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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好汉群英大幻神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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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底下的长江,辉煌壮丽,气势磅礴。

  一个孤独的老人,骑着一匹瘦弱的五花驴,来到了大渡口。

  远处隐约传来阵阵苍凉的笛声,仿佛正在诉说人间不平和不幸的事。

  老人望着江⽔,忽然发出一阵唏嘘,缓缓地从驴背爬下来。

  笛声渐近,一艘看来已很残旧的小舟,横渡江面而来。

  一个年纪和他不相上下的老儒士,坐在船头,横按长笛,轻轻吹奏。船家是个⾚膊大汉,他臂力強劲,船桨在风浪中急劲翻飞,瞬即到了江边!

  笛声忽止,那孤独的老人长长叹息一声,忽然说:“我们已败了。”

  老儒士咳嗽着,沉默了很久才道:“天下无必胜雄师,谁也会有沟里翻船的时候。”

  老人凄然一笑:“只是,我们这一次实在是败得太惨。”

  老儒士缓缓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老人道:“我今年已七十二,还能再来吗?”

  老儒士道:“能否卷士重来,又与年岁何⼲?”

  老人道:“我若听信学究之言,又何致陷于如此田地?”

  老儒士道:“兵虽败,气不可馁,兵败犹可挽,气馁不可活。”

  老人仰面长叹:“已是兵败如山倒,已是落花流⽔,大势去矣,又谁能挽救此悲惨败局?”

  老儒士道:“江东有一人,倘能邀之,大局尚有可为。”

  老人听了,目光一亮,连忙问道:“此乃何人?”

  老儒士遥视远方群峰,缓缓道:“叶雪璇。”

  “叶雪璇?此人是男是女?又是何方神圣?”老人间。

  “总堂主可还记得叶红⾎?”“天狂居士叶五先生?”

  “正是叶五。”老儒士淡淡道:“叶五虽然以天狂自居,却是惊才绝蔵兵甲何只十万之智士,而叶雪璇者,也就是叶红⾎之女儿。”

  老人长叹一声,感慨良多的接道:“只惜雪璇不是红⾎,红⾎已披袈裟,隐世埋名。”

  老儒士道:“岂不闻江山代有人材出,青出于蓝胜于蓝?”

  老人道:“雪璇姑娘纵然才智过人,毕竟只是女儿家!”

  老儒士‮头摇‬道:“总堂主此言差矣,谁谓女儿无大将?须知巾帼不让须眉,以叶大‮姐小‬而言,绝非弱质纤纤,而是⾝怀绝顶武艺之一流⾼手。”

  老人道:“叶五神功盖世,其女儿自也自非弱者,只是…”

  老儒士截然说道:“总堂主,你又想错了。”

  老人一愣:“错在何处?”

  老儒士道:“雪璇姑娘虽然武功绝顶,却非叶五所传。”

  老人默然半晌,才道:“却不知这位叶大‮姐小‬,师承何门何派?”

  “大幻教教主庞六仙。”

  “大幻神翁庞六仙?”老人听了大吃一惊。

  “不错,正是他,他比你和我都更老几十岁。”

  老人长长昅一口气:“大幻教称雄中原武林之时,老夫尚年仅弱冠!”

  老懦士点点头:“倘若以前辈推算,叶大‮姐小‬比你我还⾼。”

  老人道:“庞六仙听说已于三十年前,坐化于坐龙山馆…”

  “非也!”老儒士摇‮头摇‬,道:“坐龙山馆近年来清静无争,主要就是因为武林中人,以为庞六仙己死。”

  老人道:“那时候,他已年逾七旬,也该是风烛残年之境。”

  老儒士道:“人之寿命,各自不同,活到百来岁之人,又岂在少数!”

  老人道:“原来庞神翁仍然活着,却何以伪装死去?”

  老儒士道:“此无他,庞六仙但求乐得清静四字而已。”

  老人恍然:“不错,借死之名而避世,⿇烦事可减甚多。”

  老儒士道:“这皆因庞教主太出名了,仇家也不少。”

  老人道:“听说自从庞六仙死讯传出之后,坐龙山馆就再无⾼手,未知是否属实?”

  老儒士道:“不错,昔年叱咤风云的大幻教⾼手,全都不知所踪,在坐龙山馆的,只有几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仆人。”

  老人道:“难道庞教主昔⽇的仇家,不会向这几个仆人施以辣千,甚至毁坏坐龙山馆吗?”

  老儒士道:“谁说没有,庞六仙的死讯传出之后,三年之內,就已有四五拨人马,闯⼊过坐龙山馆。”

  老人道:“此等人马自非善类。”

  老儒士道:“他们其中包括寒山六秀,鬼域中人,幽灵十三绝及怒目天神仇一诛。”

  老人凛然道:“这全是江湖上心狠手辣,武功异常厉害的黑道巨寇,那几个不懂霸武功的仆人,如何应付得了?”

  老儒士道:“但坐龙山馆却仍然安然无恙,那几个仆人,至今仍活得很好。”

  老人道:“却是何故?”

  老儒士道:“坐龙山馆虽然只是一座空城,但却左有木鹏坞,右有灵蛇堡呼应照顾。”

  老人一怔:“木鹏坞与灵蛇堡,莫非也附属于大幻教?”

  老儒士道:“木鹏坞龙头老大木鹏王,与灵蛇堡主卓碧君,都不承认与大幻教有什么关系,但却认为寒山六秀、鬼域中人、幽灵十三绝及仇一诛以強凌弱,对付坐龙山馆几个不懂武功的仆人,于理不合,以是无法袖手旁观,双双代为出头!”

  老人⽩眉一皱:“这倒是侠义精神可嘉,但他们说与大幻教全无关系,恐怕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的。”

  老儒士道:“这一点暂且别理会,寒山六秀等人,以为可以使大幻教中人出现于坐龙山馆,但结果来的并非大幻教中人,而是木鹏王与卓碧君。”

  老人道:“木鹏王深沉多智,卓碧君擅长用毒,寒山六秀等人,恐怕是付好不了。”

  老儒士点点头,道:“数战下来,寒山六秀变瞎子,鬼域中人损兵折将,幽灵十三绝只余下三人,怒目天神武功尽废,终于自缢于坐龙山馆门外!”

  老人叹息一声:“这样多惊人事变,老夫却是从未听人提及。”

  老儒士道:“江湖上不知几许惨烈大战,不为武林人所知,总堂主不知此事,并不为奇。”

  老人点点头,道:“世事如谜,变幻无定,外人常说老夫见多识广,实则老夫孤陋寡闻,比起顾老先生,相去远矣!”

  老儒士道:“总堂主不必这样说,唉,人生匆匆数十年,能知多少事?又能明多少理?”

