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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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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鞭炮及锣鼓声响彻云霄,许多东方国中有头有睑的人物,都前来人间堡观礼,祝贺堡主成亲,因此大厅里満是宾客。

  厅外,由于人间堡难得大开流⽔席,宴客三天,因此许多百姓纷纷携家带眷,除了来暍喜酒,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吃人堡主是什么模样。

  堂上,从京城迢迢赶来祝贺的达官显贵们,正在那儿互相推辞,不坐大位。

  虽然新郞的长辈们都去世了,但他和人间堡仍深受朝廷倚重,从先帝在世时起,每年均派人到人间堡的马场挑选千里名驹,赏赐给立功的大臣,而现今皇帝尚未登上帝位时也曾来人间堡游玩,和堡中几位少爷稔如亲兄弟。

  甚至还有传言,过去先帝在世时,曾想将皇后最疼爱的花颜小鲍主许配给这位新郞官。

  许多真真假假的传言,使得人间堡成为东方国第一大堡,因此哪怕传说中堡主会吃人,堡內都是尸体,也没有半个人有胆子敢前来探看、查证。

  现在堡主要成亲了,许多平时不敢独自踏进堡內拜访的朝中⾼宮以及各地的富商们,全趁着此时结伴前来祝贺,一方面可以见识天下第一堡是何等模样,二来也可以瞧瞧传言中的吃人堡主。

  在见过一⾝喜服的新郞官,看过他沉稳且刚直的气势,那些见多识广的达官贵人们马上明⽩,所谓的吃人流言,恐怕只是被他脸上的疤痕吓坏的百姓们所杜撰的,没有一点可信度。

  倒是天下第一堡这个称号,实实在在一点也不假。

  扁是大厅里那些⾼宮显贵,就够让外头的老百姓们看得头昏眼花。

  吏部侍郞、东南漕运司、钦差大臣…怎么平时只出现在京城的大官,全都千里迢迢的跑到这荒凉的关外来?

  因为新郞和皇帝亲如兄弟的情,让几名⾼官均互相狼狈的对看,就是没人有胆子敢坐上那个长辈的大位。

  这个大位,该是只有皇上才能坐吧!

  这时,手握红彩球的宋迟冬牵着娇小的新娘子,后头跟着几名仆妇,缓缓跨过门槛,进⼊満是人嘲的大厅。

  此刻即将拜堂,长辈的大位仍旧空在那儿。

  宋迟冬抬起头朝众官望了下,发现他们都面有难⾊的微微‮头摇‬,当下心里有谱,晓得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和皇族的情,这个位子想必也真的没人敢坐。

  只是,有个人一定坐得下,也必须坐在这儿。

  “请酒总管来!”他朗声吩咐下人。

  正忙着准备待会儿宴客事宜的老酒让几名仆佣请了来,还来不及问主子缺什么,就让宋迟冬拉到大位那儿,轻按在椅上。

  “大爷,这…万万不可!”老酒吓一跳,当场弹起⾝。

  宾客们也惊讶的发出菗气声,只有宋迟冬神⾊自若的将老酒庒回椅子上。

  “各位应该都知道,家⽗病逝时。宋某年纪尚轻,而几个弟弟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当时若非忠心耿耿的酒总管全力扛下堡中所有事务,让宋某无后顾之忧,带着马帮的兄弟在外闯,今天人间堡绝不会如此壮盛,所以,这位对宋某呵护有加的老总管,应该坐上这个大位,不知各位是否跟宋某有同样的想法?”

  “说得是!老总管忠心护主,大堡主又懂得感恩,的确主仆情深,难怪人间堡能有如此壮阔的气象。”听完宋迟冬的话,宾客中有人发出赞叹。

  苞着,一道鼓掌声从百姓中响起。

  众人回头看向厅外,一名⾝着⽩⾐,风采出众,相貌温雅的男子拍掌走了出来,后头跟着一名小厮。

  “十皇爷!”⾼官显贵们纷纷低声惊呼。竟然连当朝辅政的皇爷都来了。

  “不知十皇爷大驾光临,迟冬有失远,请十皇爷上座。”宋迟冬沉稳的上前道,眼里有着笑意。

  十皇叔为人正直,当宋迟冬还是个少年,与⽗亲一同送马匹进宮时,便已经和他相识。

  外头都说宋迟冬和当今皇上亲如兄弟,事实上,与他更是亲如兄弟的是十皇叔。

  “凭我们的情,客套话就别多说了。”十皇叔含笑走向宋迟冬,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再道:“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多礼,所以我才躲在人群后,没想到还是得现⾝。”

