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饭店里没感觉,一出来才发现下大雨了。
“你要不要把⾼跟鞋脫下来?”在开车的风映蓝忽然冒出这句话。“我看到了,你的左脚有点肿。”
冷红冠一怔,有点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脚,嘴一扁“真讨厌!真正的绅士看到这种情况也要装成没看见吧?还叫人家把鞋子脫下来。”
“对我来说你又不是什么淑女,实在不必顾及什么形象。”他今天心情还不坏,有心情拿她寻开心。
她横了他一眼,不甘心的把鞋子踢掉,哼!人家都说她不是淑女了,她⼲啥装模作样,末了她⼲脆没形象到底的盘腿起来。
风映蓝眉眼带笑的说:“前面的置物箱有瓶曼秀雷敦,用来摩按一下应该可以消肿。”
见她生气的别开脸,他⼲脆将车开到一旁,拿出葯递给她。
“哼。”这回脸别的角度更大了。
“我发觉你还真是个坏脾气丫头,动不动就生气。”
“你也许也脾气很大啊,只是你练就了万年铁面具,就算心里气炸了,了不起的是能继续面无表情,你这张铁面具大概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崩塌。”她被吓过,印象深刻的哩。
“说到这个,我一直都没有为上一回的事道歉。”
这么诚恳的调调…人家、人家会不好意思“咳,事情都…都过了很久了,算、算了啦。”她的心跳得快破百了。
“除了道歉外,我也要向你道谢,谢谢你那天照顾我。”也感谢她,让他活到了近三十,还有这种当“雏鸟”的机会。
有些事果然是毕生难忘的!
“那个…”她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也没什么啦。”
看她害羞不知所措的样子,风映蓝忽地有趣的发出低沉的笑声。
她一怔后猛地抬头,傻呼呼的看着他的笑容,风映蓝笑了!她第一次听见他笑欸“你、你笑什么?”
“你吃软不吃硬的子很明显呢。”
这句话有嘲讽、取笑的意味她知道,可是她一点也不生气,而且还脸红了,管他,反正下雨天光线不太好,不会被发现的啦!
“你⼲么一直看着我?”冷红冠很直觉的摸了摸灼灼的脸,不会被发现了吧?
“你没一直看着我,怎么知道我一直看你?”他的心有点热,想起了方才在宴会上,她的“突发状况”
那个吻…也算她的练习项目之一吗?
那个吻技巧生涩,却是投注了热情和急切…只是一个练习的对象,她却如此认真,让他不由得嫉妒那个被她爱恋上的男人。
不再玩这种抬杠游戏,她诚实的说:“是啊,我是在看你,我发现你漂亮的脸蛋一点也不像你⽗亲,是像你⺟亲吗?”
风映蓝静默了一下,旋开手上的葯罐,刮了一些葯膏,拉过她有些肿的左脚,涂在脚踝上,轻轻摩按。
她讶异他的举止,可并没有阻止他,他的力道轻柔,一点也没有弄疼她。
“你…不喜提到他们,那就当我没问。”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隔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我的确长得像我⺟亲,她是个漂亮但脾气火爆的女人,因为长得像她,小时候我时常听到我爸爸骂我‘娘娘腔’。”他真的变了不少,起码即使长得略微柔,也看得出英气,再加上他⾼大的⾝材,从此没人敢说他娘。
“你是他儿子,为什么他好像…不怎么喜你?”照理来说他是独子,该是集三千宠爱于一生才是。
他嗤笑。“你说得太含蓄了,他不是好像不怎么喜我,而是对我极度厌恶。”
“为什么?”
“我⽗⺟是企业联姻,⽗亲是个花花公子,在和我⺟亲结婚前已有一个护士情人帮他生了一个儿子,可因为我爷爷的固执,那个小孩一直无法认祖归宗。”对于自己的童年他一向将它视为噤忌,因为太黑暗、太痛苦,他讨厌别人提及,自己更不愿去回想。
可如今冷红冠问了,她想知道他就说吧。
“所以我的出生带给⽗亲是更大的困扰,而不是喜悦,加上我小时候的体弱多病包令他有理由厌恶我。”
“没道理呀!为什么你的出生带给他困扰?”
“我爷爷重男轻女,如果我是女的,那么也许爷爷会考虑让他外头生的孩子认祖归宗,可偏偏…天不从他愿。”
“他就这样讨厌你也未免太…”
“其实,也许他一直觉得我占住了他心爱孩子的位置吧!”有些事曾经那么痛苦,无法释怀,而今他讶异于这些回忆都变得云淡风轻。“爷爷在我四岁那年,曾想让那大我一岁的哥哥认祖归宗,可他却在前往风家的途中车祸死了。也因为这样,⽗亲常常在我生病躺在上的时候对我怒吼…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才走了!”
