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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菊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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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门”这个名词好怪。

  怪得就象有人叫王小呆,又有人叫李员外一样。

  可是它现在的名声可比“快手小呆”和李员外要来得响亮,也更能震撼人心。

  毕竟现在“快手小呆”已死,而李员外成了丐帮的叛徒后也消失了踪迹。

  而“菊门”这个神秘的组织却一下子冒了出来,也被人传诵谈论。

  没人知道“菊门”是个什么织,然而“菊门”所做的事、所杀的人却让人觉得它是个有实力的组织。

  当然会杀人的组织也是个令人感到可怖的组织。

  它有实力是因为它不畏权势,连许多大帮大派里的人它也敢杀。

  它可怖,却是因为它什么人都杀,而被它所杀的人,尸体旁边总是会留下一朵‮花菊‬标记让人一看便知此人为“菊门”所杀。

  而那‮花菊‬的标记却有许多种,象银帛的啦、铁制的啦,甚至是一朵真正的‮花菊‬。

  现在让我们来细数这半个月来“菊门”已杀了哪些人?又做了哪些事?

  …“武当”俗家弟子中第一⾼手“青去剑客”萧睛,死。留下铁‮花菊‬一朵。

  …长江⽔寨大寨主之子“霸蛟”林伟民,死。留下银制‮花菊‬一朵。

  …“花蝴蝶”司徒浪,死。留下铁‮花菊‬—朵。

  …“粉面狼”陈季平,死。留下⽩‮花菊‬一朵。

  …最令人震惊的莫过于人称“铁君子”的死,因为“铁君子”周连山为南七省的总教头,竟然也死了,留下的也是一朵⽩‮花菊‬。

  这些死人当中有江洋大盗、有探花贼、甚至有名门正派之士,这就令人费解。

  所以也就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个正派或者是琊教的组织。

  但有一点能肯定的那就是这些人当中,每一个人的武功都称得上⾼手,而且还是一等一的⾼手。

  “菊门”能杀了这许多⾼手,当然它是个有实力的组织。

  至于这个组织所做的事,却更令人猜不透,因为它做的全都是善事。

  …江西大⽔,赈银三十万两。

  …安徽苦旱,赈银三十万两。

  …五台山人秋布施⽩米二十万石。

  …青平府济贫⽩银十万两。

  …以及许多修桥、铺路、筑堤等项,所捐之银更是难以估计。

  所有的赈银署名全是“菊门”两个字。

  有这么一个好人坏人都杀的组织,有这么一个财大行善的组织,那么“菊门”能不被人谈论、不被人传诵吗?

  有人对“菊门”颂扬,因为它救人无数。

  有人对“菊门”惶恐,因为害怕自己成了它下一个要杀的对象。

  更有人对“菊门”极思报复,因为它杀了自己的亲人。

  然而却没人知道它到底由哪些人所组成?而‮导领‬人是谁?总坛又设在哪里?

  因此它就象个幽灵,无时不在。

  于是它也让江湖沸腾,武林人士震慑。

  李员外重新换过装扮。

  现在的他看来真象一个如假包换的员外。

  员外帽、福子图案厚底鞋,再加上一袭宝篮锦织罩布,手里摇着⽟骨描金扇,甚至为了使自己看来更象员外,他另一只手里竟握着两个铁球,一面走,一面不停的转着。

  而他的十只手指,竟有八只戴上了形状、大小不一的各式宝石戒子。

  光这一⾝行头,燕二少留给他的五千两银票,已去了大半。

  他有些心疼银子,然而他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每一个城镇都有乞丐,甚至都有丐帮的分舵,他要躲开丐帮的追缉,似乎没有比装扮成一个员外更能避人耳目。

  他沿着大路走,目的“洞庭湖”“君山”

  只因他从不坐轿、也不乘车。更不骑马。所以他也不知道从这儿到“君山”他要走多久才能走得到。

  也好在燕二少并没要他赶时间,也没期限,只要他到“君山”看看燕大夫人的娘家,有没有什么变化。

  所以他摇着扇子,安步当车,更有些神气的左顾右盼。

  人都有种虚荣心,也都怕锦⾐夜行。

  再说李员外这一辈子恐怕只有现在穿得最体面、而又最多金,那么他怎能不炫耀、不神气?

