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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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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天,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会认出我吗?

  UncleAngel,我一定会。

  *********

  他要她好好想想。

  所以这几天,不论⽩天或黑夜,不管得空或不得空,她总是会忽然走神,怔忡地想着。

  想着他,想他如宝石般人的眼瞳,想他从容不迫的⾝影,想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原来思念一个人是如此甜藌又如此苦涩的滋味,思念一个人会将心都掏空,出清所有的空间,只为了容纳那人所有的一切。

  思念一个人,潇洒便与你诀别,平静跟你分手,而你竟然一点也不在乎它们的远去,你甘愿⾝陷囹圄,受相思‮磨折‬。

  从小到大,她初次领受这样甜美的痛楚,这是恋爱吗?或者比恋爱还深刻、还隽永?

  “UncleAngel。”习惯地,于香韵又轻轻喊著这个名。

  但这回,她忽然感觉到心弦強烈紧扯,几乎绷断,纤纤手指停在电脑键盘上,却是颤抖著,无法敲下只字片语。

  没办法了,自从她得知梁查理就是她最敬爱的天使,她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的天使,她曾以为自己与他涸瓶近,现在才惊觉,原来他们之间隔著千山万⽔。

  她的天使,她曾以为他是她此生最信赖的一颗星,如今仰望夜空,她看见的却是梁冠雅深情包容的眼。

  她的天使,似乎已不再令她眷恋,她万分牵挂的,是另一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

  于香韵忽地起⾝,在办公室內焦躁地踱步,她不愿相信自己的背叛,她背叛的,不仅是十几年来最疼她的人,也是自己的心。

  “不可以,我不可以…”她喃喃自责。

  窗外,悄悄地溜进一道轻风,‮抚爱‬她鬓边墨黑的发丝。

  风在她耳畔低语,说著她听不懂的秘密,她好慌,忽然难以言喻地心痛,不知不觉落下一颗剔透的眼泪。

  她不明⽩自己哭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得到太多。

  她仓皇离开办公室,来到饭店餐厅。他果然在那儿,坐在临窗的餐台边,一个人,独自用餐。

  他依然孤单,依然寂寞,依然紧紧地牵引她的心…

  于香韵低咽一声,踉跄地转⾝,踏著虚浮的步履,匆匆赶往医院。

  很意外地,梁查理并未待在病房里,护士‮姐小‬告诉她,刚才有个访客推他出去散步了。

  于是她来到户外庭园里,眸光流转,几分钟后,才在一株⾼大的榕树下,发现梁查理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他⾝旁,还站著一个女人,是她很悉的女人。

  刘董事长?

  于香韵愣住了,没料到一向视对方为仇敌的两人竟会相偕出来散步,发生什么事了?

  “董事长,梁叔叔。”她走上前,犹豫片刻,才轻声打招呼。见到她,刘⽟萍好似很尴尬,勉強牵开一抹笑。“香韵,你也来探望查理啊?”

  “嗯,我有些事想跟梁叔叔说。”于香韵解释,目光仍在刘⽟萍脸上迟疑地流连著。

  后者更难堪了,别过头,咳两声。“既然这样,你们俩慢慢说,我先走了。”

  “你还会再来吧?”见她要走,梁查理似乎很不舍,冲口问道。

  她回眸,抛给他一朵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当然会再来。”

  语落,她盈盈离去,梁查理目送她比年轻时更显优雅自信的倩影,嘴角若有似无地扬起。

  于香韵一怔。

  她没看错吧?那是微笑吗?

  直到那道勾惹他视线的倩影淡去后,梁查理才转过头,面对于香韵,悠悠扬嗓。“你也该来找我了。”

  “对不起,梁叔叔。”于香韵以为他在责备自己的疏忽。“因为我这几天比较忙,所以…”

  他比个手势,阻止她继续解释。“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怕见到我,我又強迫你远离冠雅,所以⼲脆不来了,对吧?”

  “我…”于香韵窘然无语。她的确是抱持著这样的想法没错,只是遭人明⽩地揭露,总是不好意思。

  “既然你今天会来找我,想必已经做好什么决定,对吧?”梁查理再次道破她心思。

  她悄然叹息,扬起眼睫,坚定地向他咄咄人的目光。“没错,梁叔叔,我就是来告诉你我的决定。”

  梁查理微妙地勾。“你说吧。”

  “我来告诉你…”她深昅一口气。“我不会离开冠雅。”

  “喔?”他扬眉,不置可否。

  她看不出他是否正庒抑著怒火,鼓起勇气继续告⽩。“我爱他。”

  “是吗?”

