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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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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波阁”阁主何凤栖消失了将近十天才回来,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手背负在⾝后,步伐悠闲地在前面定苦,别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

  “阁主,您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有些舂风得意耶!”

  别缇观察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心情是不错,这几天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家伙。”

  何凤栖笑咪咪地转头回答她。

  “有趣的家伙?”

  “是啊,那家伙脾气有点坏,像颗球似的,一戳就会弹得半天⾼。”

  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何凤栖脸上的笑意又更深了一些。

  别缇杏眼一转,笑嘻嘻地问道:“阁主,那颗有趣的球,该不会是个有脾气的小美人儿吧?”

  “你这丫头,越来越精了。”

  何凤栖微偏过头来,懒懒地斜望她一眼。

  虽然他的语调柔和,但别缇马上明⽩这是他不想再多说的暗示,于是吐吐⾆,赶紧住嘴。

  她的多话,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话说,你的两个姐妹都已经有归属了,现在就剩你一个,你要不要也赶紧挑一个对象,点君出嫁呢?”

  别缇一听,嘟起来撒娇。

  “阁主果真是腻了咱们姐妹三人,想快快把我们打发离开…”

  “胡说,你难道没看见,我之前是费了多少心神,处心积虑地帮忙撮合了紊儿和芝儿的亲事?”

  “呃?咳…”缇儿猛地微微呛了一下。

  “我希望我珍爱呵养了十年的小丫头们,每个人都能有一个好归宿,怎么能说是我在打发你们离开呢?”何凤栖露出用心良苦的表情。

  缇儿眨眨眼,心里实在无法苟同。

  绑主所谓的处心积虑,本该叫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想到紊儿和芝儿轰轰烈烈又凄凄惨惨的点君过程,让两度⾝为旁观者的缇儿都不噤捏了两把冷汗,打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忍不住抖了一下。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本不敢说出来。

  “阁主对咱们姐妹真是…厚爱有加啊!”缇儿努力扯动脸⽪,呵呵笑几声,心里却暗自祈求将来最好不要给阁主有“费神帮忙”的机会啊…“缇儿,你的心中到底有没有喜的对象了?”

  “缇儿还没有真正喜的人。”她微微红了脸,摇‮头摇‬。

  “我们『烟波阁』里有不少青年才俊,正等着你的青睐呢!”何凤栖含笑说道。

  “没‮趣兴‬。”

  她飞快地又摇‮头摇‬。

  “如果阁里没有看上眼的,阁外的人也可以。我说过,只要是你们看中的人,我一定帮你们顺利出嫁。”

  “阁外的人也没有‮趣兴‬。”还是摇‮头摇‬。

  看了那座多得把她房门淹没堵死,害她无处可去的可怕礼物山后,她完全不觉得阁里或阁外的人,品味有什么差别?

  “缇儿,这可不成啊!没有对象,要本座怎么为你点君出嫁呢?”

  “缇儿不想嫁人。”

  “傻丫头,在我⾝边已经留得够久了,过个年就要満二十,再留下去可就变老姑娘了。”

  “老姑娘也没关系呀!”

  “缇儿,听话,赶紧挑一个夫婿吧!如果真的都没有看中什么好对象,那就由本座帮你挑一个喽!”

  “阁主,不要这样缇儿嘛!”

  她又窘又羞,満脸通红地跺了跺脚。

  “可本座真的很希望能在明年过年前把你们三个嫁出去啊!”何凤栖半哄半,好说歹说,不停地怂恿她。

  被磨得烦了,别缇这才比较认命地思考点君选婿的事情。

  忽地,一个人影跳进心头…

  想了一会儿,她才咬着说:“如果真要挑…那就挑那个不爱吃饭的雁公子好了。”

  她的语气很复杂,有一些不甘心、有一些小心翼翼,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鸣飞?”何凤栖一愣。

  “反正这些天里,因为您外出,不在阁里,我闲着没事,就去雁公子的葯房天逃冖他吃饭,就算他躲进炼丹房里,也将他拖出来喂食过再放回去,所以盯得有心得的了。”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与其嫁给不认识的阿猫、阿狗,不如就嫁那个看起来个温和无害的挑嘴大夫好了。

  “你…这么想当人家的娘啊?”何凤栖听得啼笑皆非。

  “阁主!”缇儿又羞又窘地跺脚。

  何凤栖沉昑了一下。

  雁鸣飞温呑如⽔,缇儿奔放似风,两人个南辕北辙,他们合得来吗?