  看样子如有可能他真会告诉所有的人他就是李员外呢!

  一路来他已碰到过许多丐帮弟子,甚至他还丢过几个小钱在他们的钵里。

  连他自己也感到好笑,因为竟没一个叫化子多看他两眼,当然更没人认出他就是“丐门之宝”如今亡命天涯的“荣誉总监察”

  风快,却没江湖传言来得快。

  风冷,却没二个疯子的疯言疯语更令人发冷。

  李员外走累了当然得休息。

  更何况他本就好吃,尤其在看到这家酒楼的招牌居然是“満意楼”的时候。

  “満意楼”的酒菜还真令人満意。

  只可惜李员外在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后他已感到不満意。

  不但不満意,甚至有些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听说丐帮悬赏一万两要李员外的人头。”

  “这有什么稀奇,我还听说‘菊门’悬赏十万两要他的行踪呢!”

  “哦?这倒是个发财的机会,娘的⽪,就不知道那⻳儿子躲到哪个洞里去了…”

  “那是当然,如果我要知道有人肯出那么大的花红买我的命,而且又是.‘菊门’和‘丐帮’,我早就先找一棵歪脖子树自己吊颈算了,免得将来活受罪…”

  “这你就不懂了,丐帮要杀他是因为他犯了行,而且还残害同僚意图夺位,至于‘菊门’嘛!嘿!嘿…嘿…我也不知道。”

  “你***这不是废话?!丐帮要杀他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我想知道的当然是‘菊门’怎么也会找他…”

  “我又不是‘菊门’中人,我怎知道为什么找他?”

  “听说‘菊门’神秘的很,这…这就算有人找到了他又到哪去通知和领赏?!”

  “这你放心,只要你小子找到了那个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只要在任何城楼上点上三盏红灯笼,包管不出一个时辰,自然有人会找你接头,怎么?!你小子要有消息可不能吃上独食哟!”

  “我***哪有这种财运?不过以后我可是要多留意留意又矮又胖的乞丐了,说不定时来运转真让我碰上了也说不定哪…”

  “说得也是,李员外现在可真成了金元宝,人人抢着要哩…”

  接下来的谈话已没啥听头。

  不过李员外又陆续了解到一些“菊门”崛起江湖的事。

  摸了摸后脑构,李员外实在不明⽩自己这颗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脑袋竟然会那么值钱。

  丐帮悬赏自己尚有话说,这个“菊门”又是什么玩意?这又从何说起?

  他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有人敢在背后骂自己是条**外加⻳儿子了。

  无论是谁听到有人当面这样批评自己,就算摆在面前的是龙肝凤胆恐怕也会一点胃口都没有。

  瞪着那两个自己只用两只手指头就可担死的九流混混,李员外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虽然他心里已把那两个人从头到脚骂了不只十遍,可是一旦上了他们的目光,李员外却露出友善的微笑。

  这时候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儿子?

  每个人都会有一种反应,当看到有人对自己笑的时候,一定会多看对方两眼。

  所以那两个九流混混,一再看到隔着两张桌子的李员外,莫名其妙的在那对着这边傻笑的时候,他们多看了他两眼,并且同时站起,也同时走向了李员外。

  也或许那两个人看到了李员外一⾝珠光宝气。

  也或许李员外的“微笑”让那两个人消除了敌意。

  总之原本两张颇含敌意的脸,已换成一付笑容。

  “阁下,我们认识吗?”靠左的瘦小汉子说。

  “认识?!‮八王‬蛋才认识你们。”李员外心里这么想,嘴上可没这么说。

  “噢,您这位…您这位敝人似曾在哪见过,面的很,就是一时想不起,你姓…”

