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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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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着,⽇的味道也跟着飘扬在“梦园”里,闻得⾝心好舒畅。

  “梦园”位于“形影楼”內,亦是属于殷愿所支配的产业。据殷家总管所言,殷愿少爷最爱坐在凉亭里,思索“殷家庄”的走向。

  江淘儿懂得殷愿为何会爱上这座“梦园”了,舒心氛围的确能让思虑清晰,并且园里景致如画,她就看痴了,坐在凉亭石桌前,望着四周宛若桃花源般的风景,她终于忍不住提起画笔在宣纸上开始作画,将“梦园”宛若幻境般的山⽔造景与优雅楼阁一笔一笔地绘画出来。

  画好了一幅景物图后,又抬眼望了下实景,満意一笑。

  很久没这么快乐过了。

  自从⽗亲因为作保之事被朋友出卖背叛,导致江家一无所有,最后甚至得卖女为婢还债后,江淘儿就体认到再亲的人都还是可以为利益而背叛承诺,也因为此事的冲击,导致她会害怕人心,尤其对殷愿她更是忌惮。

  可是在浸猪笼事件后,她深陷在殷愿的温柔之下,这几⽇来她一直被温暖感觉给包围住,对他的怀疑甚至消失殆尽。

  “不行,如果他又要使坏,我还是得叨念他一下!”画笔正在勾勒着殷愿的耳朵,顿了顿后,旋即噗哧一笑。“他会乐于听我的劝告吧?应该是如此…”江淘儿吐了吐粉丁小⾆,又画着殷愿的人像。“我的快乐也希望有人可以分享,花帖姐姐和又星姐姐现在不知道过得如何?”她想起一起被卖进“单家堡”的花帖与薛又星,对她俩的遭遇也是充満同情。她俩跟她一样都是天涯沦落人,只是她现在“跑”到“殷家庄”来,⽇子过得还不错,却不知仍在“单家堡”的两位是否安好?

  江淘儿手中的画笔转而将两姝的容貌模样绘在画纸上。

  唰唰唰…

  倏地,江淘儿手一顿,聆听,是扫地声。

  “梦围”占地极广,她选择休憩画画的凉亭后方正有一片假山与枝叶茂盛的大树,而她所坐的位置恰巧被拔厚壮的树⼲给挡住,让扫地的仆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两名扫地仆人按照住例打扫着“梦园”而午时时分,通常不会有主子来此偷闲,两人的对谈声音就大了些。

  “单家真以为得到了『仁义王』之位了吗?哼,瞧单家小厮嚣张得很,真是气死我了!”阿财方才出外受到了委屈,忍不住向童哥抱怨着“单家堡”的自以为是。

  “唉,该怪百姓眼拙,单太爷明明就是沽名钓誉之辈,怎么大家伙儿就是看不出来,还一迳儿地把他当神来拜呢?”

  “没错,单家不是神,他们是魔才对!单太爷在暗地里做了很多很多的坏事,只是苦无证据揭发,单家最近几年愿意行善布施,并非为了赎罪,而是为了争取『仁义王』的爵位。等着看好了,一旦『仁义王』到手,单家不露出真面目来,我脑袋给你当椅子坐!”

  “是啊…单家还曾经欺奴呢…”声音愈来愈远,二仆的扫地声也愈来愈小声,终至消失。

  江淘儿愣愣的,她没听错吧“殷家庄”的仆人也在批判“单家堡”的恶,单家真是在沽名钓誉吗?

  “发什么呆?”不知何时,殷愿已站在江淘儿⾝边,一望,瞧见她发愣的表情。

  “喔,没事。”她摇首,一时间也不知要不要问出心中的疑虑。

  “这两人是谁?”殷愿瞥见桌上的画纸,说道:“原来你画功如此精湛,你懂丹青?”虽未上⾊,但精细的笔法已经抓住两姝容貌的精髓,笔墨虽简略,却可以将人物画得维妙维肖,让殷愿一眼就可以记住这两张少女的脸庞。

  江淘儿思索着要不要询问“单家堡”的情况,如果单家的“恶”是误传,那么两位姐姐就是安然无恙的,但反之呢?两位姐姐倘若遇上的是恶主,那可怎么办?

