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前路茫茫
帘子一掀,斗大的雨点立时就斜斜的打了进来,一阵冷风呼的一声吹进,坐在塌上的晓禾蓦然打了一个寒战,寒⽑仿佛都竖了起来。面⽩青,没有半点⾎⾊。
李智云见了,连忙将那帘子盖住,对着旁边的几个亲兵说道:都出去吧。
人一会就走的⼲⼲净净,李智云缓缓的走到晓禾面前,蹲了下来,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拿起一方帕子,为晓禾擦拭头上仍旧不断向下滴落的雨⽔。
怎么被浇成这样?小卫说你去找我去了,怎么会跑到了西营?李智云眉梢紧锁,声音淡淡的问道。
小卫是晓禾的亲兵,刚刚退了出去。晓禾听了他的话也只是一笑,轻声道:不是在浩州了,你这营地位置一换,我就搞不清楚东南西北,稀里糊涂的就转到了西营去。
是吗?李智云轻笑一声,只是脸上却看不出半点笑意,他一下又一下的为晓禾擦着头上的⽔珠,却不再说一句话。帐內一片寂静,只听的到两人轻微的呼昅声。一滴⽔珠自晓禾的头上滑落下,滚落到她洁⽩的脖颈里,李智云目光随之而下,只见那雪⽩的脖颈上,两道淤⾎的红痕赫然醒目的印在那里,就像是上吊之后的勒痕一般,另人无端的冒出一⾝的凉气。
李智云的手蓦然就停在了那里,他的眉⽑一时间纠结在了一处,眼中一抹疼惜突然滑过。手掌紧紧的握拳,仿佛是要把那方帕子握碎一般。
晓禾感觉到他的异样,不解的抬起头来,见他的目光紧紧的盯在自己的脖子上,心中一惊,连忙用手捂住伤口道:前几天长了些红疹子,自己抓的。
李智云神⾊一动,低下头来看她一眼,也不说什么,只是慢慢的伸出手来,轻拂着那红痕。晓禾的⾝体蓦然一阵轻颤,她想抬起头来,可是⾝体一时间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只是那么愣愣的坐在那里。墙角的油灯闪烁,四下里芝兰清香,一滴烛泪突然滑落,软软的滴在地上,像是一滴鲜红的⾎一般,散出一种别致的神韵。
李智云的声音哑哑的,他用手指反磨挲着晓禾的伤处,低声道:你怪我吗?
晓禾呆呆的坐在那里,一时间仿佛是不会思考不会移动一般。听到李智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晓禾的眼泪蓦然就滑了下来,流过她清瘦的脸庞,蔓延到尖尖的下巴处,然后唰的一下滴在塌上。
不要哭。李智云缓缓的抬起了晓禾的脸庞,用手指轻触着她尖尖的脸孔,他伸手抓住晓禾的手,慢慢的抵在自己的口上,你一哭,我这里痛。
晓禾的眼泪却越落越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很多事情轰鸣的回在她的脑海里,逃亡三天的心酸,初闻谋时的伤心,还有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所有的一切都来回的漾在她小小的心坎上,迫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的滚了下来。她不停的菗泣着,⾝子都在轻轻的颤抖。
李智云长叹一声,才伸出手来将她轻轻的拥在怀里,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你还肯跟我哭,你还肯对着我哭,多好。刚看到你的时候,真的很怕,害怕你以后可能连话都不跟我说了,晓禾,我不好,是我太贪心,我没保护好你。可是晓禾,你相信我吗?我虽然没及时派人去救你,可是我却派人一直跟着你,只要李世民他不要你了,不管你了,我一定会带人来救你,你相信我吗?
李智云用手掌轻轻的捧起晓禾的脸,缓缓的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眼泪,三年前的时候,你不顾一切的救了我,拼了自己的命不要的保着我,我那时候看着你,就在想是这个女孩子救的我,我一定要报答她,一定要保护她,让她一生喜乐,不受欺凌。然后的两年里,我出生⼊死,领兵争战,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可以报答你的恩情。可是世事变迁,渐渐的我才现这样一个普通的愿望竟是那样的难,而自己的心愿却也渐渐的不仅只而此了。我有了很多的梦想,很大的心愿,这些东西一⽇一⽇的添満了我的心,直到我看到了你才现原来人生不仅仅是争权夺利的那一点意义,晓禾,你对我很重要,人在江湖⾝不由己,可是我对你的感情,对你的心意,是始终不会改变的,这些,你都明⽩吗?
晓禾缓缓的抬起头来,她愣愣的看着李智云,方才的那些痛惜和柔情瞬间便被大巨的惊愕取代了。只听李智云接着说道:无论生什么事,我都会永远对你好,让你生活幸福,开心快乐,你明⽩吗?
晓禾抬起头来,擦掉眼角的眼泪,用手撑在李智云的膛上,轻声说道:我明⽩你的苦处,知道你的抱负,我不会怪你,不会做你的绊脚石的。
李智云一愣,随即轻拥着她:等到战事一了结,回到京里,我就请⽗皇为我们赐婚,你说好吗?
晓禾柔顺的点了点头,好。
李智云突然笑了起来,这一年来你吃了很多的苦,河东战事大局已定,你明⽇就随⽗皇回长安去,也免除我的后顾之忧,省得我担心了,行吗?
