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佩会不会跑
(一)
—个人要走的时候,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不必带走的,甚至连他的耳朵、鼻子、眼睛、手臂都可以留下,只有他的两条腿却非带走不可。
没有腿,怎么能走?
这—次宮萍当然也把她的两条腿带走了,可是情形却有点不—样。
这次她没有腿也一样能走,因为她是被陆小凤抱走的。
陆小凤当然不会留下她的这腿双。
他甚至可以让她把她⾝上其余的部分全部留下,可是这两条腿却非要带走不可。
对某些女人来说,她的腿甚至比她的头还要重要。
头虽然是人⾝上最重要的—部分,头上面虽然有脑有脸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有耳朵。
可是在某些女人的观念中,她全⾝最值得珍惜的地方却不在头上。(二)
宮萍把她的两条腿绞得紧紧的,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地方,宁死也不容人犯侵,宁死也不让她的子离开。
只可惜她自己也知道她能够用出来的力气已经不太多
因为她在听到她的富主说“就是这种法子”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发现她⾝上有四、五个虽然不⾜以致命却可让人很难受的⽳道被陆小凤制住。
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忽然失去了反抗力量,真是难受极了。
事实上,她在听到“就是”这两个宇的时候,她已经被制佐。
等到“这种法子”四个宇说出来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在陆小凤的肩上。
那时候她的感觉就好像真的是坐在一只飞舞翱翔于九天中的凤凰上。
她曾经听很多人说,江湖中轻功最好的人是天下第一神偷,随时都可以化⾝无数的司空摘星,她也曾听到更多人说,新近才倔起江湖的大雪山银狐,在群山积雪中,施展出他的独门轻功时,一泻千里,瞬息无踪,纵然飞仙也不过如此。
当然也有人说,武当的名宿木道人,游戏江湖的老实和尚、眼盲却心不盲的花満楼,都有⾜以称霸江湖的轻功绝技
除了剑法已通神,已经本不需要再施展轻功的西门吹雪外,江湖中最少有十三个人被认为是轻功第—。
这些传说当然不是没有据的。
可是现在富萍才知道,这些她本来认为很有据的传说,所据的也只不过是一些传说而己。
因为现在她已经知道轻功天下第一的人是谁了,而且是她亲⾝体会感觉到的,不是听别人的传说。
陆小凤在腾空飞越时,她的感觉简直就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
穿破纸窗,掠过小院,越出柴扉,宮萍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体腾立时,那种因为骤然失去重心而引起的缀渺与虚幻,刀锋般的冷风扑面吹来时,那种尖针般刹⼊骨髓的痛苦,都⾜以令人奋兴得刺。
一个本来对自己的力量充満了信心的女人,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一只绵羊落⼊一个饿狼般的男人手里,只有任凭他的布摆。
这种情形当然是非常悲惨的,可是有时候却又会把某一些女人刺得令人全⾝发抖。
速度当然也是一种刺。
在陆小凤的肩上,在陆小凤飞掠时,宮萍所体会到的每—种感觉,都是一种新奇的刺,每一种刺都可以让人冲动,甚至可以让—个最骄傲顽固保守的女人冲动。
每一种刺都可以发她⾝体里那种原始的**。
这种**通常都是女人最不愿意让人家知道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肯承认自己知道。(二)
宮萍虽然用尽全力把自己的两条腿夹紧,可是连她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她的全⾝都已虚脫。
她已经二十九岁了。
她已经是个非常成的女人,⾝体上每一个部位发育得非常良好,而且已经很懂事。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好常常用最艰苦的方法来锻炼自己,使自己的体力消耗。
她当然还要在很冷的晚上洗冷⽔澡。
一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如果没有男人,就算她⽩天很容易打发,可是一到了暮⾊渐临、夜幕将垂时,她的⽇子还是很不好过的。
这种情况其实在一个女人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到了二十一岁的时候,是一个段落,到了二十九岁的时候,又是一个段落,到了三十五岁时,再成一段落,到了四十五岁时,就可以把所有的段落做一个结算了。
如果没有知情识趣的男人,无论那一个段落的女人都会觉得空虚痛苦的。
女人的心确实是很难摸得到的,的确就像是海底的针,不但男人的想法如此,女人们自己的想法大概也差不多。
宮萍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这些事,她只觉得自己在一阵虚脫般的漂渺神思间,做了一个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的梦。
等她清醒时,她就发现陆小凤正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脸在发热。
陆小凤笑了,笑得甚至有点琊气,富萍的脸更热,心跳也加快。
这个坏人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
让她更担心的是,这个坏人究竟想把她怎么样?