  “画里的人是又星姐姐与花帖姐姐,我们三人在同一时刻被带进『单家堡』,成为『单家堡』的丫环。”她看着他。“方才我听到仆人们斥责『单家堡』沽名钓誉,我问你,这些话是你用主子的⾝分煽动他们,要他们四处讲的,还是单家真是非善类?”

  殷愿淡淡回道:“我已说过,你会被单太爷给买下,纯粹是因为单家想夺取美名,单家的恶,我也告诉过你了,只是你不信。不过,单家也隐蔵不了本,你很快就会听见单家欺奴的流言。”

  江淘儿的心情动摇了,问道:“如果单家很坏,那你救救两位姐姐,你把她们救离单家!”

  “与我何关?”殷愿断然拒绝。

  “如果真如你所言,单家非善类,会欺奴,那么我那两位姐姐岂不是⾝处险境之中?若真的出事,我会懊悔没去救她们离开单家,我会內疚一辈子的!”愈想愈恐慌,人命是那么的脆弱,一个不注意,就可能断送。想到自己落⽔时幸亏殷愿及时救助一把,否则她早就成为溪里亡魂了,也之所以两位姐姐的命她现在不敢拿来当赌注,先救离开再说。

  “喔。”殷愿轻应,显然对两妹毫无救助的‮趣兴‬,他想要的,只有击溃“单家堡”另外就是把江淘儿留在⾝边。

  “喔?就喔?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江淘儿望着他漠不关心的神情,心凉了半截。

  “那两个女婢的生死其实与我无关。”殷愿淡淡回道。他的慈悲只会给她。

  “如果单家如你所言真是琊魔歪道,你一定要把她们救离开,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只要你了解『单家堡』是琊恶之堡便可,至于当细作之事也莫再提。当然,救人之事也与我无关。”

  江淘儿气结,他的善良又跑哪儿去了?

  “你要救出花帖姐姐跟又星姐姐…”

  她念着、叼念着、哀求着、请托着,又不断念着劝世佛经,喋喋不休地,得他头痛了起来。

  “你别说了。”

  江淘儿打定主意一定要殷愿答应,也要到他答应不可“你答应我吧,否则雷神发怒,会劈了你的脑袋瓜子!”

  “够了,别说了,我救人!”殷愿忍受不住,只好同意。

  她欣喜若狂。“你要说到做到喔!”

  殷愿忽然间意识到,也许单家就是不想要江淘儿,才会对失踪的她默然以对。

  “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喔!”江淘儿再次央求道。

  见到她笑靥灿灿,殷愿的视线再也舍不得移开,望着望着,瞧见她耳畔边沾了点颜料,食指抚上她的颊鬓。“你脸上沾上了颜料。”

  江淘儿一震,⾝子⿇酥了,他的指腹像是带着火,在她⽟肤上撩起一阵阵热焰,让她呼息绷紧,心弦颤,相视的目光,更是流怈出暧昧的情来。

  “在凉亭下卿卿我我的,也不怕仆役们窃语议论。”

  东方及忽然冒出来杀风景,凉亭里的旑旎氛围霎时间散了去。

  江淘儿红着脸,退了几步,沙哑地问着不速之客。“你是谁?”

  “你就是江淘儿姑娘吧?”东方及不答反问,仔细地审量着她。

  “你看够没有?”殷愿把江淘儿拉至⾝后,挡住他的目光。

  “这样我看不到他了啦!”江淘儿自行探出头来,问道:“这位公子是谁?”

  “敝人东方及,是殷愿的朋友。”东方及笑意盈盈地道:“江姑娘好纯真,但却可以用丫环⾝分吃定主子殷愿,真教人钦佩!今⽇得见你庐山真面目,敝人深感荣幸。”

  “东方公子怎么会认为我可以吃定殷愿?”江淘儿一脸茫然。“我怎么可脑控制得了殷愿?您言过其实了。”

  “你明明就让殷愿束手无策。”东方及非常确定。

  “够了,你可以离开了,别谈这些闲事。”殷愿一心想把两人给拉开些,总觉得不能让他俩太过亲近。

  “赶我?”东方及深深地叹了口气。

  “快走!”殷愿再道,之前虽然庒制下了他的好奇,也阻止他的介⼊,但他似乎耐告罄,不请自来地探查起他与江淘儿的“进展”

  “你在责怪我破坏旑旎氛围,但我又不是故意杀风景的,我只是没算好造访时间,这样就要吃闭门羹,真是可怜。”东方及抱怨着殷愿的不留情面。

  “你还是走吧。”殷愿清楚东方及故意说这些话就是要怒他。

  东方及又叹了口长气,故意再道:“你见⾊忘友,只想霸占江姑娘,甚至连朋友造访都不屑见之,敢情成了『情疯』了?”

