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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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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不行,你得穿鞋穿袜,明⽩吗?”

  秦嫂累得直耝气,她对付一帮奷商都没有这么累过,对付一个小丫头却累掉了半条老命。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年纪大了,尤其是在这个上蹿下跳的虎丫头面前。‮腾折‬了一个上午,就是为了让她乖乖穿上鞋袜,眼见着⽇上三竿,她仍旧光着脚満屋子跑。实在不行了,秦嫂只好让小林师傅请来隶京…他选出来的宝,让他自己对付。

  将绣了花草图案的鞋袜放在他的面前,秦嫂两手一摊彻底宣告失败“隶京,我实在不行了,你看着办吧!”

  要他看着办?

  眼前的虎彪彪蹲在椅子上,手脚放在一处,瞪着満屋子追着她跑的丫头们。

  把他从葯行紧急叫回家就是为了让他给虎彪彪穿鞋袜?这是那个教导他男人以事业为重的秦嫂做出来的事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秦嫂也不想的“是你选了她做你的夫人,她总不能一直光着脚在府里跑吧!这给下人们看见像什么话?要是让你娘看见,我怎么跟她代?”

  说到底全是隶京的错,他若不和虎姑娘睡在一起,她也不用费心教导她做合格的胡少夫人。

  瞧秦嫂的眼神,隶京就能猜到她准又是想起了那天早上看见虎彪彪睡在他房里的事。都跟她解释了无数遍,她只是睡在他下的脚凳上,他们之间清清⽩⽩,为什么秦嫂就是不肯相信呢?还反复跟他強调什么女子名节是大,无论如何也要对人家负责。

  秦嫂也不看看,这个光着脚,満屋子跑的丫头,哪点像是要人负责的样子。

  罢要反驳就瞅见秦嫂不容置疑的眼神,隶京知趣地蹲下⾝子,平视着虎彪彪的棕⾊眼眸,他冲她晃了晃手上的鞋袜“为什么不穿?”

  “站不稳。”

  花了一点工夫,隶京才弄懂她的意思“你是说穿了鞋袜你站不稳?”

  她点了点头,低垂的头紧盯着他穿了鞋袜的脚…他果然是和⺟亲一样脆弱的人,必须穿了鞋袜才能走路。她怜惜地望着他。

  在她的眼神里隶京感觉自己的⾝子都快被融化了。将鞋袜丢到秦嫂手中,他替她做出决定“既然她不想穿就让她光着脚喽!”

  这算怎么回事?秦嫂有点搞不懂,为什么一牵扯到虎彪彪的事,隶京就失去平⽇的冷静,变成了一个毫无理智和判断的人。

  他现在给她的感觉像极了志⾼当初遇见隶京他娘时的样子,那么聪明的男人遇上那个狐媚女子全失了准则。

  好歹隶京他娘是凡尘难得一见的美人,志⾼会妖心窍也不奇怪。虎彪彪这样一个左脸长着虎斑,连鞋袜都不穿的女子究竟哪里昅引隶京,秦嫂真是搞不懂了。

  是时候她得提醒隶京几句了“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得想清楚了,不能随着自己一时的来,到时候可是要吃苦头的。”

  那天早上,秦嫂看见他房里的虎彪彪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又来了!隶京自知不是小孩,也明⽩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有些出人意料,但所有的一切全在他的行动之中,他只是遵从自己的感觉,没什么好后悔的。

  “去端些热⽔来。”

  少爷一声令下,家里的下人全都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盆热⽔“少爷,您擦把脸。”

  隶京不接热手巾,反倒接了盆放在地上,冲虎彪彪使了个眼⾊“过来,洗脚。”她的脚总是光着,肯定很脏,洗了才好穿鞋。

  他比她娘还美丽的微笑,让虎彪彪一时心动蹭上前来。没等她把脚放进⽔盆里,一旁的下人早卷起袖子冲上前来“少爷,使不得,我来吧!让我来伺候少夫人吧!”

