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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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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是她所熟悉的景象,虽有些昏暗,但身在其中的她似乎知道自己在哪里。未思及现下是何时,或自己为何在这里,她只是端坐着。四周没有任何一个人,但她并不惊慌,只是略微张望了一下。就在她将起身、寻找些什么的时候,她听见了马蹄声。那般清脆、那般响亮!喀哒、喀哒、喀哒…响在这长廊中,也回在她的口。

  她抬头,一匹深褐色的骏马已来到她面前。

  马背上坐有一人,身穿镗甲,杀气腾腾。

  四周太暗,以上的轮廓无法辨识,但是感受得到那双瞳仁毫不避讳地注视着她,像是疑惑着为何她会在这里,为何不识相点站到一旁去?

  “你是谁?”不知哪来的勇气,还是她太好奇了,她无畏地仰首问他。

  她这样见过他许多回了,在类似的场景里,却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瞧他,也是头一次开口和他说话。

  “你问我吗?”他的声音沉哑,语气中的特殊音调不知是嘲她的愚勇,还是赞赏她的大胆,他弯下身子,用发亮的眸子审慎望着她脸上的每一寸。

  他的边扬起一笑,接着,无礼地抓过她的前襟,直接低头封住她的

  她大为惊恐,却无法逃开,任凭他蛮的辗转惑,从未有过的滋味在口中撞击,搔着她彷徨的心。

  “大姑娘…”

  远远地,有一个声音这样叫嚷着。

  “大姑娘…”

  瞬间,一切都消失了,她睁开了眼睛!

  *********

  伴下卜书,一双如羊脂玉般柔细的手伸向一旁,捧起一只黑釉茶杯。

  天冷,杯中的热茶氤氲着香气,在杯口环出一圈圈的白雾。

  略点朱红的微启,就着杯缘,轻啜了几口。

  一双眼佣懒地垂着,淡看里头几朵飘的桂花。

  又暖了手一阵,才将茶盏往一旁的小几上一放。那双美丽精明、微透着冷漠的眼睛,这才瞥向立于前方约五步远处、两个双手握、头垂得不能再低、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小丫头。

  自她醒来算起,两个小丫头已经站了约一刻钟的时间。.“跪下。”她终于开口,缓缓地道,没用怎么大的气力,甚至可说那好听的声音是轻柔的。

  但声如其人,是气势,玉口一张便有如千斤顶般袭来,吓得两个小丫头咚地一声马上扑倒在地。

  “我说“跪下”不是“趴下””金心儿瞄了她们一眼,有点无奈地纠正。

  “呜…”五体投地的两人缓缓跪直身子,呜咽地求饶道:“珂珂和小南知道错了,请大姑娘原谅!”

  呜呜呜…她们怎么知道大姑娘会这么生气!

  “那种事”接踵而至、在同一来了好几次,一般待字闺中的姑娘应该都会很高兴的,所以她们才没了规矩,以为大姑娘听到“好消息”之后,也会跟她们一样雀跃。

  谁知道什么都还没讲,就被大姑娘甫睡醒却如冰似雪的锐猛眼神给狠狠瞪住,让她们两个顿时消了音。

  她们怎么知道大姑娘是在午睡呢?!

  呜呜呜…大姑娘好凶喔!她们好怕!

  “你们说说看,爹让我搬出来住,除了陪伴我那不需要人陪伴的姑母之外,是为了什么呀?”金心儿将手伸向那盆盛开的兰花,白葱般的五指轻轻触着紫红的花朵,漫不经心地问。

  珂珂、小南抖得很厉害,总觉得大姑娘会突然发狠、捏碎那朵无辜的花,然后再捏碎她们。

  可大姑娘问话,她们就是再害怕也不能不开口。

  小南抹了抹额间的冶汗,抖着如蚊蚋的声音回道:“大姑娘您…怕吵。”

  “是了。”金心儿缓缓地点头,目光依然专注在那朵花上。“那你们方才是怎么进门的?”

  “我们…奴婢、奴婢是跑着进来的。”珂珂跑得可急了,还差点绊上门槛,飞了出去呢!

