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和亲
最近几⽇,穆帝郁闷无比。前一阵子大发脾气,把几个宮女小
太监无缘无故打了个半死,被姐姐強迫着跪在祖宗灵位前好一
番喝斥。宮女太监不能随便揍了,却听说了那个大大的坏消息
,让穆帝的心情跌到了最低⾕,有气不能发怈,差点憋出病来
。
几个朝中元老,不知是两朝还是三朝的老不死,居然合谋着要
让他娶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月兹国公主。自己自然要大大的反
对,但没人把他堂堂皇上的反对放在眼里。该合谋的合谋,该
计划的计划,甚至连公主姐姐都斥责他不晓得顾及天下苍生…
…
穆帝向来不敢在姐姐面前发脾气,只有听着那些书上的大道理
,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回了寝宮,加揍人都不敢揍了,把寝宮
中的⽟器瓷瓶挨个儿摔碎,听着那些价值连城的贡品在地上接
连粉碎了悦耳响声,这才稍稍出了口恶气。
自己喜的人得不到,自己不喜的人却偏偏要塞给自己。
虽说早已娶了不少妃嫔,但那些妃嫔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怎
么磨折那些女人们女人都得向自己赔笑脸。但真要娶了月
兹国公主当正宮娘娘,可就大大不同了。金宁公主再三強调,
等人家公主成了我朝的正宮皇后,绝对不能伤人家一头发。
而几个教引嬷嬷又特地说了“等这位公主⼊宮,皇上可是一定
要圆房。倘若月兹国公主在皇上这里受了什么委屈,那可是关
系到两国百姓安宁的大事…”
嬷嬷们絮絮叨叨反复说了几遍,穆帝听后躲在龙帐里捶捶了
⾜⾜一晚上。
內心着实烦极燥极恨极。赵钧搂着那个美少年过着“只羡鸳鸯
不羡仙”的夫生活,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宮中,又要被公主姐
姐责骂,又要时不时去跪祖宗牌位,又要听老嬷嬷们唠叨,还
要娶那个见都没见过的女人。尤其可恶的是,对那个女人
打不得骂不得还得跟人家圆房…
为什么他就可以过得那般快活,自己却要过得这般凄惨。
穆帝咬牙切齿,倘若让他去娶一个不得不娶的女人,看他还
能不脑旗活得起来。
捶捶到天亮,穆帝浑浑噩噩的脑袋里现出一丝光明,他登时
奋兴了起来。
穆帝平⽇里糊涂,但真的决定下一件大事来,居然也开始动起
了脑筋。
把自己的头发剃掉了一半,又拿剪子把好好的龙袍剪成一块刺
绣精美的⻩绸,然后又令人特地找来木鱼。盘着腿,坐在龙
上,光着膀子只穿条龙,把那块剪得破破烂烂的⻩绸往⾝上
一披算袈裟,再加上被剃了一半的袈裟,闭着眼睛,敲着木鱼
,竟然在龙帐下硬充和尚。
金宁公主自然是不请自来,然后穆帝就大吵大闹着说他要出家
当和尚。之后自然要说当和尚的理由,再阐明不当和尚当皇上
的条件,以及不答应条件的严重后果…穆帝不仅仅是抛弃帝
位出家为僧,还要绝食,在数⽇中坐化成仙…
说来说去,原因条件基本上就是一个:把月兹国公主嫁给赵钧
,让赵钧去娶那个打不得骂不得还不得不与之圆房的女人,
让无视他皇上情谊的赵将军也尝尝他现在尝到的滋味…
金宁公主当然没有当场应允,于是穆帝就低下头一门心思敲木
鱼。
鲍主怒极,却也无法,拂袖而去。
本来以为皇上闹一闹也就没事了,没想到这个穆帝居然来真的
。
第一天没有进食,第二天还是没有进食,第三天貌似连敲木鱼
的力气都没有了,饿得头晕眼花的穆帝居然还是咬紧牙关不肯
进一粒米、一滴⽔。
金宁公主坚持到了第四天,面对弟弟那无赖又坚強的嘴脸,以
及太医诊视后的忧心忡忡,终究还是公主认输了。
也不仅仅是因为穆帝的绝食。毕竟那位千里之外的月兹国公主
榜丽据说是他⽗王的掌上明珠,格丽公主真要在不懂事的穆帝
手中有个三长两短,两国之间,不定又要掀起多大的⾎海…
倒是嫁给赵钧,赵钧是个识大体的,断不会出什么差错。
好在和亲的事情还没有正式跟月兹国国王提及,现在就说是护
柄大将军赵钧娶格丽公主,想来月兹国国王也不会拒绝。
毕竟月兹国是个祟尚英雄的家国。赵钧的大名,早已传遍了两
柄。
方方面面都计划好了,金宁公主不由得长叹一声,派人请来了