  “我姓霍,霍槐,你这位贵人,在下…在下也面的很。”叫霍槐的一面说,一面一双鼠目直瞧着李员外手上的八颗宝石戒指。

  李员外心里想,他***,这还真是活见鬼,面个庇,我瞧你恐怕对我的戒指面

  故意幌动一下手指,李员外摆出一付热络劲说:“啊!我想起来了,霍兄,对、对,您姓霍,没错、没错,这位是…”

  另一位三角眼的仁兄一听李员外问到了自己,连忙自我介绍的说:“我姓李,十八子李,李桂秋。”

  “李兄,久仰、久仰。”李员外嘴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在说:“李桂秋,娘的,等下你就知道你会不会跪下来求我了。”

  有些受宠若惊,两个人同时道:“请问阁下…”

  “噢,你们瞧,我居然忘了介绍我自己了,嘿嘿…对不起、对不起,敝姓整,整齐的整,整圆旺…嘿嘿…整圆旺,两位请坐,两位请坐…”

  当然要坐,您没瞧见那两位的眼珠就差些被那八颗宝石戒指给黏住了似的。霍槐一面坐,一面拉情的说:“整兄;您这姓还真是少见呢!”

  “我的儿,整你冤枉吗?怎会不少见?”李员外想到这差些笑了出来。

  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又说他乡遇故知。

  也不知这三个人是怎么攀上了同乡的关系。

  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相逢恨晚。

  反正酒壶已堆満了一地,话也说了不少。

  李员外现在已经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些江湖上发生的事情。

  看看也到了该醉的时候,藉故上茅房,李员外把刚才喝下肚的酒一滴也不剩的全吐了⼲净。

  回到座位后,李员外趴在桌子上,嗯,那模样可还真象是烂醉如泥。

  “整…整兄,今天能…能与您相一场,是…是兄弟的福气,这个东…东道就由兄弟来…来请。”霍槐的⾆头虽然大了,可是他却仍然盯着人家的手指猛瞧。

  “对…对…让我们结…结过帐后送…送整兄回…回去…”

  敢情李桂秋也差不了多少,就不知道他准备把李员外送回哪去?枉死城?还是葬岗?

  “有人请客,李员外必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件事。

  更何况李员外本来的意思就准备让这两个财心窍的宝贝付帐。

  夜凉如⽔。寒风凛人。霍槐和李桂秋二人一出了“満意楼”似乎让冷风一吹已清醒不少。

  他们现在正一左一右的架着李员外尽朝着人少而又偏僻的地方走去。

  当霍槐暗地里用手掐了好几次李员外,却没见他有所反应,于是他笑了,笑得好冷。

  镇外这一片⾼大黝暗的⽩杨木林子里…

  “我看就是这里,怎么样?”李桂秋望了望四周说。

  “好,我看这里合适的,妈的⽪这小子还真重,他简直庒得老子不过气来…”

  放下了李员外,霍槐一面用手揷着,一面又骂:“***,你瞧这小子还真跟头死猪一样,嘿…嘿…嘿…天下岂有⽩吃的饭局。”

  李桂秋这时也同样得意的笑骂道:“可不是,这小子也真能吃喝,这一顿饭竟吃掉了咱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寻常人家已够吃上半个月,却让他一顿就吃得鸟蛋精光…”

  “老李,你也甭念了,等下补给你就是。”

  霍槐在左,李桂秋在右。

  他们二人各执起李员外的一只手正‮劲使‬的想要剥落他手上的戒指。

  “娘的,这个死胖子手指头这么耝,这…这怎么剥嘛…”

  “说得也是,老李,把你靴子里的匕首拿出来,我看⼲脆剁了可能省事些…”