  老人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万卷书。”

  老儒士道:“听我之言,于总堂主只能有少许帮助,唯有叶大‮姐小‬,始能为总堂主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老人昅一口气,沉思良久,才说道:“老夫本来已再无半点斗志了,但如今却又似乎存着一丝希望…”

  “心存一丝希望不⾜以言勇!”老儒士沉声道:“总堂主必须拥有绝大信心,绝大勇气,才能给予強敌头痛击。”

  老人一呆,忽然用力地点头,道:“顾老先生所言极是,只是那叶大‮姐小‬未知芳居何处?”

  老儒士道:“就在仙女湖畔,紫气⽟楼中。”

  老人低首沉昑,喃喃道:“仙女湖畔紫气⽟楼…叶大‮姐小‬…”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人“卟通”一声,跌落⽔中。

  跌落⽔里的是船家。

  这船家正值壮年,膂力不凡,显然并非泛泛之辈!

  老人却不知道他是谁。

  但这老人却看见,这船家是给一只苍⽩的手拉进⽔里的。

  手从⽔里来!有人潜伏在江底,突施暗袭。

  虽然是暗袭,但一下子就能把那壮汉拉进⽔里,这人显然精通⽔,而且武功相当厉害。

  老儒士脸⾊一变,陡地大喝:“是什么人?”

  江面浪花起伏,却已不见人踪。

  老儒士怒形于⾊,突然昅一口气,跃⼊江中。

  老人眼⾊一变:“顾老先生,老夫…老夫是个旱鸭子!”

  他没有说谎。他是名震武林好汉堂的总堂主。

  好汉堂多好汉。

  总堂主“义元反顾”岳无泪,更是好汉中的好汉。

  如今,岳无泪已七十二岁。在这七十二载悠长的岁月里,他已闯过无数暴风雨,大风浪,有过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的凶险经历。

  他掌中一刀,杀尽无数琊恶之徒。他⾚手空拳,也曾挫却不知儿许武林⾼手的锐气。可是,他们偏就是个早鸭子,一⼊⽔里,就不折不扣的变成呆子。

  老儒士却不同。他号称“⽔中盗月”又叫“潜鱼叟”也叫“浪里神儒”

  他叫顾植为,所以又有人称呼他“顾⽔神”

  顾植为与岳无泊相识之时,两人俱已年逾花甲。但两人一见如故,大有相逢恨晚之叹。

  船家突遭暗袭,顾植为大为紧张。

  他已跃⼊江⽔中。

  岳无泪也面露紧张之⾊。他不是不想助老友一臂之力,而是无能为力。是什么人把那船家拉人⽔里?

  忽然间,一股⾎⽔涌上了江面。岳无泪脸⾊沉重,目不转睛的盯着⽔面。

  一个人浮了上来。

  那是船家,他手里有一把匕首,面露‮奋兴‬之⾊:“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岳无泪松了口气、船家很快就登上了岸!

  岳无泪瞧着他,道:“顾老先生与阁下怎样称呼?”

  船家一笑,道:“师徒。”

  岳无泪也笑了笑:“原来你就是他的弟子石啸天!”

  “总堂主也听过晚辈的名字?”石啸天一怔。

  岳无泪道:“咱们虽然素未谋面,但顾老先生却曾向老夫提及过你的名字。”

  石啸天道:“师⽗是个好人。”

  岳无泪道:“这个自不待言…”

  石啸天道:“所以我本不配做他的弟子。”

  岳无泪道:“你何出此言?嗯…顾老先生怎么还没上来?”

  石啸天道:“他不会上来了。”

  岳无泪面⾊骤变:“你在说什么?”

  石啸天道:“晚辈是说,他已给人缚在江底一块大石上。”

  “胡说!”岳无泪怒道:“他是⽔神,能在江中盗月,怎会给人缚住?”

  石啸天道:“本来这是不可能的,但错在他有个不肖‮弟子‬,在⽔里给他暗算了一下。”

  说着,把手中匕首轻轻一晃。

  岳无泪脸如纸⽩:“你刚才…是说…杀了顾老先生?”

  石啸天点点头,微笑道:“是的,除了我之外.又有谁能在⽔底里暗算他?”

  岳无泪颤声道:“混帐!绝不可能会有这种事!”

  就在这时候,江面浮出了一个人。

  那是顾植为。

  岳无泪目光一亮,大叫:“顾…”

  但他只是叫出了一个字,就再也叫不下去。

  因为从江底里冒出来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只是一颗脑袋。

  顾植为的脑袋。

  顾植为的脑袋已在⽔底里给砍掉下来了。

  一只苍⽩的手,提着这颗已面无⾎⾊的及脑,同时出现在江面之上。

  岳无泪膛起伏,一张脸变成死灰之⾊。

  石啸天悠然一笑:“岳总堂主,你现在该相信晚辈的说话罢?”

  岳无泪咬着嘴已咬出鲜⾎,他却似是浑然不觉。

  他突然像一头疯牛般,向石啸天冲了过去。

  石啸天没有感到意外。但他也不敢小觑了这位好汉堂的总堂主,侧⾝一闪,卸避开去。

  岳无泪怒叱:“叛徒⾐冠禽兽,杀!杀!杀!”三个“杀”字出口,他己连发九掌。

  漫天掌形,杀气人。

  石啸夫连避八掌,但第九掌却已再无可避,一咬牙,挥掌还击。

  “轰”地一声,两股內家罡气相撞在一起,石啸天向后倒退丈二。

  岳无泪也已退后五步,才总算拿稳了桩。

  “小子,顾老先生的‘天劲’,你还没完全领略…”怪叫一声运气再上。

  石啸天脸⾊转变,他已知道岳总堂主的武功,绝非自己所能抵御。

  但岳无泪才扑前两尺,背后忽然响起一阵呼啸之声。

  岳无泪不必回头,已知是一个武功极厉害的⾼手,从后袭击自己。

  一个鹞子翻⾝,岳元泪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人未落地,一两三钱分的好汉金镖已飞而出。

  好汉金镖份量重,而且堂规规定,比镖只能用来拼命自保,绝对不许在背后暗箭伤人。

  岳无泪是总堂主,而这条规也是他自己订下来的一

  他是一个极具原则的人,自然不会违反自己订下来的堂规。

  这时候,背后有人向他暗袭,他以牙还牙施以反击,那是很公平的事。

  他这一镖打出,力度十⾜,天下间能接下这一镖的人,恐怕还没有十个。

  谁知背后那人,居然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个青⾐⽩脸,面上似是毫无⾎⾊的中年人。

  他以左手接镖,面露微笑。

  “岳总堂主,你是不是想去找那叶大‮姐小‬?”

  岳无泪盯着这人:“你是谁?”

  青⾐人淡淡道:“杀顾⽔神的人!”

