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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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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刚过的城市街头,车⽔马龙。火球般的太⾼挂,热气蒸腾,室外温度已经冲破摄氏三十度,稍微走动就令人汗流浃背。大部分行人都躲在有遮荫的骑楼下,不得已要走到太下时,帽子、洋伞、袖套…各式行头齐全得不得了。

  而这时候,方韶娜却在烈⽇下缓缓漫步,怕热的她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对闷热⾼温和刺肤光毫无所觉。

  她全⾝都在发冷,打从心底冷起来。终于体会到心静自然凉的境界了,她的心本不是静而已,而是已经快死了。

  从看到刚出刊的杂志开始,还来不及发怒或困惑,就被一股椎心的恐惧给淹没。恐惧感比冷气还強,让她在大热天还浑⾝发抖。

  最深沉的恐惧终于成真,偏偏来得如此出其不意。她出的会议采访特稿只有标题采用,其他几乎全被改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満満四大页的…⿇辣八卦!

  最无聇的是,还把报导挂上她的名字,这是彻彻底底的栽赃!

  她冲到总编办公室质问时,本来彭志磊还装忙,肩膀夹着电话、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睛只盯着萤幕,一副没空跟她说话的样子;方韶娜狠狠摔上门,把彭志磊震得差点从办公椅上摔下来。

  “彭总编,关于这一期杂志报导作假的事,能不能跟我谈一谈?”她故意放大音量,让电话那头的人…鬼才知道是谁…以及在外面拉长耳朵想偷听的同事都可以清楚接收。

  彭志磊被得下不了台,只好挂电话,一面作手势要她小声点。“你先坐一下。”

  “不用。”方韶娜居⾼临下冷瞪着他。“请总编解释,这期的特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解释什么?”彭志磊一脸无辜“稿子来了,我看过没问题,就上了,有什么不对吗?跟平常一样啊。”

  还装⽩痴引跟平常一样?亏他说得出口!

  报导出问题,记者都推说是上头的意思要这样写,而“上头”如总编,就推说记者上来稿子便是这样。两边都无奈就对了!这招方韶娜看多了,今天居然倒过来用到她头上,她还是本社记者哪!

  “那本不是我写的特稿。”她一个字一个字说。“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咦?你们没有协调好吗?我是综合你跟中祥的稿子啊!他不但是摄影,文笔也很好,从以前在大曾报的时候,就常常文字跟摄影一把抓…”

  方韶娜只觉一阵晕眩,有种⾎庒骤降,快要昏厥的感觉。

  胡中祥便是上次一起去新加坡开会的新搭档摄影师。她终于知道她与齐元竣在一起时被‮拍偷‬的照片,是出自谁的手了。

  被上司与同事联手出卖的滋味,真是笔墨都难以形容。她都这样了,那齐元竣怎么办?被亲密的枕边人出卖,还把私事全部摊在光下,让所有人批评讨论?这又是怎样的滋味?

  谈话毫无集,彭志磊从头到尾都不肯正面回答,把责任都推给摄影记者;而要找摄影记者对质,他又很“刚好”的出去采访了。

  望着彭志磊不断闪避的视线,以及満办公室的同事,没有人敢与她正面对望。方韶娜于是知道了,不知情的,恐怕只有两个人…接电话的总机小妹,以及她自己。

  其他人多少都已经知情,知道要发这篇所谓的独家,知道她即将被出卖。

  却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我们也没有写得很明显啊!你的部分特别淡化处理了。”彭志磊強调着,仿佛是天大的恩惠。“韶娜,我已经暗示过你很多次,要好好利用你的优势!每次看你来的稿子,都写得不痛不庠,像这样怎么可能变成一个好记者呢?你看看胡中祥,才跟你出去开过一趟会,照片、报导、消息来源都掌握到了,他…”

  “好记者的定义,就是要连自己的隐私都出卖,才算好记者吗?”她突然累了,很累很累,不想再多说,也不想争辩了。

  眼前这个人的价值观,和她的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再说也没用。

  所以她转头,就这样走出办公室。一路下楼,在人行道上木然而安静地走着,无视⾼温闷热的天气,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机械式的迈着步,孤魂野鬼般,游移在这个热闹的城市中。

  脑筋一片空⽩地不知走了多久,一⾝大汗不说,还又累又渴,她下意识往便利商店走近,想买瓶⽔,却是一踏⼊大门,叮咚声还没响完,就被杂志架上大剌剌摆放的、新鲜烧烫的当期杂志给吓得落荒而逃。

  一望见封面上的悉⾝影、悉的俊脸,今天清晨才被她细细吻过,吻出他嘴角微笑的,此刻却恍如隔世。才瞥一眼,就让她心头仿佛揷⼊一把冰凉锐利的尖刀。

  怎么办?怎么办?她怎么办?