  虎彪彪一惊,顿时收回了脚,缩在一旁防备地看着他。

  她不喜陌生人…隶京支走了下人,冲她嚷:“我来给你洗脚好不好?”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他递给她的小板凳上。隶京一把抓住她的脚,硬是将两只又黑又脏的脚塞进了热⽔盆里,拿过自己平常洗脸的手巾着她脚上的污渍。

  守在旁边的下人见状下了一跳,少爷平⽇里向来是受人伺候,何曾照顾过别人。如今拿了自己洗脸的⽔盆、手巾来帮这个丑丫头清洗,看来,这丑女还真要摇⾝一变成了他们少夫人。

  这般如花似⽟,如仙似宝的少爷竟要娶这种女子为,众人都大叫浪费。

  他们俩却浑然不知,沉浸在彼此的眼神中。

  虎彪彪从来没用热⽔泡过脚,起初的时候有点热,她挣扎着要起⾝,他的大掌却硬是将她的脚按在⽔里。

  他看上去单薄的,力道却跟她家老头子不相上下,那就是雄的強悍吧!

  “好像猪脚哦!”她指指自己发红涨大的脚,许是泡了热⽔的关系,原本⼲瘦的脚掌变得软乎乎,一道暖流从他掌心握着她脚的地方向上蹿行,让她周⾝温暖起来。

  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暖和过了。

  令胡隶京奇怪的是,她光裸的脚不沾尘土,不知道是不是山里的姑娘都有这般特异功能。这样想着,他一点点着她的脚背,还时不时地用手拨拨她几小巧的脚指头。女孩子的脚都是这么可爱吗?他只见过她一人。

  除了她,没有哪个女孩会光着脚穿梭在墙壁上吧?

  她的特别他记在心里,却未多做他想。

  她坐在凳子上,他着她的脚,他们时不时胶着的眼神透露着彼此的心意。

  隶京平视她的眼眸,忽而问道:“你要嫁给我为吗?”

  什么是嫁给他为?就是像老头子和娘那样吗?虎彪彪不确定,但是她知道一点“我要和你在一起。”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变得強大,她要变強,她要成为真正的妖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打败老头子。

  “不过,”她有个要求“可不可以不穿那东西。”她指了指他手边小巧精致的鞋袜,穿上那玩意,她恐怕就爬不上墙了。

  隶京将鞋袜丢到一边,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这些年来,除了看着他长大的秦嫂,没有人真正想和他在一起,她是第一个,这已经⾜够了。牵起她的手,他要带她去做一件事“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娘。”

  “见你娘?”

  “娘”这个词在虎彪彪的脑海里意味着美丽,她的娘就很美,想来他的娘也一定很美吧!她愉快地握紧他的手从椅子上跳下来,这就跟他一起走。

  秦嫂望着两人的背影,怀揣着鞋袜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一下没了主意,她唯有求助⾝边的人“小林,你说隶京这次是来真的吗?”

  小林师傅反问道:“你希望少爷他是假的吗?”

  秦嫂当然希望隶京能找个陪他的人,可是以他的⾝份这谈何容易,为什么他就偏偏选了一个古里古怪的虎彪彪呢?

  “虎彪彪不适合隶京,她看起来太…太奇怪了。”

  “不一定适合的人才是想要的人。”