  “还有呢?”她继续问着。

  珂珂、小南对望了一眼,小声地回答。

  “还、还大声叫嚷着。”

  “像当大姑娘聋了似的。”

  金心儿不笑了出来,为小南后面补上的那句。

  之后她挥了挥手,大发慈悲地放人。“好了、好了,起来说话吧!方才到底在吵嚷什么?”

  “又有人上门说亲了,大姑娘。”珂珂拍了拍腿膝,神秘地回道。

  说到这事呀,小丫头方才的哭丧脸完全不见了,换上面的笑。

  “是啊、是啊,朱家、杜家、汤家都派媒人来了呢!”小南也拍了拍腿膝,站起来,陪着笑脸说道。

  近来上金家说亲的人越来越多,金老爷虽末明说,可瞧他那眉开眼笑的模样,想必是十分开心。

  大伙儿都在猜,猜老爷到底会相中哪家公子,也在猜,大姑娘的喜事应该近了吧?

  “朱、杜、汤家都派人来了?”金心儿愣了一下,缓缓蹙眉。

  咦?!大姑娘不高兴吗?

  珂珂及小南小心地觑着主子那沉思般的神情、那完全不是她俩意料中的反应,不傻了。

  她们以为这是好事,那三家可都是财力雄厚、拥有好几亩田、好几家铺子的大户人家呀!

  大姑娘前几不是还对着镜子、对着她那张差丽无瑕的脸蛋愁了起来,说了句让她俩惊讶得不知如何回答的话。

  呀!又老了一岁怎么办?会嫁不出去的。

  怎么如今有人上门提亲了,大姑娘反而这般不情愿?

  两个丫头看着主子越来越沉重的脸,脸蛋儿也跟着皱了起来。

  呜…大姑娘怎么表情还是那般乌云密布,不,根本是愁云惨雾呀?说不定待会儿又要罚她们跪了。

  “听说朱家和杜家这两年收成不好,亏损了不少,是不是?”两指扣着下巴,金心儿抬眼问道。

  “呃…像他们那样的大户人家,亏掉了几个钱不算什么的。”珂珂、小南在一旁解释。

  “噢!”金心儿微眯着眼,头略歪了歪,沉了半晌,又问道:“那三家的公子,相貌如何呀?”

  “一表人才!”想也没想,珂珂、小南齐声答道。

  金心儿白了她俩一眼,完全不采信。“胡说。”

  这两个傻丫头的情她还会不知道吗?瞧她们这副模样就知道是在撒谎了。

  两个丫头没什么心眼儿,但为了讨她心,所有的事都拣好听的说,有时甚至睁眼说瞎话的事也做得出来,她不知告诫了多少次,她们总是说不听。

  就算说瞎话吧,好歹也说得天花坠一点、煞有介事一点,别这般容易就被瞧出来嘛!唉,或许就是太没心眼儿,才不善于扯谎。

  “算了,我自个儿能找出答案。”金心儿摇摇头,指示她们。“拿纸笔来!”

  半晌后,三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桌面上的卦象。

  “大姑娘,您卜出些什么呀?”

  金心儿眯了眯眼睛后,嘴角才有些嘲地微扬。“这个呀,是坎卦。代表朱家公子可能是个恶、奢侈浪费的渣滓。”

  “呃!”珂珂、小南愣住,突然惊觉大姑娘占卜的能力实在是愈来愈湛了。

  她们好佩服呀!

  朱家公子,她们去打探过了,的确长得不是很好看哪!

  “大姑娘,您好厉害呀!”珂珂发出崇拜的惊呼。“是呀、是呀!”小南跟着呼应。

  “哼!”金心儿有些得意的发出一声冷笑。“你们希望本姑娘嫁给这种人?”

  “可大姑娘您不也说过了吗?只要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户人家就好。”小南想了一下,又歪着头道:“您说过长相不重要的.”

