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六年后…
顺昌府城外的吴家在地方上是个传奇。
当年吴老爹过世时，一穷二⽩的吴家，连葬吴老爹的银子都没有。
大女儿吴双卖⾝葬⽗，到京城大户人家为婢，从此没了音讯；二老吴情为了维持家计，用葬⽗后所剩的银子及嫁三妹吴涯的聘礼，经营小本生意，没想到几年后，竟开了间顺昌府最大的“満庭芳”客栈。
后来吴家堂哥携眷来到顺昌府，因吴情要寻访远嫁关外的吴涯回娘家，因此吴家堂哥接下満庭芳经营的
子；他不但让吴家成为地方富贾，吴家所居住之处，在顺昌府百姓的眼中美得似人间仙境。
傍晚，吴家老四吴忧离开満庭芳客栈，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她与老五吴虑，容貌生得一模一样，两人今年一十八，出落得标致动人，打从及笄后，便是百姓心中公认的第一美人。
吴忧并不急着赶路，因为离关城门的时间还早。她在街上闲逛，见兜售糖葫芦的老者，今儿个剩的糖葫芦多，便从袖口取出一串钱。
“老爹，⿇烦您给我十串糖葫芦。”吴忧的脸上有抹甜笑。
“四姑娘，又来照顾老朽的生意啦！”老者笑道。
她惊讶地问：“老爹，您真厉害，认得出我是吴家老四？”
“外貌是认不出的，不过五姑娘
子冷，说话的语调、神情不会这么亲切。”老者笑嘻嘻地解释。
“没的事…”吴忧想替吴虑辩解，但一阵喧哗声昅引了她，好奇地往前方张望。
这时，—群好事者跟张府家丁从吴忧眼前疾奔而过。“快通知张家老爷，他的大公子张天霸突然染了急症，快不行啦…”
“老爹，银子先给您，糖葫芦我待会儿回来再取。”吴忧将钱塞⼊老者手里，打算先看热闹去。
她往人多的地方跑，听见一记记杀猪似的嚎叫声，忙挤进已围成一圈人墙的人群中，拚命地往前挪。
好不容易挤进最前头，她先
口气，站稳了莲⾜，圆睁的眼眸好奇地瞧着张天霸捣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肥胖的⾝躯教四、五个跟随的家丁挡也挡不住，全被撞得东倒西歪。
“好一招横扫千军。”她啧啧称奇。人群的推挤教她的藕臂正好触碰到⾝旁的青⾐男子，然而她却完全没留意到自己有失礼教的举止。
青⾐男子郞士元眼神犀利地低睨她…
这位不矜持的姑娘，素颜上脂粉未施，却清丽可人、灵秀出尘，即便⾝上穿的只是寻常布⾐，仍掩不住令人神魂为之夺的姿⾊。
这样的女子，应该好好待在闺中受尽呵护，不该抛头露脸。而她竟像个好事者般，不顾自⾝的安危，挤在人群里看热闹。让他更气的是，他还识得她。
当年郞士元离开顺昌府后，心无旁骛，全心投注在习医上。然而夜午梦回，教他牵
挂肚、无法忘怀的人儿也只有她。
几个月前，他在北方竟遇上了吴情，之后益发耐不住相思，决定回顺昌府来，没想到两人重逢的场景，竟是在一群混
的人群里。
他因为担心而怒火中烧，但两眼却贪婪地盯着她的容颜，仿佛想将这几年的相思全要回来。
记忆中她的五官及神韵，如今已褪去稚嫰，标致绝美的容颜，整个人出落得亭亭⽟立。虽然已从可爱的小姑娘变成大美人儿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因为她的倩影天天萦绕于心头，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他清楚记得那时的她总爱四处闯，而他则默默地在她⾝旁守护，心里眷恋着她却不敢奢求多想，只求一辈子能留在她⾝旁便已満⾜，要不是她对他做出令人心寒的事，让他冷了心，他岂会舍得离开？！
想到此，郞士元与她重逢的
动心情便缓了下来。他苦笑，真不知该气她还是谢她，因为要不是她，他也不会习得精湛的医术，受人景仰。
“唉呦…疼死我了…快找大夫来啊…”张天霸哭爹喊娘地唉叫着。
郞士元将视线转向躺在地上打滚的张天霸，冷瞧他杀猪似的嚎叫模样，忆起少年时张天霸恶劣的行径，当年他没本事报复，此刻正好可以一吐他累积多年的怨气。这张天霸疼死了算他活该！因此他完全没有出手相救之意。
“我儿在哪？”张员外的轿子快速地从街的那头抬来。
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吴忧因人群的推挤，更贴近郞士元了。
不喜旁人触碰到她，郞士元暗暗地护着她，鼻翼嗅人一抹淡淡的香味，是少女的幽香，似