  小林师傅侧望着秦嫂,眼神中蔵着几分扑朔离…

  ~~~

  依照老规矩,胡隶京沿着地下通道一直走到最里层,在松木门前,他叩了叩。不同的是,这回他多叩了一声,替他⾝边的虎彪彪向门里的⺟亲打了招呼。门自动打开了,胡隶京在踏出第一步后顿时后悔了。

  他应该听秦嫂的话命令虎彪彪穿上鞋袜的,门內全是冰砌成的,她这样光着脚能行吗?

  “冷吗?”他停下脚步问道。

  虎彪彪的眼球已经被这个冰的世界昅引了,本没听到他的提问,更没感觉到脚下的寒意。

  这样光着脚都没事?她的确够強悍。

  这座冰城就建在胡府的地下,可胡隶京却鲜少前来。一方面是⺟亲严噤他常常出现于此,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面对⺟亲呼唤⽗亲的哀思。

  在⺟亲的眼里,除了⽗亲,她看不到第二个人,也看不到他这个儿子。

  他不喜这种被忽略的感觉,从小就不喜。要是没有秦嫂的照看,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恐怕还不如躺在冰棺材里的⽗亲吧!

  一想到这些,他就决定带虎彪彪见过⺟亲,然后尽快离开。

  “⺟亲,我带一个人来见您。”这座冰城他来过不少次,可下一次还是会路。不是他愚钝,实在是⺟亲设下的结境,他无力穿越。没办法,他只好牵着虎彪彪的手凭感觉向前摸索“⺟亲,您听见了吗?我来看您了,我还带了虎彪彪来,她是我选出的,我特意带她来见您。”

  寒风划过他的脸颊,没等他弄明⽩,手心里牵着的那份温暖已经然无存。

  “虎彪彪!虎彪彪…”

  在这冰城里,她不会平⽩消失,只有一种可能…她被⺟亲带走了。

  ⺟亲为什么要带走她?为什么?

  “⺟亲,是您带走了虎彪彪吗?她是儿子选择的,请您放了她。”他向着冰城深处吼叫,⺟亲做事虽然不符合常理,但也有她的原则,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带走虎彪彪,除非她的某种特质引起⺟亲的不満。可是⺟亲尚未和她相处,没道理会产生矛盾啊!

  妖的理论永远不是他能理解的。

  他是人,他要做个真正的人,他不做妖。

  胡隶京唯一能做的就是劝说⺟亲放了虎彪彪“娘,您放了她吧!娘…”

  “她对你很重要吗?”

  冰反出⺟亲如月般皎洁的面颊,都说他美,其实这朔镇最美的当属⺟亲,只可惜她不是美人,她是美妖。

  “隶京给⺟亲请安,今天孩儿特意带虎彪彪姑娘来拜见⺟亲,孩儿想告诉⺟亲,孩儿已经选定了成亲的对象。”

  “就是这位虎姑娘?”

  只消她一记眼神,虎彪彪的⾝体就被悬挂在了半空中。虎彪彪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挣扎、解脫,可无论她怎么踢腾双脚,都无法让光裸的脚丫子碰到冰。

  她集中神志,想用妖力帮助自己,结果只是徒劳。

  她竟挣不过胡隶京的⺟亲对她的控制,难道说…

  “你是妖!”不是半妖,是纯正⾎统的妖精,胡隶京的⺟亲是真正的妖!

  这个认识在虎彪彪的心头窜起一阵风,她赫然明⽩了幽灵小表的指引。

  被这个小丫头看破了⾝份,胡⺟并没有丝毫的紧张,她牵起嘴角,笑得很美,嫣红的有着嗜⾎的魔力“能看破我的⾝份,虎姑娘,你也不简单啊!”她的确不简单,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恐慌会胡思想,却未必能一语道破⺟亲的⾝份,虎彪彪的反应让胡隶京产生了一种他不敢相信的假设。

  假设虎彪彪见过真正的妖精,假设她也有妖精的⾎统,假设她的⾝上流着一半妖精的⾎

  想知道答案吗?

  胡⺟的纤纤⽟手扬起一道冰冷的风,连着碎冰一同啄伤虎彪彪的手臂。⾎顺着她的手落到胡⺟的指间,她伸出⾆头,品尝着⾎的腥气。

  胭脂、丁香⾆和带着痛的⾎融在胡隶京的眼前,令他不自觉地闭上双眼。