小时候的他不懂⽗亲复杂的心情,只是顶著満头満额的汗、一⾝的热央求他,求他不要生气,他一定会好的。
冷红冠的眼眶渐红,她以为从汤双成那里知道的一些关于风映蓝童年的往事已经够悲惨,没想到…“你爸爸不疼你,那你妈妈呢?”听说他的妈妈也一样不怎么重视他,可应该没有像他⽗亲那么严重吧?!
“她…算是个可怜的女人吧。”曾经他也恨过她,可后来慢慢长大、慢慢懂事,他的恨转为同情,明⽩⺟亲也只是联姻下的牺牲者。
“虽然是利益联姻,可我妈很爱我爸爸,她曾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上,她天真的以为只要生下孩子,夫之间的关系一定可以改善,却没想到生下我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槽!
“我的⺟亲会恨我也是有原因的,除了我更加恶化他们夫间的关系外,也因为我长得像她。”
“通常⽗⺟不是都会比较疼像自己多一些的孩子吗?”
“我爸曾说过她那张脸是标准的桃花脸、外遇相,迟早给他戴绿帽。”他苦笑。像他妈妈这样的“恰查某”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也盲目的完全看不到自己。“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妈被他磨折得精神衰弱,就是那段时间她开始有了待我的举动。”
冷红冠心疼得几乎没法子呼昅。
她真的没想到他的童年这么黑暗,说是恶梦都不为过。
“她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看到动手打我所留下的伤痕,她会一直跟我道歉,抱著我痛哭,可是大多时候她的状态是坏多于好。后来,我外婆把我带在⾝边,我妈被送到国美,我的童年恶梦才结束。”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你爸爸待你不好,可你家族其他的人呢?你不是还有个強势的爷爷吗?他不疼你?”
长大后他也觉得奇怪,他被带回外婆家后,他们几乎没去探视过他,豪门大户最重视⾎统不是,为什么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他?
“对我好的长辈就只有我外婆。”依稀记得妈妈有一次抱著他哭,哭喊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认你,有一天、有一天他们会后悔…
“你外婆很疼你吧?!”
“嗯,宠我宠到跳过我妈,直接钦点我当家族企业的接班人。”他的外婆是他童年唯一一道光芒,她将他带离了黑暗。
她总是用她特有的温暖嗓音柔柔的哄著他…
映蓝呐,你是外婆的小王子!
映蓝呐,多吃一点,将来外婆老了,你才能保护外婆。
映蓝呐,这无敌铁金钢是宇宙最厉害的,他会保护乖小孩,让他平安长大。
映蓝呐,不要老是回头看!在你回头的瞬间,也许你已经错过了前头美好的风景…
风映蓝掏出手帕递给她“今天的寿宴…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想问我吧?”他接著像是解释的说:“有记者朋友通风报信,我爸爸打算在宴会上,当着一堆记者和亲朋好友的面宣布我和晓竹的婚事。”
丙真如她所料。“所以你先下手为強?”
“你也猜到了?”
“嗯。”“原来你还聪明的。”
冷红冠的脸又红了,恶质的用他递来的手怕擦泪兼擤鼻涕。“喂!不要认为数学不好的人就头脑不好好吗?”
这丫头反应真大。“算是个指标吧!”
“啧。”这人真的很欠扁欸,害她方才替他⽩流泪,还她眼泪来!“你这个人,就不会对‘未婚’好一点吗?”
“那倒不必了,既是假的,太好的话我怕会假戏真做。”
冷红冠的心跳得好快,他这话带著些嘲讽的调调…开玩笑的吧?“…说得也是。”
他到底在⼲什么,怎么用这样轻佻的话撩拨一个心里有喜男人的少女心?这也未免太荒唐!
一时间车內安静了下来,感觉很尴尬,冷红冠忙著找话题化解这种令人坐立难安的气氛。
“那个…既然你爸爸对你不好,也不曾尽到为人⽗的责任,他凭什么决定你的婚事?”
“缺钱。”
“啊?”这答案很劲爆,她曾想过一些“比较合理”的答案,例如想补偿啦,或是盛晓竹真的是个宇宙无敌的特级好女人,没娶到会遗憾终生什么的,可就没想到会是…
缺钱?
