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文章上了省报(二)
⽩天,当叶波无意中在《东江⽇报》上看到了季文婷的散文以及照片,就很是动心。依稀记得,县地税局的谢亚芬是跟他提到过季文婷这个名字的。就尝试着跟谢亚芬打了电话,问她是不是知道一个叫季文婷的女孩,谢亚芬就笑:“叶秘书,我跟你说过,季文婷是我死啊!”“恩,没想到这么漂亮,还是个才女。”
“没错!是个大美女,还是个才女。嗐!去年我跟国亮结婚,在仙都酒家摆酒,你不是跟周县长出差了嘛,你那天要在,就能见到她了。”
“恩,不错不错,我刚才看见她写的文章了,表在《东江⽇报》上了,不容易啊。”
“啊?真的?”谢亚芬也很为季文婷⾼兴,又一想,叶秘书打来这个电话,莫非是看上她了?
他可是离过婚的男人,季文婷怎么可能同意?
转**一想,也难说,人叶波是县长秘书,许多人想追他,他还看不上呢。
叶波又问:“她在那上班啊?”
“嗐!无业游民一个。”
“啊?”
“她师范毕业,分在乡里教书,去了一个礼拜就不⼲了,请长假在家呢,想当职业写手呢。反正她家有钱,她爸爸是搞建筑设计的。”
叶波就“哦”了一声,心想既然她好歹有个中专凭文,帮她安排个好点的工作应该不是问题。
谢亚芬问:“叶秘书,是不是想要我帮忙啊?”
叶波就道:“恩,我很想认识她。”
“那我跟她说说看。”
“恩,谢谢啦。”
现在,这个让叶波动了心的女孩,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叶波含笑看了季文婷一眼,道:“喝茶吧,自古文人雅士,大都与茶结缘。我记得元稹有《一字至七字诗·茶》,写得真好。”
说罢,开始背诵:
茶。
香叶,嫰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罗织红纱。
、煎⻩蕊⾊,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
这诗其实是他今天在网上找来,突击背下的。按照他的设想,季文婷听了他背诵这诗后,肯定会惊叹,会请他解释这诗的意境,然后他就逐句给她解释,不知不觉,就赢得了美女的芳心。
不料,季文婷却道:“元稹这茶诗是不错。哎,史称‘元⽩’,是怎么回事?”
“元⽩?”叶波一愣,想了想:“你说的是元稹和⽩居易?”
“恩。”
叶波就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在美女面前出丑。”
就道:“所谓‘元⽩’,是说元稹和⽩居易之间有深厚的友情,是这意思吧?”
季文婷点点头:“那你说,在当下,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就很难像古人那样建立纯洁的友情呢?”
叶波感到了庒力:“恩,我想,在当下,人们都习惯将自己包起来,不轻易向人敞开心扉。”
季文婷“恩”了一声:“如果你的同事中,有一些年龄、才华和你差不多甚至某些方面可能还比你強一点的人,你们能成为好朋友吗?”
叶波笑道:“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工作中,生活中,我都希望多有几个好朋友。比如谢亚芬的丈夫王国亮,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朋友多多益善,呵呵。”
“哦”季文婷看了叶波一眼“那你和牛三立是不是好朋友啊?”
叶波一怔:“牛三立?你认识牛三立?”
“谈不上认识,听说他原来是县委记书秘书,你们应该很吧?”
叶波笑笑:“我跟他当然很。你说得不错,某些方面他是比我強。比如写文章,用我们当秘书的话说,就是‘笔头子很硬’。呵呵。”
季文婷没说什么,从叶波的话里,能听出他并不佩服牛三立。
“但是,”叶波果然道:“笔杆子玩得好,不见得就有多大的作为。在府政机关,或者说在官场,比较看重的是一个人的综合能力。从牛三立现在的情况看,不是太好啊,呵呵。”
季文婷直视他:“那你们是朋友吗?或者说,你们能成为朋友吗?”
叶波摇头摇:“坦率说,导领的秘书之间,是不适合作朋友的,这是犯忌的,不成为对手就不错了。当然牛三立也不能算是我的对手。我想,他现在没有资格作我的对手吧?”
此刻,他知道这句话不应该说,却说了,因为有种直觉:季文婷是故意将话题引向牛三立的,她很在意牛三立!
这令他很不舒服!
季文婷脸⾊有些难看,站起⾝:“叶秘书,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说完,季文婷果断地拉开门,居然就这么走了。
叶波算是明⽩了,季文婷答应跟他见面,竟然是为了跟他谈什么牛三立!
