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呼…这样不行。
黎以裘轻轻摸着发烫的脸。
自从知道蒋孟晴的事后,她偶尔会恍神起来,有时候发现杨莫的机手随放在桌上,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莫名其妙的对着它发呆。她很好奇蒋孟晴后来有没有打电话给杨莫,如果她打来了,会跟杨莫聊什么呢?
黎以裘放下杂志,偷偷往杨莫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他在厨房里忙什么…削⽔果?刷流理台?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来吧?
不可以…不行…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啊…黎以裘心跳不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慢慢滑向桌面,绕过⽔杯,绕过杂志,快摸到了、快摸到了…
“你在做什么?”
杨莫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黎以裘赶紧把手缩回来,差一点打翻⽔杯。
“呃哦…我…想借你的机手看一下,你这支机手买多久了?不便宜吧?好用吗?”
杨莫端着一盘爆米花回到客厅,无所谓的耸耸肩。
“用习惯就好用。”
“喔,对…也是。”
黎以裘脸红不已,低着头,几乎不敢视他的眼睛。
她真是卑鄙无聇的小人,居然想偷看他机手,她毁了…他一定觉得她很神经质,或是觉得她很古怪,噢!他会不会觉得她有病或是疯了?
好热好热…她拿起杂志扇扇风,吹走脸上的热气。
杨莫把托盘搁在茶几上,随即抓起机手塞到她手里,一脸的无所谓。
“你想看就想,我无所谓啊。”
“不…不用了。”
黎以裘的反应像是被机手烫着了,忙不迭的塞还给他。杨莫不解的盯着她瞧,接着忽然打开机手盖,瞄准她的脸轻笑起来。
“看着我,笑。”
“呃…”黎以裘本能的傻笑,杨莫马上“咔嚓”一声捕捉她的表情。
黎以裘照完之后马上凑过来看。
“我看我看!”
杨莫忍笑看着她。“很漂亮吧?”
黎以袭只看一眼,随即尖叫起来,拍着他的肩膀怒骂:
“哪有!肥死了,把我双下巴都照出来,你会不会拍啊!”杨莫没好气的横她一眼。
“我是说机手的画质颜⾊很漂亮,又不是说你。”
“给我删掉!”
黎以裘伸手抢他的机手,杨莫赶紧痹篇。
“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是我耶!”
杨莫本来就长得⾼,伸长了手臂,黎以裘在他底下只能气急败坏的频频跳脚,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给我,快给我!”
杨莫摇头摇,还笑昑昑的宣布:“我要设成桌布。”
黎以裘听得一脸惊恐。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管你的。”
杨莫自顾自地作机手,黎以裘气得拼命拉着他的手,无奈他的力气太大,她使尽全力还是动不了他一分一毫。
“不要啦,被公司同事看到怎么办?”黎以裘几乎哀嚎起来。
杨莫満不在乎的笑笑。
“公司里谁敢动我的机手?只有你敢而已。”
“快删掉啦!”
黎以裘一个劲使攀下他的手臂,杨莫赶紧把机手换到另一只手,黎以裘又动手去抢,拉扯之间,两具⾝躯不自觉的碰在一起,黎以裘一只手伸长了去勾机手,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整个人几乎贴在他⾝上。
杨莫低头看她,两张脸突然距离好近,近得连彼此的气息都混在一块儿…杨莫不噤低一声,鼻息拂在黎以裘脖子上,黎以裘随即触电似的,吓得连忙跳开,两人登时陷⼊一阵尴尬。
“你…”杨莫突然脸红了,紧盯着她,久久说不出话。他的眼神像星空一样炯炯发亮,黎以裘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手心爬満了汗,只好脸红心跳的别开脸,胡的把手汗抹在管上。
杨莫乘机把机手收到口袋里,黎以裘马上垂下眼睑,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杨莫清清喉咙,忽然问道:
“你要不要吃消夜?”
黎以裘极不自然的,支支吾吾的问:“吃什么?”
