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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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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悠悠回到住处,随便将背袋一扔,就窝上

  舅舅在车上跟她说的事,仍在她脑海中绕不停。

  她的情绪其实并没有因为“爷爷”的消息而动多少。反正对她来说“爷爷”一直只是个名词,也只是个和她的世界毫不相⼲的陌生人。她只是有些惊讶,惊讶那原本毫不相⼲的陌生人,现在竟然进⼊到她的生活圈、和她有了一点点的关联。

  她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却好奇他为什么会那么急切地想要找那样的一个人。

  这谜底似乎连舅舅都无法解答。因为他并没有透露丝毫。

  听舅舅说,沈百钟私下委托他找人的这件事非常隐密,就连他⾝边的人都不知道,而且还要求征信社不能怈露出去;总之,这事透着怪异和神秘。至于现在电视台正如火如荼进行的征人事件,听说便是由他授意,一方面不愿他那些子孙察觉他真正的目的,一方面藉此撒下另一张找人的网,虽然这网的洞大了点,但或许真有可能捞到那条鱼--他要找的那个人。

  二十八岁左右、⽗名刘祥峰、十岁前住斑雄的男子…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但他曾见过当年小时候的他,对他的最深刻印象是:小男孩笑起来宛如天使一般的笑脸。

  比起电视台的征人匮告,沈百钟给征信社的资料确实多了很多。

  但是到底,他要找这个人做什么呢?一个老人会和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扯上什么关系?总该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

  沈悠悠被这突然窜出来的想法给弄呆了一下。不过,嗯…她倒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一个老人无缘无故想找一个年轻人,又不想让他的家人知道…通常电视八点档肥皂剧都是这么演的。

  沈悠悠在上翻滚了两下,又懒懒地趴着。

  唉!就算“爸爸”、“爷爷”的私生子一堆又怎样?恐怕也不差那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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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自己不在意,但最近却又不由自主地会去注意关于电视剧男主角甄选的新闻,偶尔还会打听一下舅舅找人的进度,其实,她也被影响了吧。

  今天晚上,班上某个女同学过生⽇,邀了一堆同学、朋友去庆生。她是被硬拖去的。其实她眼这个寿星同学并不算,但拖她去的是比较稔的另一个同学。

  她们一行十几个人先去KTV疯了好几个小时,出来时已是晚上十二点了,却还有人意犹未尽,于是一票人决定上山看夜景。

  又又冷的‮夜午‬一点,一群人骑着机车飙到山上时都坑诔成冰了,不过依然玩兴不减。周末的夜晚,上山来看夜景的人似乎特别多,几个热门景点已人満为患,于是几个对这里比较悉的人立即带着大伙到另一个很少人知道、且视野相当不错的地点。

  “哇!好的夜景。”

  “哇塞!酷啊。”

  一到目的地,大伙看到脚下如星星般闪烁的灯海,全又叫又跳了起来。就连极少参与活动的沈悠悠,也跟着惊喜地大叫。

  除了他们,这地方并没什么人,所以大伙继续吃吃喝喝、笑闹得肆无忌惮,直到有个男同学开始讲起鬼故事。

  原本吵闹的说话声渐渐安静了下来。这位戏剧社的男同学说起鬼故事,不但传神,还模仿起女鬼的声音,这让胆子稍小的女生吓得摀起耳朵不敢再听;再加上阵阵冷风吹过来、附近竹子摇晃的声音,更添加森恐怖的气氛。到最后,这位男同学为了达到说书⾼嘲,结尾一句突如其来的大喝一声--

  “哇!”

  最后一叫效果确实惊人,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四起,男生中也有不少人被吓得面⾊如土。而最得意开心的,大概就只有那个成功吓到所有人的男同学了。

  经他这么一吓,女孩们心里已经对这里疑神疑鬼了起来,于是大伙决定结东今晚的众会,快快下山,

  沈悠悠其实早就想回去‮觉睡‬了,只是看大伙的兴致那么⾼昂,才继续忍着瞌睡虫袭脑,努力撑住,现在总算可以回她温暖的被窝躺平了。

  好冷!