“宮姑娘,如果你认为我会对你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那么你就想错了。”陆小凤微笑着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向是个非常规距的人。”
宮萍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跟这个坏人说话了,却又偏偏忍不住。
“如果你真的是个规距人,为什么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这里实在是个很暖昧的地方,四下都看不见人,光线又非常暗。
—个男人如果要欺负—个女人,这种地方是再好也没有
在这种情况了,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会觉得很害怕的。
如果真的只不过是害怕而已,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是,除了害怕之外,还觉得有点奋兴与刺。
只有一个非常了解女人的男人,才会了解这种情况是多么有趣。
所以陆小凤又笑了。
“宮姑娘,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实在不怎么样,可是我每多看你一眼,都会觉得你和上一次我看你的时候有点不同,看的次数越多,越觉得你可爱。”陆小凤说:“我相信柳先生的看法一定也跟我一样。”
“柳先生是什么人?”
“柳先生现在虽然只不过是个死人而已,可是他活着的时候,却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陆小凤说。
“他有多了不起?”
“最少他决不会被人面一刀刺杀在暗巷中,除非这个人是他很喜的人。”陆小凤说:“甚至已经喜到可以把随⾝带的⽟佩都送给她。”“你说的这个‘她’,好像是在说一个女人。”
“好像是的。”
“你说的这个女人,好像就是我。”
“好像是的。”
“你说的⽟佩,好像就是刚才从我⾝上掉下来的那一块。”
陆小凤叹了口气:“宮姑娘,不是我恭维你,你实在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
宮萍也叹了口气:“陆少爷,不是我不肯恭维你,你实在比我想象中笨得多。”
**的幻想是容易消失冷却的,因为它总是来得快,所以去得也很快。
宮萍的声音和态度已经变得很冷静。
“我知道你说的柳先生就柳乘风,你一定以为这块⽟佩是他送给我的,所以我和他之间的情当然很密切,所以他才不会提防我,所以我才能用我惯用的短刀将他杀于暗巷⽇⽇”
她问陆小凤:“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是。”
“就因为你这么想,所以才会把我劫持到这里,所以我才会发觉你是个笨蛋。”
“哦?”“如果我真的杀了柳乘风,我怎么会把他的⽟佩放在⾝上?难道我生怕你不知道我就是杀死你朋友的凶手?”
陆小凤说不出话来厂。
宮萍说的话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柳乘风随⾝佩带的这块⽟佩却明明是在她⾝上。
“好,我承认,我是个笨蛋,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块⽟佩是怎么样会从柳乘风的⾝上跑到你⾝上来的呢?”
“又错了。”宮萍用一种已经占尽了上风的口气说:“⽟佩怎么会跑?”
陆小凤苦笑,⽟佩当然不会跑。“那么他的⽟佩怎么会在你⾝上?”“那当然是道理的。”
“什么道理?”
“⽟佩既然不会跑,我又不会去偷,那么它是从哪里来的?”
宮萍说:“其实你应该明⽩的,只要你多想一想,一定会明⽩。”
“哦?”“一个可爱的女人⾝上,常常都会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那是为了什么呢?”
宮萍自己回答:“因为有很多男人,虽然又孤寒又小气,要他请朋友吃一顿饭,简直就好像要他的命』可是碰到一个他喜的女人,那个女人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会给的。”
“我明⽩你的意思了。”陆小凤说:“这块⽟佩—定是别人送给你的。
“男人送给女人东西,本来就是天经地意的事情:“宮萍冷冷淡淡的说:“我肯把他送的东西收下来,他已经⾼兴得要命了。”
“对对对!对对对!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陆小凤说:“我只不过想知道把这块⽟佩送给你的男人是谁?”
“你不会知道他是谁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告诉你。”
陆小凤非但没有一点要翻脸供的样子,甚至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我明⽩你的意思了,你不想告诉我,只因为你不愿意,而且不⾼兴。”他问宮萍:“对不对?”
