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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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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兄弟间有那么几分相似,但罗杰的脸相最吃亏,一张刚大脸、壮硕的⾝躯,在在写着“生人勿近”

  当他匆匆回到罗家庄,再到自己所住的云霞院,那张扬的气势吓坏了一⼲路过的仆佣家丁奴婢,他连一⾝⾐都没换,随手拦下一名奴婢。

  只见奴婢吓得手脚发抖,明明大少爷不会打人更不会骂人,可她就是莫名的怕他呀。

  “大少爷,有什么事?”奴婢态度恭谨,在心里怪自己倒楣。

  “去把老管家找来。”不用大声说话,光是冷着声,那不怒而威的样子就⾜够吓坏善良老百姓。

  “是!是!”奴婢仓皇离去。

  罗杰利用空档转回自己的卧房,换了一套⼲净的⾐裳,再走出小厅时,罗忠刚好来到。

  罗家庄光是管家就有六人之多,但拥有这么大权力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已经跟随罗老爷二十年、罗老爷视同左右手的罗忠。

  罗忠很沉稳,他看着大少爷长大,清楚明⽩大少爷那面恶心善的个,更知晓大少爷急匆匆来找他所为何事。

  “大少爷。”

  “忠伯,听说昨儿个杜家的小女儿来到罗家庄?”

  “那个小姑娘是冒充的,她不是杜家的小女儿。”罗忠说得斩钉截铁。

  “你怎知她是冒充的?”罗杰沉声问。

  “她带来的信物是假的。”

  “你又怎知她带来的信物是假的?”罗杰再问。

  “当然是经过老爷的鉴定之后。”

  “她人呢?”

  “一早就被赶了出去。”罗忠有问必答。

  罗杰心知肚明,老管家为爹所用,一定是爹授权的,就算他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在爹有意要断绝他和杜家关系的示意下,他是绝对无法得知小燕儿下落的。

  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大少爷,实权仍由⾝为庄主的爹所掌控,只有出了庄、回到他的住处,他才是一个能当家作主的爷。

  他单手握拳,击向桌面,实心桌面被他打出一个浅浅的拳印。“为什么不让人通知我?”

  “大少爷,请你息怒。只是一个小骗子,怎敢劳动大少爷。”罗忠就算是深知罗杰的脾气,对他那一声的气势,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就算是骗子,也得我亲眼认定。”

  “大少爷,天涯何处无芳草,夫人及老爷都很担心你的终⾝大事。”罗忠还是硬着头⽪劝说。

  “够了,出去吧。”他咬牙忍住怒气。

  罗忠没多说什么,依言退出大少爷的寝居。

  罗杰从怀里拿出一块⽩⽟,⽩⽟颜⾊洁⽩,光泽圆润、纯净细致,跟杜宛燕手上的那一块⽩⽟是同样质地。

  他手上的⽩⽟上头刻下个“燕”字,他抚着那个燕字,心想,昨天真的是小燕儿找上门吗?

  这几年来娘亲不时催促他娶,以他二十二岁的年纪,又是罗家的长子,⾝上背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他早该娶生子,偏偏心头忘不了那张圆圆胖胖的小脸。

  不是他不想去寻她,而是他无能为力。

  爹有意封锁杜家的一切消息,像是他从未与杜家订过亲事一般,等他知道杜世伯去世的消息时,已是杜世伯去世的一年后。

  他不顾一切赶到明⽔,才明⽩杜家早已家道中落、人事全非,而他再也寻不到杜家人的下落。

  他对小燕儿谈不上任何男女之情,毕竟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小女娃,还有那软软甜甜的嗓音直喊他哥哥。

  她是他的责任与义务,他无法认同爹见利忘义的做法,在杜家人最落魄无助的时候,却惨遭这样的对待。

  所以他推拒所有上门的亲事,甚至不惜与爹反目。

  若真是小燕儿千里迢迢来到京师找他,却落得被驱逐的下场,连一餐温都没有,还被送进地牢之中!

  想到这,他心情纠结着沉甸甸的难受。

  杜宛燕眨眼醒来,映⼊眼帘的是一张担忧的小脸。

  “你醒来了吗?”翠萍问得很是疑惑。

  杜宛燕挣扎着从上爬起来,脑袋有那么片刻的恍神,想起自己落⽔的情形,明⽩自己应该是被救了。

  “这里是哪里?”

