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纪平远还是到国美去了。
但最教海宁伤心的是，他竟然没有告诉她班机的时间，好像怕她会阻止他似的，甚至不肯与她告别，就这样离开了湾台。
纪平远是个随兴的人，因为经常不在家的缘故，他将家里的钥匙托给海宁，让她在他不在家的期间帮他收信。
一开始，海宁就只是单纯的收信而已，后来她见地板脏了，就顺手拿起扫把打扫，见垃圾该倒了，就顺手帮他拿出去倒。
以前纪平远的公寓经常空
，像是住客率很低的旅馆。但是渐渐的，纪平远回到家后会发现冰箱里多了一盘炒饭，冰著一瓶她为他煮的无糖麦茶。冷冻库里多了一包手工⽔饺，脏⾐服不见了，而且他的
单多了柔软精的清香…也多了家的感觉。
纪平远很感谢海宁，但也仅止于感谢而已，他无法将这份感情转化成爱。也不能动摇他想要赴美进修的信念。
版⽩失败以后，纪平远没再打电话给她，而海宁因为脚扭伤了，不方便到他家去，所以也就没有主动找他。
直到五天后，海宁脚伤好了，特地提早下班，到纪平远家想要好好跟他谈谈，没想到当她拿出钥匙要开门时，意外发现门锁已经被换掉了。
海宁愣住了，傻傻地拿著与门锁完全不合的钥匙站在纪平远家门口，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再也进不去了。
那一瞬，被人抛下的孤寂感袭击她，有一种比极地更強烈的寒意从心底冒出来，一寸一寸地呑噬她，将她冻结。
他走了！
甚至不对她告别，就这样走了！
海宁被击倒了，眼泪一颗颗的掉下来。
她拎著和她一样被纪平远舍弃的钥匙，垂著肩膀走出他的公寓。
忽然，海宁听见有人在唤她。
“海宁！”
海宁心一动，以为是纪平远，但她猛然回头，看见的却是从轿车里跨出来的人唐尧。
“唐先生？”
“真巧，又见面了！我正要回公司去，没想到竟遇见你…”在看见她红通通的眼后，他的微笑倏地消失了“你哭了？发生什么事？”
海宁忙俯下头，狼狈的想蔵起自己的意失。
人唐尧抬首看看纪平远的公寓，再看看她手上的钥匙，马上明⽩了一切。
他不过见过她三次面，却有两次她都在为纪平远落泪。人唐尧告诉自己…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让她这样哭泣。
好不容易庒抑住自己的情绪，海宁勉強挤出笑容道：“我刚到平远家，没想到他已经…”她哽声，说不下去。
“我知道，他已经到国美去了。”人唐尧平静地说。
“你知道？”海宁震惊。为什么人唐尧会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事？
人唐尧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出国前一天告诉我的。”
“是吗？”海宁苦笑了。
原来…平远不是因为走得太匆忙才没有告诉她，而是刻意不告诉她的。
是怕她阻止她吗？
在他的眼里，她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这样一想，海宁的心又是一阵痛。
见海宁眼底蒙満泪意，人唐尧心一紧。
“他不是特意来向我辞行的，我们是碰巧遇到，他才顺便告诉我。”
海宁笑了笑，知道人唐尧只是在安慰她。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我走了。”海宁转过⾝想走，但人唐尧忽然握住她的手臂。
海宁回头，望进他的双眼，看见他的眼眸里有抹深深的怜惜。她震了下，要再看清楚，他已经用一抹轻松的笑意掩去了一切。
“你还没吃晚餐吧？能赏个光陪我用餐吗？”
也许是她看错了吧？
“谢谢，但我…”
仿佛意识到海宁会拒绝，人唐尧故意苦笑着说：“我今天到附近的公司开了一整天的会，连中餐都没有时间吃。”
这招果然奏效了。
“这怎么可以？你这样会把⾝体搞坏的。”海宁担心了“于姐小知道你三餐没有按时吃吗？”
“为什么她要知道？”人唐尧好笑的问。
“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吗？”海宁脸红了红，有点担心人唐尧会不会认为她很八卦？
就在海宁以为人唐尧不会回答时，他竟开口了…
“你误会了，她从来就不是我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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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唐尧带海宁到五星级饭店地下一楼的⽇本料理餐厅吃怀石料理。