  妖,到底是妖,与人不同。

  他害怕自己的⾝上流有⺟亲这般嗜⾎的因子,却又‮望渴‬知道虎彪彪的⾎究竟和他是否一样。

  唯有胡⺟能给他答案“孩子,你没猜错,她的⾝上的确流着妖精的⾎。”

  “她是妖精?”胡隶京吃惊地望着被吊在半空中的虎彪彪,她抿了抿角,没有解释。这算什么?默认吗?

  “你真是妖精?”他昂着头问她,对眼前明摆着的事实仍不肯相信。

  胡⺟的指尖抚上虎彪彪左脸上的虎斑,手指‮摩抚‬之处沁出一点一点的⾎珠,像被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划过。感觉不到疼痛,已是伤痕累累。

  不疼,虎斑上的伤痕真的一点也不觉得痛。可是虎彪彪就是讨厌这种被妖精捏在手中的感觉,她的软弱、她的无能摆在眼前,让她想起老头子训练她的那段⽇子。

  苦,却不能哭。

  “放开我!”她龇牙咧嘴地瞪着胡⺟,手脚虽不能动,张开的嘴却能显显她锋利的牙。

  她被吊在半空中还能这么有生命力,这正是胡⺟所需要的“不愧是我的儿子,知道我最需要的就是这种生命力強盛的妖,虽然她的⾎统不够纯正,不过也许可以帮我找回你爹的魂魄。”

  她的手掐上虎彪彪的颈项,着她释放出魂魄…⺟亲这是要她的命!

  虎彪彪光裸的脚在他面前无助地踢腾,他想起了她的脚被他握在手心里温暖的感觉,连带着记起了她誓言要和他在一起的承诺…

  不行!

  胡隶京蓦然惊醒,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子死在你面前,你不能!

  “⺟亲,你放过虎彪彪吧!就算你把她的妖力出来,爹也不会复活的,你就放过她吧!”胡隶京想要从⺟亲手上将虎彪彪夺下,可他的力量不⾜以抵抗⺟亲,只有拼命地呐喊才能释放他的庒力“⺟亲,你别这样!爹死了这么多年,你就别再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这不是幻想。”胡⺟从不认为守着一具尸体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要集合妖力,我就能把志⾼的魂魄从冥界追回来…我一定能!”

  強烈的意志让胡⺟加重手中的魔力,她对虎彪彪的命志在必得。

  眼见着虎彪彪的头顶散发出弥漫的亮光,她的生命也随之散去。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亲手里吗?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冲动,胡隶京的手超越了他的意志,直接伸向⺟亲的肩膀。

  没想到他会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胡⺟一时失神,收回了伸向虎彪彪的夺命之手。眼瞅着儿子,她心生寒意“你居然为了这个半妖向我出手?”

  胡隶京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从未想过会要用自己的手去伤害⺟亲。即便除了生下他,她从未尽饼⺟亲之责,他依然敬她…这是秦嫂教他的孝道,是人才有的礼仪。

  “不是的…我…”

  胡⺟不需要任何解释,撤去结境,虎彪彪的⾝体从半空中滑落到胡隶京的脚边“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谁让你们是同一种人呢!”

  人?他们是人吗?

  虎彪彪扶着胡隶京的⾝体慢慢爬起来,微眯着虎眸紧锁着他,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果他的⺟亲是妖,他的爹是人,那他跟她一样,也是半妖喽!

  大千世界、云云众生中,她这个半妖竟然也有同伴…

  可能吗?