“对。”
如果一个女人用这一类的话来拒绝一个男人,大多数男人都只有看着她⼲瞪眼。
宮萍说:“天大的理由,也比不上⾼兴两个宇,一个女人要是真的不⾼兴去做一件事,谁也拿她没法子。”
“你错了。”陆小凤说:“世上既然有这种不讲理的女人,就是专门对付这种女人的男人。”
他很愉陕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微笑:“譬如说,我就是这种男人。”
宮萍冷笑。“你?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当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最多也只不过能把你的脫下来而已。”这个法子已经是老一套了,而且有点俗气,可是用这种子来对付女人,却是万试万灵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这一招。宮萍脸⾊已经变了,却还是故作镇静状:“你用不着吓,我也不会被你吓住的。”“哦?”“不管怎么样,你至少还是个要面子的人,怎么做得了种事。”她一心想用话把陆小凤稳住,想不到陆小凤说出来的话像比她还有理得多。“这种事有什么不对?”他一本正经的问富萍:“如果你是个大夫,要看一个病人腿上的伤,你是不是要先把他的脫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我也一样。”陆小凤说:“如果我不把你的子脫下来,么能看到你的腿?”宮萍忍住气,她要用很大的力量才能把气忍住:“你是不大夫?”他问陆小凤。“我不是。”“你既然不是大夫,我的腿也没有受伤,你凭什么要看的腿?”陆小凤微笑叹气头摇,就好像刚听见一个小孩子问了他的非常幼稚的问题。他反问宮萍:“刚才我有没有说过一定要大夫才能看别人的腿?”
他没有说过这种话,而且决不会说
“那么我再问你,我有没有说过一个人一定要等到受了伤之后才能让别人看他的腿。”
这种话他也不会说的。”
“所以你现在应该已经明⽩,一个男人如果要看女人的腿,本不需要任何理由。”陆小凤很愉快的说:“幸好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宮萍简直已经快要被他气疯了,咬着牙狠狠的盯着他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要问:“好,那么我问你,你有什么理由?”
陆小凤的态度忽然变得很严肃:“因为我—定要找出杀死柳乘风的凶手,只可惜到现在为止我只找到了两条线索,这块⽟佩是其中之,另外一条线索就是一双亥人的腿。”
他当然还要解释:“为了这件事,昨天我几乎已经死了一次,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陆小凤说:“她的脸是易容改扮过的,让人本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但却在无意中,让我看到了她的腿。”
“现在你还能认出那腿双?”
“当然认得出。”陆小凤说:“像那样的腿,男人只要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尤其是像我这种有经验的男人。”
他的眼睛又开始盯在宮萍的腿上了,就好像这腿双是完全**的。
“你既然不肯告诉我⽟佩的来历,我只好看你的腿了。”他又问宮萍:“如果我不把你的子脫下来,怎么能看到你的腿?”
宮萍不说话了,现在她已经明⽩这个疯疯癫癫的陆小凤既不是疯子也没有喝醉,既不是⾊*情狂也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的是一件凶案,关系着一条人命,不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而且是他的好朋友。
一个像陆小凤这样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掌握一点线索,就决不会放手,陆小凤一直在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这时候才说:“如果你明⽩我的意思,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你的子是非脫不可的了。”
这一次宮萍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要翻脸的意思,反而说:“是的,我明⽩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是陆小凤我的子恐怕老早已经被脫下来了。”
陆小凤锣佐,仿佛还不相信这句话真的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
宮萍当然也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和刚才不同,所以又忍不住要问他:“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样子看着我?”
“因为,我实在想不到你居然是个这么讲理的女人。”
宮萍嫣然一笑。
“女人并不是全都不讲理的”她告诉陆小凤:“只要你说的真有道理,我绝对口服心服。”
“那就好极了,真的好极了。”
陆小凤确实是觉得真的很愉快,在这个世界上能遇到一个真正讲理的女人,实在是件狠愉快的事。
所以他很真心的对宮萍说:“如果你能帮我找出杀死柳乘风的凶手,我永远都会感你。”“我知道。”
陆小凤当然立刻就要问:“你⾝上这块⽟佩是从哪里来的?”