悉又陌生。他的目光又落在她⾝上，一如往年，眸里只有她。
“儿啊…”张员外下了轿子，着急地唤着。“大夫呢？大夫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张府家丁背着顺昌府最有声望的老大夫，以最快的速度从另一个方向奔来。
“快，孙大夫，快救我儿。”张员外命令。
“是。”
孙大夫佝偻着⾝子
上前探视，但张天霸一个滚动，肥胖的⾝子正好撞向他来。
众人大叫，郞士元耳里却只听见吴忧一声惊呼。他抬头看，正好瞧见孙大夫让张天霸撞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孙大夫，你可不能死，要死也要等救我儿之后再死啊！”张员外完全不管孙大夫的情况，他弯下⾝抓起孙大夫的⾐领摇晃。
“孙大夫已经昏啦，你别这么过分！”吴忧忍不住出言制止。
郞士元心下叹气，却忍不住扯出一抹微笑。怎么她外表变了，子却还是跟以前一样热心？老站在需要帮助的那方。
张员外见是吴忧，呑下怒斥的话。“你别胡说，孙大夫这不是醒来啦？”他对家大业大的吴家已有些顾忌。
“员外，小老儿的手刚刚让令公子撞得脫臼了，已经无法把脉啦！”孙大夫嗫嚅地解释。
“你哪里不断却断手？”张员外骂道。
“太过分了！”吴忧气得往前一站。“是你儿子自己不好，还怪孙大夫？”
“吴家姑娘，您别再说了，小老儿谢您这份心意便是。”孙大夫圆场，怕吴忧人单势孤，吃了闷亏。
“孙大夫，我扶您去接骨。”吴忧弯⾝帮忙，几位胆大的百姓也上前相助。
张天霸着
吴家双生子的美貌已久，方才吴忧
⾝直言后，他一对鼠眼便紧盯着她不放，忽然开口说：“爹，儿子快不行了，在死前有个最后的请求。”他虽疼痛，但仍⾊字当头，曾几番
爹爹要強娶吴家姐小都没下文，此时正好来段苦⾁计。
“胡说，爹派人再去找大夫来。”张员外示意家丁快去。“天霸，你不会死，有什么话要跟爹说？”
“我在死前希望能娶吴姑娘为
。”张天霸吁吁地将话说完。
在场的人听了全愣在当场，接着议论纷纷。“那吴家姑娘嫁过去岂不是要做寡妇了…”
吴忧怒道：“张天霸，你疯了啊！”“爹…”张天霸恳求，他这辈子从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张员外知儿子看上吴家双生子的美貌，几次让媒婆上门提亲，希望能娶其中一位，却一直被拒，此时见儿子如此，明知吴家与官府
好，还深受顺昌府百姓的喜爱，实在得罪不起，但为了儿子…
“好，我答应你。”张员外允诺。“来人，用我的轿子将吴家姑娘请回咱们张家，立即跟天霸完婚。”
在场的百姓哗然。
郞士元心中叹气，她又惹事了！他真无法想像这些年来，没有他守在⾝边，她是怎么“完好无缺”地活到现在？
“我不去！”吴忧大叫着。
“且慢！”郞士元眼见那些家丁的脏手就要碰上吴忧，忍不住出声喝道。
众人全望向他，想看看是谁能有这样大的胆子，敢与张家为敌。
见到是一名⾝着青衫的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俊眉朗目，容貌斯文，但此刻薄
紧抿，给人⾼傲冷漠的感觉，一副大有来头的模样。
是个面生的家伙。他是谁？众人心头浮起疑问，低声窃窃私语。
“你这小子是外来客吧？闲事莫管。”张员外完全不将郞士元放在眼里。
“不管是吗？”郞士元扯嘴冷笑，来到张天霸⾝旁蹲下，指向脕脐。“刚开始是这里痛，”接着他的手移至右下腹。“接下来是这里。”他按了按。
张天霸痛得大叫。“对，说得没错。爹，这人是大夫，快叫他医我，唉呦，疼死我了…”
“这位小扮，请救救我儿。”张员外的态度马上转变。
郞士元冷冷一笑，他先走向孙大夫，乘机撞开困着吴忧的家丁。
吴忧没想到会有人不惜得罪张家，出面替她解围。她不识得这男子，但瞧了瞧他俊秀的面容，冷傲的眼神，她的心莫名一跳，怎么觉得这男子有些面？
她不及细想，紧抓住可能逃脫的机会。
开玩笑，她怎能嫁给张天霸？那还不如去跟猪睡！所以她紧紧跟在救命恩人⾝旁，虽没触碰他，但两人已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郞士元重温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心顿时柔软了下来。以前她总喜
黏在他左右，他虽故作不在意，但心里清楚，她的依靠填満了他空虚孤独的心。
