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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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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

  那个男人还没睡。

  站在咖啡店外的街上,她可以清楚看见他客厅还亮着灯。

  他把客厅当成工作室,常常工作到深夜。

  咖啡店的灯也还亮着,要自己别再看二楼那个还亮着灯的屋子,她抱着早上才刚做好的面包,穿过院子,推开门,走进店里。

  “光临。”

  今天站在吧台里的,是绮丽,不是老板,她笑着和她打招呼“嗨,秋⽔,晚安。”

  “晚安。怎么今天只有你?秦哥呢?”秋⽔回⾝把门关上,一边好奇的问。

  “他有事出去了,晚点才回来。”绮丽笑着道:“咖啡我不会煮,但我才刚泡了一壶花茶。”

  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吧台上。

  “来,你帮我试喝看看味道怎么样。”

  “谢谢。”秋⽔笑着坐到吧台前的⾼脚椅上,把两袋法国面包,分了一袋给绮丽“这给你,我们上课时多出来的。”

  “刚好,我才想做些三明治呢。”绮丽笑问:“怎么剩那么多?”

  “今天有两位夫人临时有事,把课取消了。”

  “那你怎么还忙到这么晚才下班?都快十一点半了呢。”

  “明天汪家的‮姐小‬要来上课,她对厨艺一窍不通,对吃却很要求,我得先把一些材料准备好,因为她指定想吃的马鞭鱼,这个季节比较少见,市场里没有,为了找新鲜的鱼,我搭车跑到港口,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

  她无奈又好笑的说:“结果我才把鱼送回教室,阿姨却说,汪‮姐小‬不想煮马鞭鱼汤了,想改学⽩松露焗烤义大利面。幸好我们还有⽩松露,也有上好的⾁,不然我恐怕要亲自南下去场里抓了。”

  “辛苦你了。”绮丽同情的看着她。却忍不住笑“下次你要缺什么,和我说一声吧,我爸也爱吃,说不定你们缺的材料,他那儿有呢。”

  “不用啦。”秋⽔不好意思的挥挥手,笑着说:“其实我们平常都有和固定合作的店家进货,这一次真的是特例,阿姨说汪‮姐小‬是另一位夫人介绍来的,阿姨不好拒绝,所以才会出这种状况。况且,也不是每位来上课的‮姐小‬夫人都像汪‮姐小‬一样任…”

  她顿住,拍了两下嘴,看着绮丽,拜托道:“糟糕,我不应该说客人的小话,⿇烦你当没听见,谢谢。”

  绮丽笑出声来,承诺道:“你放心,我会当什么都没听见的。”

  秋⽔这才笑着,捧起吧台上的花茶,喝了一口。

  花草的香味清淡却又芳醇,⼊喉的瞬间,有着一口清甜的甘味。

  她叹了口气,感觉今天一天的疲累和不愉快,全都随着那口茶的温心暖胃,而消失无踪。

  不自觉的,她扬起了嘴角,看着绮丽问:“这是洋甘菊吧?味道很好呢。”

  “嗯,我自己在后园种的,自己烘焙的。”绮丽轻笑着说:“洋甘菊能帮助⼊眠,对⾝体很好。”

  “真的吗?你还有没有多的?”

  “有啊。”绮丽关心的问:“你最近睡不好吗?,”

  “我睡得很好。”秋⽔脸一红,捧着茶道:“我只是想,这些茶配法式面包刚好。”

  绮丽一笑“我还以为你睡不好,是因为隔壁多了个人,不习惯呢。”

  她脸更红,连忙‮头摇‬“没有没有,我睡得很好。”

  “他没有吵到你吗?”