  ~~~

  大概是被胡⺟的妖力震伤了,虎彪彪刚走一小段路就累得气吁吁。脚脖子上套着的金环黑铃丁冬作响,她好想歇一会儿。可是他脚步不停,她也只能跟在他⾝后慢慢地挪动。

  胡隶京走了好长一段路,蓦然回头察觉她光裸的脚面沾満尘土。

  平时她走在任何地方,她光着的脚都是⼲净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你的妖力在减弱?”

  也许吧!她抿了抿⼲裂的嘴,微微点了点头“不要紧,走吧!”

  胡府的院子不算太大,可是回房的路却走了好久。停下来歇一会儿吧!不是为她考虑,是他不想那么快就一个人坐在房里,独自面对复杂的自己。

  “家⺟伤你是因为…”

  “你爹。”透过结境,虎彪彪看见了冰棺材里躺着一个男人,跟胡隶京长得完全不像,不过凭胡⺟的态度,她猜想那人便是胡隶京的⽗亲“你娘想用我的妖力让你爹复活,是吗?”

  平⽇里看她话不多,没想到她脑子居然灵光“我没想到你是半妖。”

  “我也没想到你娘是妖。”这意味着,有可能他…也是半妖。

  想到他的⾎管里流着与她相似的⾎,虎彪彪的心中像有阵舂⽇的风涌而出。

  ⽔眸凝望着他,她仿佛看到了她自己…

  稚嫰的她光着脚蜷缩在树屋上,树下猎户们的小孩子冲她扔石头,骂她是妖怪,她摇着手替自己辩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人话。

  她受伤了,额头、手臂流着⾎,她想推开树屋的门向娘撒娇,老头子却一脚将她踹到树下,然后将尖利的树枝塞进她手里亲口告诉她:你既不是妖,也不是人,在这个世上你是唯一的,你没有同伴可以依靠,你得自己保护自己。

  她丢开树枝,想爬回树屋,她每爬上一步,老头子就将她踹下去。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筋疲力尽。

  她的脚沾満了她自己的⾎,她好想哭,可是眼泪尚未流到眼底,猎户的小孩又来了。

  几个男娃娃凑过来扬起拳头一边揍她一边骂…

  你是妖怪!你是吃人的妖怪!

  我不是!我不是妖怪,我娘就是人,我也是人。

  你不是!你把你娘吃了。

  我没有!我娘…我娘是我爹吃掉的。

  你爹吃人,你一定也会吃人。我们要打死你!打死你!

  不要!不要打我,不要!

  她闭上眼扬起树枝胡地反击,世界在她眼前,在她耳畔消失了,她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能拼命地挥舞着双臂,不知疲倦。

  好久好久,时间仿佛过了一生那么漫长。她的耳朵重新恢复功能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声是人类发出的脆弱的惨叫。

  流⾎了!流⾎了!

  有妖怪!

  妖怪吃人了!

  大家快点逃啊!妖怪吃人了!

  她睁开了双眼,看着和她差不多⾝⾼的男娃娃边哭边跑,边叫边逃,跌倒了继续爬起来再跑。

  他们为什么逃得这么快?他们这是在⼲什么?他们怕什么?

  他们怕的是你!

  爹苍老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她听不懂,为什么这些和她差不多的孩子会怕她?她并不可怕啊!

  因为你是半妖。

  半妖!

  半妖…

  她是半妖,妖不屑于她不够纯净的⾎脉和永远无法提升到顶级的低能法力,人害怕她⾎管里流着的妖的⾎。她伤害了人,也不融于妖,于是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这个世上,她没有同伴,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不!不是的!她有同伴,她据幽灵小表的提示找到了另一个半妖。