  岳无泪怒道:“用这种诡诈手段暗杀顾老先生,简直无聇卑鄙!”

  青⾐人悠然道:“你是好汉,我们不是。”

  岳无泪气得连眼球都凸了出来。

  他不再说话,一掌扫出。

  青⾐人淡然挥掌,轻描淡写的就把这一掌卸了开去。

  岳无泪咬牙说道:“你不敢接老夫一掌?”

  青⾐人⾝形飘动,倏地来到了那头五花驴面前。

  他冷一笑,对五花驴说:“你是条苯驴,但我不是,所以,你死,我活!”

  说到“我活”两个字的时候,他突然一掌按在驴顶上。

  岳无泪脸⾊大变:“放手!”

  青⾐人立刻放手。

  但那头驴子已软绵绵的跪跌下去。

  岳无泪大怒,正等动手,青⾐人却忽然冷冷一笑,道:“你的刀呢?”

  岳无泪浑⾝猛然一震,他颤声道:“我的刀呢?我的刀?不错,我的刀在哪里?好汉堂的好汉们,为什么只剩下了我这个老不死?”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嘶哑得像是快要气绝。

  青⾐人目光如刀,直视着他:“你老了!你己败了!没有人可以在如此惨败之后卷土重来!没有人能!绝对没有人能在锐气己失之后东山再起,就像是你的刀,它己断了,毁了,再也不是名震江湖的好汉之刀!”

  岳无泪呆住。他呆了半晌,忽然仰面大笑,笑声充満酸楚,那己不是笑,而是哭。

  威名显赫,称雄数十年的好汉堂总堂主,终于也有流泪的时候。

  “我的刀!”

  “我的好兄弟!”

  “好汉堂!”

  “休矣!休矣!休矣!”

  …莫谓英雄不流泪,只为未到伤心处。

  岳无泪,终也流泪。

  英雄泪。

  英雄己老。

  英雄已届末路之时。

  青⾐人虽未动手,几许伤人的说话,已把岳总堂主重创。即无力,也无斗志。如此良机,岂可坐失?

  嗤!

  杀着终于毫不保留的击出。

  但动手的并不是那个青⾐人,而是石啸天!

  石啸天一直都在虎视眈眈,他己杀了师⽗,这好汉堂总堂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去。

  所以他这一击,是蓄锐而发,绝不留情的。

  青⾐人没动手。他相信,石啸天这一击,已可杀了岳无泪。

  除非奇迹出现,否则岳无泪绝对无法避得开石啸天的匕首。

  岳无泪没有动,仿佛已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但他的背脊,绝不会比石头‮硬坚‬。

  而石啸天这一击,已可把世间上最‮硬坚‬的石头击成粉碎。看来,岳无泪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石啸天的手腕忽然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他眼⾊一变,忽然冷汗直冒。他看见了一只手,像是钳子般紧紧的钳着自己的手腕。

  石啸天猛然回头。他看见了一张沉着而英俊的脸孔。

  那是一个杏袍人。

  “你要杀人,该先问问在下。”这人淡淡的说。

  石啸天又惊又怒:“我为什么要先问你?”

  杏袍人说:“你若先问在下,就不会断掉了一只手。”

  石啸天额上青筋‮起凸‬,在着气。

  他知道,杏袍人没有说谎,自己的手已被他活生生的捏断了。他忽然盯着这杏袍人间悬佩着的一柄刀。

  刀柄是古铜⾊的,而刀鞘已经相当残旧。

  石啸天不认识这个人,但却忽然想起,江湖上有一柄这样的刀。

  “这…这是猎刀?”

  “不错。”

  “老刀匠游疾舞亲手铸造的猎刀?”

  “是的。”

  “那么,你…你就是司马纵横!”石啸天大吃一惊。

  “在下正是司马纵横,你现在是不是想和我决一死战?”杏袍人淡然一笑,目注着他。

  石啸天还没有说,青⾐人已冷笑道:“我想!”

  司马纵横目光一转,盯着这青⾐人,忽然说:“青手东方木?”

  青⾐人似乎一阵意外,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错,你好眼力!”

  司马纵横道:“若非东方木,又岂能有此功力?”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已瞧着东方木的双手。

  这双手本是苍⽩的,但现在,它已变成青⾊,青得就像是刚成的蔬菜。

  东方木冷冷一笑,对石啸天道:“你退开去。”

  石啸天不敢迟疑,退开一旁。

  东方木忽然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这一掌去势极快,气势也极吓人。

  但是司马纵横却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这一掌。

  青绿绿的手掌,己挟着一阵奇异的腥味,罩了过来。

  但是掌势却突然一转,重重击向岳无泪。

  岳无泪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己受到太大的打击,精神已濒临崩溃阶段。

  东方木也许真的很想杀了司马纵横,但他更想先杀了岳无泪。

  可惜岳无泪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好汉堂已在一场重要的战争里,崩溃下来。

  顾植为也死了。无刀!无友!无兄弟!也再无希望!

  昔⽇壮志凌云,人称好汉中好汉的岳总堂主,已是英雄末路。

  他还能知道些什么?

  他可能连死亡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幸好司马纵横在这里。幸好司马纵横还很清醒,绝对没有给东方木蒙骗过去。

  青手一转势,猎刀也已飞起。

  掌极快!

  刀更快!

  东方木突然面⾊死灰,怪叫踉跄后退丈八!

  司马纵横冷冷的看着他。

  刀已⼊鞘,东方木的右掌却已被砍落,跌在江边。

  东方木的心在剧痛。

  “你…你竟能砍掉我的手…”他満脸不相信的神⾊,但事实却又使他无法不相信!

  司马纵横凝视着他:“今天我不想杀人,否则这一刀就不是砍你的手,而是砍掉你的人头!”

  东方木怒叫起来:“你为什么不砍掉我的脑袋?今天是什么⽇子?”

  司马纵横淡淡的说道:“今天是我生⽇。”

  “你的生⽇?”

  “不错,所以,你是很幸运的。”

  东方木长长的昅一口气:“好!我会记住你,总有一天…”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所以,他只好走了。

  他从江里来,也从江里去。

  看来,他⽔之佳,也不在顾⽔神之下。

  石啸天也要跟着走。

  岳元泪突然在这时候清醒过来。

  “叛徒,你走往哪里?”他忽然发出霹雳般的一声暴喝,人如飞鸟,跃在石啸天的头顶上。

  石啸天惊呼一声,正要跃人江⽔里,岳无泪已一掌按在他的天灵上。

  石啸天脸⾊大变。

  他已再无半点斗志,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招架。

  叭!

  一掌震碎天灵,石啸天终于在江⽔旁倒了下去。

  岳无泪坐在他的尸体上,喃喃道:“好武功!好武功!好汉堂总堂主,果然神功盖世,天下无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又大笑起来,仿佛有点疯了。

  司马纵横眉头一皱。

  他上前,对岳无泪说:“晚辈司马纵横,岳总堂主可还认得我?”