  今天她刚好骑自己的机车来,不过后座并有没分配到载人,因此她可以自由行动。也幸好山上的风很冷,要不,没人陪她讲话提神,说不定她早就骑到睡着了。

  她跟在前面同学车子后,在骑过一个弯道时,突然发觉机车好像有点没力,于是减速了一下,接着再加油--结果,车子竟然发出怪异的“喀喀”两声,接着熄火。

  她吓了一大跳!

  停下车,她赶紧再庒下启动开关。

  “滋…”声音无力地响着,但不管她再怎么按,车子就是发不动。

  万籁俱寂。冷风吹来。

  沈悠悠这才忽然警觉郅,她的前后四周一片黑暗,这条双线道山路上只剩下她孤伶伶一个人,和她的车。

  不会吧?

  她…她竟然被抛弃在山上!

  虽然她的胆子不算小,但遇上了这种事,她不紧张害怕就太没神经了。

  还好…还好今晚的月光还有点亮,勉強还看得到前面的路。

  那些同学竟没有人发现她失踪了而回来找她!

  沈悠悠拚命庒下害怕的情绪,一边发着抖、一边从背包里挖出‮机手‬。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写照。她拿出‮机手‬才哭无泪地发现--‮机手‬竟然没了!

  这下她死定了,就连想打电话求救的希望都破灭了。

  把‮机手‬丢回袋子里,她决定牵着车子下山。也许,等一不会有其他路过的人;也许,距离有人的地方已经很近了;也许,同学很快就会发现她不见了…

  一个人走在暗暗的山路上,其实…真的很恐怖!原本刚才那男同学在讲鬼故事时她一点也不觉得怕,但是现在,自己孤单一个人走在又冷又暗的山上,那些恐怖画面反而在脑子里活灵活现了起来。

  愈想愈觉得四周风惨惨。

  沈悠悠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呜…好想哭!

  她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看到人?为什么没有一辆车经过?

  现在她总算知道--原来骑车一下子就到达的地方,当用走的时候,是要花好几倍的时间的。

  跶、跶、跶…

  就在她感到又累又渴又惊又抖时,忽然,她⾝后传来一阵模糊但规律的声响。

  她忍不住紧张地绷紧全⾝肌⾁。

  那是…什么声音?

  跶跶跶的声音持续传来,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她想要回头看,却又怕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于是,她只好缩着肩、握紧机车把手,僵立在原地。这时,虽然知道应该快把能当电击器用的‮机手‬拿出来防卫自己,可是她就是动不了,因为她脑海中开始浮现关于这条路上的灵异传说…

  跶跶声终于来到她⾝边,她吓得闭上眼睛。可是没想到“吱”的一声后,跶跶声停了。

  她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有人…或者“东西”停在她旁边,而且,她觉得眼前有光在晃动。

  “喂。”一个低沉的、轻漠的男声音在下一秒划破寒冷寂静的夜。

  一瞬间,沈悠悠感到自己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她猛地张开眼睛,却被一束刺眼的光线照得猛眨眼。

  扁源迅速移开。不过有短暂的时间,她眼前还是有光在闪。

  “你…怎会半夜在这里?”然后,男人的声音又出现了。

  视线终于恢复正常的沈悠悠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遇上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她先是看到一辆银亮的脚踏车,接着是踩在地面上的一双长腿。

  眼睛很快上移,一个隐在微暗中的⾼壮⾝影差点让她想跳开。

  “哇!”重心不稳的她,跟着连人带车往另一边跌,她大叫出声。

  忽然间,她的被一只大手勾住,适时阻止了她的跌势,也避免了她跌下山⾕的惨剧。

  反应不过来的她,甚至还呆了好一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啊--

  她被一个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是好人或坏人的人救了?!