  “没有,他很安静呢。”

  瞧她一听自己提到耿克刚,好像变得非常紧张,绮丽不噤开口替他说话“你不要看他好像很冷漠,其实他人真的很不错。”

  秋⽔愣了一愣“我以为他才搬来几天而已。”

  “他是才搬来,但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绮丽有些急切,很认真的说:“他就像我哥哥一样,他平常也许话不多,但你别怕他,他人真的很好。”

  “嗯。”秋⽔点点头,有些‮涩羞‬的看着绮丽道:“我知道他人很好,上回我在捷运站差点跌倒,是他帮了我的。他很有礼貌。”

  “嗯,他真的很有礼貌。”绮丽开心的点头同意,露出微笑“因为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本来很担心你会觉得他是个难以接近的人呢。”绮丽说着,停了一下,又道:“毕竟你是单⾝女子嘛,又和他住壁,如果你会介意,我还是可以请他搬到别的地方去的。”

  秋⽔一听,赶忙挥手‮头摇‬“不用不用,我们处得很好,他搬来那天,我才煮了一餐,和他一起吃呢,我不怕他,真的。”

  “咦?是吗?”绮丽微讶的问:“你和他一起吃饭?”

  她惊讶的反应,让秋⽔有些窘,红着脸解释道:“只是敦亲睦邻一下。我看他忙了一天了,好像也没吃,刚好又煮得比较多,所以才送一些过去,就这样而已。”

  看他忙了一天?

  意思就是说,秋⽔其实很注意他嘛。

  绮丽眨了眨眼,很努力的忍住追问的冲动,只微笑道:“既然你和他处得还不错,那就好。”

  瞧她像是看透了什么,嘴边透着神秘的笑。

  不知怎么,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秋⽔莫名面河邡⾚了起来,匆匆起⾝道:“太晚了,不打搅你了,我上楼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可她才起⾝要开溜,绮丽就叫住了她。

  “等等,你还没拿花茶呢。”绮丽将洋甘菊茶分装到两个小铁罐里,笑着递给她“喏,送你,带上去泡着喝吧。”

  “一罐就够了。”钟丽的花茶是真的好喝,不过一个人拿两罐,感觉好奢侈呢。

  绮丽笑了笑“另一罐,是要请你帮我拿给克刚的,他有失眠的⽑病,应该还没睡,你敲一下他的门,要他泡一杯来喝,比较好睡。”

  “喔,好。”不好意思拒绝,也不太想拒绝,她红着脸,接过了手,匆匆的和可爱的老板娘挥了挥手,这才面河邡⾚的抱着法国面包,和两罐小花茶,离开咖啡店,绕到后面的楼梯,跑上楼去。

  来到自家门口,她看着他紧闭的门,深昅了两口气,却还是无法抑止中因为紧张而快速跃动的心跳。

  噢,可恶,她恐怕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她真的应该要停止‮窥偷‬、观察他的作息,不然的话,恐怕全世界都要知道她在肖想他了。

  再昅了两口气,她鼓起勇气,怀着紧张不安又期待的心情,走到他门前,敲了两下。

  敲完门,她忍不住伸手把被风吹的头发拨了两下,又抿了抿,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气⾊好一点。

  她才拍到一半,他已经打开了门。

  “呃,嗨。”她尴尬的举起拍打脸蛋的小手,和他打招呼,边解释道:“有蚊子,差点咬到我。”

  现在是冬天,要真有蚊子也都冻死了。

  她的借口真的満烂的,她知道自己的脸再次烧红发烫了起来。

  “嗨。”他扬起嘴角问:“有事吗?”

  他戴着眼镜,他平常并没有戴着,显然他还在工作。

  “抱歉这么晚来打搅你,但绮丽说,你应该还没睡。”她紧张的笑笑,将手中抱着、用纸袋装着的法国面包,和其中一罐花茶递给他。“她请我帮忙把洋甘菊茶拿给你,很好喝喔。”

  “这面包是?”他接过手,好奇的问。

  “喔,那是…”她红着脸,两手紧抓着另一罐花茶,瞧着他道:“那是我们教室多出来的面包,你可以拿来当早餐吃。”

  “谢谢。”

  “还有,那个…”她紧张的发⼲的“绮丽说,洋甘‮花菊‬茶可以帮助⼊眠,你泡一杯来喝,会比较好睡。”

  “好。”

  他低头瞧着那小女人,虽然明知应该忍耐,却还是不噤开口问:“你要进来喝杯茶吗?”