说起来,他还比牛三立大了5岁,当初,县委记书田照东选秘书,先试用的是叶波,半个月后却又换成了牛三立,此后牛三立就跟定了田照东。试用秘书,不合适再更换,这本来也是常有的事,但对于叶波来说,这却是一生都难以忘记的聇辱!如果牛三立也被田照东换掉了,那他跟牛三立或许还能成为朋友甚至“患难之”但牛三立稳稳地占据了县委记书秘书的位子,明显就把他叶波比下去了。叶波甚至觉得,自己没被田照东看上,可能就是由于牛三立或者支持牛三立的人在暗中使了坏?
还好,田照东倒台了,牛三立也跟着倒霉了,自己成为县长秘书,以后,只要跟定周大明,前途将一片光明。
这季文婷居然对牛三立有好感!
别看她嘴上说“不认识牛三立”二人肯定认识,可能还有接触。听到他有贬低牛三立的意思,居然还很不⾼兴!居然说走就走了!
“有情况”啊!
看来牛三立到了宗教局以后,活得滋润啊,又是写文章,又是追美女,有点开创美好生新活的意思啊?
得想办法让他“消停”些了。
季文婷走出仙都茶楼,心里有些窝火。
她不了解叶波,凭着直觉,觉得此人是一个险得不能再险的人。此人对牛三立嫉妒哩,妒火中烧哩。
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一个有作家潜质的女人的直觉就更灵了。
季文婷的外公叫曾昭义,是一个学之人,一生坎坷,却不失⾚子之心,此生最⾼的“官衔”是县政协委员,还只当了一届就被莫名其妙的拿掉了。
不当政协委员了,老人还⾼兴得很:“好好好,不用去开会了。”
如今的年轻人大多是“愤青”尤其在网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骂,老人看得心惊⾁跳,直为这些年轻人担忧:“这要是‘文⾰’,那就是‘现反’,会有杀头之祸哩。”
“现反”就是“现行反⾰命”
老人一生唯谨慎,朋友也不多,却有一个“忘年”:牛三立。
这牛三立也是个爱读书的,尤其爱读史,常常与老人探讨一些历史问题,満腹经纶却又谦虚好学,这在当今年轻人中是很难得的,怎能不讨老人喜?
老人一辈子收蔵了不少好书,有些书是孤本、绝本了,平时季文婷都是不能随便翻的,却有一个人可以借阅,这人就是牛三立。
所谓“借阅”也是不外借的,只是允许他在外公家里阅读。
那牛三立有一个本事:读书快,一目十行,也不做笔记,许多只看过一回的书,都记在脑子里了,这点让外公很是佩服。
外公道:“这是本事,这是真本事,这人比我強!”
季文婷就笑,心道比你強的人,満世界都是哩。
在外公眼里,学问比他強的人却是没几个的。
在外公看来,人生在世,不比学问比什么?
外公一肚子学问,尤其喜好杂史野史,这在学术界是不讨喜的,如同旁门左道,厉害是厉害,地位却不⾼。外公写了一本书《华夏野史拾遗录》,因为出版社要求包销3ooo册,一算要自掏包1o万,只得作罢,从此断了出书的**想。
认识牛三立以后,外公就常常会看着季文婷,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却不明说。
季文婷不用问就明⽩:“可惜什么?无非就是此人不能成为你的孙女婿呗。”
喜外公,是因为⾎脉亲情,却并不意味着她也要嫁一个能和外公搞到一起的怪人。
在季文婷看来,那个牛三立⾝为县委记书秘书,终究是官场之人,读几本书,附庸风雅罢了,官场之人,最擅阿谀奉承,哄一个不谙世事的老头开心,还不是小菜一碟?
在季文婷眼里,外公此生太失败了。
外公解放前在一个国立中专就读,是埋头读书之人,却稀里糊涂被一同室之人拉着集体加⼊了国民的“三青团”档案中有此历史污点,一生不受重用。
儿女也受此影响,没有一个从政的。大舅是省医学院教授,舅妈也是位医生;⽗亲是搞建筑设计的,⺟亲是通南县中一数学老师。
季文婷读⾼中时,上了文学,上课时常常偷着看小说,偏了科,⾼考就落了榜,只考上个中专,这事让⽗⺟有点抬不起头,外公却很达观:“她喜文学,就让她去,她要考上国美的大学,我还怕她不回来了哩。”
要是没有外公撑着,季文婷怕是要被⽗⺟狠狠修理一番了。
外公不喜官场之人,老了老了,却跟一个县委记书秘书成了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