这是什么怪理由?因为缺钱而儿子娶一个女人?啊现在是怎样,盛晓竹拿了一大包红包请风映蓝的爸安排婚事吗?啊她现在包来不来得及?
“企业大老板会缺钱?”
他对她的天真有些无奈“他不缺则已,一缺钱都是缺大的,几百亿上下吧。”风鹤德一向好大喜功,对于一些他认为能赚大钱的投资从不量力而为,想投机取巧、一步登天的心态害了他。
几、几百亿?!冷红冠咋⾆,差些呼昅停顿,妈呀,这后面有几个零?她数学不好要数半天呢!
她还是不懂“他缺大钱和你娶盛晓竹有啥关系?”
“我外婆的遗嘱。”见她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说:“我出生在一个问题家庭,外婆很担心我将来会成为不婚族,因此她立下遗嘱,成年后我可以继承她一半的财产,另一半的财产则属于我的另一半。”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财产不是小数目,她觉得我为了这另一半的财产,誓必得心花思在感情上。”
“可你就算再心花思,那一半财产不也是你未来另一半的吗?”
“正因为这样,我得娶一个让我动了真心的人。”
冷红冠怔了怔“你外婆考虑得真远。”她终于明⽩风映蓝的铁面具,为什么只有在提他外婆时才有一瞬间的柔和了,因为那是在过去唯一真心替他想的人。
“她原本的美意却使得有心人觊觎她的财产。”
“你的意思是,你爸爸擅作主张的想把你和盛姐小凑在一块是有私心的?”
“这个可能极大,只是我不明⽩的是,为什么是晓竹?”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寻常的內情。
冷红冠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万一如果你没有遇上真的很喜的女孩子,那你外婆的美意不就…”
这问题他早想过了。“那我就以外婆的名字成立基金会,把钱拿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那表示他是很有可能不结婚的喽?“这样啊…”“曾经这么打算过。”天生子就偏冷的他,要他为一个女人动心本来就不易,再加上他有一些“⽑病”待克服,他本来其实觉得如果就这样孑然一⾝也不坏,可他遇上了冷红冠。
在他以为照著原来的人生走下去也好的时候,她出现了。
若在她已经走⼊他的人生后又没了她,他想,那将不只是遗憾。
如果将他的人生比喻成蛋糕,她就是蛋糕上那颗红滴的草莓,蛋糕没了草莓还是叫蛋糕,却少了昅引人的精彩和美好。
“曾经?那现在呢?”
“我想,也许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也不坏。”他柔柔的笑了。重新系上全安带,启动车子上路。
他的话令冷红冠的危机意识⾼涨,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会开始注意往的对象喽?那怎么可以!绝对绝对要捍卫他这只已经快被她煮的鸭子。
“那个…你别忘了,你今天才宣布订婚的事,我觉得你爸爸一定会调查这件事是否属实,而且他不是要我们准备婚礼事宜吗?即、即使是假的,也要做做样子嘛!”
“你就不怕你男友知道这件事会不⾼兴?”风映蓝的眼不著痕迹的眯了下。
他的子使得他的人生变得简单,尤其是感情。
在他的想法中,任何事都只分为该做、不该做,要与不要,也就是说,他人生的天秤状态要嘛就是维持⽔平,要嘛就任的一倾到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处于一种要倾不倾、要平不平,摇摆不定的诡异状态,然而在面对冷红冠时,他却是常常处于这种不悉又厌烦的境况里。
他和她的年龄差距曾是他却步犹豫的主因,加上对一个已有男朋友的女孩动心?这种荒唐事实在是…
可如果真的非爱不可,如果…如果她也有那么一点喜他,他想他会很任、自私的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搏一回!
“不会啦,我、我会事先报备。”报备什么呀,人家韩瑞晞是曾对她大表好感,可当他知道她有喜的人之后就予以大方祝福了。
前些⽇子和李秀瞳通电话,她提到他有往的女孩了。
这种事事先报备就没问题吗?风映蓝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那就好。”
外面的雨还是下得好大呢。“风先生,我可以…不要叫你先生,而叫大哥吗?”
“在寿宴上你不是叫得自然的。”他可是听得很不好意思呢,可她也没叫错,一个都订了婚的未婚还叫他先生,那的确是生疏了。
不过这丫头演技真好,叫得顺口得很。
“还有就是…这几天老管家休息,他打算去一趟温泉之旅,我、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会怕,所以…”
“不准到朋友家住。”他堵住她“所以”之后的话。
尤其是这个“朋友”还可能是男朋友!这怎么可以!“汤管家不在的这几天,你回达人街的别墅住。”
Yes,她本来就这样打算,风映蓝⼲啥自行认定她打算去朋友家住?