  正当方韶娜⾝处⾼温炎热的环境、如同被火煎熬烧烤着的时候,此刻的齐元竣,却正好相反,他静立在空调开到最強,冷得像北极一样的大会议室里。

  紧急召开会议的⾼层、董监事们个个面罩寒霜,而齐元竣却觉得口有股熊熊的怒火,越烧越旺。

  “搞成这样,你如何对我们代?”声声的质问,都像在火上加油。

  齐元竣还是安静孤立着,面对痛心疾首的长辈,他极力庒抑着越来越炽盛的恼怒。

  他的小猫看得那些“参考书籍”有不少谬误。所谓总裁之流,后宮三千也许,但不太可能一呼百诺;这些如影随形的董事,凭资历、凭年纪、凭经验…都可以庒死他,加上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代替兄长齐元德的,对他自然更加不假辞⾊。

  甚至,有着显而易见的轻慢,他们从来不曾真正信任过他的能力!

  “小小一个女记者都搞不定?中了美人计就算了,还连累你哥哥、赔上整个公司的名声!”一位资深董事气得拍桌“如果是你哥的话,绝对不会搞成这样!”

  是,他哥哥能力強,周旋在公事、合作伙伴、公司⾼层之间,还有余裕跟红粉知己们谈心‮情调‬,送礼物绝不会独钟或忽略哪一位佳丽,致力追求公平均衡、世界大同;而他光疼爱一只小猫都快忙不过来了,相处时间永远都嫌不够。在这方面,他真的承认,是能力不及兄长。

  问题是,因为区区一篇衷漂报导而气急败坏,大兴问罪之师…这些董事也太借题发挥了吧?

  “各位…”终于听不下去,齐元竣冷静开口。

  不料,马上被站在⾝后的程特助打断。

  “我们还在跟杂志社联系,先搞清楚这篇报导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会查明对方是否触法,有无‮犯侵‬隐私或诽谤的嫌疑。请各位先不要急,时华杂志一向跟我们关系不错,一定有办法解决的。”特助朗声说着,有成竹。

  这样被一抢话,齐元竣的立场包加艰难…连助手都比他有担当、拿得出办法.

  但他是堂堂一个总经理,这种公关联系方面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他的职责所在。特助负责监督,监督成这样?既然关系好,还搞成今天这个局面,到底是谁的错!

  他对程特助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不想在众人面前质疑助手。

  “赶紧去解决,看要登个澄清或后续美化的报导都好,最重要的是,不要让问题扩大,搞到所有媒体都开始追这条新闻的话,元德的事情很快就会曝光了。”又一位忧心忡忡的董事说。

  “元竣不能再跟女记者来了!”一名长辈下令“什么女人都能碰,就是记者要保持距离!外面多得是选择,不要继续搅和下去!”

  “所以,我在公开场合出现时,每次女伴都不一样,这不算搅和?”齐元竣终于开口,淡淡反问“跟我真心喜的人在一起,就是来、搅和?”

  话声方落,室內陡然静了下来,连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几乎都能听见。

  “你说你…真心喜她?!”好半晌,一位已经満头⽩发的董事不可置信地反问。“一个其貌不扬、个子矮小,私立大学毕业、学历能力都很普通的小记者?”

  齐元竣心念一动,很快又瞥了⾝旁的特助一眼。不过,他完全没有余裕对特助多问、多说,因为,连珠炮般的质疑已经爆发。

  “你是鬼心窍吗?被出卖得这么离谱,就差没把上之事都公开了,你还讲这种话?”

  “真心喜?那她对你呢?真的喜你,还为了一篇报导就把你卖掉?”

  齐元竣的回答简单扼要。“我不相信那是她写的。”

  闻言,众人大声咒骂、叹气、猛‮头摇‬,全都失望痛心到极点。

  齐元竣不动如山,维持着从紧急会议一开始的‮势姿‬,完全没变,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真的不相信。

  大家这才发现,安静、內敛的外表下,齐元竣有着‮硬坚‬如钢铁的倔脾气,无论大家怎么说、怎么骂,他丝毫都没有动摇。

  “就算不信,但那些关于你哥哥的事情,若不是你告诉她,她又怎么会知道?”辈分算来齐元竣要叫一声叔叔的董事,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哥哥有脑瘤的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一直到莫名其妙虚弱、昏倒过几次之后才诊断出来,开刀之后昏至今,这过程被写得清清楚楚!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可能?”

  “报导里面猜了不下十种可能,也有可能是瞎猜猜中的。”齐元竣一直没有让怒火显露出来,表面上冷静耐心地慢慢解释。

  “你不用再说了,反正你本不听我们的劝。这件事不补救、还要一意孤行的话,我们将会考虑撤除你的职位!”终于,董事会之首开口了“你什么都可以不管,但至少为公司、为你哥哥想一想吧。”

  若不是为了他哥哥着想,有太多事情他本不想做。比如当这个傀儡总经理,比如跟名媛、淑女、模特儿、明星们应酬;比如,维持这个虚伪的假象,让他不能正大光明跟方韶娜在一起!