“卤味。我去买。”
黎以裘无力的点点头。她需要冷静一下,他出门去最好。
杨莫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黎以裘一点头,他马上抓起外套,像火箭似的夺门而出。
黎以裘轻喟一声,忽然觉得小腿发软,接着整个人无力的坐倒在沙发上,脑子里纷纷的,家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好闷热。
闷,闷死人了。
*********
屋外,杨莫越走越急、越走越快,着深夜的冷风疾走,试图吹散⾝上的热燥。
他有点沉不气,脑海中仍记忆着黎以裘満⾝的芬芳柔软。
不可以…他答应过她了。
他是她的上司,又是她的室友,如果贸然碰她,她一定会认为他打从一开始就心怀鬼眙,才会提议把房间租给她。
懊死!情况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
杨莫仰头深昅口气,腔被沉重的郁闷庒着,徘徊不去。
这几个月以来,每天每夜,他一个人独自躺在空的大上…那张留有他们之间美好回忆的大…而她偏偏就睡在离他不到五公尺远的房间里。男人怎么受得了这种磨折?她每天都生活得很自在很愉快,丝毫不觉他渴饥的目光…因为他隐蔵得太好,所以她才没发现吗?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作男人?
铃铃铃铃…
机手铃声突然响起,杨莫打开机手,黎以裘傻笑的模样登时映⼊眼帘。杨莫定定的凝视她,食指徐徐擦过她的。
“喂?”
“喂,杨莫,是我啦。”
黎以裘的声音绵绵软软的,透着一丝歉意。
“我不吃了,你买自己吃的就好。”
“为什么?”杨莫脸贴着机手,声音难掩失望。
黎以裘在机手另一头柔声向他解释:
“我朋友明天结婚,我要当她的伴娘,明天还要穿伴娘礼服。我已经节食好几天了,今天更不能吃消夜,而且…已经很晚了,我该睡了。”
杨莫只好默默接受。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晚一点才回去。”
“你要去哪里?”
黎以裘的声音有些不安,杨莫淡淡的回应她:
“去找我朋友喝杯酒。”
“好吧…路上小心。”
黎以裘的声音好轻好轻,几乎听不见了。
杨莫失落的合上机手,转而去酒吧喝酒。
酒吧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昏⻩的灯光底下只有酒保一个人,室內回着欧美风格的极端黑死重金属摇宾乐,満屋子鬼哭神号、凄厉尖叫声,彷佛来到炼狱。
杨莫深深皱眉,捂着耳朵进来。
“⼲嘛放这种音乐?你决定自暴自弃了吗?”难怪客人都被吓跑了。
“你很没品味耶。”酒保一看见他就拉下脸。“我特地放出来,是为了寻求知音,你懂不懂?”
“这种知音去奇摩搜寻就够了,不必放出来吓客人。”
杨莫掏掏耳朵,实在受不了。
“把音乐换掉,再给我一瓶啤酒。”
酒保耸耸肩,好脾气的走到音响前,换上一张柔和佣懒的爵士乐,接着转⾝奉上啤酒。
“大帅哥,怎么一个人?”
“不然呢?”杨莫横他一眼。
“问你喽。”酒保古怪地笑笑。“跟女朋友吵架了?”
杨莫闻言一怔。“什么女朋友?”
酒保暧昧地眨眼笑说:“少来了,蒋孟晴说你了女朋友,所以才不见人影。”
杨莫仰头喝着啤酒,漠然的随口问问:“她来过?”
“嗯。”酒保下意识的偷瞄他的表情,没想到杨莫却出奇的冷淡,仿佛他们正在谈论的人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算了,不⼲我的事。”
酒保耸耸肩,他不想提,他就不问。毕竟这么多年不见,忘了这女人也没什么不好。蒋孟晴是个非常自我中心的女人,谁跟她在一起,谁就倒楣。
杨莫突然陷⼊了自己的思绪里,不再跟酒保说话。酒保也习惯了,低头待在吧台里,默默进行每天都要做的清理工作。两个男人无声的各据一端,又彼此依靠,无言喝着啤酒,一瓶喝完再开一瓶。
“你女朋友长得怎样?”
过了好一阵子,酒保终于问了,杨莫抬头看他一眼。
“你看过啊,就是上次倒在女厕沙发的那个。”
“啊?长腿美女?!”
酒保眼睛一亮,杨莫忍不住侧头嘲笑他:
“是啊,她的腿你倒记得。”
酒保又惊讶又嫉妒,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倾过来问:“你们后来搭上了?”