  “什么是『情疯』?”殷愿问。

  “就是为情‮狂疯‬的疯子。”东方及扫视着他。“你现在就是个『情疯』。坠⼊情网后,你只会为爱‮狂疯‬、为爱糊涂、为爱变得不可理喻。而江姑娘呢,胆子忒大,竟敢与殷愿公子谈情说爱,想必也是个傻子,也该是个傻子才能匹配疯子啊!”“东方公子的说法让我一头雾⽔。”江淘儿听傻了,但心口的某一处角落也知道她对殷愿释出感情是下了极大的赌注,后果难料的。

  殷愿冷道:“东方公子喜人心神,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我想增长见闻。东方公子,请坐,我去替两位泡茶,我想听听您所谓的傻疯言论。”江淘儿起⾝要去厨房泡茶,然后再向他好好地讨教一番。

  “不必你去。”他可不想再把她当丫环使唤。“坐下,就算要泡茶也让其他人去做。”

  “喔。”江淘儿回座。

  啪啪啪!东方及鼓掌道:“看来你专心一意地想与她谈情说爱,也难怪争取『仁义王』的行动几乎没再积极进行了。”

  “你不要当『仁义王』了?”她低呼,此项消息若为真,意味着他不会再与“单家堡”作对,也是好事一桩吧。

  “不要擅自替我决定答案。”殷愿冷沉地瞪看东方及。“你今⽇废话真多,我不想再听,快走。”

  “又赶我走?你一直赶我走,见⾊忘友,小心我生气了。”他佯怒道。

  殷愿睨他。“你的『盟主旗』尚未得到手,该把心思放在『盟主旗』上,而非与我斗气。”绝不能让这两人靠得太近,以免东方及从中捣,毁他计划。

  东方及起⾝,道:“好,我不打搅了,告辞。”

  “东方公子!”江淘儿也跟着起⾝,看出东方及的不悦,连忙安抚道:“您千万别生气,殷愿今天心情不好,话回得冲了些,公子千万别将今⽇之事放在心上,并且记恨了!我下回泡茶请客向您赔罪!”

  东方及眸光一闪,但很快就隐没。这妮子居然感受得出他的下一步将对殷愿“不利”

  “放心,我与他是至好友,我怎么可能会『对付』他?”东方及又笑开来。

  “就是至好友才会令人担心啊!忘了防备,结果倒大楣。”江淘儿忍不住叹道,深怕殷愿被至好友给出卖了。

  东方及脸⾊一变,殷愿却大笑。难得看东方及也有憋闷的时刻。

  “快走吧,去办你自己的正事,我会找你,不送。”殷愿挥了挥手,要这家伙尽快离开。

  “你不要再赶人了,东方公子真会生气的。你真愚笨,竟然不懂凡事总要留个转圜的余地,这样才不会树敌啦!”江淘儿对殷愿的挑衅格充満着担忧,再这样下去难保他命长存。

  而这回,换东方及放声狂笑。

  ************

  好奇怪,怎么都没消息?十多⽇过去了,怎么还是没有消息?

  江淘儿先是在“形影楼”內找了一圈,不见殷愿在楼內。出了拱门,往“殷家庄”太爷所住居所而去,不知道殷愿会不会去向长辈们请安,顺便陪伴用膳?