  岳无泪呆了一呆,半晌才缓缓他说道:“我认得你的,你是铁凤师的老朋友,也是郝世杰的⼲女婿!”

  司马纵横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真的有点担心岳无泪会忽然疯掉。

  “岳前辈,晚辈已追赶了十二个时辰,总算在这里找到了你老人家。”

  岳无泪木然说道:“找到了老夫又怎样?”

  司马纵横道:“西城一战,上官楼未胜,好汉堂也没有完全失败。”

  岳无泪倏地冲前,揪住了司马纵横的⾐襟,厉声道:“你在放什么庇?败了就是败了,你以为老夫受不起这打击,要你来安慰我?”

  司马纵横神⾊不变,声音平静:“岳总堂主⾝经百战。再大的风浪也经历过,晚辈又岂会有此意?只是,上官宝楼虽在西城打胜一仗,但在沈,他却给人菗了一下后腿。”

  岳无泪一怔:“沈?你说的莫非是上官堡?”

  司马纵横点点头:“正是上官堡。”

  岳无泪道:“是谁在背后鞭上官宝楼一下?”

  司马纵横:“好汉堂中人!”

  岳无泪怒道:“胡说!老夫是好汉掌的总堂主,倘有此事,岂会连老夫都不知道?”

  司马纵横道:“只因总堂主忘记了一个人。”

  “忘记了谁?”岳无泪瞪着眼。

  “布大手。”

  “布大手?”岳无泪怔住:“你是说布大手?”

  司马纵横点点头:“是的。”

  岳无泪脸上露出了奇特的表情,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一声,道:“他是老夫的好兄弟,本来也是好汉堂的一条好汉,可是,他早已不是好汉堂的人。”

  司马纵横道:“在他离开好汉堂之前,他曾为好汉堂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岳无泪终于松开了手,叹道:“不可胜算。”

  司马纵横道:“但他只做过一件锗事,就不容于好汉堂中!”

  岳无泪眼⾊倏地一变。

  “你可知道他犯了什么错事?”他的情绪又动起来:“他強*奷了老夫的女儿!现在倩倩已经出家为尼,你知道吗?”

  司马纵横点点头,道:“晚辈知道这件事,但是晚辈更知道,布大手本来并不是那种⾐冠禽兽的人!”

  岳无泪目露痛苦之⾊:“老夫知道,他是中了琊恶的心术,才会⼲出这种事来,但老夫知道又有什么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他自己也没有为自己辩⽩,只是削断了三手指,就离开了好汉堂!”

  自削三指,是好汉掌的堂规,无论是谁要离开好汉堂,都必须遵守。

  司马纵横缓缓道:“布大手离去,是为势所,但他仍然没有忘记好汉堂,心中仍然以好汉堂中人自居。”

  岳无泪沉声道:“但老夫知道,他永远不会再回来的,老夫是牛脾气,他却是茅坑石头,又臭又硬!”

  “错了。”司马纵横摇‮头摇‬,道:“他己回来,而且在西城之战发生的时候,突袭上官堡,把上官宝楼的金⾐十杀手完全杀掉!”

  岳无泪呆住:“是真的?”

  “晚辈岂敢胡诌!”

  岳无泪沉默着,良久才叹息着说:“布大手,你为什么不肯说,是谁把你陷害的?”

  司马纵横道上“也许他本不知道,是谁向他施用这种可恶的心木。”

  岳无泪摇‮头摇‬:“他知道,老夫知道他一定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却宁愿把口酸果呑下,也不肯说出那人是谁!”

  司马纵横道:“他有隐衷,他也无用。”

  岳无泪握着拳头:“但这是关乎他一辈子清⽩的事!”

  司马纵横默然。

  岳无泪叹了一口气,缓缓接道:“无论怎么样,他总是布大手,老夫还是希望,他能够重回好汉堂。”

  司马纵横道:“他已重回好汉堂,而且已在开封设立了好汉第十分堂。”

  岳无泪眼睛发出了光:“很好!老夫现在马上就去开封!”

  但他忽然用力地摇‮头摇‬,道:“不,老夫现在不能去开封!”

  司马纵横一愣:“为什么不能?”

  岳元泪目注江⽔,道:“老夫要找叶大‮姐小‬!”

  “叶大‮姐小‬?”司马纵横有点奇怪:“她是谁?”

  岳元泪道:“咱们一边走,老夫一边说…”

  五月二十三,晴。

  丁家饭铺早已挤満了人,店堂里充満了猪油炒菜的香气。

  这是愉快镇里的一间饭铺;虽然这里供应的菜肴耝糙一些,但是⾊香味俱全,而且价钱也相当便宜。

  每天不到午晌时分,饭铺里必定坐无虚席,甚至有人捧着饭菜,站在饭铺门外吃。

  这样吃饭,当然谈不上什么享受。

  但只要想想隔邻大街宾至楼的酒菜价钱,这里的顾客就会觉得了家饭铺实在是太可爱了。

  在这里,填肚子的代价,通常化费几钱银子就够了。

  但在宾至楼,连喝一杯茶都要⽩银三两!

  所以,不少人一辈子光顾丁家饭铺,却连踏⼊宾至楼大门一步的勇气也没有。

  然而,世事往往也有正反两面的。

  宾至楼的酒茶价钱虽然贵得吓死人,但也有某种人,天天在那里“长驻”却从来没进⼊过丁家饭铺一次。

  例如本镇镇长王常笑,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王常笑人如其名,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这时候,他本该在宾至楼里吃鱼翅、烤鸭、酱鱼之类的美食。

  他是愉快镇里最有钱,也是喜享受的人。

  但现在,他却居然出现在丁家饭铺之內!

  在这里用膳的人,可说是全部认得王常笑的,但王常笑在这里出现,却使他们大感奇怪。

  王常笑今天好像有点怪。

  因为他没笑。他来到了饭铺角落的一张木桌旁,盯着一个人。这人是个陌生人,镇上的人全都不认识他。

  他脸⾊苍⽩,一⾝青⾐,而且还断了一只手。

  这人赫然正是东方木。

  东方木正在吃面,那是一碗⾖鼓排骨汤面。

  王常笑盯着他,忽然说:“我不喜这里。”

  东方木仍然低着头吃面,淡淡道:“你不喜,我喜!”

  王常笑冷冷道:“我也不喜你这个人。”

  东方木道:“但我却很欣赏自己。”

  王常笑道:“你少了一双手,它在哪里?”

  东方木道:“这里的面不错,只是汤咸一些。”

  王常笑冷冷一笑:“你的武功本来也不错,可惜遇上了真正的⾼手,就只有挂彩的份儿。”

  东方木忽然抬起头,用一种森冷的目光瞧着王常笑:“你在这里当镇长已多久了?”