  像这样的⽇子,何时才是尽头?他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醒来?醒来之后,一切问题都可以得到解答,他可以若无其事回‮国美‬过他的自由生活吗?

  他的小猫,正直、坚強、撒娇的时候可爱到极点,工作时也认真到极点的她,此刻,是不是也正在风暴的中心?

  会议结束,暴风雨暂时止歇。齐元竣必须收拾断垣残壁,好好善后。

  “齐总,关于杂志社那边,我已经跟彭总编通过电话,他愿意刊登后续澄清的报导,想要安排跟您直接对谈,做一个专访…”特助靠了过来,低声报告着。

  齐元竣本来已经大步跨出会议室,此刻站定,略转过脸,一双锐利的眼眸直视着特助。眼神如电,令人忍不住瞻寒。

  “程特助,我想请教你。”他的语气和蔼可亲,却像是蔵着尖锐的冰锥,刺进特助的耳中、口。“请问,为什么刘董事会知道方‮姐小‬『其貌不扬、个子矮小、私立大学毕业、学历能力都很普通』?”

  “啊,这…”一向伶俐又有条理的程特助,有如被冰⽔头淋下。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

  被…被发现了吗?!

  *********

  华灯初上时分,方韶娜在游了一整个下午之后,才像孤魂野鬼一样,悄悄飘进了已经没人的杂志社。

  她没吃饭、没喝⽔,几乎是没停地走了好几个小时,已经呈现轻微脫⽔的状态,但她中午出走时本什么都没拿,包包还在办公室,非回来一趟不可。

  办公室又静又暗,简直像是鬼屋,只有总编办公室虚掩着的门里透出光线。

  不只光线,还有说话声。

  方韶娜像是有趋光的昆虫,缓缓的,无声无息地往那个方向靠近,直到可以听见里面庒低声音的谈。

  “…你这几天先尽量不要进办公室,方韶娜看起来很可爱,不过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等风头过去了,方韶娜气消了之后再说。”彭志磊犹有余悸似的代着“你的独家奖金我会直接汇到帐户,在其他同事面前,请务必低调,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我懂啦!”摄影大哥胡中祥非常愉快地一口答应,心情好到忍不住开玩笑“不过这次要发奖金,也该发给韶娜才对,她从齐总房间出来的‮拍偷‬照,可是全**家,大家都眼红死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像齐元竣那种条件的男人,会跟她搞在一起。”

  “趁新鲜玩玩而已,韶娜没有勾小开的本钱跟手腕。”彭志磊回应。

  突如其来的匡当巨响,伴随着刺耳碎裂声,把总编办公室里密谈着的两人吓得跳起来。

  他们迅速回头,发现本来堆放在外面桌上、一整落捆得好好的杂志样书,此刻在他们面前散落一地;总编办公室的⽑玻璃门,整扇被书给砸破,碎片洒了満地。

  而方韶娜正站在一片‮藉狼‬中,仿佛雅典娜,全⾝燃烧着战争之火。

  什么都不用说,娇小蚌儿的她,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两个见识过社会百态的大男人胆怯词穷。若不是心虚,那就太奇怪了。

  “韶、韶娜?你、你怎么…为什么…”

  “无聇!”方韶娜娇嫰甜藌的嗓音,此刻气得发抖,怒斥她的上司、同事。

  “喂,你怎么骂人啊?”摄影记者胡中祥从惊吓中回神,迅速顶了回来,黝黑的脸上带点流气“拜托,又不是刚毕业来实习的小朋友了,企业小开的风流绋闻,我们天天都在写啊!吧嘛心疼成这样?做了就不要怕人写嘛!”

  “既然理直气壮,那为什么报导‮挂不‬你的名?为什么不敢承认是你写的!”她气得想把旁边桌上的茶杯、文件夹等拿起来狠狠丢过去,砸死这两个无聇的烂人!

  “老总的意思啊!他说挂我的名会被昱东告,但挂你的就‮全安‬了。他料准齐总跟你在往,就算不念情分,也会怕更多私事被你写出来吧,所以不会告你。连这也不懂?你也太嫰了。”

  彭志磊在旁边猛清喉咙,试图拦阻、打断胡中祥,结果口没遮拦的胡中祥还是全部讲完了,把方韶娜气得脸⾊发⽩,眼圈都红了。

  她手里紧紧握着旁边挂报纸的长木夹,那东西要是挥过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彭志磊赶紧温言安抚“韶娜,我了解你现在情绪有点…动,不如这样,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放你特休,等下礼拜风头过了以后,再回来上班。”

  “对啊,一整个下午,一堆认识的同行都打来要问情况、问能不能用照片,要采访你,这次你真的红了!”胡中祥居然还有点羡慕的样子。

  方韶娜一直在深呼昅,用力克制自己想呕吐、想尖叫、想揍扁面前两个烂人的冲动,忍得她全⾝发抖。她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我这几天,会写一篇澄清报导。下一期,要用。”

  “澄清?澄清什么?”彭志磊警觉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他还有脸问?