  “十皇爷,请上大位。”宋迟冬没有多说,只是伸手将十皇叔至两张大位中的另一张前。

  “十皇爷,请坐、请坐!”老酒尴尬的正想起⾝,却让宋迟冬和十皇叔一左一右庒着肩膀,按了回去。

  “酒叔,你也请坐。”宋迟冬开口道。

  “不行!这使不得,老奴只是个下人,怎能跟十皇爷一起坐大位,大爷,你饶了老奴,别折煞老奴啊!”老酒紧张的不住拒绝。

  一旁的十皇叔呵呵笑了。

  “老总管还推拒什么?谁都知道你家主子幼时丧⺟,十多岁时,老堡主又跟着病逝,人间堡差点就此衰落,若当时老总管你做得绝一点,将人间堡据为己有,也不会有人揷手,可是老总管这么多年来毫无贰心的扶持着主子,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大伙敬佩。”

  “老总管,若非你家主子方才没有丝毫缪赞,让本皇爷一时情不自噤拍了下手,也不会露了形迹,教你主子拉到这儿来,因此,老总管若是不坐,那本皇爷也不坐了,就同众人一起站着观礼。”

  他神⾊虽然温文,却有着凛然的气势,让老酒不敢再推辞,只好正襟危坐,不敢再动。

  待众人坐定,新人便开始拜堂。

  当宋迟冬刚牵着新娘转⾝面向厅外,准备拜天地,一声抱怨便自红盖头下飘出。

  “迟冬,还要多久啊?我脚酸了。”娇小的新娘立在原地,如铃般的清脆嗓音娇憨地道。

  站在一旁的宋家兄弟和双生子们听了差点昏过去。真是笨蛋!

  厅內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住的哄堂大笑。

  “雪,再忍耐一下,马上就结束了。”宋迟冬很有耐心的拉过她安抚道。

  “迟冬,嫁给你一定要这么⿇烦吗?而且人好多…”融雪嗫嚅着,有些不安的往他⾝边靠。

  她看不见众人的表情,只听见笑声由四面八方传来,她觉得头又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疼。

  众宾客听见她这么说,再度笑了起来。

  融雪⾝子一颤,惊慌的抓住⾝边的宋迟冬。

  “不要笑,别再笑了!”她大声喊道,嗓音中満是惊骇。四面八方如嘲⽔涌来的笑语,听进她耳里都变成一道道尖锐的笑声。那些她尽力抗拒,宁愿胡涂也不愿再想起的记忆,忽然模糊的浮现出片段。一张噙着鬼魅笑容的恐怖脸孔不断的向她近,探出十爪威胁着要将她撕裂成片段。

  她惊慌的撞进宋迟冬怀里,头上的红盖头掉落下来。

  “啊…新娘子的脸好黑!”

  “是啊,黑得像煤炭…”

  人群惊讶的私语声才刚响超,宋迟冬马上搂过融雪,将她的睑往怀里按。

  “住口!”他猛地一喝,狰狞如鬼魅般的狠瞪着众人,让大厅的气氛瞬间冻结。

  厅中鸦雀无声,这时,十皇叔忽然站了起来,脸上有抹惊愕。

  十皇叔这样的举动,众人都以为是之前的喧闹和取笑惹怒了和堡主私甚笃的他,至此更是没有半个人敢发出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十皇叔急忙走到宋迟冬面前。

  “失礼了,十皇爷。”宋迟冬皱眉道歉,错愕的看着融雪的手紧抓着他,娇小的⾝子不犊禳抖。

  没再多说,他抱过融雪就要转⾝离去。

  “快去找大夫!”以为融雪病了,老酒急得朝仆佣们大吼。“不,不对,她是谁?她的声音…”十皇叔伸手拦下宋迟冬,脸上有着怪异的惊疑表情。

  太像了,他听过“她”从小到大的声音,不会错认的。

  “十皇爷,有何不对劲?”宋迟冬站定,有些吃惊的看着十皇叔突然伸出手要扳过融雪的睑蛋。

  “不要…”融雪马上往宋迟冬怀里闪躲,低嚷着不肯让十皇叔看见。

  “十皇爷…”宋迟冬后退一步,护着怀里的女人。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确认一下。她的声音太像先帝宠爱的花颜,太后直到现在都还想着她。”十皇叔再次跨步上前,执意要个弄清楚。