  一等到她重新站稳,那只手臂立即收回去,接着那男人弯⾝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

  沈悠悠的心仍在剧烈地跳动着。她又惊又防备地看着眼前男人模糊的轮廓。“你…你…”不由自主地全⾝颤抖。

  她很想叫自己别再抖了,可是…她办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她在发抖,这半夜骑着脚踏车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也放软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然后将手电筒的光打在自己脸上。

  一张皱着浓眉、冷肃的男人面孔映⼊她眼眸。

  沈悠悠眨了眨眼,脑子有一剎那的空⽩。然后,她认出了这张悉的脸孔--

  “哇…”控制不住的泪⽔夹着大哭声宣怈出来。

  男人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哭给弄得手忙脚。“喂!喂喂…不记得就算了,你⼲嘛哭?”下意识伸手想要安抚她,又觉得不妥,赶快收了回去,想摀住她嘴巴避免她把附近的死人吵醒也不行;他不噤挫败地吐出一口长气,开始在心里咒骂自己⼲嘛没事自找⿇烦。“我说…你要哭就继续哭吧,我先走了。”长腿再次跨上脚踏车。

  但,忽然间,他的大⾐下襬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了。一张哭得凄凄惨惨的小脸对着他,并且终于吐出哭声以外的声音:“…不…不要走…”哽咽的、几乎快上气不接下气的。

  男人,杨傲群,又一次挫败地叹气。他跨下脚踏车,走到她的机车旁,将她仍握着机车把手的另一只手扳开,然后试着发动机车。“你怎么会一个人半夜在山上?你脑袋坏了是不是…”想起刚才一发现这半夜牵着车走在路边的家伙竟然是她--别问对人的面孔一向记奇差的他为什么会一下子就认出才见过两次的她,而且两人的最后一次会面已经过了半个月--他先是惊讶,接着是怒火燎原。

  接近半夜两点,这不知死活的家伙是在⼲嘛?嫌自己命长在这里招牛鬼蛇神哦?

  发不动。这小绵羊还真是有个嘛。

  ⾝后的菗气哽咽声慢慢止住,然后传来她细细小小的解释:“我和其他同学…一起上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只是…我的机车突然出问题,而我又骑在最后面,他们…没发现,所以我才会被丢在这里…还有,我的‮机手‬也刚好没电了,本来我是要打电话求救…你…幸好你来了…”渐渐停止了颤抖。他的出现给了她強大的‮全安‬感。她…安心了。

  “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她的声音让他想起了红着眼的、可怜的小⽩兔,听着她已经略略恢复组织条理的叙述,他心头的怒火慢慢平息了下来。不过这时他突然瞪着手电筒照下的仪表板指针,表情有些难看。

  “我记得啊。”沈悠悠仍抓着他的大⾐没枚,很怕他会忽然将她丢在这里,毕竟…她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人,谁知道他在下一秒会不会做出什么事。

  但奇异地,她就是不怀疑他是坏人--而且是会变⾝成狼的那种。

  “机车没油了,你都没发现吗?”杨傲群咬着牙,又有些无力地一字一字吐出口。

  “咦!啊?”沈悠悠一听,马上凑过去看。“真的耶!我怎么不知道!”她偶尔才会骑这辆车,所以本不会去注意到这个。难道说,她的车不是坏掉,只是油没了?

  扁听她这回应,杨傲群就知道她是真的没注意到,而且…是对这种小事从不注意的那种。

  他忍住想搥人的冲动,重重抹了把脸;冷静下来之后,他很快便估量出现实状况。

  “把车子放在这里,明天一早再处理。我现在先载你回我家,你再打电话叫你的家人来接你。”他不能丢下她,更不想陪她在这里等下一个英雄出现。管她信不信任他,就这么决定了!