  “十年。”

  “十年!”东方木哼的一声:“十年来,你⼲过什么事?”

  王常笑道:“讨了四个老婆,生下了八个儿子。”

  东方木道:“你太享福了。”

  王常笑道:“你喜到外面去闯祸,那是咎由自取,其实,你并不比我穷,大可以尽情地享受人生。”

  东方木冷冷一笑,道:“我不想享受,只想重振红眉教雄风!”

  王常笑说道:“红眉教之事,休再提起。”

  东方木道:“要重振红眉教,必先毁了好汉堂,然后再杀上官宝楼!”

  王笑常冷冷道:“你现在不是上官宝楼的爪牙吗?”

  东方木冷冷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倘苦说上官宝楼能控制得了我,那简直是天下间最荒谬的笑话!”

  王常笑盯着他,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要我怎么帮你?”

  东方木道:“不是帮我,而是帮你自己。”

  ⽟常笑道:“帮我自己?”

  东方木道:“红眉教必须再重新站起来,你就是新的教主。”

  ⽟常笑道:“师⽗常说,你比我聪明,就算红眉教真的死灰愎燃。你当教主才最合理。”

  东方木道:“这一次,咱们一定要像师⽗那样,在中原武林树立強大的势力,别让人以为红眉教真的一蹶不振!”

  王常笑道:“红眉教⾼手如云之际,尚且给坐龙山馆打得落花流⽔!”

  东方木道:“正是此仇此恨,永记心头,咱们一定要报仇!”

  王常笑冷冷一笑:“凭什么?就凭你和我这两块材料?”

  东方木道:“不,我们可以利用上官宝楼,引他⼊教,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之后,才出来收拾残局。”

  王常笑道:“你真的很聪明,可惜我这个师兄对你的计划,毫无‮趣兴‬。”

  东方木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你不会答允,唉,闯江湖和享福两件事情相比,的确是相差太远了。”

  王常笑淡淡一笑,说道:“师弟,再见了。”

  东方木却说:“师兄,你错了。”

  王常笑道:“错在哪里?”

  东方木道:“从你走进丁家饭铺的时候开始,你就己错了。”

  王常笑道:“我不懂。”

  东方木道:“因为我奉了上官帮主之命,要在这里杀了你。”

  王常笑脸⾊一变道:“阿木,你果然包蔵祸心!”

  东方木道:“重振红眉教的威风,当然是绝不可能的,而你这十年来,也并非只是在享福,若不是你暗中搅鬼,布大手又怎有力量在开封府创立好汉分堂?”

  王常笑瞳孔收缩,目光忽然变得一片肃杀道:“师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

  东方木道:“是你我们来对付你的。”

  王常笑道:“你能杀得了我吗?”

  东方木道:“不妨一试。”

  王常笑却没理睬他,向大门外走了出去。

  大门外却忽然出现了九个人。

  八个⽩⾐人站着。

  在他们的面前,还有一个黑衫老者,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张梨木大椅上。

  王常笑笑了。

  他笑眯眯的盯着这个黑衫老者,道:“想不到太行神魔也在本镇出现,真是热闹极了。”

  黑衫老者也笑了笑,但那是⽪笑⾁不笑:“小王,阿木常常在老夫面前提起你,听说你的剑很快很利。”

  王常笑笑道:“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哂。”

  黑衫老者道:“老夫今天有点手庠,想向你讨教几招。”

  王常笑眉头一皱:“能不奉陪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陪陪阿木,跟他一样那就成了。”

  “怎么陪他?”

  “他少了一只手,但你却还有两只,大家是师兄弟,未免太不公平了。”

  王常笑呵呵一笑:“这么说来,他若丢掉了脑袋,我可也要⾝首异处了?”

  黑衫老者淡淡道:“你是师兄,陪陪师弟却又何妨?”

  王常笑盯着这老者:“你真是一个好混帐的老‮八王‬!”

  黑衫老者脸⾊悠变,突然大喝道:“你的剑在哪里?”

  王常笑摇了‮头摇‬:“我已十年没有用剑。”

  黑衫老者道:“那么,”老夫也不用武器,看掌!”

  上常笑淡然一笑,挥掌相

  內掌相,轰隆一声猝响。

  王常笑神⾊自若,黑衫老者却脸⾊大变,向后倒退开去。

  “你…你…是谁?”

  “王常笑!”

  “不!你不是王常笑,绝不会是王常笑…”黑衫老者显然已吃了大亏。”

  王常笑淡淡道:“我不是王常笑,谁是王常笑?”

  黑衫老者突然噴出一口鲜⾎。

  他着气,道:“王常笑绝对没有这样深厚的內力,你…你是谁?”

  王常笑然悠一笑,道:“你曾于王常笑手?”

  黑衫老者摇‮头摇‬:“没有。”

  王常笑道:“既然没有过手,又怎知王常笑的內力修为深浅?”

  黑衫老者呆住,作声不得。

  王常笑突然面⾊一寒,道:“太行神魔,你一直都小视了王某,你以为东方木武功平常,他的师兄也不会厉害到什么地方去!”

  黑衫老者心头一凛。

  王常笑没有说错。

  他的确是王常笑,但这位太行神魔却一直低估了对方。直到吃了大亏之后,他却以为对方本就不是东方木的师兄王常笑!

  太行神魔来势汹汹,但只是跟王常笑拼了一掌,就狼狈地离去。

  但那八个⽩⾐,却仍站在王常笑的面前。

  王常笑环视了他们一跟:“你们不是太行神魔的弟子?”

  八个⽩⾐人没有人开口。但他们的脚步却在移动。等到他们每个人向前踏出八步之后,王常笑已被包围着。

  王常笑又是一声大笑,挥掌攻向其中一个。

  这人也以掌还击,两掌相,王常笑大占上风。但其余七人,却同时亮出武器,袭击王常笑。

  那总共是两柄刀,三条软鞭,一支剑判官笔和一对钢环!

  三条软鞭有如毒蛇般向王常笑。

  王常笑一掌开那人,⾝形急转,闪过软鞭,但一支判官笔却己直向他眉宇间揷了过来。

  王常笑冷笑,右手食指急划,一缕劲锐指凤,扫向那人喉结⽳上。那使判官笔的⽩⾐人一声闷哼,倒了下去。

  却又有一对钢环,旋风也似的舞动,横里欺⾝袭来。

  王常笑已抢过那支判官笔,笔锋招式一展,从其中一枚钢环的中间穿了过去。

  那人本连看也没看清楚,判官笔已‮穿贯‬过他的脖子。

  王常笑举手投⾜,轻描淡写就把其中两人袭杀,而那个跟他拚掌的⽩⾐人,显然也已经受伤不轻了。

  可是,还有两个使刀的⽩⾐人。这两个人一直没有全力出手,只是虚张声势,掩护其他同伴对付王常笑。

  王常笑没有小觑了他们。

  他早已看出,这八个⽩⾐人之中,武功最厉害的就是这两人。

  三个使软鞭的⽩⾐人又再挥鞭向王常笑。

  王常笑冷冷一笑,十招八招之內,又把这三个⽩⾐人解决。只剩下两个使刀的⽩⾐人。

  王常笑盯着他们,忽然冷冷道:“王某的武功路数,你们大概已看清楚了?”