他作梦也想不到宮萍的回答还和刚才完全一样,还是说:“我不想告诉你,我也不能告诉你。”
陆小凤叫了起来:“可是你刚刚还说要帮我忙的。”
“不错,我是说过,而且我一定会做到。”
宮萍用一种和宮主同样优美的声音对陆小凤说:“照现在这样的情形看,我好像只能让你把我的子脫下来。”
陆小凤又楞住。
他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女人,在这段时候,她好像已经变了七、八十次,有时变得很刁蛮,有时却又很讲理,有时像个老妨婆,有时像个小狐狸。
陆小凤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女人连一点可以昅引他的地方都没有,只觉得这个女人最大的长处就是修理男人,所以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看到她,都应该赶紧快马加鞭逃之夭夭。
可是现在陆小凤的感觉也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个女人如果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自己改变很多次,而且还能够让陆小凤这样的男人对她的感觉完全改变。
这人女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陆小凤后来对他的朋友说:“你们都没有看见过她,所以我可以保证,你们绝对猜不出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亥人实在跟别的女人有点不一样,也许还不止一点而已。
所以她居然又用一种仿佛是在替陆小凤惋惜的口气说:“陆小凤,我知道你十年前就已名満天下,除了你的轻功和你那两手指之外,你在女人这一方面的名气也是非常大⽩勺。”
宮萍说:“因为每个人都认为你是—个非常了解女人的男人。”她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知道你对女人了解的程度,并不比一个普通的男人多多少。”
陆小凤的四条眉⽑看起来又有点倒竖的样子,若用“吹胡子瞪眼睛”这六个字来形容他现在的模样,也决不算过分。
他现在会变成这样子,也不过分。
他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宮萍却偏偏还要说下去:“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服气的,⾝经百战的陆小凤,怎么会不了解女人。”
她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充満同情:“可你对女人,真的是不了解,我一点都不骗你,否则你决不会对我做这种事的。”
陆小凤也憋不住要问她了:“我对你做什么事?
宮萍说的话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办法反驳的,她说:“我死也不肯的时候,你千方百计的要我相信你一定会脫我的子:“富萍说:“我相信了,因为我是个很讲理的人,而且觉得你有道理。”
陆小凤仿佛听到自己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我本来就很有道理。”
“所以现在我才会心甘情愿的肯让你脫了,你反而也像忘记了这回事。”
宮萍也学陆小凤刚才那么样头摇微笑叹气:“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陆小凤:“你有没有想到过,这对女人来说,是一件多么大的污辱。”
这句话也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反驳的。
该做的不去做,不该做的反而偏偏要去做,这是怎么样一回事?
一个女人当面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就像当面给他一个大耳光一样。
奇怪的是,陆小凤脸上的表情非但不像是挨一个大耳光,居然还好像觉得很⾼兴。“谢谢你:“他对富萍说:“你真可爱,我真的非要谢谢你不可。”
宮萍又被他这种忽然改变的态度弄得莫名奇妙了,所以又忍不住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谢谢我?”
“因为你一直都在鼓励我。”
“我鼓励你?”宮萍问:“我鼓励你什么?”“鼓励我把你的腿从你的子里面解救出来。”
这是什么话?这种话说的简直“武大郞敲门,八王到家
可是这句话的意思,却又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懂,而且不管怎么样说,这句话说得至少总比说“我要脫你的子”文雅一凤。
能够把一件很不文雅的事说得很文雅,也是种很大的学问。
“我本来确实不会做这种事的,连你都承认我是个很要面子的人。”陆小凤说:“可是现在你既然一直都在鼓励我,情况当然又不一样了。”
他的手已经要开始做出那种“不一样”的动作。
在这种不一样的情况下,每个女人都会觉得有一点不一样的。
…也许还不止一点而已。
这时候无疑已经到了一种很微妙又很危险的时候了,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什么事都可能会发生。
只要是一个人所能想象出的事,都随时可能会发生
你有没有想象出在这种情况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如果你是一个很富放幻想力的人,那么你所想到的事,—定会让你觉得非常冲动非常刺。
可是我相信你绝没有想到陆小凤和富萍此刻是在什么地
因为你本不会去想。
像他们这么样两个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样的。
无论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一样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所以地方本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们究竟做出了什么事?结果如何?
