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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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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狱里虽然没有灼人的火焰,但四面都是⽔,无论他往哪边游,都立刻就撞上石壁,连换气的地方都没有,就这么样被活活闷死在⽔里,倒不如索被烧死反而痛快些。

  他正在急得快要发疯的时候,上面又是“格”的一响,一道亮光下来,竟露出个门。

  就算这扇门是直达地狱的,他也不管了,一下子蹿上去,上面竟是条用石板砌成的地道,连一滴⽔也没有。地道中虽然也很森,在他来说,却已无异到了天堂。这‮夜一‬间他遇见的事,简直就好像做梦一样,他看见的死人是活人,活人却是死人,真人是木头人,木头人却是真人。

  他简直已晕头转向,现在才总算过一口气来。地道里燃着灯,却没有人。他拧⼲了⾝上的⾐服,就开始往前走,走—步,是—步,不管走到哪里去,他都已只有听天由命。

  地道的尽头,是道铁门。门上居然没有锁。他试探着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就用力拉开门走进去,里面是间很宽阔的石室,竟堆満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佛像和木鱼。

  陆小凤傻了。这么隐密的地方,原来只不过是堆木鱼的,这种事说出来有谁相信?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这些木鱼和佛像,竟都是老狐狸那条船运来的,他全都见过,船沉了之后,木鱼和佛像怎么会到这里?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在心里警告自己,最好赶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就当作从来也没有到过这里,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些木鱼。他已看出这些木鱼和佛橡中,必定隐蔵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他本来也许还能想法子活下去,别人若是知道他已发觉了这秘密,也许就不会再让他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了。他的想法很正确,只可惜他现在本无路可退,何况他的好奇心早巳被引起,叫他就这么样退出去,他实在也有点不甘心。

  木鱼究竟有什么秘密?他知道这些木鱼里面部是空的,他也曾从沙滩上捡到过好几个,都被他剖成了两半,改成了木碗与木勺。

  可是只要有点头脑的人,都绝不会车辛苦苦的从沉船中捞起这些空木鱼,再辛辛苦苦运来这里,蔵到如此隐秘的地方,还派个人睁大眼睛躺在外面的⽔池里看守着,无论是人是猫,只要一进⽔池,就给他—刀。这地方的人,看来都是很有头脑的人,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陆小凤忍不住捡起个木鱼,敲了敲,里面也是空的,再摇了摇,这个空木鱼里竟好像发出了一连串很悦耳的响声。那把夜壶刀还在他⾝上,他立刻掏出来,将这木鱼剖成两半。只听“哗啦啦”一声响,十几样东西从木鱼里掉下来,竟都是光华夺目的宝石和碧⽟。

  陆小凤又傻了。他一向识货,当然看得出这些宝石和碧⽟都是价值不菲的上等货⾊。你随便从里面挑一块,随便送给哪个女孩子,她一定都会变得很听话的像牛⾁汤那种不喜珠宝的女孩子,世上毕竟不多。

  他再剖开一个木鱼,里面竟全都是小指那么大的珍珠。石室中至少有三四百个木鱼,里面若都是宝石珠⽟,—共能值多少银子?

  陆小凤简直连算都不敢去算。他并不是财,可是这么大一笔财富忽然到了自己面前,无论谁都难免会觉得有点心慌意的。

  木鱼里是珠宝,佛像里是什么?佛像也是空的,他找了个比人还大的佛像,先用他的夜壶刀将中间的合撬开,心里只希望里面真是空的。

  这么一尊佛像里,如果也装満了珠宝,那简直就比最荒唐的梦还荒唐了。“格”的一声,佛像已被他扳开了一条,里面并没有珠宝漏出来。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忽然听见佛像里仿佛也有人叹了口气。这佛像明明是木头做的,怎么会叹气?今天‮夜一‬间他遇见的怪事虽然已比别人八十年遇见的还要多,听见了这声叹息,他还是不免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佛像中已有个人扑了出来,—下子扼住了他的咽喉,一双手冰冷冰冷,也不知是妖怪?还是僵尸?

  陆小凤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几乎被吓得晕了过去。他没有晕过去,只因为这双手刚扼住他的咽喉,就变得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定定神,张开眼,就看见面前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眼睛下面当然还有鼻子,鼻子下面当然还有嘴。这个人的嘴动了动,忽然说出了三个宇“陆小凤。”

  佛像里居然蔵着个人,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怪事。这尊佛像被装上老狐狸的船,等到船沉,再被运到这里来,前后至少已有三四十天。佛像里蔵着的这个人,居然还没有死,居然还能够说话,居然还认得他就是陆小凤。陆小凤这‮夜一‬间遇见的怪事,加起来也没有这一件奇怪。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也认得这个人。这个人竟是在镖局业中资格比“铁掌重刀”司徒刚更老,实力更大,名气也更响的大通镖局总镖头。”大力神鹰“葛通。