  翠萍笑了。“这里是大爷的宅第。”

  “大爷?”杜宛燕不明⽩,喉咙突传来刺痛感,让她猛咳了数声。

  翠萍赶紧倒来热茶。“你先喝杯茶。”

  热茶⼊喉,稍稍暖和了杜宛燕不适的喉咙,也暖了一直发冷的四肢。

  “什么大爷?是大爷救了我吗?”她再问。

  “这里是罗杰罗爷的宅第,听马爷说是大爷跳下河救你上来的。”翠萍说着。

  罗杰?!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口不觉传来闷痛感,让她连忙按住自己的心窝处。难道在她意识昏前所见的那个模糊人影就是他?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翠萍紧张地问。

  杜宛燕摇‮头摇‬。“谢谢你的照顾,我已经没事了。”

  “还说没事!你昏睡了两天,又是发热又是发冷,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想不开呀?”

  “我没有想不开呀。”杜宛燕头很痛。她真的没有想要寻死,却差点不小心当了枉死鬼。

  “明明就有。听说你是跳河‮杀自‬的。”翠萍动地握住她的手。“我叫翠萍,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关过不去?要不要告诉我?我替你去跟大爷求情,大爷一定会帮助你的。”

  杜宛燕苦笑。翠萍嘴里的大爷正是害她不小心掉下河的人,只是她什么都不想多说,她虽然被救活了,她的心却已经死了。

  “不用、不用,等我好些了,我就要离开这里。”杜宛燕不想再跟罗家人有任何接触。

  既然视她如毒蛇猛兽,她穷也要穷得有骨气,她是绝对不会去向罗杰摇尾乞怜的。

  “你叫什么名字?你这样是没办法走远的,还是多休息几天吧。”

  “我叫…小三。”她在家排行第三,就暂时用这个假名吧。

  “小三,你就放心住下,这里是下人房,只住了我和厨房⽩婶,大爷不会来这里走动,你就算多住蚌七天八天他也不会知道的。”翠萍很担忧,就怕她再去寻死。

  杜宛燕动了动手脚,果真四肢还是软绵绵的;她得将自己的⾝体养好才能回到家乡去。“谢谢你,那就⿇烦你了。”

  “哪儿的话,我们都是命苦的人,不互相帮忙,谁能帮我们呢?”

  ⽇子一天一天过去。

  翠萍果真没有说错;罗杰的宅第虽然不大,但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天,真的没有见过罗杰。

  他还是像四年前那个模样吗?

  他的五官不算俊朗,有股浑然天成的威仪;他寻到了明⽔镇,找到了她和娘亲那简陋的住处。

  只是…

  “小姑娘,听说杜夫人住在这?”

  “请问您哪里找?”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体形魁梧、面⾊凶狠,她警戒着。大哥不在,大姐赶着在爹过世的百⽇內成亲,家里只剩她和娘亲,她不得不仅慎。

  “在下罗杰,特地来拜访杜夫人。”

  罗杰?!这个绕她心头多年的名字,她总算见到他的人,只是,罗家庄绝情绝意,不但没有对杜家伸出援手,还落井下石,否则爹不会病死,大哥也不用离家。

  如今他登门来访,是别有用意?还是又想找他们家⿇烦?

  “杜夫人及杜姑娘早就搬走了。”她才十三岁,却已经经历过许多生死难关。她握紧双拳,明明心窝处狂跳着,却没有动半分情绪。

  “知道她们搬去哪吗?”他的神情动,低沉嘶吼,让她吓得倒退了三步。

  这罗杰好凶恶。“不知道。”她连连‮头摇‬,心里很是恐惧,以为他会再有更多的动作,没想到却见到他一脸沮丧。

  她不明⽩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就是杜宛燕,大概是被他的气势给吓破了胆,若当时直接将信物退给他,然后跟他做一番解释,是不是就可以省了之后的许多事?

  毕竟当年她才十三岁呀,本无法多做其它的思考。

  只是,事隔多年,没想到他的样子没变多少,只是更⾼更壮了,那模样还是深刻在她脑海里。

  “小三呀,你真的不留下吗?”⽩婶边动锅铲边说话。

  “⽩婶,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的⾝体已经好了,也该离开了。”她婉拒,想回去替娘亲守丧。

  “我们大爷是个好人,你别看他长得一张坏人脸,其实他心地很好的。”⽩婶胖胖的笑脸,看起来很有福气的模样。

  “是吗?”她只是淡笑。

  ⽩婶将青菜盛盘后,笑了一张脸。“⽩婶只问你,你离开这里之后要去哪?”