他们什么事都没有做,陆小凤只不过碰到了宮萍的带,就什么事都不能再做了。
因为就在那时候,他已经听见有人在外面说:“她不能告诉你⽟佩是谁送给她的,因为这块⽟佩送给她的人是我。”
“我”是谁?
“我相信你现在一定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这个人说:“就算你现在还没看到我的人,你应该听得出我的声音来。”
陆小凤不能否认,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听得出这个人的声音。
因为她的声音之温柔⾼贵优雅,男人只要听过一次就忘不了,就像是那双又长又直又结实又充満弹力的腿一样让男人忘不了。
这个把柳乘风随⾝所带的⽟佩送给宮萍的人,当然就是那伎被滴的王妃。
宮主只不过是一种称呼而已,这里有什么富?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会有什么宮?没有宮那里来的宮主?
可是王纪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个实实在在的王纪和一个浪迹天涯行踪不定⾝分又那么神密的柳乘风会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有关系,关系是怎么来的?
谁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只不过陆小凤总算知道了一件事。
宮萍死也不肯说出⽟佩的来历,只不过是为了想要保护她的宮主而已。
她不想让她的宮主被牵连到这件凶案里,她们之间当然也有某一种很不一样的关系。
这种关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陆小凤非但不会问,连想都不会去想。
总是喜去揭发别人**的人,就好像一条总是喜吃便大的狗一样,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总是喜去探听人家的**,也正如谁都不知道狗总是要吃便大。
这种人和这种狗都是陆小凤深恶痛绝的,所以他只问一件事:“这块⽟佩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只问这一点,因为这一点就是这件凶案最重要的关键。
宮索索并没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只不过她的回答也是陆小凤想不到的。
宮累累的回答,居然也和宮萍刚才说的一样。
“一个女人⾝上,总是难免会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她说:“这些东西当然是男人送的。”
她甚至也和宮萍同样強调:“男人选女人东西,本来就是天经地意的事,就连你这种男人,有时候都难免会送女人一点东西。”
陆小凤苦笑。
他当然会送,不但有时候会送,而且常常会送,什么都
送。
只有一样东西他决不会送。
死人的东西他决不会送,尤其这个死人是死在他手里的。如果把这种东西送给一个可爱的女人,不但无礼而且可聇。
如果把这种东西送给一个讨厌的女人,那就愚蠢至极
这个世界上能保密的女人又有几个?有经验的男人都应该明⽩这一点,能够杀死柳乘风的人当然不会没有经验。
如果这块⽟倾不是他送的,就是富素素在说谎。
这道理就好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陆小凤一向很少揭穿女人的谎话,可是他今天实在很想破例一次。
想不到宮索素说的话却又堵住了他的嘴。
“其实就算我不问,我也应该告诉你,这块⽟佩是柳乘风自己送给我的。宮素素说。
“哦?”“他一到这里,就已经知道我的来历,那一天又恰巧是我的生⽇,所以他就送了一点礼给我,我也请他喝了一点酒。”
宮素素对陆小凤笑了笑:“第一次到我这里来的人,通常都会带一点礼物来送给我的,好像还很少有人例外。”
陆小凤非但说不出话,脸都红了起来。
他非但没有送礼还吃了别人一顿,而且还把别人家里的人绑走,就算是个脸⽪最厚的人,也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幸好这时候有人在替他解围了,富萍好像正想替他说几句好话。
不幸的是,宮萍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因为就在这时候,窗外已经有十几点寒光破窗而⼊,用不同的力量,在不同的地方,从不同的角度,分别打他⾝上不同的十几处要害。
这些暗器的光泽和形状也有分别。
这种情况却和赵瞎子那天在他的棺材铺里所遭遇到的几乎完全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宮萍的处境更险。
她已经被制住,连动都不能动。
幸好她们的处境另外还有一点相同之处—她们⾝边都有一个陆小凤。
宮萍也知道陆小凤决不会眼看着她死的,可是连她自己都想不出陆小凤有什么法子救她。
她只觉得一阵很強劲的风声从她⾝上卷过去,仿佛却看见了带起这阵劲风的是一件形状很奇怪的软兵器,她非但没有见过。
她只知道这件兵器非常有用。
带着极尖锐的破空声,穿窗而⼊的暗器其中就有十三、四件被卷⼊这阵劲风,甚至很可能已经被这件奇形的软兵器绞碎。
剩下的还有三、两件,只看见陆小凤伸出两手指像夹苍蝇般一夹,暗器就已到了他手指间。
然后她又听见陆小凤的冷笑:“果然又是棺材店的老把戏,玩的还是那几样破铜烂铁。”
宮萍不维,所以立刻问:“你知道暗算我的是谁?”