  看她还在发呆,他⼲脆自己动手将她车厢里的背包抓出来塞到她手上,接着再找了一处比较隐密‮全安‬的树丛,把她的车子安置在那里--而在他一边做着这些事时,那家伙几乎像背后灵一样紧贴在他⾝后,手还紧捉着他的⾐服不放。

  他没生气,也没驱离她,因为他知道她还在害怕。

  把车钥匙塞进她的袋子里,他押着她在脚踏车后座坐好。“喂!拉好,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不会回头再把你捡起来。”恐吓语气下其实包蔵着几不可察的暖意。

  沈悠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感觉出来了。她坐在后座,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他的

  前头的男人似乎僵了下,接着开始踩动踏板。

  原就⾼头大马的男人,就算后面多载了个人,也丝毫不感吃力。

  “谢谢你。”倾听着脚踏车的跶跶声,失神地望着他沉稳得像座山一样的宽背好一会,沈悠悠这才突然想起了似地对他说。

  沉默三秒钟,他故意带着恶意的声音回她:“谢什么?你不知道我是要把你带去卖吗?”

  沈悠悠听他这么说,心情却更加放松了。她笑。“黑道大哥兼人口贩吗?”不小心透露出对他的第一印象。

  杨傲群不计较。因为她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你还満有胆的嘛!怎么!不哭了?”知道她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他才敢放心开玩笑,没办法,他只要听到女人哭就头痛。

  “本来我是不敢哭的,还不是因为看到你我才哭。”沈悠悠一点也不觉得丢脸。但怕他以为她平常就是个爱哭鬼,因此有必要澄清一下。

  杨傲群哼了哼。“⼲嘛?我长得像鬼见愁吗?”

  沈悠悠在他后面猛摇着头。“才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救了我。你都不知道,这里路上半个人也没有,又黑又暗,而且之前我才听男同学讲了鬼故事…”忍不住转头看着两边逐渐出现路灯的景象。虽然已经得救了,但想到刚才经历的事,她还是不自觉地把前头温暖‮全安‬的人体抱得更紧。

  “喂!别把我勒死了。”杨傲群警告后面的人。

  沈悠悠只肯稍稍放松一些,因为很舒服嘛。“我不叫喂,我叫沈悠悠,悠游自在的悠…啊!对了,你怎么和我一样半夜一个人在这里?而且…你还骑着脚踏车,你家就在附近吗?”本来想问他刚才问她的那一句--你脑袋坏了是不是--但是怕被他丢下车,所以她很聪明地没说出口。现在终于想到这事了。

  对耶!她就这样被他载着走,早应该问他了。

  难怪他以为她很好骗。

  不过…他竟还记得她,让她感到莫名的⾼兴。老实说,自从上次和他在学校礼堂后台见面后,从来不去看文学书籍的她,偶尔也会去书店翻翻瞄瞄,看到他的名字时,就会想到他一次。虽然次数不多,但总也还记得这个人;丢了他给她的纸条,她觉得遗憾,不过也知道就算她留着那张纸条、就算她真的遇上了什么困难,她也不可能真的打那支电话给他。因为他是AndreYoung,而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大‮生学‬。所以,她原本已经打算将这件事、这个人当成她人生中一次特别又意外的揷曲的,哪里知道…

  她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啊?竟然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了他,而且出现得那般巧!

  嗯,好心有好报是不是就像这样?上回她救了他,这回,换他当英雄了。

  杨傲群将车子转进一条小径,经过了几栋散落在两旁,早已陷⼊沉寂中的屋舍,最后停在一道两边亮着晕⻩灯光的矮篱芭前。

  “到了?”沈悠悠已经发现到他们转进不同的路了。当他停下来时,她也跟着跳下车。

  杨傲群将门推开,牵着脚踏车往里面走。而沈悠悠一面跟在他⾝后,-面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四周。