“喔。”不能表现得太⾼兴,免得被看穿。“风大哥…”
“嗯?”
“你有没有听过恋爱占卜?”她昨天和李秀瞳通电话聊这个还聊了一个多钟头听。
“恋爱占卜?”
“嗯,就是半夜十二点整时对著镜子削苹果,默念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一百次,听说就能看到自己未来的另一半哟。”
半夜削苹果又照镜子?怎么想都很⽑!“你试过?”
“没,我怕要是真的看到了,而我对镜子里的人不満意,会对未来的人生自暴自弃。”她诚实的说了“但是我有一个同学试过,还没完成就被她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妈发现,直到现在她妈咪还是怀疑她的精神状态。”不要怀疑,那个同学就是她那位少筋的死李秀瞳。
半夜醒来发现宝贝女儿双眼无神的对著镜子碎碎念,手上还拿了把菜刀在削苹果,李妈妈的命大概吓掉半条。
风映蓝失笑“真是遗憾。”
“除了这个,也有人用樱桃梗许愿,集満三条樱桃梗把它结在一块放在自己口袋,时常默念喜的人的名字,十天后爱情魔咒就灵验了。”
啊,还有一个!“还有就是,想办法拿到对方穿过的鞋子,然后每走一步就念对方名字中的一个字,拿你做比喻,走第一步就默念‘风’,第二步就默念‘映’,第三步则念‘蓝’,之后一直重复,念到到达的第一扇门,如果是名字中的第二个字,那表示会有好的结果,其他的就表示没希望。”
“这些都是没据的。”
“虽然没有据,可听说还灵的。而且我觉得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时候明知不科学,可还是会跟著做。
“比如说,两个人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说同一句话就可以许愿,流星划过天际可以许愿…说真的,在这种时候我还真的没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呢。”
风映蓝扬著眉没说话,不一会车子经过了守卫哨站,转⼊达人街,由于在山上的关系,雨势反而更大。
他在车子停下后把车內照明灯打开“脚受了伤别再穿⾼跟鞋,座位下有拖鞋,还有伞,你先下车。”
“那你呢?”
“我要去把车子停好。”
“那就一起下车嘛!”车上不会只有一把伞吧?见他眉头皱了皱,知道他打算拒绝她,于是她抢先开口…
“你…”“你…”两人同时发出一个“你”字,见风映蓝一怔后没了下文,冷红冠忽然笑了出来“哈哈哈…你方才在心中许愿对不?因为我们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说出同一个字。”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的红了。“…”“就跟你说呗,明知不科学,可还是会跟著做,尤其啊,当你心中有个期待想实现的愿望的时候。”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一片猪肝红,真的很好笑耶。“我可以知道你方才许了什么愿吗?”
吧啥笑得像只狡诈的小狐狸,他撇撇嘴“说了、说了就不灵了。”
她忍不住完全不顾形象的狂笑起来。“噗~哈哈哈…风大哥,你还真的许了愿耶,哈哈哈…你真的好单纯噢。”
“笑够了没!你到底要不要下车?!”
冷红冠一直到趿著拖鞋、撑著伞下了车后,脸上还有著浓浓的笑意,笑得肩头还不时轻颤。
看来他许愿的蠢事真带给她莫大的乐娱效果。
风映蓝把车子开进另一头的车库,越想自己也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脸。
“真够愚蠢。”他一想起也忍不住好笑。
老天!年纪一大把了还被小女生牵著鼻子走,他到底中了什么琊。
把车子熄了火,要拔掉钥匙之际,无意间瞥见冷红冠脫在座位下的⾼跟鞋…他又想起方才她说的用鞋子占卜的事。
他修长的大手向那双⾼跟鞋靠近,正要碰到的时候,他倏地回神的缩了回来,大掌往脸上用力一抹。
疯了,他真的快疯了。
重叹了口气,⾝子往椅背上靠“现在是想拎⾼跟鞋,下一回是不是会偷偷收集樱桃梗了。”重重的拍了拍额。
他卷起袖子看着过敏得厉害的自己,有些自嘲的笑笑。“爱情,真叫我‘⾝’庠难耐呀。”
第一次他过敏得这么心甘情愿,只是喜别人的女孩还能让他过敏?
难道她同时喜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