  这一头霍槐已硬拔了老半天,额头都已见汗,却连一只戒指也没拔下,不觉恨声说。

  明晃晃的刀,明晃晃的一双眼。

  明晃晃的刀却没明如秋⽔的双眸来得亮。

  目光如刀,笑里更像蔵着无数把刀。

  而无形的刀,甚至比一把真正的刀可怕,因为刀已“当郞”一声落地。

  就像看到鬼一样,李桂秋握刀的手已空,并且颤声道:“你…你…”仍在低头用力的霍槐听到李桂秋语不成声,心里有些奇怪却连眼也没抬只顾说:“你活见鬼了?还不快捡起刀子…”

  李员外收回了手,并且叹道:“唉!世风⽇下,人心不古哟…”

  一下子没抓牢对方的手,霍槐起初还以为人家醉里翻⾝,可是当他听到李员外的话后,竟似针扎一样,猛地退后数步。

  他自己才象活见鬼一样,瞪着鼠目,张口结⾆的说:“你…你没…醉?!还…还是你醒啦?!”

  李员外伸了一个懒,懒声懒气的说:“我没喝酒怎么会醉?我要醉的话恐怕就真的醒不过来喽!”

  “怎…怎么会?我们明明…明明…”霍槐哑着嗓子说。

  “明明看到我喝了是不?而且我还喝了不少对不?”李员外笑嘻嘻的说。

  两个人同时点头,因为他们实在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也都想知道原因。

  “吐了,我把我喝的酒全都吐了出来,就这么简单。”

  “那…那你是装醉…”霍槐虽然有些惊异,却不失镇定的说。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装醉总比你们谋财害命好上太多。太多啦…”

  “你知道我们的意思?!”李桂秋惶声道。

  “唉!说实在的你在我⾝上‘⽑手⽑脚’又捏又掐了好半天,起初嘛,我还真不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一见你拿出刀来要剁我的手我才真正明⽩了你们的意思…”李员外叹了口气,有些“十三点”的说。

  霍槐、李桂秋二个人没⽑病,岂会听不出李员外话里的调侃?

  也或许他们认为李员外是个年轻的员外,更是只肥羊,本没想到其他方面,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霍槐沉的说:“嘿…嘿…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意思,那么何不⼲脆点?”

  李员外古怪的看着对方,蓦然吼道:“霍槐,我看你真是活见鬼了,既然打主意打到我李员外⾝上来了,你们也打听打听…”

  李员外?!如果人家是李员外这哪还用打听?

  “李员外?!你是哪个李员外?你…你不是叫整圆旺吗?…”李桂秋这下可惊慌了。

  “我的儿,连整冤枉你都不懂?笨喽,真笨喽…”李员外笑出声来说。

  两个人嘴里同时念了二遍,可不?人家正是整冤枉来的。

  人的名、树的影。

  然而利薰心下这两个人仿佛已忘了人家是李员外这回事。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简直已把李员外当成了待宰的“痴肥员外”

  两个人脸上‮奋兴‬的表情还有看李员外的目光,嗯,可真象是发现到一个金元宝一样。

  李员外不是呆子,岂有看不出之理?

  “我的儿,你们…你们现在的样子好象狗见了骨头似的,怪怕人哪…”

  “嘿嘿…李员外,对、对,你是李员外,一点没错,相好的,打个商量如何?…”霍槐险的笑着说。

  歪着头,李员外想不出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而且他心里也着实窝囊,因为这在以前简直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

  难道人一倒媚连个九流混混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难道自己真成了丧家之⽝,人人可欺?

  一想到数月来受的窝囊气,李员外怒极笑道:“哈哈…哈!好、好,有种、有种,可以,当然可以,说吧!要怎么个商量?”