  左边的⽩⾐人道:“已看见了。”

  王常笑道:“觉得怎样?”

  右边的⽩⾐人道:“不怎么样,就像只猴子,相当灵活。”

  王常笑道:“原来我只像只猴子。”

  右边的⽩⾐人道:“宰猴子!”

  王常笑道:“看样子,你们的本领,比太行神魔还要⾼明得多?”

  左边的⽩⾐人哂然一笑:“他算得什么?只不过是一头自以为很威风的老猫而已。”

  王常笑道:“两位又是谁?”

  右边的⽩⾐人淡淡道:“我是潘天星,他是邓初!”

  王常笑听得不由面⾊微变:“天山双绝?”

  潘天星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王常笑眉头一皱:“两位从天山远道而来,怎会屈居人下?”

  邓初道:“义气帮以义气为先,而上官帮主乃大仁大义人勇大智之士,咱们兄弟怎能不为之心悦诚服?”

  王常笑悠地纵声大笑:“义气帮!这名字很好!只可惜上官宝楼并不是,有义气的人,你们跟着他,纵然变成鸣狗盗而已。”

  邓初摇‮头摇‬,道:“土兄此言差矣,上官帮主确是个够义气的人。”

  王常笑道:“上官宝楼够义气?”

  邓初笑道:“咱们兄弟穷了,他马上就给咱们五万两银子。”

  王常笑道:“这就叫够义气?”

  邓初道:“仗义疏财之辈,还不够义气吗?”

  王常笑冷冷一笑:“两位甘为钱财而奴役,实在令人大感失望!”

  邓初道:“随便你怎样说,但现在你却要死了!”

  王常笑盯着他:“是吗?”

  邓初道:“是的。”

  上常笑怪笑一声,突然间一拳挥了出去。

  邓初站在那里,‮腿双‬纹风不动。

  但也就在这刹那间,刀光一闪,王常笑随即而倒了下去。

  邓初的腿没有动,刀也没有动。

  他只是站立着,咬牙硬挨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不轻。

  “篷”然一声,王常笑的拳头已打在他的膛上。

  王常笑一怔。

  邓初为甚至全然不闪避?

  邓初为什么不发刀?

  王常笑只是怔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但是一把快刀,已在他的背后削了过来。

  那是潘天星的刀。

  邓初不动,硬挨一拳,就是要王常笑吃这一刀。

  一拳换一刀,很划算。

  邓初没有死。

  他凭一口內家真气,可以硬接王常笑这一拳。

  但王常笑却一定绝对无法挡得住潘天星那一刀!

  所以,邓初虽然挨了一拳,但王常笑却背后挨了一刀,立刻倒了下去。

  在他咽气的最后一瞬间,他听见了一个人的怪笑声。

  “天山双绝,的确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王常笑瞪大了眼睛,瞪着这人。

  那是东方木…

  同⽇⻩昏,司马纵横与岳无泪来到了丁家饭铺。

  岳无泪已饿了,而且也想喝点酒。

  当他们进⼊饭铺的时候,有个道士正在喝酒。

  道士喝酒并非奇事。

  但这道士的酒杯,却是大得出奇,那简直不像是什么酒杯,而是像个大酒坛。

  而且这杯子,居然是用金子铸造的。

  岳无泪忍不住走了过去,瞧了一会。

  这道士大概四十五六岁年纪,仙风道骨,面无四两⾁。

  但他的酒量却很惊人,一下子就己喝了半杯酒。

  半杯酒听来不算怎么样,但那是烈酒,而且这半杯已等于人家十来大碗!

  道士把酒杯放在桌上,忽然对岳无泪说道:“老丈,你老是盯着贫道,是不是觉得贫道长得很好看?”

  岳无泪居然点点头:“你真好看。”

  道士哈哈一笑,走到司马纵横面眈问岳无泪:“和这位况弟相比,谁较英俊一些?”

  岳无泪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就说:“当然是你英俊多了!”

  道士大笑。他忽然用一种很怪异的声音对司马纵横说:“他的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司马纵横说道:“我没有聋,当然听见。”

  道士道:“你觉得他说得对不对?”

  司马纵横道:“你要听真说话还是假说话?”

  道士道:“你常讲假话?”

  司马纵横摇‮头摇‬:“很少。”

  道士道:“很少的意思,就是也曾讲过假话了?”

  司马纵横道:“倘若有人说毕生从未说过假话,那么这句话已是最离谱的假话。”

  道士道:“你说错了,有种人的确一辈子都不会说假话的?”

  司刀纵横一怔。

  “天下间有这种人?”

  “当然有,而且为数不少。”

  “他们是怎样的人?”

  “哑巴,而且是一出生就不会讲话的那一种。”

  “除此之外呢?”

  “好像没有了。”

  司马纵横点点头,叹道:“道长说得有理极了。”

  道士道:“你述丧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听的是真话。”

  司马纵横道:“真话往往很伤人。”

  道士道:“我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算你说我长得像只猴子,我也不会生气。”

  司马纵横点点头,叹道“道长说得有理极了。”

  道士叹了口气:“猴子般的长相,当然不怎么英俊了。”

  司马纵横道:“在绝大多数的人眼中看来,的确如此。”

  道士眨了眨眼睛:“难道有人会认为猴子般的脸孔很好看?”

  司马纵横道:“当然有。”

  道士道:“那是什么人?”

  司马纵横道:“⺟猴。”

  道士的脸在发青,忽然颓然坐在椅子上。

  他长长的吐出口气,良久才道:“兄弟,贫道不生气,真的不生气,只是很失望。”

  司马纵横道:“美与丑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境安宁、愉快。”

  道士道:“贫道失望,并不是因为自己长得丑陋,而是想不到好汉堂的总堂主,居然是个喜拍马庇的人。”

  岳无泪呵呵一笑:“看来,老夫刚才拍马庇是拍在马腿上了。”

  道士瞧着他:“你为什么要说假话?说我比这年青小子还英俊?”

  岳无泪道:“你已不是三岁小孩,尊容怎样,该已心中有数,老夫刚才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真的醉了?”

  道士冷冷一笑:“贫道怎会醉?”

  岳无泪说道:“原来你还没醉,那很好。”

  道士道:“你又有什么花样?”