他蹲⾝将孙大夫的手一抓一拿，只听“喀”地一声，孙大夫的手骨便归位了。
“回去后，记得七⽇之內手别使力。”郞士元从行囊里取出布巾，将孙大夫的手固定在
前，避免因晃动又再度脫臼。
“敢问小扮贵姓？”孙大夫是顺昌府有名的老大夫，却从没见过像郞士元如此⾝手精湛的大夫，最惊讶的是他还这么年轻。
“在下姓郞。”
吴忧一愣，怔怔地瞧着他。
郞？！这个姓氏不常见啊！她识一位姓郞的兄长，曾在她家借住饼一段时间，待她极好，后来却不告而别，教她伤心了好久。当时爹爹还无奈地叹气，对她说…“他要知道你也是这般在乎他，就不会走了…”
她不懂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明明就很在乎士元哥啊！
她还记得士元哥对人常冷着一张脸，不爱多话，脾气很倔，对谁都不买帐，但独独对她却例外，谁要是欺负她，他才不管对方是谁，一定为她出气，即便受伤了也护她到底，就如同此刻。吴忧愈看他愈面善，莫非他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行医多年，从没见过如此出神⼊化的医术，郞大夫，赞你一声『神医』也不为过。”孙大夫已感觉不到手的疼痛，大感佩服。
群众因孙大夫之语，马上对郞士元生出一股敬意。
“郞大夫，快过来救我儿。”张员外也听见了。
郞士元
本不打算回应，他起⾝，顺势也扶起孙大夫，吴忧跟着搀扶另一侧。
“你先送孙大夫回去吧。”他终于正眼对向她，冷冷地命令。
那眼神虽冷漠，但吴忧却不觉得陌生。
“真的好像…”她喃喃自语着。
“别磨蹭了，还不快走？”郞士元催促。过了这些年，她显然仍没搞懂该怎么辨别事情的轻重缓急。
“请问这位兄长大名？”吴忧忘了自⾝的境况，觉得先确认这男子的⾝分，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
“唉呦…疼啊…爹，儿子疼死了啊…”张天霸开始呕吐。
“快走！”郞士元瞪着吴忧，语气急切。
他的瞪视教吴忧整个人一震，心跳加快，整个口恍若燃起一把烈火，一股热气冲上脑门。
是士元哥！没错，一定是他。她漾起大大的笑容，奋兴地唤道：“上…”
郞士元双眸一瞪，阻止她唤出声。“你不听我的话？”
吴忧愕然。她怎会不听他的话？只好強忍下雀跃不已的动心绪，说：“孙大夫，我扶您回去。”她语气里微带哽咽，因为盼了他许多年，终于教她盼回来了。
“慢着！谁都不许走。”张员外急喝，隐约看出郞士元的意图。“郞大夫，老夫再三请你医治我儿，为何你不愿？”
“我为何要救你儿子？”郞士元冷傲着一张脸。
“你医好他，我自会重重酬谢。”张员外先以重金利
。
“我希罕吗？”郞士元不屑地轻哼。
“你！”张员外早习惯了⾼⾼在上的优势，本没想到会有人敢冲着他来，他拉下脸。“郞大夫，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又如何？”郞士元不受他威胁。
“老夫在顺昌府也是个有名望之人，念你初到此地，方才的得罪就不与你一般见识…”
啐！郞士元懒得听张员外自吹丰功伟业，他不耐地转⾝，朝街的另一端离去。
围观的百姓自动让开路，露出既佩服又担忧的表情，因为头一回有人敢⾝对抗张家。
“等等！”吴忧见郞士元离去，怕失了他的行踪，急得呼唤。
郞士元本想让张员外将注意力放在他的⾝上，好让吴忧可以乘机脫困，想不到直肠子的她又坏事了，想什么就做什么，让他的盘算当场破功。
“将吴家姑娘请回府。”张员外果然命令。
“你们做什么？无礼！”吴忧娇斥。
郞士元转过⾝，正好看见那几个家丁已将魔爪伸向吴忧。
“你们要敢碰她，就等着替你家少爷收尸吧。”他冷冷地警告。
张员外见这招奏效，立即斥退家丁。“只要郞大夫医好我儿，张家保证再也不动吴家姑娘的念头。”
郞士元一抿，直接就想拒绝，因为没人可以威胁得了他。但对他而言，吴忧的安危比一切都重要，只好妥协了。
他走向张天霸，经过吴忧时，恼她坏事，看也不看她一眼。他蹲⾝按向张天霸的腹⽪，触及到肿块，目视他⾝壮自汗，把脉后感觉脉象洪数。
“郞大夫，我儿如何？”张员外焦急地问。
“这是肠痛，腹⽪肿
，已为重症。”
“请大夫快救我儿。”
对张员外宠过头的⽗爱，郞士元心中不起一丝感动。他只注意到吴忧随他来到张天霸⾝边后，张天霸那双贼眼便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你眼睛看哪里？”郞士元板下脸。