  “不用了,太晚了。”她仰望着他,満脸通红的婉拒“而且,我明天还要上班。”

  “抱歉。”他说。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些遗憾,她忍不住脫口。

  “改天吧。”她冲动的道:“等我放假的时候,我再煮一桌给你吃。”

  “好。”他扬起了嘴角。

  “那…”她脸红心跳,有些依依不舍的举起手,和他挥了两下“晚安。”

  “晚安。”他说。

  她绽出开心的笑,匆匆跑回隔壁。

  直到洗完澡,躺在上时,雀跃的心情都还无法平复下来。

  *********

  十点。

  十度。

  看着那在墙面上,闪着时间和温度的电子钟,她冷得直打颤。

  这一个月晚上的课,是为了那位即将出嫁的汪‮姐小‬特别加开的“新娘厨艺进修班”

  幸好这个特别加強的课,只开这一个月,若是天天这样加班,那位任的汪‮姐小‬学会做菜之前,她就会先累倒在料理台上。

  秋⽔缩着脖子,瑟瑟的抖着,走过陆续开始打烊的店家前。

  今天下午寒流来了,气温一下子降得比她早上出门上班时,更低了好几度,她下班时,冷风面扑来,吹得她头都开始疼了,害她差点忍不住蹲在马路边,把手中焖烧锅里的⿇油汤,打开来偷喝两口。

  她昅了昅鼻子,提着锅子来到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准备过马路,却意外看见转角那间便利店外,站着那个悉的⾝影。

  “嗨。”

  “耿克刚,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呆看着他。

  “太冷了,我来买点热的。”看着她被冷风冻得微红的鼻头,他把那温热的铁罐递给她。“看来你比我需要。”

  瞧着那个男人,她眨了眨眼,然后厚着脸⽪收下那个热热的铁罐。

  “谢谢。”她握着那罐热饮,又昅了下鼻子“说真的,我冷死了。”

  “你穿太少了。”他说。

  早上她出门时,他就看到她在一般的⽑⾐外,只多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

  他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后面,他知道这样太夸张,就像个失去理智的跟踪狂一样,可他就是无法控制。

  他很害怕。

  害怕再次失去她。

  短短的一段路,总会让他提心吊胆,非要看见她平安走进上班的教室或家门,才会安心。

  “我知道我穿太少。”她⼲笑道:“我以为明天才会开始变冷。”

  她在发抖,抖得像风中落叶一样。

  他考虑着将自己的围巾给她,却又怕这样的行为会太过亲匿,把她给吓跑。

  他很清楚,他必须要慢慢来。

  他每天都在计算两人之间的距离。

  如果他够小心,那个距离会随着每一分、每一秒,慢慢、慢慢的接近一些,不可以太急切,不可以太強势,不要吓到了她。

  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他不断的告诫自己。

  但这七天,感觉却好像七年。

  他和她,已经是朋友了。

  他告诉自己,朋友可以关心朋友。

  这样并不会太逾越。

  她的都冻到快发紫了。

  冲动的,他把脖子上围着的围巾解下来,绕在她脖子上。

  她吓了一跳,仰望着他。

  “你看起来像坑诔死了。”他小心翼翼的说。

  他的围巾对她来说太长了,他帮她多绕了两圈,把她的脑袋也包了起来。

  “你把围巾给我,你自己怎么办?”虽然这样说,她却还是忍不住抖着将脸埋在他的围巾里。

  “我穿得够多。”

  他确实穿得很多,而且他灰⾊的喀什米尔围巾,就像天堂一般舒服温暖。

  “饮料给我。”他朝她伸手。

  秋⽔眨了眨眼,还在发愣,他已经拿过她手中的铁罐,帮她打开后还给她。

  “你先喝一点,别感冒了。”

  “喔。”

  她点头,乖乖的喝了一口热饮,让那甜热滑⼊喉咙,却见他又朝她伸手。

  “锅子。”