  她正穿过一个小小的、但花木扶疏充満香气的庭院,接着接她的,是一幢木造、老旧,却给人沉稳朴实感觉的⽇式屋子。

  屋子里,不知道是在哪个角落的柔和灯光透了出来,洒落在屋前的廊上,沈悠悠站在草⽪上看着地板上的反光,有些发呆。

  将车随意放在院子里的杨傲群,一走过来就发现她站着没动。

  眉头一扬,他越过她,踩上阶梯,在廊下脫了鞋,就自顾自地进门。

  沈悠悠立刻回过神,见他的背影就快消失在拉开的门后,赶紧跳上去要跟上他,不过才在走廊上跑了两步又觉得不对,马上坐下把鞋子脫掉,这才光着脚丫子走进屋里。

  一进屋里,她就又呆住了。

  在她面前的,是一问和式客厅:榻榻米、桌椅,还有其它摆设,完全是⽇本原味。恍惚中她还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踏进了哆啦A梦的如意门跑到扶桑国去了。

  四周静悄悄的,她忽然害怕了起来--

  “喂!杨傲群,你在哪里?”她即刻出声,但又不敢太大声地叫着那个把她带来,却突然不见了的男人。

  这屋子看起来很有点历史的样子,搞不好里面还蔵了什么住在这里的十八代屋主。她忍不住起了一⾝⽪疙瘩--没想到那男人竟会住在这种地方,原本还以为以他的⾝分地位,会住在那种大豪宅呢。

  敝了,他一不在⾝边,她就觉得四周的空气又变冷了。

  “喂!你到底在哪里啊?”喊了两声没见他出现,她决定自己去找。

  不过,就在她刚要往后院走去时,她前方的一个房间忽然流泻出灯光,就见杨傲群两手各抓着东西,瞄了她一眼,说:“进来。”然后大步走进了那亮着灯的房间。

  沈悠悠还来不及跟他抱怨呢,只好赶快跑过去。

  那是一问小小的起居室。依然是和式风格,但茶几、靠枕、电视音响一应俱全,感觉好温暖。

  沈悠悠一进到里面就闻到了香气四溢的茶香,

  杨傲群正坐在小茶几前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她自动在他对面规规矩矩地坐下来,再将⾝上的厚外套脫下放到一旁,然后看着他倒茶的动作,视线不觉移到他那彷佛陷⼊沉思状态的脸上。

  “你先喝下热茶暖暖⾝体再打电话回家。”把茶推到她面前,然后指了指放在墙角的银⽩⾊电话。他终于回视这被他捡回来的“小猫”像在问她,又像在自言自语:“都半夜两三点了,你家人还会来接你吗…实在很⿇烦…现在路上没有公车,计程车不可能半夜还上来载人…”他深黑的眼睛忽然清醒过来地直瞪着她。“喝啊,怎么一直看着我?怕我在里面下葯是不是?”

  二话不说,他立刻从茶几下拿出一只杯子,抓起茶壶倒了一杯,然后仰头咕噜咕噜喝下。

  沈悠悠先是目瞪口呆地看他表演一点也不怕烫的喝热茶绝技,紧跟着突然想哈哈大笑。

  这个面恶心善的男人!

  她忽然有些了解他了。

  虽然他刚才在路上不断威胁要把她丢在山上,但他并没有真抛下她不管;他的口气凶恶不耐烦,好像真的抱怨自己揽了个⿇烦上⾝,但他还是带她回他家来了;现在呢,他自己先灌下这杯茶,只是为了要让她安心。

  她轻轻笑出声,然后捧起他替她倒的茶喝了。

  见这家伙突然莫名其妙地笑着,杨傲群不噤狐疑地紧盯着她。“喝茶就喝茶,有什么好笑的?”

  轻啜着香热的茶,她感到⾝体开始暖和了起来。“没事…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所以家里不会有人等我…当然更不可能来接我。”

  她的话止住了杨傲群原本要起⾝离开的动作,他纠结着眉心,直盯着她好一会儿后,终于很不情愿、也很不得已地做出了提议:“我这里还有一间客房,如果你要睡…”

  “好!”他还未说完呢,沈悠悠就已经一口答应了。

  她的慡快令杨傲群又恶狠狠瞪她一眼,接着开始训她:“对于一个陌生人,你最起码应该要有一点警觉心。如果你不认识这个人,就不应该随便答应住进他家,因为你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即使那个人是他。对她来说,他其实也算是个陌生人。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啊?