“我…我觉得看着吴姑娘比较不那么痛。”张天霸不敢得罪救命大夫，收起平⽇的恶，嗫嚅地回答。
“转过头去。”郞士元命令，他可不许那双鼠目停在吴忧⾝上。
“郞大夫，看了也不少块⾁，没啥关系的。”张员外陪笑圆场，见郞士元冷下表情，赶紧要家丁捣住儿子的眼。“是是，不看了，郞大夫，您快医治我儿。”
郞士元満心不愿地取出医箱，在张天霸阑尾⽳、天枢、曲池及內庭下针。
奇迹似的，张天霸的疼痛马上缓和下来。
“半个时辰后再取针，人不可震动，先用板子抬回去吧。”郞士元吩咐。
围观的人群发出窃笑。用板子抬？那是死人才用的啊！这不是存心咒张天霸提早回老家吗？
“是，郞大夫也请移驾到敝府医治我儿。”张员外庒下不満，不敢发怒。
郞士元应允，一旁早有张府家丁接下医箱行囊，众百姓则跟着躺在板子上的张天霸打算继续看热闹去。
吴忧见郞士元要走，怕失了联络，又想跟上。
“你还不快回去？”郞士元停步，狠瞪她一眼。那一眼带着不満，好似说她是个⿇烦精，才会让他被迫医治不想医的人。
“士元哥…”吴忧眼眶一红，情切地低唤，她可没那么多心眼，哪能明⽩郞士元的用意。
郞士元口一紧，见她绝美的容颜上神情动，眸底満是喜悦，嘴角含着甜笑，言又止地似想告诉他，再见到他，她是多么的⾼兴。
其实在回到这里之前，他曾揣想过无数回两人再相遇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想假装自己已忘了她，或⼲脆对她又凶又坏，再不然就是对她不屑一顾，或许学她当初戏弄他般说她认错人了，也或许只远远地看她一眼就离开…
可那么多想惩罚她的招式，在听到她甜甜软软地唤他一声“士元哥”后，就全都使不出来了…
“做什么？”他清清喉咙，刻意地淡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回去过咱们家了吗？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你师⽗可有跟你一起回来？你还会不会走？你不会走了对不对？对不对…”
郞士元听她一连串的问句，说到最后语气已转为急迫。
“停。”他阻止她，不忍见她如此心焦，软了语气道：“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一句？”心下有些懊恼自己对她无可奈何。
“那咱们回家，好好地说说话。”吴忧伸手就要握住郞士元。
郞士元痹篇她。“我得先解决你惹的⿇烦。”
“我惹啥⿇烦？”
他往张天霸离去的方向努努嘴。“他常騒扰你吗？”
“士元哥，你别找他打架，他比以前又肥了好多，你还是这么瘦，会吃亏的。”她担心他会吃亏，急忙阻拦。
郞士元挑眉道：“你这是在关心？还是讽刺我没能耐对付他？”
“啊？”吴忧一愣。她怎可能会讽刺士元哥？“士元哥，我…”
郞士元耝声地打断她的话。“别说了！我先去解决张天霸的病症。”说完，转⾝就走。
他对她撂下狠话了！不，其实也不算狠话，但他从不曾对她说过重话，因此她听了，不由得一愣。
哼，得教她明⽩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对她百般顺从、啥也不是的穷小子了，她得对他另眼相看！这就是他这次回乡的目的，他应该得意地大笑，因为张天霸的事件，他在短短半个时辰內，让顺昌府的百姓全对他改了观。可是该死的，他一点都⾼兴不起来，所以现在他才会狼狈而逃。
“你…会回家吗？”吴忧用充満希冀的语气在他⾝后叫道。
家？郞士元口一热。那是她家啊，难道也是他的？
“不知道。”天啊，他现在到底在⼲么？竟像个小⽑头般地跟她赌气。
“那我跟着你。”吴忧心眼没转这么快，她只怕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别跟过来。”郞士元回⾝警告。
“太慢啦，我已经跟上啦！”吴忧跑到他跟前止步。
郞士元拿她没办法，他本想回绝，但见她表情尽是期待，又不忍泼她冷⽔。“你放心…”他俯⾝，在她耳边冷言道：“今⽇你惹的⿇烦，我一定会来找你清算的。”
找她清算？吴忧目送郞士元远去，心里却解读成…
那他会来找她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