  岳无泪道:“你认为我还会有什么花样?”

  道士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怎知道你还有什么馊主意。”

  岳无泪道:“你早已知道老夫会来到这里?”

  道士一呆,半晌才道:“贫道不说假话,不错,那又怎样?”

  岳大泪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老夫?”

  道士默然,过了一会才缓缓地道:“你现在似乎比我这个出家人还更轻松。”

  岳无泪道:“不轻松又怎样?难道要一头撞死才过瘤吗?”

  道士道:“这话说得好,好汉总究是好叹,败了就败了,有什么大不了?”

  岳无泪道:“咱们多久没见面了?”

  道士道:“八年。”

  岳无泪道:“八年前,你用的也是金杯子,但却好像比现在的细小得多。”

  道士点点头:“你的记不坏。”

  岳无泪说道:“就是因为你这个杯子忽然变大了,老夫还以为你不是那个牛鼻子。”

  道士道:“杯子大了又怎样?人也可以养得又肥又大嘛。”

  岳元泪道:“这几年来,你赚了不少钱?”

  道士道:“不算多,只够自己喝酒,和铸造这一个金杯子而已。”

  岳无泪道:“这金杯子,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己是一笔‮大巨‬的财富。”

  道士道:“那又如何?”

  岳大泪道:“像齿焚⾝,你捧着这个金杯子招摇过市,说不定有一天会招来杀⾝之祸。”

  道士哈哈一笑,道:“要杀贫道的人不知凡几,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何相⼲?”

  岳无泪叹了口气:“真是江山易改,本难移,你是穷风流,饿快活,死不改。”

  道士淡淡笑道:“正如你刚才所说,这杯子已经是一笔‮大巨‬的财富,那么贫道也不算是怎么穷的了。”

  岳无泪道:“听说两年前,你把扬州五毒抓进天牢里?”

  道士哈哈一笑,道:“这点小事,岳总堂主居然也知道了?”

  “怎还算是小事?”岳无泪⼲咳一声,道:“官府的悬赏,恐怕最少有五千两罢?”

  道士却咬着牙,哼的一声说:“抓那五个混蛋,并不容易,五千两己不算多,但到头来,、贫道只拿到二千两。…

  岳无泪一怔:“为什么会少了三千两的?”

  道士说道:“贫道给人盗走了一张银票!”

  岳无泪不噤一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居然能够在你的⾝上盗走银票呢?”

  道士咳嗽两声,叹了口气才说:“是一个手庠要赌、输光要愉的小⽑贼。”

  岳无泪还没有说话,饭铺外已有人声叫了起来:“牛鼻子,你不想活了?”

  这人的嗓子很响亮,但是⾝材却很短小。

  他的年纪也和道士不相上下,但却脸⾊红润,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左转右转。

  道士一看见这人,不由得火气冒了上来。

  “就是这混蛋愉走了我的二千两银票!”他神手一指,指尖几乎指在那人的鼻尖上。

  那人冷冷一笑,道:“不错,是我偷掉你的银票,但你欠我的又怎么算法?”

  道士连脸都红了:“我欠你什么?”

  那人冷冷道:“赌债!”

  道士怒道:“什么赌债?亏你还敢提起这桩事,你是个骗子,在骰子里动了手脚!”

  那人冷冷一笑:“为什么你当时不揭穿它?”

  道士一呆,半晌才道:“当时…当时贫道不知道!”

  那人道:“后来你又怎么知道骰子有诈?”

  道士道:“是…是有人告诉贫道知道的。”

  那人冷笑一声:“眼见之事,尚未可以尽信,背后之言,岂可当作是真?你简直是越来越糊涂了!”

  道士怨道:“你強辞夺理,***狗庇放!”

  两人争吵渐渐烈起来。

  “住口!”突听一人沉声叱喝。

  两人争吵立止。

  只见一个葛⾐老人,神情肃穆地走了进来。

  道士和那人俱是噤若寒婢一言不发。

  岳无泪昅一口气,目注葛⾐老人:“天潭老叟?”

  葛⾐老人瞧着岳无泪,忽然深深一拜:“岳总堂主,老朽是奉了教主之命,前来接应的。”

  岳无泪吃了一惊,连忙还礼,道:“邵兄何以如此隆重?”

  葛⾐老人说道:“上官宝楼创立义气帮,以义气为名,实则作奷犯科,无恶不作。”

  岳无泪道:“老兄所言极是。”

  葛⾐老人道:“目前江湖上己酝酿着凶险危机,也只有岳总堂主如此大勇无畏的好汉,才能对抗义帮一⼲狂徒。”

  说到这里,目光一转,落在司马纵横的脸庞上:“你就是司马纵横?”

  司马纵横忙揖礼道:“晚辈正是。”

  葛⾐老人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抚须笑道:“果然是名不虚传,一表人材,难怪齐拜刀把猎刀托给你。”

  司马纵横昅了一口气,道:“承蒙齐大侠错爱,把猎刀相赠,晚辈至今仍然战战兢兢,不敢梢为行差踏错。”

  葛⾐老人大笑:“好!说得好!而且这几年来,你也⼲得很好,现在,提起猎刀奇侠,江湖上的魑魅魍魉,无不退避三舍,可见齐拜刀的确没有看锗了人。”

  司马纵横道:“刚才听岳总堂主所言,前辈莫非就是昔年一掌震苗疆,大败苗族蛮王舒隆真的天潭老叟邵老前辈?”

  葛⾐老人哈哈一笑:“老朽正是邵南青,今⽇能够遇上你这位年青俊秀之士,老朽很⾼兴,很⾼兴!”

  笑声甫落,看着那道士和那⾝材短小的汉子,接道:“这两个老混蛋向来是生冤家。死对头,那个牛鼻子是不疯道士,其实他最少已疯了一大半。”

  道士汕汕一笑,却不敢反驳。

  邵南青又说:“另一个虽然神经正常一点,但却总是戒不掉‘偷瘾’,你若是遇上了他,可得当心。”

  司马纵横目光一闪:“这位莫非就是‘偷上偷’方迁?”

  邵南青莞尔一笑:“你说的不错,除了方迁之外,又有几个人能在不疯道士的⾝上盗走银票?”

  岳无泪忽然问邵南青道:“邵兄昔才说奉了教主之命,未知那位教主,却是何人?”

  邵南青淡然一笑,道:“老朽乃大幻教中人。”

  “大幻教?”岳无泪大吃一惊:“那么,教主必然是庞神翁了?”

  邵南青摇‮头摇‬,黯然叹道:“庞老教主已于两个月前,坐化归登极乐世界。”

  岳无泪脸⾊一变:“那么,目下大幻教主是谁?”

  邵南青道:“叶雪璇!”