  “可是你不是陌生人啊。”沈悠悠回得理所当然。

  这句话立刻让他愕愣了下;接着,似乎有些头痛地用手指按抚着额际。“算了!我⼲嘛把自己搞得像老妈了一样。”他站起来,看也不看她地就往外面走。“我把客房的灯打开,你等一下喝完茶就自己进去睡。对了,洗手间在走廊尽头的打边。就这样,晚安。记得把门锁好,”代完,⾼大的⾝影也消失在门后。

  又把她丢下了。

  沈悠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在作怪,只感觉那男人一走,周遭原本温暖的空气也跟着他走了似。

  用力将茶吹凉些,她三两口便把茶灌下肚,跟着马上跳起来往外面跑。

  宽敞的走廊上点亮了一盏壁灯,所以她现在可以一眼看清后方有两个房间门,而走廊的尽头好像还有厨房的样子。

  她⾚着脚、踩着坚实微凉的木质地板,来到其中那间开着门、亮着灯的房门前,好奇地探头进去,没想到却意外发现里面房间的摆设竟非常西式--一张铺若米⾊柔和罩的弹簧,简单大方的一组桌椅,就连⾐柜、电视都有--她还以为会看见⽇本式的榻榻米房间呢。

  他是要她睡这间吧?

  站在房门口一会儿,沈悠悠转⾝看着对门的另一间房。

  房门紧闭,但柔亮的灯光仍由门下流泻出来--那当然就是他的房间了,而且他就在里面,显然还没睡。

  有些街动地,她想要敲他房门,不过就在她的手几乎碰上门板前,又及时收了回来。

  她到底要⼲嘛呀?找他道谢?兴师问罪?还是聊天?

  她搔了搔头,又看了房门下的灯光一眼,最后只好乖乖转回客房里去,关上门,还很听话地上了锁,再慢慢爬上、躺好。

  盯着上头的天花板,她脑子里还不断翻转着今晚发生的事。尤其,是遇上他之后的事。

  她觉得今晚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些弃她而去的同学,她才能又遇上这个男人…

  真是不可思议呀,她竟然住进了他的屋子,而且,他就在她对面的房间里。

  躺在柔软温暖的上,脑袋转着许多念头,⾝体渐渐放松的她,思绪渐渐飘浮了起来;终于,浓浓的睡意侵袭了她…

  不过,在意识模糊之前,她还有一个疑问--

  那男人半夜骑着脚踏车出去是要⼲嘛?

  ----

  八点四十五分,沈悠悠忽然醒来。

  亮晃晃的光从窗外直接照到她⾝上,将她给热醒了。一会,糊糊、睡眼惺忪地半睁开眼睛,她咕哝一声,抱着被子往旁边滚,眼睛闭上,再睡。

  上好梦正甜的人儿有三分钟没有动静。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醒来了那么一下,看到古怪景象晃进了她的脑子,轻触到了她模糊还未成形的记忆,她慢慢又睁开了眼睛。

  视线逐渐对焦,脑袋逐渐清醒,沈悠悠瞪着头顶上方陌生的天花板,接着突然从上坐起⾝,迅速打量了明亮的房间一眼,总算记起自己⾝在何处了。

  摇了‮头摇‬,她赶紧看了下现在的时间,然后掀开被子下。不过一感受到周遭微凉的温度,她回头把外套披上再走出房门。

  站在门外的走道,她直觉第一眼就盯向杨傲群的房间,没想到他的房门仍是关着的。

  他不会还在睡吧?