  两年前,老和王爷病逝,花颜返家奔丧的那夜,和王府发生惨案,继任的和王爷和王府中的下人全都死亡,尸⾝在大火中烧成灰烬,而难得从宮里返家的花颜也从此失去踪影。

  “十皇爷,她不可能是…”宋迟冬‮头摇‬,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一旁的双生子突然冲了出来。

  “别碰姐姐,她会害怕!”风和、⽇丽同时伸出双臂挡在宋迟冬⾝前,两人脸上都是満満的防备。

  “你们…”十皇叔愣了下,仔细瞧过两个男孩,跟着冷不防伸手摸向⽇丽的脸。“是宮里的黑夜⽟香膏!”放眼天下,只有宮里的杨太医才制作得出这种能掩盖原本肌⾊,甚至洗都洗不掉的敷面圣品。

  “别碰⽇丽!”风和立即伸手将十皇叔推开。

  “放眼天下,除了当今皇上,就只有一个人敢推本皇爷,也推本皇爷推得很顺手。轩辕平,你的脸怎么伤成这样?你当真忘了你的月师傅吗?”十皇叔将风和拉来,宠溺的捏捏他的脸颊,眼眶微,接着又拉过⽇丽,拧眉再问:“轩辕安,你不记得月师傅了吗?”

  “啊?”风和、⽇丽同时愣住,心虚的互相对望。

  原本以为可以假装不认识,结果还是让师傅认出来了。

  其实,记忆里那个总是像老头子一样啰唆个不停的月师傅,常敦爱捣蛋的轩辕平罚跪,命轩辕安默书。

  这样深刻的印象,又岂会忘得了呢!只是为了保护姐姐,为了不想再回到过去,见到他,他们才选择装作不认识。

  “都说了会被月老头认出来,你还不信。”风和微恼的低语,以手肘拐向⽇丽的口。

  “可是姐姐吓成这样…”⽇丽委屈的瘪着嘴接话。

  “风和,⽇丽,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十皇爷?”宋迟冬震惊的蹙眉问道。

  双生子十分尴尬,心虚赶紧躲到站在一旁的宋临秋⾝后。

  风和、⽇丽竟然姓轩辕?那可是东方国皇族的姓氏!

  若他们兄弟俩是皇族,那么,他的傻姑娘…

  “融雪?”宋迟冬惊疑的抬起她的脸,望进她也是惊吓万分的⽔瞳里。

  他唤着她,希望她给个解释,却看见她捧着脑袋摇晃,直喊头疼。

  十皇叔看向融雪的脸,并仔细端详过后,终于开口:“她不是融雪,她是和王府的郡主轩辕瑞雪,也是是太后最疼爱,先帝亲封的花颜公主。”

  ***--***--***--***

  草草拜过天地后,宋临秋和老酒负责招待宾客们,宋迟冬和十皇叔等人则回到暖冬院继续谈。

  “你说,两年前和王府守丧那夜发生凶案,融雪…不,花颜公主和两位小王爷就是从那时候失踪的?”听过十皇叔的解释,宋迟冬诧异的低语。

  他的傻姑娘是和王府的郡主,而且是花颜公主?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融雪!”听见他的话。一⾝大红嫁裳,瑟缩在宋迟冬怀里的融雪抬头喊了起来,浑⾝发抖。

  “花颜?”十皇叔讶异的开口唤道。

  “我不是花颜!就跟你说我不是了,我是融雪,融雪!”她惊慌的再次叫嚷,眼里蓄満泪⽔。

  此刻,她一直疼痛不已的脑袋不断浮现一些她不想看见的影像,她惊慌失措的猛抓着宋迟冬,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一手扯着他,另一只手敲着自己的脑“我头好痛!好痛!”她大嚷,痛得只想尖叫。

  “头又痛了?怎么会这样?”伸手捏着她的额头,宋迟冬眼里満是担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皇爷说融雪是轩辕瑞雪,她却直说自己不是。

  现在想想,有时她天真单纯,有时又奇怪的在片刻间喊头疼,然后人就变得有些傻。

  这一点,是经过这个月的相处后他慢慢发觉的,但他认为这是属于她的独特个,所以没有多想。

  只是,现在她的神情真的很怪异。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过去明明是一个聪慧灵巧的姑娘。”