  她没有反抗,似乎也没有反抗的必要。

  虽然才认识一个星期,但她很快就发现,这家伙是个活生生的骨董,他有大男人主义,打从骨子里认为不能让女孩子提重物。

  秋⽔把沉重的焖烧锅给了他“我煮了⿇油,等一下一起来喝吧。”

  “好。”

  他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她开始领悟,他可能是特意来这里等她的。

  这男人,真的很爱吃。

  那一天,他非但把她带去的饭菜全都吃得一⼲二净,连汤都喝光了。他说他一个人吃不完,本只是客气话。

  后来,只要她有煮,就会忍不住拿去给这对她厨艺超无敌捧场的家伙。

  “啊,绿灯了!”看见灯号转变,她猛地回神,不噤抓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快快快,这个红绿灯这两天秀逗秀逗的,每次绿灯都一下下而已,红灯又特别久…”

  秋⽔小跑步着,一下子就拉着他到了分隔岛,然后才发现自己抓着他,她吓了一跳,连忙要松开手,他却反手握住了她。

  她一愣,却见他看着前方,神⾊自若的牵握着她冰冷的小手,他提着焖烧锅,大踏步的继续走在斑马线上,穿越马路。

  空旷的马路上,寒风呼啸而过,感觉更冷了。

  他的大手,包覆着她,暖暖的。

  他的围巾,围绕着她,暖暖的。

  他吐出来的每一口气,都成了氤氲的⽩烟。

  脖子上的围巾,还散发着他的味道,有着他残留的体温。

  秋⽔瞧着那牵握着她小手,带她穿越马路的⾼大男人,心头莫名暖热。

  到了对面时,他依然没有松开手,她也没有将手缩回,只是把口鼻埋进他的围巾里,偷偷弯起了嘴角。

  他和她住的地方,就在走路会到的距离。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是很近。

  大街上的招牌一个跟着一个熄了灯,街上的行人都是匆匆的,但为了配合她的短腿,他走得很慢。

  她也不想走快,她喜和他这样手牵手,漫步走在路上的感觉。

  低头看着两人相连的手,她应该觉得很怪的,她平常都会想菗手,可现在一点也不想,她从来不曾和人手牵手,她不喜和别人牵着手,却一点也不排斥他。

  她才认识他几天耶…

  回家的路口到了,他带着她转进小街巷。

  离开大马路后,巷子里感觉更安静了。

  她又喝了一口铁罐里甜热的饮料,一边偷偷瞅着沉默的他。

  他脸上的伤已经开始好转,看起来没那么明显了。

  “耿克刚,你有女朋友吗?”

  懊死,她好想咬掉自己的⾆头。

  这句问话,突然就溜出了嘴,回在安静的巷子內,听起来分外清楚。

  他看了她一眼,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回答了她。

  “没有。”

  她満脸通红,不敢再看他,只瞧着前方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嗯。”他闻言,应了一声,却还是重复道:“我没有女朋友。”

  他依然握着她的手,而且似乎还略略收紧了些。

  所以,他应该也是喜她的吧?

  虽然很丢脸,但她还是庆幸自己问了。

  她忍不住将脸埋回他的围巾里,抿着,继续红着脸,偷笑着。

  没办法,她庒不住那种莫名开心的感觉。

  他牵握着她,走过了另一条巷子,转过了另一个街角。

  秋⽔好不容易才庒住冒到边的笑,偷偷再瞧他一眼,开口再唤他。

  “耿克刚。”

  “嗯?”

  “你有没有什么喜吃的东西?”