  沈悠悠没在走道上逗留太久,因为她急着去后面的洗手间解决‮理生‬需求。

  等到她洗了把脸、完全恢复精神地出来时,才意识到自己饿得咕噜叫的壮子。不过当她正要从⼲净整洁的小餐厅再往前走时,却发现餐桌上放着几样早餐。

  脚步不噤被桌上的食物给昅引过去。让她讶异的是,桌上不仅有冒着⽩烟的热腾腾稀饭,还有荷包蛋,⾖腐酱瓜等配菜。一张被庒在碗筷下的纸条不期然映⼊眼帘。

  好奇又讶异地,她立刻将纸条拿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早餐吃得惯就吃。你的车已经处理好放在前院,要离开时请把门关好。一切自便。

  杨

  看完,她赶紧跑向前面,想看看机车是不是真被他给牵回来了。

  穿过走道到明亮的和式厅,她打开门走到廊上,果然一眼就看见她的机车停放在院子里。

  哇!他是什么时候去把她的车子弄回来的?

  沈悠悠并没有下去试车,因为知道他所谓的“处理好”一定是她可以把车子骑下山了,所以她只看了车子一眼,证实它真的已经停在这里了后,就又走回屋子里去。

  屋里还是一片静悄悄。不过比起昨天夜里,这⽇式房子给她的古旧凉感觉,现在她睡一觉醒来再在大⽩天里看,倒觉得这里其实还満不错的呢。

  不过…不知道那男人是在房里睡还是出去了?

  站在他房门前,沈悠悠心里还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敲门。最后,她决定先去吃早餐、填肚子后再来想这问题。说不定等她吃饭后,他就会出现了。

  没想到等她把自己喂、将桌上那些看来寻常却美味可口的早餐全扫光后,她的期待仍然没有成真。

  还是没看到他的人。

  那…再把碗盘洗一洗,等看看好了。

  结果,等她笨拙地将碗盘洗好后,依旧不见人影。

  原本她是想,以她在厨房里制造出的那些声响,恐怕连在前面院子里都听得到,如果杨傲群还在房里睡,也许就会被她吵醒。可是看样子,他好像真的不在房间里…

  沈悠悠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将这栋古老却又舒适雅致的屋子参观了一遍后,最后仍是忍不住心里那強烈的好奇心地走到他房门前,轻敲了下。

  没回应。

  于是,她的手握上了门把,然后试着转开。没意外地,因为是别人的房间,所以她非常小心地、像小偷一样地将门慢慢推开。

  那男人在房里!

  心猛地一跳,沈悠悠火速缩回脚,并立刻把门关上。

  她一手摀住嘴巴,一手按在怦怦跳的心口上。

  那个男人在‮觉睡‬!

  她没眼花,那个埋在被子里的人形绝对是他,因为房间里有着和他同样的气息。

  沈悠悠很快地就定下心来。她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这个人,该不会其实是个夜猫子,早上才开始‮觉睡‬的吧?

  有可能。这也许就可以解释他昨晚半夜还在外面蹓跶的原因。

  沈悠悠又在他房门外站了一会才慢慢走开。

  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可是想到他帮了她这么多忙,还细心地替她弄了早餐,让她觉得不当面跟他道谢好像很没诚意…

  沈悠悠在房子四周又晃过一遍,最后在客厅坐没多久就觉得无聊。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她开始觉得再这样呆呆地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想了想后,她马上兴匆匆地从背袋里拿出纸笔开始东撇西画,三两下弄好之后,拿起来看了看,露出満意的笑容。接着,她把这张要留给他的字条从他房门下塞了进去。再然后,她走人。

  下午四点,这屋子的主人终于醒来,待要走出房门时,差点一脚踩到地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张纸。

  男人微愣,弯⾝将它拾起一看,浓眉不由扬⾼,同时脸上也多了抹笑意。

  纸上,画着简单传神的四个连贯涂鸦之作--最上头,一个可爱的娃娃牵着她的车在寒风中簌簌发抖;接下来,以瑞气千条作为衬托,踩着脚踏车的超人出场了;再来,娃娃对超人的解救感得痛哭流涕;最后,是娃娃的大大笑脸,再加上两组数字。

  男人又看了两遍,再盯着上面像极了漫画版的她和他--娃娃和超人;然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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