  十皇叔走向下人搁在桌上的铜盆,将一旁整壶刚泡好的上等茶⽔倒⼊,再接过年有余递来的素巾,放进铜盆里沾

  “黑夜⽟香膏,是杨太医为太后特制的敷面圣品。只是无法用一般清⽔洗净。太后因为很喜花颜,想必也赐了一些给她。”他边说,边将拧吧的素巾递给宋迟冬。

  “雪,我替你擦脸。”宋迟冬拿着素巾要替融雪拭脸,却遭她惊惧的推开。

  “嬷嬷说不可以,到死都不能洗脸!”她失措的尖声嚷道。

  蚌旁的双生子也紧张的上前制止宋迟冬。

  “姐夫大爷,千万不能擦姐姐的脸,她会发疯,变得更笨!”风和急道。

  “轩辕平,轩辕安,你们个定知道些事对不对?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十皇叔眼神一凛,拉过双生子,要他们说出知道的事实。

  “这…”兄弟俩同时惊慌的往后退,捂着嘴不愿多说。

  “十皇爷,没关系,先让他们口气,愿意说时再说吧。”

  接着宋迟冬抬起融雪的脸,审视着她惊慌的表情。

  “雪,你知道我是谁吗?让我擦一下脸好吗?”

  “迟冬…不要…我很丑…”她‮头摇‬抗拒,惊慌的转开脸,躲回他怀里。

  “可是我想看看你的样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融雪,我说过会一直喜你,这个承诺到现在都没有变,以后也会持续下去。”他凑至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的声音轻柔地道。

  “迟冬…”她抬头傻傻的看着他,大眼里満是泪⽔,僵硬的让他拭去她脸上那层薄薄的黑⾊泥膏。

  素⾊布巾染黑的同时,一张⽩嫰似⽟的绝尘脸庞逐渐显露出来。

  眉如勾月,脸若芙蓉,眼似晨星,闪耀着光芒的这张脸极为美丽,就算寻遍天下,也再找不出同样一张如此绝,⾜以让众生痴醉的容颜。

  这就是他的傻姑娘真正的样子?

  生平第一次,宋迟冬望着一个女子,愣得说不出话来。

  融雪哽咽的哭声响起,以为宋迟冬无语是因为她长得丑。

  她忽然冲向桌前,颤抖的低下头看向铜盆里自己的倒影。

  “啊…不要…为什么没有变?嬷嬷说涂黑⽟膏就可以让脸变得不一样!这不是我的睑,这是他的脸,妖魔的脸,我不要、我不要…”她尖叫起来,发狂的把铜盆打翻。“这不是我的脸,我不要这张脸,我不要他的脸!”

  她大哭,尖嚷着抬指往自己脸上抓,幸好宋迟冬反应极快的拉下她手的,否则她脸上已划出长长的⾎痕。

  “融雪,别怕,我在这里。”他紧张的抱住她,心疼的看着她在他怀里拳打脚踢,嚎啕大哭。

  “我不要他的脸!走开,不要过来。我不是丑八怪,不要撕我的脸…”她哭喊着,瘟了似的不住挣扎,踢打。

  “融雪,没有人会撕你的脸。”宋迟冬收紧双臂,听着她一声大过一声的哭喊。

  “这是他的脸,那我的脸呢?我的脸去哪儿了?”她尖叫,不断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

  “花颜,他是谁?谁要拿走你的脸?”十皇叔问道,和宋迟冬惊疑的对望。

  “平平,安安,我的脸呢?我的脸还在吗?这是谁的脸,他是不是来了?快教他走,教他走!我没有脸可以给他…嬷嬷,他听你的话,你教他走!”融雪扯着宋迟冬的⾐襟,朝弟弟们惊慌的叫喊道。

  “姐姐,你不要怕,姐夫大爷会保护你。我帮你把脸涂黑,哥哥就找不到你了。”风和冲到窗边的小几前,从上头的盆栽里抓来一把泥土,然后飞快的跑向融雪。

  “风和,你在做什么?”宋迟冬伸手挡下他。

  “姐姐不能看到自己的脸,因为她的脸像哥哥。我就说不能让姐姐看到她的睑,她会吓得发疯的!”风和急道,街上前就要抹脏融雪的脸蛋。

  “哥哥要杀姐姐,还要撕她的睑…”⽇丽也跟着抓来一把泥土。

  “住手!你们两个先到一边去,我会让她冷静。”听见双生子的解释,宋迟冬猛地出声低暍,制止两个男孩,跟着双手扣住融雪的肩头,厉声一吼“雪!你看着我,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看我。快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他将那张几近疯癫的小睑扳向自己,強迫她拉回神智。

  “快看,跟我说我是谁?你知道的,你不可能忘记我!”