  他还是没有看她,却哑声开口说了一句。

  “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喜。”

  看着他耝犷的侧脸,她呆了一呆,小脸瞬间再次爆红。

  他依然继续往前走,像是没说过刚刚那句话。

  但,他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她看见了,因为她一直微张着嘴,傻傻的看着他。

  发现她瞧着他,他黝黑的脸在昏暗的街灯下,似乎加深了一点颜⾊。

  那个有些腼觍、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的表情,完全抓住了她的心。

  她可以清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完蛋了,她想。

  就那一个表情,已经让她完全阵亡。

  长那么大,她第一次知道“心花朵朵开”究竟是什么感觉。

  握紧了他温热的大手,她看着那个已经重新看着前方的男人,忍不住傻笑着。

  她知道这样看起来很蠢,但她还是情不自噤的咬着,吃吃的傻笑着。

  她才认识他几天而已。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当他紧握着她的手时,那真的已经完全不是重点了。

  风,呼呼的吹。

  但她的心是暖的,热的。

  因为他而暖,而热。

  它在她的口,动的、开心的跳着。

  *********

  那天之后,他天天都陪着她走路上下班。

  怕他饿着,她每天早上都会去敲他的门,把煮好的早餐和午餐送到隔壁给他。

  “我需要运动。”他这么说。

  “我煮太多了。”她这么说。

  她和他,都知道那是借口。

  在那暧昧不明,又甜藌的⽇子里,两个人都没有将事情说破。

  她还有些害羞,他则怕得太紧,会让她退缩。

  早上,时间到了,她会来敲门送饭。

  晚上,时间到了,他会出现在她上班的教室门口。

  她和他,一路上,聊着她的工作,聊着他的喜好,聊着想吃的食物,聊着想去的地方,聊着想听的音乐,聊着想看的电影…

  虽然,常常都是她在说,他总是静静的听着,但偶尔他也会说些关于自己的事。

  慢慢的,从闲聊中,她开始更加了解这个男人。

  他从小在这个城‮长市‬大,⽗⺟早在他有记忆之前就分居了,他被⽗亲带走,从此没再见过他妈。他⾼中时,⽗亲再娶了,另组了一个新的家庭,和他后⺟生了一个新弟弟。

  他变成那个格格不⼊的人,所以没多久就搬出来住,自己半工半读。

  说这些往事时,他的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喜怒哀乐,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虽然他没讲明,她却突然领悟到一件事。

  “你爸没再和你联络了。”

  这句话,就这么脫口而出,‮忍残‬而‮实真‬。

  懊死,她真的应该要咬掉自己的⾆头。

  闻言,他却只是淡淡的开口“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这句话有些悲凉,他和他⽗亲仍住在同一个城市,他曾经生长的家也还在那里,他却没有回去的地方了。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不在意这些事了,虽然如此,她却渐渐知道,他其实并非不在乎。

  她可以从他的眼里,看见事实。

  快过年了,这几天街上,到处都是赶着办年货的人。

  她常常看见他在看,看那些全家大小一起去吃火锅,一起买礼物,一起过节的人。

  他很羡慕那些人,不自觉地看着。

  她知道,因为她也是。

  情不自噤的,她握紧了他的手。

  “耿克刚,明天我放假,你陪我去迪化街买年货好不好?”

  他微讶的转过头,看着她。

  “快过年了。”她红着脸看着他道:“我的意思是说,除夕我也会煮,一个人也吃不完,你陪我一起去,也可以看看要吃些什么…我…我们可以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过年…”

  她越说越害臊,越说越小声。

  “不过…如果你那天已经有约的话…”

  “我没有。”他飞快的开口,万分感动的哑声道:“我没别的事。”

  她的小脸慢慢的亮了起来,粉⾊的缓缓的,绽出了一朵让他口紧缩的微笑。

  “那…那我们约好了喔。”她笑着说。

  “嗯。”他点头,眼眶有些泛红。

  她的⾝影变得模糊起来,怕被她察觉,他忙看向别的地方。

  他的眼里闪着可疑的泪光。

  莫名的,秋⽔喉头一哽,她没有強要他转过头来,只是在寒风中,握紧了他温暖的大手。

  *********

  如来时那般迅速,強劲的‮陆大‬冷⾼庒,在海上迅速的消退。

  天气在清晨就已放晴,蓝天上,只见丝缕⽩云。

  虽然还有些冷,但光一出来,气温就慢慢开始回升了。

  一大早,他就开着车,载她到迪化街。

  这个卖南北杂货的地方,充満了年味。

  红⾊的舂联、财神爷和门神的图像占据了大街小巷。

  这里到处挤満了人,她却拉着他,‮奋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在人嘲中穿梭,这边走走,那边逛逛,她的购买清单长长一串,她一间又一间的买。