  “第一,这期的报导不是我写的。第二,齐元德的状况至今不明,我们也没有掌握到任何证据,报导写的全是揣测跟听说。第三,我不是被刻意安排去接近齐元竣、在他⾝边搜集资料的所谓『特派记者』。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也没有用过他私下说的事情来发新闻。就是这样,全文要照登,一个字都不准改。”

  “不要闹了!哪有可能给你这样搞?杂志社不是你开的!”胡中祥听着,忍不住吼叫起来。

  “我是总编,我决定稿子怎么写、用不用。”彭志磊这时候又拿出总编的威严了。“报导已经出刊,搞什么澄清后续都是自打嘴巴,完全没有必要。”

  方韶娜怒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只是那笑意本不像平常开心甜美的模样,而是冷冷的、如北极的寒冰“是吗?那很简单,我相信本社不刊,会有别的杂志社、媒体对我的报导有‮趣兴‬。”

  “容我提醒你,⼊社时签的合约里面,有声明不能为其他媒体写稿,就算离职后,五年內也不得到相同质的媒体工作。你就不怕我告你违约,让你在媒体界无法立⾜?”

  她笑了笑,明亮的眸中,燃烧着怒火。“很好,我们试试看!”

  说完,她转头抓起自己的包包就走,还走不到门口,就又被叫住。

  “等一下。”

  以为他们回心转意,改‮态变‬度了吗?那就大错特错。

  “你要走可以,但不能带走公司里的东西。”彭志磊脑筋动得很快“所有的采访用器材、随⾝碟、书面资料,甚至你用的公务‮机手‬,统统都请你留下来…包包也请让我们看一下。”

  方韶娜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站在原地,深深昅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把包包打开,看了一下。

  她只拿出小妹塞给她的两本小说,以及她自己的⽪夹和钥匙,然后把整个包包放在地上。

  不要了,她什么都不要了。连回头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就这样走出了她工作五年的办公室。

  “…还不是陪睡抢新闻,还抢不到独家!耍什么‮姐小‬脾气?”

  最后,就是⾝后胡中祥的这句话,像是恶毒的蛇一样,钻进了她耳中,也出了她的眼泪。

  在一个人的电梯里她不断落着泪,直到出了办公室所在的大楼,孤⾝走在⼊夜的街头时,她哽咽得几乎没办法呼昅,喉头、鼻子都塞住了。

  她要找齐元竣!那个总是微笑宠爱她、疼她逗她、从不给她看忧虑或烦心面貌,是非纷扰留在外面,不管什么事都一肩承担起来的伟岸男人。

  她好想见他,就算只听他说说话也好,他一定有办法哄得她破涕为笑。

  到这时候,方韶娜也清楚认知,在这世界上,超越了外在条件、社会的期许…真的会有一个受了委屈就想投奔的归宿,只因为对方在乎,把自己放在心上。

  她的归宿,就是齐元竣。

  她哭着找不到电话,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街头慌行走。现在‮机手‬盛行,‮共公‬电话已经越来越少,她也没有电话IC卡,又不敢进便利商店,投币式的‮共公‬电话更是一机难求到荒谬的地步。

  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看到一台破旧的蓝⾊投币式电话,她颤抖着取起话筒,模糊泪眼中,她拨了齐元竣的‮机手‬号码。

  接通,那是冷若冰霜的程特助。

  “对不起,齐总没有空接电话。”他当然听出方韶娜的哽咽,却一个字都没问,也没有多说,机械似地回绝了。

  “那他什、什么时候才、才会…”她哭到讲话都结巴了,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路边偶尔经过的行人或机车骑士,都好奇地多看她两眼。

  “不清楚。齐总最近会很忙,因为某篇报导的关系。我接到的指示是,齐总目前不方便跟记者直接接触。所以,方记者,请不要再打这支‮人私‬
‮机手‬,有事的话,请与本集团的公关室联络,谢谢。”

  语音信箱式的回应结束,程特助便径自收了线。留下这一头紧握着话筒的方韶娜,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苦苦庒抑的委屈和恐慌完全决堤,她哭得连呼昅都困难,全⾝都在发痛。

  视野已经模糊成一片,娇小而孤独的⾝影仿佛被遗弃在世界的角落,任夜⾊由四面八方包围,终于,被呑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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