  岳无泪怔了半晌:“叶‮姐小‬已成为大幻教教主?”

  邵南青点点头,道:“不错,除了她之外,本教又有谁能当此重任?”

  “天山双绝?”岳无泪咬着牙,怒道:“他们为什么要杀王常笑?”

  邵南青道:“因为他们都已成为了上官宝楼的爪牙!”

  岳无泪双眉怒展:“可恶!可恶!”

  邵南青叹道:“此事已成铁案,岳总堂主也不必太悲愤了。”

  岳无泪木然朽不疯道士忽然一声大叫:“小心…”

  他这一声“小心”才叫出口“偷上偷”方迁已同时倒了下去。

  方迁一直都站在饭铺东方最近厨房的位置上。

  不疯道士看见了一个蒙面黑⾐人,在厨房內出现。

  在饭铺的厨房里,居然出现一个这么样的人,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立刻叫出了那一声“小心”!

  但却还是迟了。

  这个蒙着脸孔的黑⾐人,已打出了一蓬暗器,方迁本闪避的机会也没有,就已中伏倒下。

  不疯道士虽然看来与方迁是冤家对头,但实际上两人的情是十分深厚的。方迁才倒下,不疯道士就发出一声狂吼,向厨房里扑过去。

  不疯道士虽然行动古怪,有点疯疯癫癫,但一⾝武功却绝不寻常。

  他背上的天玄神剑早已脫鞘而出,人未进⼊厨房,剑招己凌厉地施展。

  一条黑影,从他的头顶飞跳过去。

  不疯道士怒喝一下,反手挥剑,护住天灵。

  但那黑⾐蒙面人的⾝手,却是快得不可思议,不疯道士的剑才挥出,他已急迅地点住了他⾝上五六个⽳道。

  以不疯道士的武功,居然在一个照面之间,就给人制住,这人实在绝不寻常。

  岳无泪,邵南青俱是面⾊一变。

  不疯道士己动弹不得,那蒙面人若是要取他命,可说是易如反掌。

  岳无泪铁青着脸,怒道:“这位朋友,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人桀桀怪笑,声音尖锐刺耳:“大幻教,好汉堂的人听着,中原武林,必然是义气帮的天下,尔等又何苦不自量力,螳臂挡车?”

  邵南青怒道:“你是义气帮里的什么人?”

  蒙面人道:“上官帮主待我恩重如山,你们要对抗他。我绝不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邵南青道:“上官宝楼多行不义,必遭天谴,你助纣为,将来也必定不得善终!”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一派胡言,混帐!”

  这时候,岳无泪扶起了方迁,只见他背后中了两支毒针,早已气绝。

  岳无泪瞳孔收缩,沉声道:“好歹的暗器!”

  蒙面人冷冷一笑:“这是杀儆猴,怪不得我!”

  邵南青面露杀机,踏前两步,道:“不管你是谁,老朽今天非要把你毙诸掌下不可!”

  蒙面人悠地喝道:“邵老鬼,你休胡来,你敢再近半步,这年鼻子的命立刻就完了!”

  邵南青气得脸都发⽩,但却也真的不敢再轻举忘动。

  司马纵横却了上前,叹道:“其实以阁下的武功,要离开这里,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蒙面人冷冷道:“你倒看得透撤。”

  司马纵横道:“你是不是想跟在下比一比刀法?”

  蒙面人似是一怔,半晌才发缓缓答道:“不错,我的确想向你领教一下刀法!”

  司刀纵横说道:“你也是个学刀的人么?”

  蒙面人道:“是。”

  司马纵横道:“好,在下愿意奉陪,只是,你必须先放了这道长。”

  蒙面人点点头:“行。”

  司刀纵横道:“你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退缩。”

  蒙面人道:“我现在先放了牛鼻子,你要准备了!”

  他突然伸手一推,把不疯道士推了出去。不疯道士目光呆滞,仿似对一切事情,已全然不知晓一样。

  他颓然坐下,就像个呆子。

  司马纵横的眼睛望向蒙面人。

  蒙面人也在瞧上他。

  两人的目光,都锋利如刀!

  呛!

  蒙面人的刀在间。

  刀出鞘,寒光四

  刀锋利,杀气更浓。

  司刀纵横突然失声大叫道:“霹雳金刀!”

  蒙面人冷冷道:“你倒识货!”

  司马纵横昅一口气:“你杀死了霹雳叟?”

  蒙面人道:“你为什么不说我就是霹雳叟?”

  司马纵横冷然一笑:“霹雳叟是正人君子,虽然脾气暴燥,但却绝不会蒙头蒙脸,暗箭伤人,更不会和上官宝楼合污!”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所以,你就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霹雳叟,占有了他的霹雳金刀!”

  司马纵横然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客气了!”猎刀一展,气势绝不比对方稍逊半分。

  蒙面人怪笑一声,一刀刺出,刺出的只是一刀,但在这一下子里,他已连换了**种⾝法。

  司马纵横一声轻叱,‮腿双‬不动,猎刀却沉稳如山,封住全⾝要害。

  蒙面人虽然⾝形娇捷,刀法刁钻,但这一瞬间,他却无法找到可乘之隙。

  其实他那一刀,也没有真的完全刺了出去。虽仅一招,双方都试出了对方的斤两。

  司马纵横也没有占到什么上风,他也想一刀解决这个蒙面人,但蒙面人也同样守得很稳,绝不容易攻进去。

  蒙面⼊忽然退开八尺,道:“这一仗,就算我输好了!”

  司马纵横冷冷道:“才只手一招,我也未曾伤你分毫,怎么算你输了?”

  蒙面人道:“这一战,倘要真的分出胜负,恐怕不是三五百招以內的事。”

  司马纵横道:“既然要决一死战,就算大战三⽇三夜,却又何妨?”

  蒙面人道:“要拼命,将来还大有机会,今天暂且不奉陪了!”

  岳无泪怒道:“你现在才想打退堂鼓,未免是太迟了!”

  蒙而人冷冷一笑”道:“你们能留得住我吗?”

  邵南青“呸”一声,突然飞扑过去。

  一阵掌风,随着急扫而来。

  蒙面人没有闪避,也挥拳反击过去。

  一声“隆”然巨响,蒙面人的⾝子向后弹开去。

  他哈哈一笑,居然借力趁势逃遁。

  邵南青没有追,脸庞灰⽩。

  岳无泪吃了一惊:“邵兄…”

  邵南青轻轻的挥了挥手,道:“老朽…老朽没事,这…这家伙好厉害。”

  说到这里、咯出一口鲜⾎,⾝子不住的在颤抖。

  岳无泪又是大吃一惊:“他是谁?竟然会有这么深厚的掌力?”

  邵南青息了好一会,才说道:“他就是上官宝楼!”

  岳无泪,司马纵横同时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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