我的小马，跑得好快好快。”

　　“好，好，慢慢说。这匹马真的好漂亮，我们就叫它黑旋风，好不好？”柳信儿走过去抚摩小马的鬃。

　　“黑旋风？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娘说好就好，我们就叫它黑旋风。”俊儿笑着，走到小马身旁，轻声细语的对它说：“以后你的名字就叫黑旋风，我们要一起长大，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喔。”

　　看着俊儿足的小脸，听著他兴奋的说著童言童语，柳信儿眼中不泛著泪光。

　　一副硬实的肩膀突然靠著她的背，她想也没想，自然的往后靠。

　　“俊儿适应得很快，我看得出他很快乐，很足。”她哽咽的说。

　　“这儿是他的家，他本来就属于这儿。”尹俊双手轻轻的搂著她的，由衷的道：“你把他教得很好，这几年辛苦你了。”

　　想起那时一个人怀孕的辛苦及旁人异样的眼光，柳信儿的泪水悄悄滑落。

　　尹俊收紧了双臂，将她的头轻轻的靠在他的颈窝。“都过去了，以后一切有我。”

　　柳信儿只觉得，此时此刻，尹俊的膛是她最想依靠的地方。如果能够就这样将自己交给他，让他永远的替她挡风遮雨，那有多幸福，但是她知道，以他的权势、地位，他的臂弯不可能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罢了！求得一刻是一刻，此时就当自己是他最宠爱的女人吧，不再想着这种时刻有多短。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俊儿跟著小西东跑西跑，他一下子拿草给小马吃，一下子刷著小马乌亮的，然后跑过来吱吱喳喳的跟他们俩讲一大堆话。

　　两个人谁都没开口，只怕破坏这难得的幸福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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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了晚膳，俊儿黏著柳信儿说著最近来到京城后发生的好玩事，以及他新的朋友等等，直到他打著呵欠，尹俊便命人将他送回房间。

　　虽然俊儿吵著要跟柳信儿睡，但尹俊只严厉的看了他一眼，他就安安静静的跟著下人回房去了。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以前她怎么都没有办法让俊儿自己睡，而尹俊只不过看了他一眼，就达成了她一直做不到的事。

　　俊儿离开后，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柳信儿和尹俊，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到，空气似乎凝结了。

　　柳信儿突然觉得不知怎么面对一整天都温柔且无比陌生的尹俊，急忙起身告辞。“你要差人送我回去，还是…”

　　“不，你这几天就住在别馆。将你们母子分开，显得我好像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般。你就住下来，我们看看情况再说。”

　　柳信儿微微一愣，并未深思他的话，想到可以天天看到俊儿，她的脸上立即闪耀著快乐的光彩。“谢谢！”

　　尹俊嫉妒起自己的儿子来。为什么她开心的神采不是为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用这么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先去洗个澡，休息吧。”说完，尹俊唤来婢女领著柳信儿而去。

　　洗了个舒服的澡，躺在上，柳信儿却怎么样也睡不著，因为她知道这间房是尹俊的，这是刚刚服侍她的婢女说的。

　　她渴望着他的温暖，却又害怕自己会进一步沉沦。

　　今天的尹俊是她从未看过的。以前的他就已经强烈的吸引著她，今天的他更是彻彻底底的让她卸下了心防。面对这样温柔的尹俊，她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守护著自己的一颗心不受伤害。

　　听到开门的声音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柳信儿赶紧侧过身去，假装睡。

　　尹俊下衣服，像怕吵醒她似的，轻巧的上了。他将她搂住，亲吻著她的耳垂，双手抚上她的双峰。

　　他长茧的大拇指轻轻的抚触其上的蓓蕾，看她似乎没有苏醒的意思，他突然用力的拉扯了一下她的尖。

　　“啊…”她终于忍不住呻出声。

　　“我知道你根本没睡著，再不睁开眼，我的手可要攻击下一个目标了。”说完，尹俊的手渐渐的往下抚去。

　　“很晚了，我也累了，不知道王爷叫醒我到底要干什么？”柳信儿好不容易才见识到尹俊温柔的一面，没想到他仍不改他霸道的个性。

　　“要干什么，你会不知道吗？”他揶揄的在她耳边吹著气边说。

　　察觉到她的身体猛然一僵，他轻叹了一口气。

　　“跟你开玩笑的。我今天不会碰你，叫醒你是想跟你说我的决定。”

　　“什么决定？”柳信儿紧张的问。该不会他后悔了，马上又要将她和俊儿分开？

　　“别紧张，我说过的承诺绝对不会收回。”尹俊牵动了一下嘴角苦笑。她对他还真没信心啊。“我只是想跟你说，在你留在别馆的这些日子，我希望我们两人能像今天一样和平相处，至少在俊儿面前如此。”

　　“奴隶敢不听从主人的吩咐吗？”柳信儿嘲讽的说。

　　“在别馆，我不是主人，你也不是奴隶，我们是平等的。”尹俊的语意里有种苦涩的自嘲，其实他觉得自己才是她的奴隶。

　　尹俊慢慢的将柳信儿的身子转而面向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信儿，让我们重新开始，有个真正了解彼此的机会。”他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改善彼此的关系。”

　　“你的解决方法是什么？”她不解的看着他。

　　“我想我们应该生活在一起。”他继续说下去“真正的生活在一起。我指的不是在上，我是说我们以前的关系太紧张，太情，所以根本没有机会真正的了解彼此。我甚至连你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都不清楚。”

　　他顿了顿，清清喉咙。“老天！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我自己都很震惊。我的意思是，我们试著忽略那层体关系，好好的了解彼此。”

　　他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希望她听得懂。

　　“也就是说，我不会勉强你。”他对她顽皮的眨了眨眼。“当然，如果你想要，我绝对舍命相陪。”

　　尹俊的话让柳信儿有点不可置信。她当然也承认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建立在情上，但是他从来没有勉强过她。“你的意思是，我们退回做朋友的阶段，这样可以解决问题？”

　　“我们以前总是忽略一些事，现在开始还不算晚。”他紧紧的盯著她看。“你是孩子的娘，我想，我们应该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所以我想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先做朋友，其他的，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她实在很想嘲讽的对他说，他们怎么可能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他难道忘了，她随时有可能带著俊儿远走高飞？

　　但是看着他认真的脸，听著他真诚的声音，她就像被催眠般，只能顺著他的话说：“好，但是我们在一起要做什么呢？”

　　“做一些一般夫会做的事，就像今天我们做的一样。”

　　“这样真能解决问题？”她实在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打些什么主意。

　　“一定可以的。我有信心，再过一阵子，所有的问题都会圆的解决。”他轻抚著她的发，轻吻她的额头。“睡吧。明天我爹娘会来看俊儿，他们两位老人家原本云游四海乐不思蜀，如果不是通知了他们俊儿的存在，我看他们三、五年内是不会回来的。也正好趁这个时候让他们看看你。”

　　一阵慌乱从柳信儿心里急速窜起“老王爷跟太王妃明天回来？”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慌张，尹俊柔声说：“不用担心，我爹娘都是很和善的人，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之后，尹俊沉沉睡去。

　　柳信儿却怀著一颗忐忑的心，一整夜睁著眼，盘算著如何才能找借口不见他们。

　　她一直以为，以她目前的身分是不可能与老王爷和太王妃见面的，没想到…她真不敢想像，如果他们见著了她，将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更不敢想像，如果尹俊知道她的真实身分，会不会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她。

　　上天保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