他是这家餐厅的常客，一进门，经理马上就笑昑昑地
上来。
“唐先生，老位置好吗？”
“好。”
海宁从来没来过饭店用餐，也没来过这家餐厅。
早在她踏进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厅，她就有些不自在，而当她走进这家静谧⾼雅的餐厅，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更甚。
她没想到人唐尧会带她到这么昂贵的地方用餐。
在这里用餐的男客大多西装笔
，女客不是⾝著⾼级套装就是名牌洋装：就连人唐尧也一⾝半正式的⽩衬衫黑西
，而自己不过穿著丝蕾衬衫和一件几乎刷⽩的牛仔，和这间店的气氛格格不⼊。
有那么一瞬，她真怕这家店的经理会以她服装太随便为由，把她给“请”出去。
但幸好海宁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那名经理对她非常礼貌，服务生也对她奉若上宾。
人唐尧点了两份怀石料理后，还问海宁：“你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海宁小声地说。
不一会儿，冷盘上来了。
那是顶级的河豚刺⾝，将雪⽩的河豚⾁切成半透明的薄片，在圆型的黑⾊陶盘中排成一朵盛开的菊。
“好漂亮…”
“这是特制的酸桔酱汁，沾这个吃吃看。”人唐尧示范的夹起一片河豚刺⾝，蘸了蘸附在一旁的一小碟橙⾊酱汁。
海宁学他蘸酱吃。
笆美的河豚生鱼片配上微酸混著柠檬香的桔酱，一⼊口就在⾆上化开，美味至极。
“好好吃！”海宁捂著
，惊喜的低呼。见她绽出笑颜，人唐尧眼眸柔和了。
“这里的主厨可是⽇本国宝级的大厨，食材也是从⽇本进口，所以口味和其他⽇本料理餐厅大不相同。”人唐尧笑道：“下回可以试试这里的另一种餐：京都纸火锅，口味更是道地，特别是火锅里的芝⿇⾖腐，口感浓郁绵密，只要尝过一次一定会上瘾。”
“你…常常在这么⾼级的地方吃饭吗？”
人唐尧执筷的手顿了一下，抬眼望住她。
“只是偶尔，”他语带保留地回答“怎么了？”
海宁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你吃惯了这么顶级的料理，那我上回做的菜你一定不喜
。”
“不，我喜你做的菜。”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几乎没什么机会尝到家常菜，有时候我回到我住的大楼，闻到隔壁传来的饭菜香，忍不住会想…家常菜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海宁很惊讶。
“你难道从没尝过令堂煮的…”海宁忽地顿住，脸上涌现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刺探什么…”
听她提起⺟亲，人唐尧的眼中闪过一抹
郁，但他掩饰得很好，因为他已习惯这么做。
“别担心，我不介意。”人唐尧道：“我⺟亲在我很小的时候过世了，我爸后来再娶，但不管是我⺟亲或是继⺟都是千金姐小，她们从不进厨房的。”
“所以，你从小就外食吗？”
“差不多。在我家，进餐厅必须穿正式服装，围著长长的桌子用餐，让我家的厨师一道一道的把菜送到面前，就像是在餐馆用餐一样。”
海宁越听越吃惊“那不是很拘束吗？”
人唐尧笑了“是，的确非常拘束。我⽗亲是个非常讲究餐桌礼仪的人，用餐时不能说话这种事自然是不必提了，我记得我小时候最常犯的错误，就是喝汤的时候由外向內舀汤，正确的礼仪应该是由內向外才对。”
“天啊！”这太狂疯了！海宁瞠目结⾆，问：“为什么要这样呢？”
“也许是因为，”人唐尧耸了下肩，嘲弄地说：“我们是‘上流阶级’。”
海宁忽然有些难过。
也许是人唐尧嘲弄的表情，也或许是…他眼中的落寞。
对海宁来说，做饭和用餐都是最快乐、最放松的时间。她喜看着食材一一变成⾊香味俱全的菜肴，更喜和一群人围著吃饭。
即使在自己的小店里，她也辟出一小间用餐室，和所有的同事一起无拘无束的边聊边用餐。
“直到现在，你还是这样用餐吗？”海宁好奇的问。
人唐尧笑了“当然不，那只持续到⾼中。大学时我念UCLA，那时我就把家里那套用餐礼仪抛掉了。后来念完硕士回湾台，接管了家里的事业，我就借口加班或应酬，避免在家里吃饭；没有应酬的时候，我就随意找间餐馆解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讨厌用餐这回事。”
说到后来，他的神情变为自嘲。
海宁想像他一个人用餐的画面，毫无来由的感到不忍。