  他是…

  ~~~

  “胡隶京!”

  “你睡着了。”

  她睁开双眼的时候,⾝体躺在绵软的上,他的

  前几个晚上,她一直躺在下的脚凳上,虽然觉得他的很软,她却不敢睡上去,总觉得那不是属于她的地方。

  这一刻,当她的眼前汇集起他的面容…半妖的面容,她觉得自己可以安心地睡在这里了。

  心里觉得轻松,她长叹一声,深呼昅的结果是鼻子里窜进了一抹子甜香。

  “那是什么?”她瞅着前冒烟的炉子,手已经揪紧了华丽的锦被…老头子每每看到树屋內某处冒烟,都会拿起鹿⽪拼命地拍打,直到烟彻底灭掉为止。

  那时候虎彪彪不懂,以老头子的妖法,本可以不用这样费事的,也许轻摇手指整个树林的烟都灭了。他仿佛…仿佛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为什么?因为她的妖力无法达到动动手指就灰飞湮灭的地步吗?

  老头子的想法她从来不懂,因为他是妖,她的⾝体里却流着凡人的⾎。

  “你走神了,刚刚也是这样。你看着我,忽然说些很奇怪的话,我看你八成是前几晚睡得不大好,所以抱你上,点了能安抚情绪的甜香让你多睡一会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瞧她紧盯着前的香炉,胡隶京走到香炉跟前,菗出一捻子拨了拨烟灰“这是香炉,焚出甜香,有助于你睡眠。”

  她不懂这些凡人的玩意,但她知道一点“这种香太馥,会坏了你的嗅觉。”

  他浅笑,恰似甜香这般“哪有这么严重?我又不是狗,要那么好的鼻子做什么?”

  他不懂吗?也对!他一直生活在这种豪门大户里,他不懂这些也很正常。看在他抱她上‮觉睡‬的分上,虎彪彪愿意引导他,首先他得明⽩“鼻子对半妖很重要…”

  “我不是半妖!”他捏着捻子的手晃了一下,香炉內的烟灰撒在地上,染灰了一片。

  他不相信她的判断?虎彪彪要证明给他看“凭我的感应,你娘应该是狐妖,你爹是人,照此推断,你的⾝体里应该流淌着狐妖和人的⾎,你当然是半妖。”

  “我说我不是!”他的手已迅速窜上她的脖子,勒紧她的咽喉,他随时准备要她的命“再说一遍,我不是半妖,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我们都是半妖,只不过你⾝上流着狐妖的⾎,而给我生命的老头子却是虎妖,除此以外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人!”他张开嘴向她吼,那张美如月的脸庞因为发怒而染上火烧云似的殷红,像夕下的…狐狸!火狐狸!

  “这辈子我只会是人,我也只想做人。”

  “可你是半妖!”这是事实,他改变不了的事实,虽然接受这个很难。

  “你走吧!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胡府,离开朔镇,我只当没见过你。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不敢保证我⺟亲会不会以你的妖力祭祀我⽗亲,你也看到了,以你的妖法本不⾜以跟她抗衡。至于选亲的事…只当是一个玩笑,你是半妖,应该不会介意这些凡人的俗礼吧!”

  只要她离开,他相信他还是会回到从前的⽇子,他还是胡府少东家,还是一个看上去与人无异,只是过分漂亮了些的平常人…除了每个月的那‮夜一‬。

  他背过⾝对她下了最后的驱逐,她光着脚下了,踩在脚凳上,冰冷重新唤回她的孤独感,他决绝的背影让她明⽩了一点:半妖是没有同伴的。

  所以,她不做半妖。

  “我不会离开。”

  正因为她是半妖,她的妖法才不⾜以跟他⺟亲相抗衡,如果她能纯净⾝上的⾎,总有一天她会比他⺟亲…比那个狐妖強。

  虎彪彪清楚地告诉他自己的来由:“有个小表头告诉我,朔镇最美的人能帮我摆脫半妖的⾝份变成真正的妖怪。我按照他的提示找到了你,除非我褪去⾝体里属于凡人的⾎统,否则我不会离开朔镇,更不会离开你。”

  她的坚持,他无力改变,亦不想屈从。那只好“随你便!反正,我不会娶你的。”

  她也不会嫁给他,一个连自己是半妖都不敢承认的家伙凭什么娶她?

  她不屑地将头扭向一边,眼见着原本⼲净的地面染了一摊香灰,就像她美丽的脸被虎斑笼罩似的,丑陋中透着怪异。她在他眼中就是这么怪异吧!

  那又怎样,只要她变成真正的妖,再修炼上几百年,还怕找不到另一只妖与她相伴千年、万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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