  “他到底有没有帮忙救出花帖姐姐跟又星姐姐呢?为什么一直没回我消息,我也没看见两位姐姐?”她走在⽩⾊卵石铺成的曲径上,朝殷家长辈居住的“文湘院”而行。倏地,在花丛后方,听到了闲言传来。

  “喂,你听说了没有?『单家堡』有位女婢,被单家主子欺凌得好严重,生不如死的,真是可怜啊!”“有啊,当然是听说了,『单家堡』欺奴的传言已经如火燎原般地扩散开来,不仅俪城百姓听说了,也散播到青山省外去了。”有人回答道。

  “嘿嘿,活该啦!单家那群奴仆是活该,自作自受啊!还敢跟我们『殷家庄』

  抢争『仁义王』,现在被揭穿真面目,看那些自吹自擂单家是仁义之堡的奴仆们,⽇后要拿什么脸面去市集见人。”

  “你们知不知道是谁受了欺凌?”

  倏地,从花丛里“蹦跳”出一个女孩,把三仆给吓得大叫。

  “是我,别怕!”江淘儿听到闲话,心急如焚地直接拨开花丛跃过栅栏,问着三仆。“到底是谁受到欺凌了?你们知道吗?”殷愿答应要去救花帖及薛又星,却没有后续消息,而此刻又听到单家欺奴,怎能不让她又忧又恼?

  “原来是江姑娘啊…”三仆怔怔地唤道,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位奇怪的姑娘?她自称是丫鬂,却没有人敢指挥她,只因她的⾝后有殷愿少爷当靠山,而且传言她与少爷似乎有“奷情”…不,是有“暧昧之情”更让众人对她忌惮三分。

  “快告诉我,『单家堡』有欺奴之事传出,这是真的吗?”江淘儿急急地追问。

  其中一仆总算回过神,回道:“没错,是有这件事,你到外面随便打探一下,都可以探听到这则流言。”他将此事娓娓道来。

  江淘儿心沉了,喃道:“他答应要救两位姐姐的。”

  “什么?”三仆竖起耳朵。“谁要救姐姐?”

  “对了,殷愿少爷在庄里吗?你们可有见着他?”她急问,急着找殷愿。

  “少爷方才陪太爷用了膳,然后离开『文湘院』转回『形影楼』书房见客去了。”

  “我跟他擦⾝而过。”江淘儿回⾝,飞也似地往“形影楼”奔去。

  砰砰砰砰…她飞奔着,气吁吁、香汗淋漓。

  砰!推开书房门扉,她脸⾊铁青地看着在书桌前抬头看她的殷愿。

  江淘儿啥都不管地劈头就问:“你答应要救她们的,但你只是在敷衍我!”

  “你听到传闻了?”殷愿明⽩她在质问何事。

  看他如此轻松,江淘儿心揪得更痛。“你承诺要把又星姐姐跟花帖姐姐带离单家,你答应我的,可你却任由事态严重至此!不知道两位姐姐被欺凌成什么样子了…”

  “我有去带人。”殷愿回道。

  “那人呢?”

  “我带不走。”

  “带不走?怎么可能?”他是殷愿耶!

  “她们不肯跟我离开,我又能如何?”殷愿没打算告诉她真话。

  他是在市集中遇上花帖的,本是要带她走,但观察过后,他就打消了带她离开“单家堡”的主意,而且暗中派潜在“单家堡”內的探子回报,说花帖与单壁的互动十分异常,他更是心生警惕,深恐花帖与江淘儿相聚后来个“狼狈为奷”到时“殷家庄”岂不给闹翻天了!

  至于另一位薛又星姑娘,据查,她陪一位女婢石香上街买布料,两人出府后,却只剩下石香归来,追问薛又星的下落,石香却是一问三不知。

  正好,这三姝最好各分东西,别再碰头,才能如他所愿。

  殷愿又一次道:“我有要带她们离开『单家堡』,但她们并不愿意。”

  江淘儿怀疑他的话,并且觉得害怕,害怕转了一圈后,还是被他所骗,害怕她之前的‮悦愉‬与幸福感受都只是南柯一梦。

  “你说做了救援,可是依你的能耐,怎么可能救不出人来?”

  “是她们不愿意。”他缓声且谨慎地再強调一次。

  淘儿还是怀疑,就是怀疑!

  “你不信任我。”他磁嗓放得温柔。

  忽柔忽硬,让人捉摸不清,不知道他是敷衍之辞,又或者是真心拯救?

  她弄不清楚哪一张才是他的真面目?温柔的殷愿?抑或是狠的殷愿?

  而相信殷愿的她、被他得团团转的她,还要继续置⾝在不确定之下吗?

  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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