  “我知道你觉得我跟他不适合,也知道你希望我跟至风复合,但我已经不爱至风了,我不会为了讨好你,就出卖自己的感情。”

  梁查理默然,不动声⾊。

  于香韵悄悄咬。“我爱冠雅,他也爱我,我们不会因为你的阻挠就分开,我们会努力说服你,直到你同意我们在一起。”她坚毅地表明。

  梁查理嗤声一笑。“就算我要冠雅去收购你的餐厅,你也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你是UncleAngel,我就算把所有东西给你都无所谓,只有他…不行。”

  是的,只有梁冠雅,她绝不放弃!

  “对不起,梁叔叔,我知道我令你失望了。”她痛楚地闭了闭眸。

  梁查理打量她,从她苍⽩的雪颜,看到她半蔵在⾐袖里,颤抖的指尖…她明明害怕他气恼,却还是坚决地表达意志,她是个勇敢的女孩。

  他微笑了。“你没令我失望。”

  “嗄?”她愕然扬眸。

  梁查理抬起头,凝视澄蓝的晴空。“以前我跟⽟萍,是一对恋人,我们曾经论及婚嫁。”他忽地悠悠说起故事。

  于香韵怔忡地听著。

  “她的⽗⺟嫌我是个穷小子,不许她嫁给我,有一天,我们约好了要私奔,我左等右等,她却一直没出现,我焦急地到她家找他,被佣人挡在门外,一个月后,她结婚了。”

  “你是说,她嫁给我们老董事长?”

  “没错,她背叛了我,嫁给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于香韵惘然。原来他与董事长曾经有过那样一段过去,怪不得他会坚持收购⽔晶集团,而董事长会那么烈地反抗。

  她凝视梁查理暗的侧面。“你到现在,还恨我们董事长吗?”

  “我是恨她。”他讥诮地撇。“因为她背叛了我。这几十年来,我在‮国美‬奋斗,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在她面前扬眉吐气,让她后悔莫及!”

  “你成功了。”她幽幽低语。

  “没错,我成功了。”梁查理脸上不见一丝喜悦或得意,只有浓浓的郁⾊。

  她忽然懂了,眼前这个老人,其实一直深爱著当年的恋人,強烈的恨是源于強烈的爱。

  “⽟萍告诉我,当年她毁约,是因为她不能背叛她的亲人。当年他们家的公司出了一点问题,财务周转不灵,她为了拯救家族事业,只好答应嫁给一直深爱她的青梅竹马。她承认自己很对不起我,但她丈夫真的对她很好,甚至为了她喜爱⽔晶,将一手创立的饭店改名为‘⽔晶’。”

  “嗯,我也听至风说过,老董事长真的很疼爱她。”

  “她说,她不能对不起死去的丈夫,所以绝不可能把⽔晶集团卖给我。”梁查理一顿,自嘲地歪。“没想到我到现在,还是争不过那个男人。”

  “这不是争不争得过的问题!”于香韵急忙为刘⽟萍辩驳。“我相信董事长是爱著你们两位的,她愿意来医院探望你,就表示她还是关心你的,而且你昏倒送医那天,她也很着急。”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所以我也想开了,只要她肯在我人生最后的⽇子陪伴著我,我又何必一直斤斤计较著过去呢?”

  她一愣。“你们和好了?”

  “嗯。”他转过头,眼神难得下再冰冷如寒潭,而是流动著淡淡的暖意。“我决定不收购⽔晶了。”

  “真的吗?”

  “我也不会再过问你跟冠雅的感情。”

  于香韵震住,这转变来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

  梁查理深深地凝视她。“你还记得之前我问你是不是对我说谎,你哭著说你永远不会骗我吗?老实说那时候,我有点感动,我想你是真的很爱UncleAngel,把他当成亲人一样孝顺。”

  “你…你是啊。”粉颊羞窘地暖烫。“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人。”

  他‮头摇‬。“我不是。”

  “啊?”

  “我不是UncleAngel。”他紧盯她,缓缓吐露实话。

  她惊骇不已。“你、你不是?那是谁?”

  “冠雅。”

  清淡的回应瞬间菗去她肺內所有的空气,她可笑地张,痴傻地杵在原地。“你说冠雅…才是UncleAngel?”

  “不错。”他点头。“冠雅从十四岁那年便开始拿自己的零用钱助养世界各地的‮儿孤‬,我是后来看了你写给他的信,才发现这件事,也才会知道你们的通信內容。”

  “你、你偷看我们的信?”又是一枚炸弹,在她心海引爆惊涛骇浪。

  “抱歉。”梁查理不甚真心地道歉。

  她哑然无语,兀自领受著海啸余威。

  梁冠雅是UncleAngel?她最爱的男人,原来就是她多年来一直仰慕依赖的人?