  李员外这一怒笑,倒使两人心中一凛,也才明⽩了对方是个什么人物。

  于是两人没敢答腔。

  象疾风迅雷般,四只拳头、两条腿,一下子不分前后全打向了李员外,也踢向了李员外展开了他们的攻势。

  攻势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李员外终于碰到了败在自己手下的对手,而且还是两个。

  心里没有一丝‮奋兴‬,反而有些悲哀。

  他怎能不悲哀?

  这两个人只不过是个市并无赖,充其量懂些拳脚而已。

  每个人在捱了二、三十个重重的大耳聒子后,脸一定会肿得象块面饼。

  李员外在打得李桂秋跪地求饶、霍槐満地找牙后走了。

  他没说一句话走了。

  因为他已失去了再撩拨他们的兴致。

  而这两个不开眼的活宝,就不知道能不能明⽩自己已从鬼门关转了一转回来?

  只见他们捂着脸一直瞧着李员外的⾝影消失后,目光仍然收不回来。

  是感恩?还是遗憾?

  遗憾那⽩花花的银子,也随着李员外的⾝影一起消失在黑夜里?

  一个哑巴可以不开口说话。

  可是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成天不说话也是一件难过的事。

  更何况小呆一向话多,话多的人又能憋得了多久不说话呢?

  这一天刚吃完饭,小呆实在忍不住,他叫住了绮红,并且说:“绮红组,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绮红笑了,笑得有如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可以呀!你想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我已快憋疯了。”

  “是吗?这几天看你不太理人,我还以为你真的除了我们‮姐小‬外对谁都懒得开口哩!”

  小呆苦笑了一下说:“我…我抱歉,因为…因为

  “我知道,因为你对女人已感到失望与灰心对不?”

  “你…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的呀!”

  “我说的?!”小呆实在不记得他说过。

  “你在刚来这里的时候一直昏,但是你却一直梦呓着‘我恨你,你欺骗了我’这两句话。”绮红笑着说。

  醉话和梦话本来就是一种别人听得见而自己听不见的话。

  要了解一个人真正心里的想法,也只有醉话和梦话才能表露无遗。

  小呆的脸红了。

  毕竟每个人的梦话让人当面揭露了出来,很少有不脸红的,何况这两句话本就是令人脸红的话。

  “呆…呆公子。”绮红斜睬了小呆一眼说:“她…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一份好奇心、一句好奇话,小呆的感受又哪是绮红所能体会?

  似乎坠⼊了回忆里,小呆面上的表情急剧的变幻着,有乐、有痛苦、有惘更有着失望。

  缓缓地、僵硬地,小呆行到窗前。

  绮红倏地明⽩了自己问了一句最不该问的话,然而这却是她最想知道的一句话,她又怎能忍得住不问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已完全陷⼊了黑暗,绔红小心的刚点上灯…

  “她是个女人,一个可以令我发狂、为她死的女人…同时她也是个魔鬼,一个任何人都渡化不了的魔鬼…”小果沉重的开了口。

  约红不明所以的轻吁了一口气,细声说:“对…对不起,我想我问错了话,一定也令你难…难过。”

  “是我拉着你,是我要和你聊天的…”小呆仍然没有回过⾝,也仿佛仍在缅怀着什么似的。

  “她…她欺骗了你什么?你那么恨她?”

  绮细看样子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不是每个女人都喜追问别人感情的故事?

  还是她真的找不出别的话题?

  或许小呆真的找不着人聊天。

  也或许他有意渲泻一下积庒心中的烦闷。

  更或许他忘了她是谁。

  他说出了他和欧无双以及李员外的故事,也说出了其中纠不清的感情。

  他平淡的说,就象说的是一件每人都知道的事。

  而她却专心注目的听,专注的不愿漏掉任何一句话、一个字。

  他和她已忘了一切,忘了⾝份地位、忘了男人女人、更忘了彼此年龄的差距,甚至忘了时间的流逝。

  什么时候小呆已回过了⾝,坐了下来?