  宋迟冬忽然爆出的吼声让面前惊慌挣扎的融雪惶惶地一颤,⾝子摇晃了下。

  她充満泪⽔的眼眸惧怕的对上他的,在他睑上来回梭巡片刻后,终于颤抖的伸手摸向他的睑。

  他脸上错的长疤,此刻却奇异的抚去她心里的惧怕。

  “迟冬…”无力的⾝子一软,她瘫倒在他怀里。

  “没事了,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他心疼至极的拍哄着她,拭去她睑上的泪⽔。

  融雪呆愣的望着他温柔的举动,接着瞬间搂住他的脖于嚎啕大哭,嚷道:“我好怕!他说要剥我的脸…”

  “乖,别怕,慢慢说。”

  “⽗王过世了,我跟弟弟们回家奔丧,那一晚,大哥跟我说有东西要给我看,教我跟他去地窖那儿,结果一进地窖,大哥就变了个人,一脸狰狞的说要杀我!他说,为什么我从来不帮他,为什么我只带平平、安安进宮,为什么我没在他需要人救时伸手拉他一把…他说了好多,还追着我跑,说他讨厌我的脸,说我的脸是妖魅的脸,充満罪恶,他要把我的脸剥下来,放进祠堂,向祖先赎罪!他还说⽗王该死,⽗王是他毒死的,他说要拿刀刺⽗王的尸体千百次…我脑子里一片混,只知道大哥拿刀追我时我好害怕,我一路跑着冲出地窖,喊人来救我,然后下人们都来了。没想到大哥当着我的面一个个杀光他们…”

  “是轩辕异杀了和王府所有的下人?”十皇叔不敢相信。

  和王府的灭门惨案,背后的真相竟是这样?继任的和王爷轩辕异,亲手杀了所有人?

  “是的,大哥杀了所有的人,他差点连平平、安安都杀了…”融雪心惊的将脸埋在宋迟冬前,颤抖得无法言语。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夜一‬的事,恐怖得让人无法释怀。

  她抗拒了两年,宁愿用尽力气庒下,宁可让自己变得浑沌、憨傻,也死都不愿想起的记忆,现在还是全都回到脑海中,她只希望能一头撞在墙上,马上把自己弄昏!

  地窖里那一整面墙上的恐怖脸⽪,让她现在一想起来都还会忍不住发抖,惶惶吐。

  “你哥哥连自己的手⾜都要杀?”宋迟冬不敢置信,诧异地问,发现她颤抖得更加剧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哥哥追着姐姐时,我和⽇丽听到姐姐的叫声,从房里跑出来,就看见哥哥一⾝是⾎,地上躺了好多人。⽇丽为了救姐姐,让哥哥一脚踢飞,撞到墙上,当场吐⾎,差点死掉…”风和也跟着浑⾝颤抖。

  “风和让哥哥一刀砍在脸上,流了好多⾎,后来是哥哥的娘从后面敲昏了哥哥,我们才得救。嬷嬷一边哭,一边驾着马车带我们逃走…”⽇丽浑⾝发冷,颤抖着接话。

  他们惧怕的模样,让十皇叔不忍心的将两人拉到怀中。

  “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个样子,听了真让人心惊,若传回宮里,铁定会吓坏太后。”十皇叔痛心地道。

  那个一向给人沉稳精明印象的轩辕异,竟会亲手毁了和王府,杀光所有下人,还不念手⾜情分的残害弟妹们,这教他这个做叔叔的怎么都难以置信。

  “后来,你们和嬷嬷就逃到关外来了?”宋迟冬问,心里的震惊几乎无法形容。

  就算是个大男人,经历这些事也会被吓坏,何况他们姐弟三人都还是孩子。

  “我们不敢回宮,怕大哥会追来,所以嬷嬷就带着我们一路逃到关外,但是嬷嬷已经年老,大哥的事又让很她伤心,因此半年后她就病死了。晚上,我和弟弟一直作恶梦,梦见大哥来找我们,他想要我的脸…”融雪抬头,颤抖的望着宋迟冬。

  那段⽇子,她和弟弟们常整夜没睡,三个人抱在一起等待天亮。

  因为一地的⾎⽔,数十个倒在地上的尸⾝,让他们吓得不敢在夜里合眼。

  宋迟冬心疼的‮摩抚‬她的脸,拧眉无语。

  “这两年真是苦了你们,每晚都作恶梦,这样怎么睡得好?”十皇叔叹道。

  “不,后来我们都没事了,因为嬷嬷死后没多久,有个老乞丐到村子里来,借住在我们的屋檐下,姐姐要我和⽇丽天天送东西给老乞丐吃,他要走时,给我一颗指头大的黑⾊葯丸,说是让姐姐吃了后就可以忘掉恐怖的事,不会再睡到一半忽然尖叫。”说到这里,风和已不再那么害怕,开始可以平静的说话。

  “那是什么葯丸都不知道,你不会真这样就把它吃了吧?”宋迟冬错愕的问她。

  来路不明的乞丐送的东西她也敢吃?难道不怕是毒葯?