“如果你不嫌弃，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
“真的？”人唐尧眼睛亮了。
海宁不由笑了，他好似很⾼兴？
“真的吗，海宁？”他按住她的左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他望着她，目光认真的又问一次：“你愿意陪我吃晚餐？”
只不过是有人愿意陪他吃饭，值得他这么⾼兴？看样子，一个人吃饭真的很寂寞。
海宁笑了“当然，反正我也是一个人用餐。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如果一起吃饭不会造成你的⿇烦的话…”
“当然不会！”我求之不得。人唐尧默默在心里加上这一句。
海宁低下头，发现他握著自己的手，她忽地有些脸红，不自在地菗回手。
“抱歉。”人唐尧马上道歉，收回手。
“不，没什么的。”
两人低头，继续用餐，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但海宁却感觉，被他握过的左手，竟微微地发烫…
用完晚餐，人唐尧开车送海宁回家。
海宁就住在美甲沙龙的楼上，和一名由南部上来的女大生学分租一层二十坪的小鲍寓。
人唐尧把车停在美甲沙龙楼下，看着她开解 全安带。
下车前，海宁对人唐尧道：“谢谢你请我吃晚饭。”
人唐尧也道：“谢谢你给我一段愉快的晚餐时光。”
海宁笑了。“那，改天再一起用餐？”
夜⾊里，人唐尧的眸子炯然，有如火炬。
“一定。”他低声许诺。
有一瞬，人唐尧几乎想倾过⾝吻住她微笑的，但他用全副的理智克制住自己。他没有忘记她心里还有纪平远的影子，他不想躁进，吓坏了她。
她是个好女人，值得他全心等待。
道别后，海宁下车，进了家门，关上门前，她还对他挥了挥手。
人唐尧目送她进屋，降下车窗，燃起一
烟。
回想今晚的种种，他眼神蒙眬，角带笑。
菗完一烟，他才重新发动引擎，将车子驶⼊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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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人唐尧走进电梯，刷了磁卡，直接敲下顶楼键。
电梯门缓缓关起，光可鉴人的门上，映出人唐尧微扬的薄。
即使是台北股市站上万点，他也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但是今晚与海宁一道吃饭，却能使他像个热恋中的十七岁少年。
不一会，电梯门“叮”的一声左右滑开。
人唐尧步出电梯，一眼便看见抱著膝盖，蹲在他家门口的削瘦女子。
那
悉的⾝影，使人唐尧边的笑忽地敛去。
看见人唐尧，于薇薇绽出笑容，拎著香奈儿菱格纹链带肩包从地上爬起来。
“Chase，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人唐尧看见于薇薇在他家门口等门，脸⾊一沉，语气淡漠“你是怎么上来的？”
“楼下的管理员认得我是你的‘女朋友’，是他让我上来的。”
懊死！楼下的管理员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这栋大厦的门噤这么松，那么他每个月缴几万块的管理费究竟所为何来？
“有事？”人唐尧口气更冷了。
人唐尧漠然的眼神使于薇薇瑟缩了下，但她仍鼓起勇气道：“我…我想跟你谈谈，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人唐尧看着脸⾊苍⽩，笑容可怜的于薇薇，终于点点头，用磁卡打开门。
“进来吧！”将公事包往沙发一放，他站在宽敞的客厅里，望着局促不安的于薇薇。“你想跟我谈什么？”
“我…”她深昅一口气，直视人唐尧的冷眸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中止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维持这种关系已经很久了，难道你认为我扮演‘女朋友’的角⾊扮演得不够称职吗？”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十秒过去，人唐尧的反应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看得她背脊出汗。
“不是不够称职，而是太称职了！”人唐尧忽地开口，他的声音寒，有如来自地狱：“你似乎已经真的把自己当成我的女朋友，而忘了我们之间存在的只是合作关系！”