  又什么时候绔红双手支颐,目中闪烁着泪光?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感人动听的故事。

  毫无疑问,爱情的故事是最能引人⼊胜,也是最能扣人心弦。

  今夜夜深,有风无月。

  什么是好故事?什么又是不好的故事?

  最主要的还是决定于听故事的人,他內心的感受、和能不能引起共鸣。

  绮红无疑是个最好的听众,也是个最安静的听众。

  当小呆最后的一句话说完,他也才发现到这个女人竟然从头至尾都不发一语的在那静静聆听,聆听这段连自己也无法分辨的爱情故事。

  小呆长吁了一口气,他现在的感觉就象跋涉了千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样,而且他也感到卸下了重担般的轻松。也象大病初愈,沉菏俱除一样的畅快。

  “你有什么感想?”小呆想要听听人家对自己的意见,也想明⽩别人的看法,所以他问绮红。

  “我?!我的感想?”绮红似乎没想到有此一问。

  小呆没说话,他只定定的望着对方。

  从小呆坚定的眼神中绮红知道如果不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很可能会拿把刀宰了自己的。

  于是她说了:“我不敢想。”

  “不敢想?!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爱,而你和她之间也没有爱,没有爱的爱情会发生,我当然不敢想了。”

  有些不懂,小呆疑惑的看着绮红。

  “你要我说?!…慎的要我说?!”

  “是的,我要你告诉我,而且必须告诉我实话。”

  女人较易了解女人,一个成的女人对爱的诠释,也一定更有她独特的见解。

  绮红是个女人,更是一个透了的女人。

  所以小呆当然想要知道她的想法,何况她又说出了那么令人难以思义的话来。

  “她从来就没爱过你。”绮红说。

  “我知道,就算⽩痴也知道,要不然她绝不会害我。”

  “你也从来没爱过她。”绮红又说。

  小呆没说话,可是任何人都明⽩他的眼睛在说:“你又不是我,怎么那么肯定我没爱过她?”

  绮红笑了笑说:“那不是种爱,只是种喜而已。”

  小呆还是没有说话。

  “你们三个当年玩在一起的时候年龄都很小,也很年轻。现在抛开一切,不谈名声、不谈武功、不谈聪明才智,我只谈年龄,严格的说那时候你们还都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一个孩子又怎能了解到男女之间的爱?不要否认,也不先辩⽩,等我把我的话说完好不?”

  绮红制止了言又止的小呆,她又接着说:“我是女人,我知道女人早,但是我更知道一个大男孩为赋新词強说愁的心境。或许那时候欧无双已了解到爱,但是我敢肯定你和李员外一定不了解。当然,你认为和她在一起你很快乐,甚至有一种离不开她的感觉,但是那只是种喜,一种天赋、一种异本就互相昅引的天赋…你现在仔细的回想,是不是如我所说?!”

  小呆沉默了。

  沉默的意思,往往也就代表了别人说的话有理。

  “可是…”小呆正想说,却又给绮红抬手制止。

  “我明⽩你的意思,你现在大了,可是我仍然要告诉你,那也绝不是爱。在你和欧无双再度相逢后,你是抱着一种赎罪的心情,因为你认为你和李员外辜负了她,而她的匆匆择人而嫁也全是你们所造成,所以你在这种情形下,也把‘爱’给混淆了,时间愈久,你也就愈分不清你是否爱她?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一种既定的事实,那就是你本不去想,你只认为你和她一起就该爱她…”

  小呆呆了,他现在瘦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他从没有的表情,那是一种悔悟、释怀、了然、以及带点痛苦的表情。

  他就像突然遭人连续打了十几下大耳光一样,有些不相信、有些愤怒、甚至有些“舒畅”的感觉。

  “你…你认识我才短短的几天,怎能…怎能…”

  “怎能那么了解你是不?”绮红有一抹‮晕红‬在脸上,但她却淡然的说:“有些人认识了许多年,甚至有的夫相处了一辈子,都无法了解对方,然而有的人认识了一天,甚至只见了一面,他就能知道对方所想。再说我已认识了你十几天,也或许我的观察人微,再加上我…我的年纪,最重要的是我也年轻过,我当然知道年轻人的感情…”