  “还不快去找他?”梁查理温声催促。

  “啊!”她这才恍然醒神,旋⾝飞奔几步,脑海倏地灵光一现,又回过头,焦切地问:“他曾在信里告诉我,他跟养⽗玩一个游戏,赢了,就能拥有他最想要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这谜题,她一直无法‮开解‬,她的天使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梁查理眸光黯淡,嗓音变得沙哑。“但我可以告诉你游戏內容。”

  “是什么?”

  “那时候,我教他投资股市,我告诉他,我每个礼拜都会检查他的投资绩效,如果他连续两个礼拜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就送他回育幼院…”

  *********

  他站在她租的小木屋外。

  邻近海滩的小木屋,原本是一家民宿的主人所拥有,她租下其中最隐僻的一栋,早晨,听海嘲醒来,深夜,在浪里睡去。

  木屋的外观是蓝⽩⾊的,比希腊的天空还晴朗的蓝,比爱琴海的浪花还美丽的⽩,户外简单地围著篱笆,圈出一方小庭院。

  她在院子里,种了満満的油菜花,嫰⻩⾊的花蕊风招展,洋溢著纯朴的生命力。

  他蹲下⾝,手指逗弄著可爱的‮瓣花‬,想到她或许也曾这样‮戏调‬花朵,俊噙起温柔的笑意。

  于香韵站在几步之外,怔望着梁冠雅英气飒朗的⾝影。

  听文森说他出外散心了,她慌地四处找他,没想到他竟会来到自己的家门外。

  为什么是这儿?是不是他已经想她想到无法自持了,像她一样,口教思念的虫咬得疼痛不堪,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为什么不直接找她?是不是他不愿迫她,为了给她从容考虑的余裕,宁愿自己受相思的苦?

  他好傻!太傻了!

  于香韵伏敛羽睫,呼昅在喉间哽咽,酸著、痛著,泪嘲在眼里汹涌。

  他…一直就是如此宠她啊!

  如果有一天,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会认出我吗?

  UncleAngel,我一定会。

  为何她当时能够如此大言不惭?他问话的时候该是怀著満腔希冀,而她却答得那般漫不经心!

  她是笨蛋,自以为是的笨蛋!她不但没认出他,一开始还拿他当敌人看,他说要跟她做朋友,她嗤之以鼻,他庒抑在行动里的怜惜,她当他别有居心。

  她怎么能认不出他?怎能认不出将她呵护在掌心里的人?

  她伤了他,她一定很令他失望…

  她伸手掩,捣住脆弱的呜咽,然后匆地飞奔向他,从他⾝后环抱他,粉颊贴在他令她依恋的宽背上。

  他震动一下,很快地,便猜出来人是她,扬起低哑的嗓音。“香韵,你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轻泣地道歉。“你骂我吧!你骂我,好不好?”

  她如此伤他,他实在应该狠狠地责罚,赏她一顿爱的鞭笞。

  “我⼲么要骂你?”他失笑,转过⾝来,珍重地捧起她小巧的脸蛋,见她神⾊惨澹,眉苇蹙拢。“你怎么了?脸⾊这么难看?”

  “因为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天大的笨蛋。”她懊恼地自责。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忽地顿住。既然他一直守著自己是UncleAngel的秘密,她就不该说破,她知道,他是因为太爱她才不肯以这样的⾝分折服她,她该成全他这番情意。

  “你怎么不说话?”他没看出她灵慧的脑袋转著什么念头。

  她含泪微笑。“我见过梁叔叔了。”

  “你见过他了?”他下颔菗凛。

  “我跟他说,就算他反对,我也决定跟你在一起。”她仰望他,⽔蒙蒙的眼潭情意分明。

  他面⾊一亮。“你真的这么说?”

  “嗯。”她点头,踮起脚尖,甜美的馨息在他耳畔绵。“我跟他说,我爱你。”

  梁冠雅全⾝颤栗,感觉一股刺⿇的电流由耳际直窜最接近心脏的那神经,他屏息,不能言语。

  “我爱你,冠雅,我想嫁给你,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温柔的情话,无情地‮逗挑‬他的心。

  他竟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抵抗。

  “你怎么不说话?”换她着急了,玫瑰⾊的脸蛋害羞地憩在他肩头,不敢抬起。

  懊不会她示爱得太大胆,把他给吓呆了?

  “我、我…”他动得口吃,好似牙牙学语的孩童。“我太⾼兴,我没想到…”

  他忽地咬牙,不再说话,直接用行动表⽩心声。

  于是,在隐隐约约的风动涛声里,他悠慢地吻起她,吻她的眉,她的眼,她莹⽩的耳壳,她轻易便吃下他神魂的樱桃嘴。

  他慢慢地、细细地与她‮吻亲‬,但愿能吻她一生,吻她一世,直到石烂海枯,此情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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