  “回家乡。我家乡在明⽔。”

  “家乡还有什么人?”

  她‮头摇‬。“没人了,只有一个已经嫁出门的大姐。”

  “那你还回去做什么?”⽩婶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我…”

  “听⽩婶的劝,你就留下来。之前有个丫头嫁人,大爷一直要我再找个小丫头进来帮忙,你愿意留下来帮⽩婶的忙吗?这里人口少,除了大爷就是马爷,再来就是我和翠萍那丫头了。关于月俸方面,大爷是不会亏待你的。”⽩婶说得情真意切。

  杜宛燕明⽩,大家都以为她是跳河‮杀自‬,对她有份怜悯之心。“⽩婶…”

  “翠萍卖⾝葬⽗,幸好遇见了大爷,否则她铁定得进青楼;我是被不孝儿子媳妇赶出门,流落街头时,幸好大爷收留了我;上次那个丫头是被她赌鬼老爹给卖了,可是她有意中人,大爷不但让她嫁人,还送了她一些嫁妆。”⽩婶笑容里全是沧桑。“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酸的事,能在一起就是有缘分。你别担心,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婶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被⽩婶的话给打动,也没想到罗杰还是心存善念之人,她十三岁的记忆里,他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吓得她魂都飞了。

  “⽩婶,大爷还没娶亲吗?”她看似不经意地问。

  “没。他那个样子哪有姑娘家敢嫁给他。”

  ⽩婶指的是他的长相,而她却以为是他的脾气。

  “况且…”⽩婶继续说:“我们大爷不喜姑娘家太靠近他,你要是见着他,就至少离他个五步远吧。”

  “为什么?”

  “他大概怕吓到人家姑娘吧,万一被姑娘误以为他打算轻薄人家就不好了。”⽩婶笑说着。

  她也笑了。“是这样吗?他可是罗家庄的大少爷,应该有很多千金‮姐小‬抢着要嫁他的。”

  “其实是大爷的心里有人了。”⽩婶笑得很神秘。

  “大爷已经有意中人了吗?”

  “是呀。大爷那个小师妹呀,三天两头就会往这里跑,大爷可是很专情的,绝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逢场作戏、风花雪月的。”

  原来他已经有了意中人,难怪对她这个未婚这么薄情寡意。“既然大爷有了意中人,那他为何还不成亲?”

  ⽩婶没察觉她探问的心思,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大爷真是个好人,能嫁给他的姑娘一定得前辈子修⾜福份。”

  她內心却在嗤笑。若他是好人,这些年来会对她杜家这么无情无义吗?若他是好人,会把她囚进罗家庄的地牢吗?

  “⽩婶,那我就暂时留下来吧。”

  “太好了。不过你可别被大爷的脸⾊吓到,他天生就不会笑,他没恶意的。”⽩婶多说了几句,好让她心理有准备。

  杜宛燕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成为罗杰的意中人?

  原本她打算再也不想跟罗家庄有任何⼲系,只想远离这个京师之地,让自己重新开始,但在⽩婶的言词当中,她的心思又转换了。

  她或许可以讨回这些年来他欠她的公道!

  就算他要退婚,也该把她的信物归还给她吧?

  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否则他怎么会这么恰巧地救了她一命,让两人紧紧连系在一块?

  她原本就没有打算要复仇。复仇是两面刃,伤了自己,也会伤别人,她没有这么傻,她有的只是不甘愿吧。

  那她留下来,又有何妨呢?

  “什么人?”

  低沉的嗓音自背后响起,杜宛燕的⾝体一僵。

  是他,罗杰!

  这是他的书房,她负责来打扫。午后时分,他不是应该要在外头忙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她还没有正式见过他,但已经听过他呼喊翠萍的声音,所以光听声音,就可以辨人。

  “究竟是谁?”因为是个姑娘,所以他仍站在门槛边。

  她缓缓转过⾝,手里还拿了一块抹布。“大爷。”

  在这里罗杰是爷、是主子、是所有下人的⾐食⽗⺟,不是在罗家庄里凡事受制于人的大少爷。

  罗杰双眸微眯。“是你。”

  她的心一颤,暗忖,他不可能会认出她的。那时她有了信物,都被认定是假冒的,何况她现在没有任何证明她⾝分的信物。

  “小三谢谢大爷的救命之恩。”她看着他那张刚脸孔,注意到他真如⽩婶所说,跟她保持了几步远的距离。

  “不客气。⾝体都好了吗?”他很讶异,她的眼神不但没有逃避,更没有恐慌,竟然有初识的姑娘不但不惧怕他,还能这样直视他?