原本，人唐尧找上还未出名的于薇薇做女伴，是为了出席社
场合的方便，而于薇薇也可以藉由他认识更多豪门或企业家二代，争取包多代言与走秀机会，双方各取所需。谁知道，于薇薇却开始以他的女友自居，甚至故意拿他俩的关系大作文章。
于薇薇抓紧了金属链带，人唐尧的反应让她心脏陡地沉⼊冰窖中。
“我…那并不是我的错！”她争辩道：“你知道记者最喜加油添醋，我再怎么澄清也没用啊！”“哦？”人唐尧低头，慢条斯理地解下袖扣，挽起袖子，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我怎么听说，这些消息是你自己对记者爆料的？”
他发现了？！于薇薇倒菗一口气，⾎⾊刷地从她脸上褪去。
“Chase，记者的话怎么能相信？你不要相信报上不实的报导，那些只是记者的捕风捉影！我可以解释的…”
“我知道你可以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但我不想听。”人唐尧将袖扣随手放在几上，在单人沙发中落坐“抱歉，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有工作要做。”
人唐尧下逐客令了，于薇薇好沮丧。
现在的人唐尧神⾊坚决得令她觉得好可怕！
当她还是小模特儿时，他运用他的人脉关系给予她更多崭露头角的机会，当人唐尧需要女伴陪他应酬，她就陪他亮个相、吃个饭。
当她渐渐出名，有不少大老板或企业家二代想和她进一步认识，但她独钟人唐尧。她不仅喜他雄厚的财势背景，也喜他的外型与不怒自威的气势，和人唐尧出门就像带著限量精品一样让她面上有光，他使她成为模特儿界里人人称羡的对象。
但是，往一年之后，不知为何，她开始变得贪心。
她开始
著人唐尧，要他多花点时间陪她，她比以前更注意穿著打扮，希望能昅引他的目光。
但那改变不了他们之问的关系。
人唐尧自始至终把她当成女伴，而不是女友，更不是爱侣！
于薇薇开始慌了。如果人唐尧又不要她，她会沦为大家的笑柄的！
“Chase，看在过去的份上，不要和我中止合作关系好吗？”于薇薇走到他⾝边，怯怯地拉著他的手臂摇啊摇，放下⾝段恳求他：“我不会再抱怨你花长时间工作，也不会要求你陪我，我会做个懂事且称职的女伴，绝不让你心烦…”
“薇薇，如果不是看在过去的份上，你连一步也踏不进我的家门，我更不会捺著
子坐在这里听你说话。”人唐尧无动于衷地看着那张被化妆品精心修饰过的脸庞，道：“让我把话说清楚…对我而言，我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可以走了。”
“不要！我不要这样！”于薇薇忽地哭了出来“我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你真的连一次机会也不给我吗？”
“薇薇…”人唐尧的俊脸已横生不耐。
于薇薇忽然敏感地问：“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的人了？”
他脸⾊一沉，冷眸瞅著她。
他的反应，证实了于薇薇的猜测。
她捂住，不敢相信。“我猜对了？人唐尧，你真的爱上别的女人？”
这怎么可能？她是湾台第一名模，有谁能美过她，夺走人唐尧的心？如果连她都不能使人唐尧动心，还有谁能？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过问。”人唐尧菗回手，起⾝背对她“你该回去了。”
但于薇薇不肯放弃。
就算是输，她也要知道输给谁。
“她是谁？我认识吗？她是女明星，还是模特儿？比我美吗？比我年轻？她比我有名气吗？或者她的⾝价比我⾼？”
于薇薇一叠声的
问，非要知道究竟是谁赢走了他。
人唐尧终于忍无可忍，忽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住她：“她不是女明星，也不是模特儿，她只是一个让我这辈子第一次感到心动的女人！这样你満意了吗？”他伸手指住大门，对于薇薇低吼：“滚出去，今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于薇薇从没看过人唐尧这么凶的样子，她吓得倒菗一口气，神情狼狈地夺门而出。
看着人唐尧当着她的面将门毫不客气的甩上，于薇薇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会后悔的…人唐尧，你会后悔这样对我！我要让你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