  唔…不过,也不能这么武断。

  想到厉痕天配紊儿、楚逸浪配芝儿,感觉就像大冰块配小太、采花蜂配小粉莲,还不是合得很?

  “没问题,一切都包在本座⾝上!我会去找他,跟他好好聊一聊的!”何凤栖拍拍腑,笑眯了眼。

  雁鸣飞和缇儿两人,应该不会像紊儿、芝儿那般,有那么多的风雨波折吧?

  何凤栖在心里暗自揣想着。

  ************

  饼几⽇,何凤栖果真去找了雁鸣飞,要跟他好好地“聊一聊”

  何凤栖半倚在他放在窗边的卧榻上,闲适地看着雁鸣飞在一旁的斗柜上“笃、笃、笃”地磨着葯。

  “鸣飞,你想不想成家?”何凤栖突然开口。

  雁鸣飞手中的葯杵一顿。

  “成家?”他有些茫然地望向何凤栖。

  成家是什么?可以吃吗?

  “是啊,成家,就是娶生子。”

  何凤栖极有耐心地进一步解说,

  “…你跟我开这个玩笑做什么?”他摇‮头摇‬,低下头去继续磨葯。

  从少年时期,他就有所体悟“成家”这件事对他而言,将是个十分遥远又奢侈的想望。

  虽然他在舅舅辞世前,曾经许诺有一天会娶生子,但那是在他⾝上残毒尽解的前提之下。

  拖着一副不知何时会破败的烂⾝子,怎能妄想成家,误了某位姑娘家的终⾝幸福呢?

  所以听到“娶生子”四个字,他一向是只能露出苦笑,却不曾动过念头。

  “我现在很严肃,没开玩笑。”

  何凤栖微微蹙眉,以示不満。

  “成家?唉,就别提了。”雁鸣飞放下葯杵,叹一口气,他真的想都不敢想啊…没想到,他的答案却让何凤栖双眼一亮。

  “别缇?你说的是真的?”

  何凤栖坐起⾝子,再一次地确认。

  “当然是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状况。”

  他⾝上的毒如果一直没有解掉,这辈子是不可能成家的。

  “很好、很好,实在太好了!”

  何凤栖向他走去,用力拍他的肩。

  “什么太好了?”

  雁鸣飞一头雾⽔地看着何凤栖。

  他打算光一辈子耶,这个平⽇跟他称兄道弟的家伙,竟然表现得这么乐?

  “好兄弟,眼光不错!既然你看中了缇儿,刚好缇儿也对你有意思,那么我就做主把她许给你了!”何凤栖笑呵呵地说道。

  “缇儿?我要不要成家关缇儿什么事?”

  “最近的事,缇儿都跟我说了。坦⽩讲,我一直没想到要撮和你和缇儿,没想到我外出几⽇,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一⽇千里,早知道我就多出门几次,给你和缇儿有更多的机会培养感情了!”

  何凤栖心情极好,笑得双眼都弯起来了。

  “啊?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

  “唉,大家都是好兄弟,就别再装了。等过些时候,我就让缇儿和紊儿、芝儿的婚事一起办一办。我先回『梧桐院』告诉缇儿这件事,让她即刻搬来你这儿,让你们俩正大光明地培养感情。”

  何凤栖边说边潇洒地挥挥手,步履轻快地踏出房门去。

  “咦?耶?…等等,凤栖…”

  雁鸣飞被他一连串的话给打傻了,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只能张口结⾆地站在原地,望着雁鸣飞离去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事?

  他要跟缇儿成亲?缇儿要正式住进他这儿?

  明明知道凤栖在谈着跟他有关的大事,但是就看凤栖一个人演得很⾼兴,他却一点参与感也没有。

  “我哪有说我看中了缇儿啊?”他抓抓头。

  那个小丫头罗嗦得像是他的娘一样,每天老在耳边念他,还规定他必须准时乖乖吃完饭。

  谁会闲着没事,娶一个娘回家当老婆,成天管东管西…

  突然间,他后知后觉地想起缇儿的全名…

  别缇!

  “喂喂!凤栖,等一下!我是说『别、提、了』,不是看中你家那个叫『别缇』的丫头啊…”他惊慌失措地追了出去,但已经慢了好几拍,加上何凤栖的⾝手好,早就不见⾝影了。

  “搞什么啊?万一我今天回答说『别问了』,还是『还是别知的好』,难道要我跟痕天和逸浪抢媳妇儿吗?”