“大概知道一点。”
“是不是暗算赵瞎子的那两个人。”
“大概是的。”
“你一直在追查他们的下落,既然他们这次又出现了,你为什么不追出去?”
宮萍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合理,无论谁对这一点都会觉得很奇怪。
陆小凤也应该有很好的理由回答,奇怪的是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反正我就算追出去也来不及了。”
这句话也可以算是一句很好的回答,但却决不像是从陆小凤嘴里说出来的。
陆小凤决不是这样的人。
明明知道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偏偏在去做,这种事他也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这一次是什么原因阻止了他?
宮萍没有再去追究这一点,忽然张大了眼睛,吃吃的说:“你…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她当然已经看清陆小凤手上拿的是什么,一个女人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带。
陆小凤却好像忽然变成一个笨蛋,居然还要解释:“这是—条绸布带子,是刚刚系在你⾝上的。”
宮萍好像也忽然变成了一个笨蛋,居然好像还没有想通刚才飞卷暗器的那件奇形软兵刃就是这条带,所以一张脸已经变得飞红。
陆小凤的脸居然也好像有点红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条带总是他刚刚从她⾝上解下来的。
不管是为了什么缘故,这件事毕竟还是发生了,这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想不到宮萍却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因为她忽然发现屋子里忽然少了一个人。
“宮主呢?”
“她好像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刚才。”
“刚才是什么时候?”
“刚才就是…”陆小凤看看手里的带:“就是那个时候。”
这个回答仿佛含糊,却很明确一那个时候就是带被解下的时候,也就是富萍的生死存亡已经在一瞬间的时候。
“你看见她走的?”宮萍又问。“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
陆小凤苦笑:“你怎么会问我这句话?我怎么会知道?”
宮萍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当然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看着陆小凤,眼⾊忽然变得异样温柔,过了很久很久,才柔柔的说:“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
宮萍究竟知道了什么?(四)
宮萍非但不笨,而且冰雪聪明,所以她知道的事居然比陆小凤想象中还要多。
“你不去追暗算我的人,是因为要保护我,不但怕他们再次出手,而且怕别人伤害我。”
“别人是谁?”陆小凤问。
“别人当然说是这些年来一直待我很好的富素索。”宮萍说:“至少我一直认为她待我很好。”
“她怎么会伤害你?”
宮萍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故意这么问我的。”她说。“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
陆小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所以宮萍只有自己接着说:“我本来也认为她决不会伤害我,可是现在…”
宮萍迟疑了很久才说:“现在我甚至怀疑,刚才暗算我的人,也跟她有关系,甚至很可能就是她买来的杀手。”
“你认为她有理由要杀你?”“有。”
“有什么理由?”
“我是唯一知道是谁把这块⽟佩送给她的人。”宮萍说:“所以她要杀我灭口:”
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自古以来,这就是人类杀人最強烈的动机之一。
陆小凤还有一点疑问。
“既然她明知这块⽟佩很可能成为凶案最重要的线索,她为什么要把它送给你?”
宮萍的回答明确而合理。
“第一,那时候她本想不到有人会不远千里到这里来追查这件凶案,更想不到来的会是你。”
她说:“第二,因为她知道这块⽟佩是从死人⾝上取下的,是件不祥之物,刚巧我看到的时候又很喜,所以她就乐得做这个顺⽔人情qH
宮萍说:“从这一点,更可证明她不但知道这块⽟佩的来历,而且和刺杀柳乘风的凶手,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这块⽟佩究竟是怎么来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这个问题当然很快就有厂答案。
宮萍说:“这块⽟佩当然不是柳乘风自己送给她的,他至死都把这块⽟佩带在⾝上。”
“那么⽟佩是谁送给她的?”