  “是呀、是呀,所以我跟小南才这样为大姑娘开心呀!”珂珂跟着点头。

  大姑娘曾经说过,那些公子哥儿要不是脑袋装着豆腐渣儿,就是獐头鼠目、狡诈。就算长得好看点吧,谁知他是不是将窑子当自家花园、三天两头便往那儿逛、换来一身病。

  所以啦,在乎未来夫婿的长相实在太不实际了。若真要嫁,不如认真找个货真价实、金银珠宝多得可以当柴烧的大户人家嫁过去,当个作威作福、呼风唤雨的少,过过瘾儿还好一些。

  “是啊!”金心儿吁了口气,轻伏在案上。“那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说法,若真能嫁个长相好看、前途看好的夫婿,谁不愿意啊?”

  “就是、就是!”小南猛点头,那模样就如同当初金心儿说要嫁个忒有钱的少爷那般赞同。“大姑娘您之前那样的说法太谦虚啦,像您这样高贵美丽的千金大小姐,理当是要有个条件上乘的公子来匹配!您别心急,会有这样的人上门的。”

  对于婚姻这玩意儿,大姑娘常有许多异于常人的看法,而且常常会换来换去,或许这些坚持有些自相矛盾,但各种说法却又似乎能说服人,每次都把她们唬得一愣一愣的,除了拚命点头称是之外,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是习惯的啦,但有时候还是难免会疑惑!

  大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呀?她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她在其他事情上很精明、很坚持己见,怎么唯独感情这事儿却三心两意呢?竟然还求神卜卦…

  “你们这两个丫头就只会拣好听的说。”笑瞪向她们,金心儿伸手往两人眉心轻戳去。“说说看,你们在街上听见什么有趣的事儿啊?”

  “有有有!听说朝廷大败蛮子哪!”

  “打了胜仗?”金心儿拿起茶盏的手顿住,好生惊讶。

  大宋同蛮子打了多好年了,年年败北,总是以赔款收场。渐渐地,朝廷对打仗的事儿也不太抱希望了,钱能解决嘛,事情就好办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战役也只是不想让蛮子看轻罢了。

  外族挑衅、入侵边境,总不能不摆出大国的威仪。但这年头谁爱打仗?于是那些被派上战场的官员,大多是些不济事、无法胜任的文官,但他们吃了败仗,还得看皇帝老子的脸色,也真够倒楣的了。

  不久前,朝廷首次派了个年轻将领为主帅,那时朝野上下还非常忐忑不安呢!那些大臣们除了庆幸上阵的不是自己,另一方面却忧虑着这名年轻人的前程是否会毁在这场仗上。

  没想到竟让他打了胜仗,应该说英雄出少年吗?还是他的运气忒好?

  金心儿不扬起笑容。“皇上想必是龙心大悦。”连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都感到无比雀跃,更遑论朝廷了。

  “可不是嘛!话说这霍家呀,已为朝廷效命多年,一代比一代兴盛。这位霍将军的父亲与祖父也上过战场。据说他本来就很得皇上赏赐,这次打赢了蛮子,皇上马上封了个枢、枢什么…”那个官名叫什么来着,珂珂老是记不住。

  “枢密使是吧?三品官儿。”金心儿帮她接了下去。

  “对对对!是枢密使!”

  “唷,打赢了这场仗,霍家这下子更不得了了。”金心儿为了这场胜仗而感到高兴,对额外的消息倒是不太感兴趣,只是淡淡地应道。

  身为将军、宠臣,那是多么危险的事呀,像是一把外头裹着糖的刀子在面前晃呀晃似的,谁知道甜蜜的外表背后是什么东西?傻瓜才去攀这种关系,肖想着富贵啊!

  提及这位少年将军,她不联想到梦里出现过好多次的男人。

  她梦过他许多回了!现实生活中到底是不是真有此人?

  或许这是神明给她的一个指示?代表着这个男人会来到她的身边?!

  真有那样的男人吗?那样来势汹汹、那样惊心动魄,甚至还鲁莽无礼地在梦中吻了她,梦里那股热烫感现在还依稀停留在她办上…

  心儿皱了一下眉。

  啧,那样的人,她也说不上来中不中意,只是那种人应该只会在梦中出现吧!