李智云向来对晓禾虽是宠爱,可是却很少这样有商有量的说话,晓禾冲着他嘴角慢慢的牵起,轻轻的笑道:行。只是那笑容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苦楚。
李智云心情大好,也没有现,只是⾼兴的点着头:晓禾,你能这样,我真的很⾼兴。
晓禾柔顺的看着他,眉眼温和,嘴角含笑,眼波流转,李智云说道:时间不早了,你累了这许多⽇,赶快歇着吧。
晓禾点了点头,就目送他出门离去,突然眉梢一动,⾼声叫道:智云!
李智云停住脚步,回过⾝来,问道:怎么了?
晓禾愣愣的看着他,突然笑道。:还有别的事吗?
李智云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晓禾神情一时似乎有些尴尬,她故作轻松的说道:我是说,我明天就要回长安了,你好有什么事情忘记跟我说的吗?
李智云神⾊蓦然一动,可是马上轻笑道:没什么了,就是有什么,也可以等我回到长安再和你说,你别多想了,睡吧。
晓禾面⾊沉静,点头道:好的,外面路不好走,你小心。
李智云披上雨披,笑着说知道了就走了出去。
帐內一片寂静,晓禾咬着嘴角,和⾐躺在了塌上,拉过被子盖在⾝上。
晓禾的亲兵突然走了进来,为炭火盆里加了点木炭,正要回头跟晓禾说话,忽见一行清泪自晓禾的眼角滑了出来。他定睛一看,只见晓禾躺在木塌上,闭着眼睛,可是眼角的泪⽔却止不住的一行又一行的流出。那亲兵一愣,刚想说什么,可是转**一想,李智云刚刚出去,晓禾就在这里哭,不用说也知道跟谁有关系了。他一个小小的亲兵,这些事情,也是他管得了的?不由得摇了头摇,缓步走了出去。
夜里,风大雨急。
李智云回到帐里,孙鹭然正在那里侯着,李智云也没说什么,脫下雨披,随意的扔在几上,就坐了下去。孙鹭然上前说道:公子,我已准备好行装,明⽇我们就可以上路。
李智云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沉声道:河东大好局势,平⽩的便宜了李世民,看来这个功劳怎么也是他的了。
孙鹭然说道:河东大半地界都是公子打下的,公道自在人心,况且和突厥的百万大军比起来,这个功劳也太不值得一提了。李建成他寸功未进,现在还不是照样当太子,功⾼盖主,咱们皇上是个明⽩人,他心里可有一本明⽩帐呢。
李智云轻笑一声,只是喝茶,也不说话。
孙鹭然想了想。沉声问道:皇上赐婚的事,公子可和苏姑娘说了?
李智云脸⾊蓦然一沉,一会才缓缓开口,没有,我只是让她明⽇先回长安。我们早上悄悄走,这事本来就要保密,想必⽗皇都不会和二哥提起,她不会知道。
孙鹭然一愣,随即说道:难道,就不告诉姑娘了?
李智云颓然道:晓禾外表随和,可是她的子,你我还不知道吗?现在她本就对我一肚子怨言,这个时候对她讲我要去突厥娶那个什么公主,不是玩笑一般,能拖一⽇是一⽇,等到她回了长安,看到长安的繁华和风俗,也许就会理解我了。还是等回去再和她说吧。
孙鹭然皱眉道:苏姑娘虽一直在李家长大,没接触过外界,可是属下却觉得她不是那样看不开事情的人,反而这样一直瞒着她,我倒怕公子将来不好跟她解释。
算了,总之我现在不想说,等回了京城再说吧。
孙鹭然点了点头道:那公子先歇着,属下先退下了。
李智云摆了摆手,孙鹭然就转⾝拿起了雨披,向大帐门口走去。现在他真的有点不明⽩晓禾的意思了,竟然答应了李智云明⽇就随架回京,难道她没明⽩自己方才对她说的话吗?
不行!孙鹭然眉头一皱,只要告诉她李智云要娶突厥公主,想必她就更加不会留下了吧。正要出门,突然只听里面李智云大叫一声,孙鹭然一愣,回过头去,只见李智云急忙走出来,说道:鹭然,这块帕子,是你用的吗?
孙鹭然一愣,脑筋一转,连忙道:哦是,属下刚才被雨淋,用这个擦来着。
李智云长舒一口气,却不再说什么,对着孙鹭然一挥手就走了进去。孙鹭然缓缓的掀开营帐的帘子,轻笑了起来,看来已经不用去晓禾的营帐了。
下了夜一的雨这个时候突然小了起来,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突然一道灯火亮起,孙鹭然定睛一看,只见是李世民的亲卫队刚从李渊的大帐方向出来。他不由得一愣,这么晚了,他去找皇上⼲什么呢?
几只飞鸟自上空飞过,哇哇的叫着,站岗的士兵突然拿起弓箭大叫道,是乌鸦,死它。
孙鹭然大袖一招,就把那人的手臂拂下,轻笑道:傻瓜,就算是乌鸦也要说是喜鹊,何况那本来就是喜鹊呢?
孙鹭然长笑着往自己的营帐走去,边走边说道:有喜鹊上门,好兆头啊!
那士兵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天空,皱眉小声嘟囔道:明明是乌鸦啊!
夜幕里,一群喜鹊仍在哇哇的叫着,更添的悲凉的气氛,另人⽑骨悚然。
夜,就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