  看着绮红,小果看得有些人神。

  …他在想,她多么像一个大姐姐,甚至像个⺟亲。

  …他在想,她又是一个多么令人难懂的女人。

  他实在不明⽩自己今天怎么会和她说了许多话,而且居然谈的还是自己感情的事。

  他也不明⽩一个婢女也能懂得那许多,而且所言更句句震撼着自己。

  小呆从不看轻别人,对绮红他由衷的感,也并不因为她只是个侍候人的女仆,而感觉自己⾼人一等。

  所以他认真、也庄重的说:“谢谢你,绮红姐,我今天才知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句话诚不我欺。”

  绮红笑了,她笑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个三十几岁年纪的女人。

  “希望你不要以为我在说教,因为以我的⾝份…”

  “不,不,你别误会,我突然发现我很喜和你说话了,因为你的话真的让我想通了许多事情,虽然我是你家‮姐小‬的朋友,但是我这个人从来就不会看轻别人,你也千万不要作自己,再说你是那么有內涵…”

  “是吗?那我倒要谢谢你没把我当个下人…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只是我个人的感觉,希望你不要介意,毕竟我不是你,我无法体会你对那段感情內心的感受…”

  小呆叹了一口气道:“不,你说得很对,那的确是段不敢想的感情,经你一说,我也真正感觉我对她开始只是一种喜,而后真的只是一种赎罪的心态。我想,我现在已明了到喜和爱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但是,‘爱’到底是什么?什么又叫做‘爱’呢?…”

  绮红没说话。

  是不是她也在想着这个问题?

  “绮红姐,我想你一定爱过,你能告诉我吗?”小呆就像个孩子,他‮求渴‬答案。

  绮红的脸红了,不只脸,连脖子也红了。

  这种年纪的女人会脸红,而且像少女般的‮涩羞‬,当然令小呆诧异。

  也许他现在已把她当作自己的姐姐,虽然他问的问题颇令人不好回答,但也不至于会令她如此呀!

  “我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此处,你更是除了我⽗亲外第一个认识的男人,我…我又能告诉你什么呢?。”绮红抬起头湛然说。

  这是小呆这一辈子里所听到最荒唐的话。

  他无从相信,也本不能相信。

  他不但呆了,而且还张着好大的一张嘴,恐怕那张嘴大得⾜够塞下一盆‮花菊‬。

  他像看到一个妖怪的模样,也像失去了魂魄般,就这么直愕愕的看着绮红。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因为她没有必要骗他,而且她说话的神情也告诉了别人她说的是真话。

  绮红好懊恼,也好后悔。

  为什么人们都听不得真话呢?

  早知道真话会令人生出这付怪模样,她倒希望她能说假话。

  可是她这一辈子却连一句假话也没说过,你又要她怎么说假话?

  一个人如果被别人像看到妖怪一样看着自己,那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绮红的脸本来是通红,现在逐渐红嘲已退,继之而起的是一种苍⽩。

  她开始了颤抖,同时泪⽔亦无声的滑了下来…

  小呆早就觉得奇怪。

  因为他始终说不上来绮红有些什么地方和常人不一样,现在他终于明⽩了。

  也难怪他无法看透这个女人,也难怪她看来像是个成的女人而却有颗少女的心…一颗好奇的心。

  更难怪她会像是对什么都好奇,尤其对男人。

  一个女人如果一生中只接触过⽗亲这么一个男人,当另外的一个男人出现时她能不好奇吗?

  她能忍住没把小呆剥光瞧个仔细,那才是奇迹呢!