  “呵…”她打了个哈欠,又觉得有些困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珂珂、小南悄声出了房间。

  金家大姑娘金心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足地伏在桌边,合上眼,长长的睫柔柔地盖下。

  小睡片刻吧,看看神明会不会看在她近虔诚的份上,给她托个梦,提点哪儿有适合她“一展长才”的富贵人家。

  啊,明儿个再去一次广延寺吧,那儿的月老很灵验,有求必应,她应该多多去“探望探望”为尚。

  呵…好困。

  她迷糊糊地睡去,依稀听见外头有些细碎、断续的声音,不大,似乎是风声、也似乎是鸟鸣,但丝毫不影响她。

  嗯,这里如此清幽真是太好了,带着两个丫头搬出来住是对的。

  虽说未出阁的姑娘“出阁而居”有些古怪,但她以“颐养身心”为由,选蚌幽静的别院住下,远离那繁闹的市集人群,应该不会引发什么争议。

  谁不知道他们金家的小姐,总是有些离经叛道呢?

  呵!周围好凉好舒服…

  砰!犹在半梦半醒之际,一声毫不知节制的开门声,把金心儿给惊跳了起来,差点儿没摔下椅子。

  “做啥…”这会儿,被吓得几乎花容失的金心儿,再也无法维持之前那副悠然的模样,冲着两个慌慌张张的丫头喝斥。

  再被这两个蠢娃儿吓几次,她怕是要早早归西去了!

  “大、大…大姑娘,又有人来说亲啦!”珂珂、小南惊惶地跑来,像是见到鬼一般,只差没有连滚带爬地奔向她。

  “说亲就说亲!”好觉被惊扰,还是此等无聊的理由,金心儿小手往茶几上一拍,怒而开骂了。“说亲有比我睡觉要紧吗?”

  “不是呀,大姑娘。”两个丫头哭丧着脸,惊魂未定。“前几回提亲,老爷都有表示婉拒之意,可这次、这次…老爷似乎很满意啊!”她们是丫环,只能偷偷以各种方式打探消息,可当时她人又没在正厅,只是远远看见老爷满意的笑脸,还频频点头。

  “什么?”金心儿一听,也着实愣住,站了起来,一股不安感缓缓涌上。“是哪家派来的媒人?”

  看两个丫头的模样,想必对方不是她属意“啥没有、钱最多”的大户人家吧!

  “是、是霍家,就是那个方领战功回京的霍家!”珂珂颤声答道。

  金心儿傻了,一手扶几,缓缓坐回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

  外头突然风云变,接著“轰隆”一声,下起雨来。

  *********

  “爷呢?”一个年约六十出头的男人一脸焦急,快步走进宅子,甫进门便拉了个扫地的丫头问道。

  “爷同段爷出去了。”丫头乖乖地应声。瞧管家脸上焦急的表情,丫头歪着头好奇问道:“沈叔,您急什么呢?”

  “还不都是那些事儿。”霍沉叹了口气。“爷这次回来,可引人注目了。一个仕途看好的年轻人,谁不急巴巴想将自家闺女送上门?”

  爷自己倒好,同那不知什么来头、老待在霍家吃吃喝喝的段爷云游去了,大半天也不见人影,唉!

  就算是忙于公事,也比他这个只能到处窜、六神无主的老骨头强。

  “可是老夫人似乎也有中意的姑娘,不是吗?”那名唤衺说难就方吠嵯蛄硪环剑肓艘幌拢治省?br>

  爷今年二十有五,生得英俊拔又帅气,光瞧那健硕的背影就够让人心醉啦,如今又蒙皇上恩宠,位高三品,当然抢手啰!

  但这等事就由老夫人心就好,爷孝顺得很,什么都依,然而沈叔却急得像是自个儿要嫁闺女似的作啥呢?!

  “就因为这样我才烦哪,听说老夫人找媒人上金家说亲,事前也未征询过爷的意见。又不是不知道爷那个性,虽口口声声说任凭老夫人决定,可谁知他是下是当真毫不在意?要是爷问起来了,说那姓金的姑娘什么儿、长什么模样,而我一问三不知,该怎办?”