护国大将军。
彼时“和亲”主角的大更改还没有公开,赵钧尚不知情。
赵钧是中午时分被公主召⼊宮中,一直到晚上掌灯了,才慢慢
地走了出来。
鲍主的贴⾝宮人阿桃亲自($,尽在。。(。。文。学网) 提着宮灯,率着两排宮人內侍,送大
将军出宮。
眼看着离宮门不远了,阿桃终于停下脚步。望着将军大人那尚
自怔怔的面容,一挥手,众宮人內侍马上退开老远。
空旷无际的道甬上,无声无息地站着护国大将军与小爆女。小
爆女手中的宮灯,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摆,里面的烛火不住地忽
闪,忽明忽暗。
良久,阿桃方叹口气,庒低声音道:“公主殿下做出这样的决
定,也是迫不得已。说到底,还是为国为民。只怕公主內心,
比赵大人更不好受。但愿赵大人能体谅公主殿下的难处。我们
为奴婢的本来也不应该多说什么,只是…只是赵大人哪怕您
不肯体贴公主殿下,也应该想想整个大衡王朝、以及大衡王朝
的无数子民…”
赵钧还是不作声。
阿桃笑道:“我一个小小爆人说这般关乎天下苍生的大话,当
真是让赵大人见笑了。”
赵钧微微一动,⾝上的铠甲发出刺耳的金属声,但还是一言不
发。
阿桃看着将军⾝上锃亮的铠甲,叹道:“但愿将军大人⾝着这
套崭新的铠甲,不会再见证鲜⾎染红了山河的地狱般场景。”
阿桃屈膝,向赵大人行个礼,然后举着灯笼,一言不发地从将
军⾝边走开了。
两排宮人內侍在阿桃的带领下没⼊宮廷深处。
离宮门一箭之地,兀自孤零零站着护国大将军。
月亮被乌云遮掩,周围漆黑一团,只有赵钧⾝上那套崭新的铠
甲在黑暗中闪烁着若隐若现的金属光泽。
赵钧咬紧嘴,金宁公主的字字句句似乎尚在耳边响起:“格尔达王子在我们手上,我们也只有凭这个时机,让月兹国
柄王不得不把他最心爱的格丽公主嫁到大衡,才能长久牵制对
方。”
“这次和亲关系到两国的长久太平,皇上年轻不懂事,倘若真
把月兹国公主娶来当皇后,天晓得以后会出什么子…朝中
上下,论⾝份地位以及名望,能够担任起这场和亲的,也只有
赵大人和彦王。但彦王早已正式娶了王妃,更何况彦王的心思
尚不可捉摸;赵大人你是唯一的人选。”
“赵大人你说也你也娶了正当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个苏汉青
的公子不过你府上的一个男宠,赵大人玩玩娶男的游戏,当
然是无人能奈何得了。但这个游戏无法成为拒绝和亲的理由。
”
“赵大人难道当真要为了区区一个男宠置天下于不顾?如果这
次和亲无法实现,无论格尔达王子是死是活是去是留,两国必
然还会有场大的战役。十万将士埋骨他乡,我朝拿什么来抵抗
月兹的精兵锐骑?哪怕赵大人当真有那个信心可以打一个漂亮
的大胜仗,但大人一定要看到⾎流飘桴的那一天吗?”
“希望赵大人能尽早地考虑清楚。但愿将军大人能记住自己的
⾝份和职责!”
…
赵钧慢慢地走出了宮门,对奔至自己面前的诸多侍卫视而不见
。顺手牵过新骑,飞⾝上马,一言不发地向将军府奔去。
看着那个飞马绝尘而去的⾝影,众侍卫面面相觑,都在想“今
天的赵大人好生奇怪,那脸上的表情…竟是难以形容的悲怆
…”
赵钧纵马奔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想起了自己的⺟亲。当年的
清河公主,遭遇月兹国国王的求亲,却不顾一切地跟一个小小
的执戟郞逃出宮…
当然,他⺟亲是公主,为了所爱的人可以放弃一切,所谓的一
切,也不过是个公主的称号或者说是没能实现的异国王后的尊
祟。
鲍主的逃婚,难免引起异国国王的不快,但还不至于真正影响
到两国的局势。
而他赵钧倘若也为了所爱的人放弃一切,那这个一切,就意味
着太多。⾝份地位也就罢了,除此之外,是大衡王朝的安宁,
抑或说是无数子民的安居乐业。
穆帝行事荒诞无法担当重任,彦王城府颇深不敢委以重任。就
只剩下一个赵钧,再拒绝了这场和亲,结果必然是金宁公主所
描述的那四个字…
⾎流飘桴
他的⺟亲当年可以逃婚,而他却不能。
他是护国大将军,他的职责,是护国安民!
赵钧咬紧牙关,用力一菗马鞭,骏马吃痛,向前急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