  淮南鹰爪王的大力鹰爪功从来不传外姓,葛通却是唯一的例外。因为他不但是第三代鹰爪王的义子,也是王家的乘龙快婿,为人诚恳朴实,做事循规蹈矩,十八岁人大通镖局,二十一岁就已升为总镖头,在他手里接下的镖,从来也没有出过—次差错。”

  只要找到葛通,条条大路都通。”有些人宁可多出成倍价钱,也非要找葛通保镖不可。

  陆小凤实在连做梦也想不到,这么样一个人竟会蔵在佛像里。葛通看见他却更吃惊,嘴动了好几次,仿佛有很多话要说,怎奈体力太虚弱,嘴也已⼲裂,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不出来。

  陆小凤也有很多话要问他。被人蔵在佛像里,远比被人装进箱子里还奇怪,这两件事是否同—人的杰作?为的是什么?这些疑问陆小凤也连一句都没有问出来,因为葛通已完全虚脫。

  虽然只要一大碗营养中富,煮得浓浓的牛⾁汤,就可以让他元气恢复,可是此时此地,要找—碗牛⾁汤,也难如登天。

  陆小凤看着他发了半天怔,心里又想到一件可怕的事。这里至少有—百多尊佛像,假如每尊佛像里都蔵着一个人,那怎么办?这问题陆小凤连想都不敢想,再也没有勇气去看第二尊佛像。

  就在这时,地道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陆小凤—颗心又吊了起来。来的人是谁?’他**地走进来,地道中的⾜迹还没有⼲,不管来的是谁,想必都已发现这里有了不速之客,贺尚书当然知道这不速之客是谁?

  这个人既然敢进来,当然已有了对付他的法子。

  陆小凤叹了口气,索坐下来等着。

  脚步声渐近,一个人端着—大锅热气腾腾的牛⾁汤走进来,赫然正是牛⾁汤。

  锅里的牛⾁汤虽然热,端着锅的牛⾁汤脸上却冷冰冰的全无表情。

  现在她非但好像完全不认得陆小凤,而且竞像是本没有看见石室中还有陆小凤这么样一个人,慢慢的走进来,将—锅牛⾁汤摆在地上,用一把长汤匙勺起了—勺,慢慢的倒⼊一尊伏虎罗汉的嘴里。

  木头做的佛像居然也会喝中⾁汤。

  牛⾁汤喃喃:“牛⾁汤不但好吃,而且滋补,你乖乖的喝下去,就可以多活些时候J“—勺牛⾁汤倒下去,佛像中竟发出了一声转微的呻昑。牛⾁汤:“我知道你嫌少,可是牛⾁汤只有一锅,刚好每个人一勺,连大肚子的弥陀佛也只能分到—人勺”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

  刚好每个人一勺,难道每尊佛像里都有人?

  现在他当然已看出,佛像里活人的嘴,刚巧就对着佛像的嘴,所以不但能喝场,还能呼昅。

  这些人能够活到现在,就靠这每天一勺牛⾁汤。

  他们整个人都紧紧的被关在一尊钉得死死的佛像里,连一小指都不能动,每天只靠一勺牛⾁汤维持活命。

  这么样的⽇子他们竟过了三四十天,想到他们受的这种罪,陆小凤再也忍耐不得,忽然跳起来,冲过去,闪电般出他实在很想将中⾁汤也关到佛像里去,让她也受受这种罪。

  中⾁汤没有回头,也没有闪避,突听“噬”的一响,一声破风,一带着鱼钩的钩丝从外面飞进来,闪闪发光的鱼钩飞向他的眼睛,好像很想把他的服珠子一下钩出来。

  幸好陆小凤此刻并不在⽔里,幸好他的手已经能够动。

  他忽然回⾝,伸出两手指来一夹,就夹住了鱼钩。

  牛⾁汤冷冷:“这两手指果然有点门道,我也赏你一勺牛⾁汤吧!“一柄长匙忽然已到了陆小凤嘴前,直打他上鼻下的香⽳。

  匙中的牛⾁汤汁已先起,泼向陆小凤的脸。这一着她轻描淡写的使出来,其实却毒辣得很,不但汤匙打⽳,匙中的汤汁也就成种极厉害的暗器,陆小凤要想避开已很难。何况他虽然夹佐了鱼钩,却没有夹住资尚书的手,眼前人影一闪,贺尚书已撒开钓竿,轻飘飘的掠了过来。

  他轻功⾝法快如鬼魅,出手却奇重,一掌拍向陆小凤肩头,用的竟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陆小凤两方受敌,眼见就要遭殃,谁知他忽然张口—昅,将溅起的牛⾁汤昅进嘴里,一下子昅住了汤匙。

  贺尚书一掌拍下,突见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划向脉门,竟是他自己刚才用来钩陆小凤眼珠子的鱼钩。这一着连消带打,机蛮跳脫,除了陆小凤,真还没有别人能使得出来。