  融雪傻傻的一笑,点了点头。

  “姐夫大爷,我和风和都怕吃了会死,所以没敢直接拿给姐姐吃,我把它剥成两半,一半丢给隔壁路大婶家的狗儿小黑吃。看见小黑吃了没事,我们才拿给姐姐吃。”⽇丽转头瞄了下风和,两人都有些心虚。

  小黑虽然没中毒死掉,可是后来就傻了,常常在村于里路,不然就是以为自己可以穿墙而过,常常走着走着就一头撞在墙上,痛得哀哀叫。

  “没事?你确定自己没有说漏了什么?”十皇叔望着⽇丽道。

  都看着这两个小表几年了,他还会不晓得他们心虚时的表情?

  “你们两个真拿了什么傻葯给你们姐姐吃,所以才心虚得说不下去?”宋迟冬脸⾊一沉。

  他过去走遍大江南北,听闻过许多无奇不有的事,却没听过能让人忘掉恐怖回忆的葯,倒是让人变傻的葯却见过不少,两个双生子不会刚好就从老乞丐那儿拿到这种葯吧?

  “幸好姐姐没有吃很多,因为小黑已经吃掉一半,姐姐觉得也要给我们两都吃一些,晚上才会睡得着,所以又捏了一点分给我和⽇丽,剩下的才自己吃掉,所以没有变得很笨,只是有时会傻笑而已。”风和心虚的笑着。

  “是啊。姐姐吃的量没有小黑多,小黑只是常常走去撞墙,把狗⾁摊当成路大婶的菜摊,蹲在那儿不肯走,小黑没事,姐姐更不会有事。”⽇丽直肠子的接话。

  “你们两个…”十皇叔‮头摇‬,拿两个双生子没辙。

  两年前他们俩也不过才八岁,能期待他们的思虑多周详?知道先将葯拿一半去喂狗,已经是他们为了姐姐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来路不明的葯你也敢吃?待会我就教人去将所有医术⾼明的大夫请来替你们三个看看。”宋迟冬捏捏融雪的脸:心疼得不知该怎么说她。

  不问真假、有没有毒,连陌生乞丐送的葯她都敢呑,可见和王府那‮夜一‬真的是个恐怖的记忆,让她急着想摆脫夜夜袭人的惊悚恶梦。

  难怪她有时会憨傻的直对着他笑,原来是吃了傻葯。

  “我没傻啊,我很清楚的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融雪有些不悦的嘟着嘴。

  “可是姐姐你变笨了啊!第一次见到姐夫大爷时,你真的像个笨蛋对着姐夫大爷傻笑,这件事我还记得,不然你问⽇丽。”风和马上接话。

  ⽇丽跟着猛点头。

  “我要是变笨,你们两个也吃了葯丸的人,也会跟我一样变成笨蛋!”

  融雪生气的从宋迟冬怀里挣脫,毕起手就要打他们,吓得得他们尖叫着散开,在屋里四处躲蔵。

  看着姐弟三人,十皇叔向来从容的神情难得显露出担忧。

  “知道花颜和平平、安安没事,我是很⾼兴,但也有些担心,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既然花颜他们没有放火烧了和王府,那么王府那把火是谁放的?另外,因为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所以官兵们从火场里拖出轩辕异的尸⾝时,是从间的⽟佩辨认他的⾝分,而非以脸孔认人,所以,要是那具尸体…”

  “十皇爷的意思是轩辕异可能没死?若真如此,融雪和双生子就有危险了。”宋迟冬神⾊一凛。

  今⽇人间堡这样一闹,没多久全天下的人便会知道融雪就是花颜公主,到时,若是轩辕异并没有死,只怕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是有这个可能,如果那具尸体不是轩辕异的话。”

  如果连同⽗异⺟的弟妹们都下得了手,那样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到时不晓得人间堡会不会掀起一片⾎腥。

  “若真如此,也只能兵来将挡,见招拆招了。”宋迟冬道,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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