  “都好了。⽩婶留我下来。”

  “⽩婶跟我提过。你忙吧。”他转⾝打算退出书房。

  “大爷。”她唤他。

  他停下脚步,挑眉,表情依然不善。

  “今⽇难得天,我可以将这些书本拿到院子里去晒吗?”她没有自称奴婢,一来不习惯,二来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他点头。“随你。”然后,再次步出书房。

  他这张坏人脸,有着七分严肃三分凶恶,除了自家人慢慢习惯他之外,陌生人看到他都要退避三舍。

  他记得翠萍的事,是由马丹青出面的,因翠萍在宅里第一次遇上他,就吓得惊慌大叫,以为有歹徒闯⼊。

  面对姑娘时,他是扭捏多于局促,那是份不自在,他很怕吓着胆小的姑娘,所以举止分外仅慎。

  他不喜庄里勾心斗角的气氛,更无法认同爹的作为,所以在成年有能力之后,他买下了这处不大的屋宇;他想逃离爹的掌控,他的人生将由自己来主宰。

  这几⽇,他忙着打听杜宛燕的下落,无奈她像是从京师消失了般,任他怎么探查都查不到她的消息。

  “啊…”这时书房內传出她的惊呼声。

  他马上冲进书房。

  映⼊他眼帘的是一堆书散在地上,而那名叫小三的姑娘正跌坐在地上,几本书正庒在她腿上。

  “怎么了?”明明他是柔着声音问,可问出来的语气却像是在凶人一般。

  “捧着书,不小心跌倒了。”都怪她太贪心,一次拿太多书,结果书堆叠得太⾼,在看不清前方的状况下,就这么勾到椅脚绊倒了。

  “我让翠萍来帮你。”他说着又要走。

  “大爷…”她又唤住他。她长得真的很丑吧?还是他真如⽩婶所说,不喜靠姑娘太近?

  “怎么了?”他再次停下脚步。

  “大爷,不先扶我起来吗?”她顺势而为,故意试探罗杰。

  他蹙眉。“男女授受不亲。”

  “那大爷在河里救我上岸时,怎么说?”他越隔出距离,她就偏要试他。

  “那是情急之下。”

  “现在也是情急呀,等翠萍来,我的脚恐怕…”她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脚。

  这个名叫小三的姑娘声音很甜很软,没有姑娘家该有的柔美长相,眼睛太大、眉太浓、鼻太显得有点厚,但却令人感觉到恬适静谧,看得出来不是什么耝鄙村妇,可是说起话来却恁地大胆。

  他伸出手臂。“那你扶着我的手臂吧。”

  他的表情很不情愿,她以为他会拂袖而去,没想到…

  她马上将手搁在他的手臂上,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谢谢大爷。”等自己站稳之后,她马上放开手。

  “嗯。”他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这才又走了出去。

  看着他那魁梧的背影,想着她的⾝⾼才及他肩头,而他的⾝可是她的两倍宽。本来他应该对她把书房弄得七八槽大发雷霆的,但他刚刚脸⾊难看归难看,却没有一句恶言。

  五岁时的记忆早从她脑海消失,只是从那年起,她年年都听着爹爹跟娘亲当成说故事般的转述当时的情景。

  说她一见到罗杰就着不放,不但要求他抱她,还要他陪着她到处玩,于是两家⽗⺟才会订下这门亲事。

  说到底,罗杰这个夫君还是她给自个儿选的。

  想像被他那厚实的手臂拥在怀里的滋味,她蓦然脸颊‮热燥‬起来。

  他有心上人了,所以他不要她了;他是堂堂罗家庄大少爷,所以不要她这个穷困的孤女。

  她蹲了下来,打算捡拾地上的书本,这才发现脚踝果真扭伤了,但她还是咬着牙将书本一一捡起。

  留在这也好,她不愁没饭吃,或许将来还可以存一点钱回家乡帮⽗⺟修坟。

  她的心早该在⽗⺟双亡后就死了,偏偏见了他之后,似乎掀起了连自己也不明⽩的‮大巨‬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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