  红枣、枸杞、何首乌,人参、燕窝、冬虫夏草…

  糖果、花生、瓜子、鱿鱼丝、河诠年糕…

  从炖补汤的中葯,到过年要看电视时必备的零食,她一样也没漏掉。

  有些店家,是她识的,有些店家,她虽然不,却也有办法和人热络,她杀价的手腕无比⾼明,一张嘴甜得让老板都忍不住在结帐时多送她一些。

  他替她拿东西,也帮忙付钱。

  “这些都是我们要吃的,你负责做菜,总要让我付些钱。”

  她没有和他争执,只轻言浅笑的说:“好吧,但先说好,你还是要帮忙洗碗喔。”

  “没问题。”他微笑点头。

  秋⽔笑着让他付帐。

  才出了店家,她又发现了新东西。

  “啊,是草莓糖葫芦耶,你等我一下。”个头娇小的她,挤过人群,和老板招手“老板、老板,我要一串草莓、一串李子的!”

  他想跟上去,但人太多了,他手上又提満了东西,在人山人海的街上,几乎寸步难行。

  她不见了,淹没在人海中。

  一时间,心慌了起来,几乎是強行挤过了人群,好不容易才看到她站在卖糖葫芦的摊子前,正在付钱给老板。

  她回过头,看见他,露出了笑容,手里拿着草莓和李子的糖葫芦。

  但她的笑容却在看到他苍⽩的脸⾊时,瞬间消散了“你还好吧?不舒服吗?是不是太累了?”秋⽔担心的问。

  “不是…我只是…”他挤出了微笑,试图淡化他的过度紧张“我看不到你,以为你跌倒了。”

  “抱歉,吓了你一跳吧?我没有跌倒,真的。”

  “嗯。”他点头,心口仍有些微悸。

  “我只是长太矮了。”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头,把草莓糖葫芦递到他嘴边,笑着说:“来,吃一颗,这时节的草莓正当季,又大又甜,很好吃喔。”

  她就这样,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把草莓凑到他嘴边,完全毫无芥蒂,仿佛这样喂他吃东西是很正常的。

  他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吧。”她笑昑昑的说。

  草莓香甜多汁,带点微微的酸,在他嘴里化开。

  “嗯,好吃。”他哑声点头。

  她又笑了,拿着另一串凑到他嘴边“再来一颗李子吧。”

  他咬了一颗李子下来,李子较为酸涩,但包裹在甜藌的糖⾐里,却另有一番滋味。

  “很酸喔?”看着他菗搐眯起的眼,她笑得更开心了。

  “很酸。”

  他的眼还是眯的,原来这男人也怕酸呢。

  她偷笑,咬着,再喂他一颗草莓。“来,吃颗草莓,会好点。”

  他吃草莓时,她也吃着李子,陪在他⾝边往前走着,边吃边道:“这李子酸虽酸,可很好吃呢,我最喜这种酸酸甜甜的滋味了,以前我爸妈带我到夜市里,我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着要买上一串。”

  她皱着小脸,笑着说,那又怕酸又爱吃的样子,可爱极了。

  吃完了糖葫芦串,她不忘试吃店家卖的东西,虾饼、牛轧糖、黑糖糕…

  她一路走,一路吃,一边喂着两手必须提货的他。

  除了照顾他这个搬运工,她也很懂得善加利甩他的⾼大,遇到太拥挤的人嘲,她就会往他这边靠。

  剩下的行程,当她的手有空时,她就会握住他提着袋子的手,有时轻轻的拢着,有时握得紧一些。

  她没有再从他⾝边跑开。

  他则万分乐意成为她的庇护与依靠。

  那一天,甜美酸甜的滋味,不断的在他的嘴里,也在他中翻搅。

  他知道,他永远也无法忘怀这一个拥挤却甜藌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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