“是沙大户。”
谁也想不到金七两会是个很老实的人,可是陆小凤第二次又证明了他说的是老实话。
沙大老板收容的那些超级恶,果然没有一个是有用的,否则陆小凤想要走⼊沙大老板的寝处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现在他却进出自如,如⼊无人之境,就算他要睡到沙大老板的上去,都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
可是我们的这位陆小凤先生毕竟是个君子,至少比大多数自命为君子的人都要君子的多。
他至少还懂一点礼貌,至少还懂得要走进别人的私室之前,应该先敲门。
何况沙大老板的卧房里好像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一一一个女人的息声。
对于陆小凤这种男人来说,这种息声并不陌生。
对于沙大老板这种男人说来,卧房里本来就应该有这种息声的,如果没有才是怪事。
所以陆小凤又站在外面等了半天,等到卧房里的息声停止,才开始敲门。
他才敲了两下,沙大老板就在里面开始骂了,把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最后的结论当然还是:
“滚,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来⼲什么的,最好都给我快滚,免得我把你的蛋⻩都捏出来。”
陆小凤没有滚,他还在敲门:“笃笃笃中敲得很有韵律,很好听。
卧房的门忽然间—下子就被拉开了,一个精⾚条条的沙大老板忽然出现在门后面。
没有人能形容他在这—瞬间的表情。
可是我相信有很多人都能够想象得到的,就算不去看也可以想象得到。
陆小凤不愿士想象,也不想去看,他只是用一种很斯文行礼的态度鞠躬微笑。
“抱歉。”他说:“我实在真的是抱歉极了,可是我发誓,我决不是故意来打搅你的。”
沙大老板的嘴里就好像被塞満了一嘴的屎狗,虽然想一下子全部吐到陆小凤脸上去,却又有点不敢。”
“更抱撤的是,我既不是蛋,也不是鸭蛋,所以也没有什么蛋⻩被你挤出来。”陆小凤说:“我到这里来,只不过想问你‘件事。”
沙大老板终于从嘴里挤出来三个字:“什么事?”
陆小凤伸出了手,在他那名震天下的两手指间,挟着一条红绳子,绳子上吊着的是一块⾊泽形状都很好的⽟佩。
“我只想问你,你以前有没有看过这样东西?”
沙大老板的回答又让陆小凤吃了一惊,因为他居然毫不考虑的就说:“我当然看见过,而且还是我送给素云宮主人的行礼。”
陆小凤愕住了。
在他来说,这本来是—条极重要的线索,一个极重要的关键,关系着一件极神秘的凶案。
想不到沙大老板轻描淡写的就说了出来,而且连一点惊慌的样子都没有。
可是生气的样子却不止有一点了,他简直已经气得像一个冒烟的火炉。
“如果就是为了要问我这件事,就三更半夜的闯到我这里来,那么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你恐怕都很难再完完整整的走出去。”
陆小凤苦笑叹气:“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再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这块⽟佩本来是不是你的?”
沙大老板居然也丝毫不考虑的就回答:“不是,我常送礼给别人,也常常有人送给我。”
他狠狠的瞪着陆小凤:“你是不是还想问我,这是谁送给我的?”
“是”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想怎么样?”
陆小凤叹了口气。“那么情况恐怕就很糟糕了:“他用—钟很平静的态度告诉沙大老板。”现在如果我把手松开,这块⽟佩很快就会掉在地上,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会把手松开。”
“那又怎么样?”“也没有怎么样。”陆小凤手指间的⽟佩在摇:“只不过这块⽟佩掉在地上的时候,我保证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陆小凤一向很少用这种话来恫吓别人,如果他说出这种话,就决不是恫吓。
沙大老板当然明⽩这一点。
他的脸⾊已经变了,⽟佩也将脫离陆小凤的手。
就在这时候,情况忽然又有了极大的改变,陆小凤忽然听见一个女人说:“这块⽟佩是我送给他的。”
一个女人,⾚条条的从沙大老板的被窝里跳了出来,手揷着,站在陆小凤面前。
“这是我老公给我的,我喜送给谁就送给谁,除了我那个乌⻳老公外,谁也管不着,就算我喜偷人,别人也管不着。”
她歪斜着一双媚眼。”陆小凤,陆大侠,陆公子,你说对中对?你说你能不能管得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小凤已经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就好像忽然看见了个恶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