  爷最恼底下人无法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了,到时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那您就赶紧去打听呀!”衺嘶纷攀帧⒅遄琶迹醯蒙蚴迨翟谑悄昙驮酱笤轿峦塘恕?br>

  “那、那要是她根本就不是爷喜欢的子呢?要是模样生得不怎样呢?”

  “哦?那爷又是要怎样的儿、怎样的脸蛋呢?”快!从沈叔这儿打探些爷的事情,好同那班姐妹说去。

  霍总管眼一眯,开始细想起主子好久以前说过的话…

  “爷啊,要那种聪慧型的,别太胆小、别太凶悍。爷还说过,最好是个知书达礼,却不被礼教所束缚的女。至于脸蛋,顺眼就好,也没要求什么仙女下凡。”

  霍沈一面朗诵着,一面暗自叹息。

  唉,爷说得简单,可光“知书达礼,却不被礼教所束缚”就太难啦!要求个仙女下凡还比较容易些。

  “嗯,我就知道爷的喜好有所不同。”丫头趁机吹捧一番。

  “就是有所不同才难寻啊!”霍总管摇摇头,一张口就是叹气连连。

  “哎呀,您杵在这儿瞎烦也不是办法,先去打听打听清楚嘛!”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担心啊!”担心那个金家千金是个庸俗的女人呀!

  “怕啥,老夫人相中的人选还会糟吗?就算子软弱了些,至少是个让人见了就讨喜的姑娘吧?”衺撕苁求贫ǖ厮档馈?br>

  “这…说得也是!”经她这么一说,霍总管似乎不那么担心了。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猛地想起自己和这个丫头身分悬殊,随即摆起架子。

  “你你你!同我啰唆个什么劲,也不看看现下什么时辰了,快将院子扫一扫,干活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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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我要来去给爷打听那金姑娘的事啦!”哼哼哼!这就是总管的工作!苞这些扫地跑腿的小厮、丫头是不一样的。

  霍总管好是神气,抬头地展总管威风,正要转身时…

  “什么金家姑娘?”一个浑厚低沉的嗓音自他头顶传来。

  神气活现的霍总管瞬间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觉得那冰凉凉的汗自发顺着他的老脸滑下。

  “霍总管?”那个声音微提了一下尾音,语调很轻,却像棵大树向准了霍总管的头顶、心儿,轰然倒下。

  霍总管一脸苍白地转身,不敢抬头,只敢抬眼偷偷瞄了瞄主子。

  霍绍青那张略为犷、五官深刻的脸,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个曲着身子的老人,很有耐地等着他开口。

  而身旁那位与他气质相似,只是没那么震慑人的俊美男子倒是笑得开心。

  “绍青,你吓着你家总管了。”段荣对霍绍青说道。

  “是吗?”霍绍青轻应着,没有疑惑,只是不以为然。“回答个问题有啥困难的,霍总管只是因为今儿个头大,晒昏了头,忘了该怎么开口说话罢了。”

  微微带笑的语气,像是在说笑,可却让霍总管汗浃背。

  不敢再有任何迟疑,霍总管抖着声音回答:“回、回主子,是这样的,老夫人相中了富商金开来的千金,奴才这会儿正琢磨着要去打探这位金姑娘的消息…”

  他太清楚爷的脾了,当爷不的时候,便会语带诙谐,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渐渐地,就算爷真的是在说笑,也让他像听着了警告意味十足的话,冷汗直冒、浑身不舒服。

  爷不多言,但出口的一字一句,都恰如他那魁梧的身型般份量十足,怎能教人不害怕呢?

  “没记错的话,金开来有三个女儿,沈叔,您说的是哪个金姑娘?”一旁的段荣这样问道。

  不像初来乍到,段荣在京城待过一阵子了,又经常在外头游历,对于那些大户人家的事,也知晓一二。

  “是金家的长女。”霍沈低声地回道,再度怯怯地望向自家主子。

  霍绍青点了点头,也没表示什么,似乎霍总管说的终身大事,同他没一丁点关系,语气平淡地回道:“街坊上的事儿,道听涂说,有时也不见得准确。”

  “是。”霍总管弯着身子,好受教地应着。

  “嗯,去忙吧!”霍绍青说着,然后手微抬,对段荣道:“段兄,里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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