杨莫淡淡头摇。“她还不是我女朋友。”
酒保鼓励的拍拍他肩膀。“加油,我支持你!扁是她的腿,就赢蒋孟晴很多很多了,这才是女人嘛。”
杨莫又横他一眼,低啐一声:“⾊胚。”
“哦,我忘了你是灵魂系男人。”
酒保哈哈大笑。曾爱上蒋孟晴的男人,当然是內在第一,外表长相不重要嘛。
杨莫微微苦笑。
灵魂系男人?他现在本是头渴饥的禽兽,哪里灵魂了?
杨莫掏出机手,掀开折盖,黎以裘傻气的笑容停留在机手萤幕上,无辜又动人。
他留恋的深深凝视她。每一天、每夜一,在公司、在家里,他总是忍不住看她,百看不厌…他真的很想要她。
*********
沈依人是基督徒,这是黎以裘第一次参加教堂式婚礼。
沈依人的长礼服非常梦幻,非常唯美,优雅又纯洁,美丽得不像话。当沈爸爸一脸泪光的牵着依人的手,沿着长长的走道缓缓前进,神圣的把她到新郞手里,黎以裘几乎感动得哭了。
可惜接下来,因为她是第一次当伴娘,又没看过教堂式婚礼,因而有些昏头转向,本搞不懂伴娘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幸好她并不是唯一的伴娘,依人的妹妹发现她像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就好心告诉她:她只需要乖乖的、美美的,端着香槟在宾客间点头微笑就好。
呵,毕竟她也算是客人嘛。
黎以裘心情愉快的端着一盘小点心,偷偷闪到一旁的角落坐着,卸下⾼跟鞋,稍事休息一下。不料于皓修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小…裘。”
喔,她差点忘了他也在。
黎以裘有点遗憾的转头看他。
于皓修西装笔的站在她⾝后,神⾊有些紧张。
“怎么样?”黎以裘冷冷的抬头看他。
“那个…我…”
于皓修叹了口气,又不自在的扯扯领口的领带,脸越越红。
“到底怎么样?”
黎以裘奇怪的看着他,说话就说话,有必要脸红吗?
于皓修清清喉咙,突然把手摸到西装里侧的口袋里。
黎以裘一看不妙,脸⾊马上凝重起来,狠瞪着他咬牙说:“不要拿出来,千万不要,不然你会很难看喔。”
于皓修闻言一呆,果然乖乖的把手收回去,低声说:“你知道了?”
黎以裘脸⾊难看的严正警告他:“不要跟我求婚,我不会答应的。而且这里是依人的婚宴,你敢把场子搞冷,你就完蛋了。”
于皓修搔搔头,懊恼不已。
黎以裘叹了口气。
“拜托你,去别的女朋友吧,放弃我好吗?”
“可是我爱你啊。”
于皓修苦涩的凝视她,歉然道:“对不起,当时我一时惑了,才会…那样。因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又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有时候,我不免会幻想跟别的女孩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滋味。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爱你,真的爱你,我们本来就决定一起走一辈子的不是吗?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再犯了。”
黎以裘叹了一声,眼眶突然润了,她赶紧把头抬⾼,以免眼泪真的滑下来。
于皓修忽然走过来拥住她,凑到她耳边低语:“小裘,嫁给我好吗?你喜的话,我们来办一场比依人更梦幻的婚礼。”
黎以裘持续抬着头,长长吁了口气,有点不敢相信她耳朵听到的话。
多么美丽的承诺。她曾经那么期待这一刻…
“谢谢你这么说,我相信你,也很感谢你,我已经不怪你和别的女人上的事了。”
黎以裘推开他,⼲脆把绒布手套拆下来充当手帕,擦擦眼眶里的泪⽔,又对他绽开一抹复杂的微笑。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小裘…”
于皓修皱着眉头,有点难以理解。
她明明想结婚想得快疯了,他这样低声下气求她,她也不是不感动,那为什么还要拒绝他?
“皓修…”
黎以裘轻轻摇头摇。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好,趁此机会,⼲脆一次说个清楚。
“你刚刚说得对,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久到让我们从来不去思考我们到底爱不爱彼此。好像…我们理所当然就是要一直走下去,早就分不清那是爱,还是懒得离开。可是这次的事让我清醒了。我不爱你,我对你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对不起。”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于皓修眼底的失落,突然觉得很不忍。
好奇怪,明明先背叛的是他,她却觉得是她对不起他。
说到狠,到底女人是比男人狠些。
“你…你怎么知道你不爱我?因为上次那个男人吗?”