  女人的泪⽔是种攻击的最佳武器,也是种最好的防御武器。

  不管年纪多大的女人,似乎对泪⽔都能收放自如。

  小呆看过许多女人哭过,也看过许多女人的眼泪。

  可是从没一个女人的眼泪令他如此悸动,他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何况对方只是掉泪,并没哭。

  小呆悚然一惊,他內心也油然生起一种深深的歉意,毕竟他也发现到自己的态度、表情,是多么的令人无可原谅。

  所以…

  “绮…绮红姐,我抱歉、我该死、我…唉!这是从何说起嘛摋…我并非有意,真的,我连一点嘲讽的意思都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小呆惶急的冷汗直流。

  绮红没说话,却止住了泪。

  现在她用⾐袖轻轻印在脸上,抹去那斑斑泪痕。

  “我…你…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小呆当然想要知道。

  因为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接触别人而独居深山?

  荒谬的却是她从未接触男人,而又怎能侃侃而谈男女之间的那个“爱”字?

  看出了小呆那份真诚,也明⽩了小呆的确没有其它的意思。

  绮红那张看不出多大年纪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

  而且那笑容现在给小呆的感觉就像是孩童的笑,那么美、那么纯真。

  她眨了眨眼睛,像在回忆,也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维。

  “我的⽗⺟是‮姐小‬⽗亲的奴仆,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在这里,直到我十八岁的那年⽗⺟相继去世,以后我也习惯了一个人在这深山里,平常‮姐小‬是这里唯一的另一个人,她也不常来,可是她每次来总会带来一整船的米粮、杂物、用品,⾜够我一年所需…”

  “你…你就从来没有想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摇了‮头摇‬,绮红说:“以前想,可是没机会,现在年龄大了,却又怕出去,更何况‮姐小‬从没提过,我又怎敢开口要求?我总是个下人,再说我们一家受老爷的恩惠,恐怕我这一辈子也报不完…”

  “那么每次船来的时候,一定有船夫喽,你又怎会说没见过其他的男人?”

  “船夫?!难道女人就不能做船夫吗?”

  小呆还真没想到船夫当然女人也可以做。

  他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还是他想证实什么?

  “你会不会武?还有你怎么知道一些外界的事?”小呆好奇的又问。

  “我会武,是我⽗⺟教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句话。”

  小呆当然明⽩,可是他不明⽩一个不看书的秀才,又怎么知道天下事?

  看出了小呆的怀疑,绮红说:“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书库’。”

  “远吗?”

  “不远,噢,对了,我差点忘了,‮姐小‬临走代,你⾝上的这付架子今天已可拿掉。”

  “哎呀!我的姑,你怎么不早说…”

  显然小呆受够了这付“枷锁”他三两下的就拆了这付本架子。

  绮红望着他滑稽的动作,不觉莞尔。

  能称作“书库”的地方当然书够多。

  小呆却没想到这地方的书竟会有这么多,多得让他的头都大了。

  望着三大间里面堆満了一排排书的屋子,小呆说:“这些书…这些书你都看过?!”

  “当然。”绮红有些奇怪小呆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呆明⽩了,一个人离群而居他除了看书、晒书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他更明⽩,一个人如果能看完这些书,那么还有什么他不懂的东西?

  “你想看书吗?我这儿什么书都有呢!”

  “改…改天吧!”

  小呆能不怕吗?他真怕自己如果变成了绮红,终⽇与书为伍,那他还不如早早一头撞死在书堆里。

  人和人最好沟通的方法,就是彼此多谈话、多了解。

  没有谈话,小呆从就想不到这个女人的蕴有那么的博大。

  没有谈话,小呆更不知道这个女人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没有谈话,小果又怎么知道和她谈话是种享受、一种如沐舂风般的舒畅。

  小呆现在把她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师长、也当成了姐姐。

  他们就像分别多年的朋友,有说不完的话题。

  小呆说的是外面的世界。

  绮红谈的尽是书山中岁月、和罗万千。

  把酒煮茗,与一个谈得来的朋友聊天岂非人生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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