  雁鸣飞只能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在心中大骂何凤栖那古怪的幽默感,给他三个婢女取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奇怪名字,造成今⽇误会的局面…

  ************

  何凤栖平时看似佣懒温呑,行动力却是超強。

  才半⽇,别缇果然拎着简便的包袱,出现在他的屋里。

  缇儿有些别扭地站在葯房门边,完全不见前些⽇子霸占他卧房里那张时的⾼张气势。

  “很抱歉,拖了你下⽔。那天是被阁主一直问是否有喜的人,我被急了,脑子里临时只想到你,所以就…胡地提到了你。”

  “…喔。”

  “你,你不娶我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嫁人。我们可以以师徒相称,我搬来这儿住,正好可以跟着你学草葯。”

  缇儿的小手紧紧抓着包袱,话语有些急切,表情也有些紧绷。

  他知道她正在为彼此努力找退路,让他们两人之间可以自然一点,不要这么尴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句“也不是很想嫁人”听在他耳里,竟然感到有些不舒服。

  “没关系,我知道我不是女孩嫁人的好对象。”

  他苦笑,淡淡地自我解嘲。

  “才不呢!我觉得你很好啊!心地好,个好,医术也好!”她快人快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意太露骨,不噤盖红了脸。

  “丫头,所谓的好人,不一定会是好的良人啊!”雁鸣飞摇‮头摇‬。

  她的表情像是当场被挥了一巴掌,俏脸微微一⽩,咬着,有些难堪地低下头去。

  “…我很抱歉,让你为难了…”她低声说道,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她果然不该那么冲动地跟阁主提起他,弄得自己活像是要上门婚的模样,颜面尽数扫地。

  他的心口一揪,有些后侮说了刚才那句话,暗自对自己的笨嘴恼火不已。

  人家姑娘家都主动降低⾝段,想让彼此有台阶下去、化解僵局了,他却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话给搧回去。

  一时间,房里陷⼊一阵尴尬的沉默。

  “那个…你刚才的提议也不错,你来这里,可以专心地跟我学习葯草医理。”

  缇儿抬起头来,终于展颜一笑。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要改叫你一声师⽗了吗?”

  “这倒不用,我们就照旧,沿用往⽇称呼彼此的习惯就好了。”

  “还有,內室卧房的那张,还是我的吗?”

  她马上就恢复了原来没大没小的态度,指了指內室。

  “…是。”

  雁鸣飞无力地垂下头去,无声叹息。

  这一阵子睡久了硬邦邦的卧榻,还真想念他那张柔软温暖的啊…“雁公子,阁主说从今天开始,不必待在阁主⾝边伺候了。外面天⾊已经快要昏⻩了,我先进去放一下东西,等会儿就去厨房为你准备晚膳。”

  听她一提,他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好的。”他点点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期待。

  缇儿露出笑容,也不再客气,悉地直直向他的卧房走去。

  看着缇儿的纤细⾝影轻巧地走进他这个单⾝汉大男人的卧房里,他心头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仍然不太适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违礼行为。

  虽然他七岁就流落民间,但除了从小曾接受过严谨的宮廷教养外,舅舅的⾝教、言教等等的礼教观念也早已在他的脑子里深柢固了。

  还好这里是“烟波阁”的地盘,江湖儿女一向不拘小节,否则的话,他真的很苦恼缇儿的名节问题。

  如果将来他有了女儿,渐渐长大之后,大概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心境吧…

  他傻傻地笑着,忽然又怔住。

  “什么女儿?我在想什么啊?竟然昏头了我…”

  敲敲脑袋,雁鸣飞努力挥走脑中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舅舅,实在很抱歉,虽然我曾承诺会努力为自己解毒,会娶生子、长命百岁,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完全化解⾝上的毒。那毒一⽇未解,我本无法昧着良心娶生子…”他闭上眼,双手合十,喃喃说道。

  他体內的残毒目前只是暂时庒制着,说不准明天就发作了,或者也有可能在一年后、三年后、甚至十年后才发作。

  要是有了子、儿女,万一哪一天他突然毒发死了,岂不是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儿还有小孩儿为他赔上一生?

  他在內心不断地向舅舅忏悔着,希望舅舅地下有知,能体谅他直到现在仍然不愿成家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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