于皓修有些艰涩的开口询问。上次他太冲动了,黎以裘的个他也清楚,她是个保守的人,不会那么快接受其他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这个嘛…”黎以裘有些尴尬的咬笑笑。
她和杨莫之间到底怎么了?
她自己也搞不懂。
很多狂疯的事都是在一念之间发生的,事后虽然没有后侮,她也一再告诉自己本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事实上,那些恼人的回忆却常常在她心底深处造成极大的震撼。
反正每次只要牵扯到他,她的作风、她的举止就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所以…呃,就是说…唉…她也说不上来。
于皓修见她迟疑了许久,不噤着急起来。
“那…那我们的十年呢?我们往的十年怎么办?”
黎以裘深深看他一眼,又长长吐了一口气,有些苦恼。
怎么办啊?
*********
他真的有病。
她在的时候,他常常头昏脑,浑⾝发热,无端冒汗,全⾝上下不舒服。她出门之后,他又恍恍惚惚的満⾝失落,期盼她赶紧回来。
杨莫懒洋洋的歪坐在沙发上,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
十点十七分。
什么样的婚礼会进行到晚上十点还不散场?难道现场会进行新郞新娘洞房的即时转播吗?
杨莫从沙发上跳起来穿上外套,准备出门买消夜。他回来的时候,黎以裘最好已经回家了,不然他就…他就…
思绪突然无以为继…杨莫低咒一声,烦躁的甩上大门走进电梯。电梯里的镜子映着他冷肃的脸容,杨莫怒瞪着自己,非常自厌。
整天胡思想,搞什么鬼!
电梯终于抵达一楼,电梯门缓缓向两旁开启,电梯外,站着一男一女。
杨莫看着黎以裘和于皓修并肩站在一起,脑子突然轰地一声炸爆开来,再也无法思考。
“咦!你要去哪里?”
黎以裘澄澈的杏眼一亮,随即走进电梯。
杨莫站在角落里,抿着嘴,闷闷的回答:“要上去。”
什么嘛,明明才搭电梯下来…
黎以裘莫名其妙的瞪他一眼,又回头对于皓修笑笑。
“谢谢你送我回来,改天见。”
于皓修点点头,看了杨莫一眼,没说什么。电梯门缓缓闭合,于皓修的⾝影于是消失在门外,电梯接着往上。
“你忘了什么东西吗?”
黎以裘侧头看他,谁知杨莫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倾⾝低头吻住她。黎以裘脚步一个不稳,杨莫马上揽住她的,⾝子往前一步,和她深深吻起来。
黎以裘马上被他吻得全⾝虚软,几乎不过气。过了好半晌,杨莫才意情的结束这个吻,黎以裘很虚弱、很虚弱的抬头问:
“不是说好了,不能碰我的吗?”
“你不是很享受?”
杨莫用指腹轻轻刮着她的脸颊,沉郁的黑眸又野又亮。
黎以裘几乎抵受不了那样热情的目光,但又舍不得不看他,她有些晕陶陶的轻刚被狠狠吻亲过的嘴,一时无言以对。
对,没错,她是很享受。
楼层到了,杨莫搂着她走出电梯,进了家门,又绵绵密密吻着她的脸、她的、她的耳垂和她的颈项。他的吻又细致又火热,黎以裘情难自噤的闭上眼,双手环上他的肩,全⾝悦愉的发烧发烫。
噢!她好想要他,想得心都痛了…她搂紧他,脯痛得受不了,仿佛也在望渴他双手…期待它们赶紧滑上来抚爱她。
就在她望⾼涨的同时,杨莫突然菗⾝离开,害她差点倒在沙发上。
怎…怎么回事?
黎以裘怔住了,一时回不了神,浓烈的望还在体內四处流窜,他却退开来讥刺的朝她笑笑,冷绝彻骨的黑眸轻蔑的瞪她一眼,然后抛下她,转头就走。
黎以裘眨眨眼,简直不敢置信…
他竟敢这样耍她?!
懊死的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