  可惜他的牙齿只不过昅住了汤匙,并没有咬住牛⾁汤的她一只兰花般的纤纤⽟手,已经向陆小凤左耳拂了过如意兰花手分筋错脉,不但劲狠毒,手法的变化更诡秘飘忽,陆小凤—拧,她的手忽然已到了他脑后的⽟梳⽳上。

  ⽟梳灾本是⾝上最重要的死灾要害,就算被普通人一拳打中,也是受不了的,陆小凤暗中叹了口气,劲力贯注双臂,已准备和人同归于尽时才用得上的致命杀着,谁知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息之间,中⾁汤忽然一声惊呼,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上石壁,贺尚书的人竟飞出门外,过了半晌,才听见”砰“的一响,显然也撞在石壁上,撞得更重。

  陆小凤面前已换了一个人,笑容亲切慈祥,赫然竟是那小老头。刚才他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法,竟在一瞬间就将贺尚书和中⾁汤这样的⾼手摔了出去,竟连陆小凤这样的眼力都没有看清楚,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小老头竟是他平生末遇的⾼手。牛⾁汤已站直了,显得惊讶而愤怒。小老头微笑着柔声:“你跌疼了没有?”

  牛⾁汤摇‮头摇‬。

  小老头:“那么你一定也像贺尚书一样,喝得太醉了,否则怎么会忘记我说的话。“他的声音更温柔,牛⾁汤目中却忽然露出了恐惧之⾊。小老头:“喝醉了的人,本该躺在上‮觉睡‬的。你也该去睡了!”

  牛⾁汤立刻垂着头走出去,走过陆小凤面前时。忽然笑了笑,笑得很甜。

  无论谁看见她这钟笑容,那绝对想不到她就是刚才一心要将陆小凤置之于死地的人。

  陆小凤也想不到。

  看着她走出去,小老头忽又问:“你知不知道她的外号是什么?“陆小凤不知道。她的外号当然不叫牛⾁汤。小老头:“她叫藌蜂。”

  陆小凤:“藌蜂?“小老头:“就是那种和雄蜂配过后,就要将情人呑到肚里去的藌蜂。”

  陆小凤的脸红了。

  小老头却还是笑得很愉快:“我也知道—个做⽗亲的人,本不该用这种话批评女儿的,可是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她为什么—定要杀你?“他报拍陆小凤的肩。”现在你当然已明⽩这并不是我的意思!陆小凤试探着问:“就因为这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小老头并不否认,微笑:“杀人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但是如果要杀得很技巧,就很不容易了I“他的手轻按石壁,立刻又出现一道门户,里面的密室布置得精雅而优美。他带着陆小凤走进去,从壁柜中取出个⽔晶酒糟,悠然:“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就是我特地叫人从波斯带来的葡萄酒,你喝一点!”

  他又拿出个平底的方樽,里面装着一种暗黑的酱,微笑道:“这是蝶鲨的卵,在昆仑以北,有很多人都称之为‘卡维亚’,意思就是用鱼子做成的酱,用来佐酒,风味绝佳。”陆小凤忍不住尝了一点,只觉得腥咸満口,并没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小老头:“蝶鲨就是卵,也就是退,盛产于千万年之前,近来却已将绝迹,⽑诗义疏中曾说起。”大者王鲸,小者未贿,今宜都郡自京门以上江中通出骡鲸之鱼。本草纲目和吕氏舂秋上也有关系此鱼的记载,你再尝尝就知道它的异味了!”

  看来这小老头不但饮食极讲究精美,而且还是个读诗书的风雅之士。

  陆小凤忍不住又尝了一点,果然觉得在咸腥之外,另有种无法形容的风味,鲜美绝伦。

  小老头笑:“这还是我自己上次到扶桑去时还回来的,剩下的已不多,看来我不久又必将有扶桑之行了!“陆小凤:“你常到那里去?”

  小老头点点头:“现在扶桑园中是丰臣秀吉当政,此一代枭雄,野心极大,对我国和朝鲜都久有染指之意。

  他笑得更愉快,又:“外面的那批珠宝,本是朝中一位人特地赠送给他的,却被我半途接受了过来。”陆小凤:“老狐狸那条船是你作翻的?“小老头正⾊:“我怎么会做那种耝鲁的事,我只不过凑巧知道那时海上会有风暴而已!海上的风暴,本就可以预测,这小老头对于天文气象之,显然也极有研究。陆小凤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世出的奇才,武功,才学都深不可测。忍不住又试探着问:“所以你就故意延阻老狐狸装货的速度,好让他的船恰巧能遇上那场风暴!小老头笑:“只可惜我还是算错了半天,所以不得不叫他再回去装一次⽔!”

  老狐狸船上的船夫,都是经验很⾼的老手,怎么会将食这么重要的东西忘记装载?

  陆小凤直到现在才明⽩其中蹊跷。

  小老头:“最难的—点是,要恰巧让那条船在一股‮生新‬暖流中遇难!“陆小凤道:“为什么?”

  小老头:“因为这股暖流是流向本岛的,风暴之后,就将覆船中的货物载到这里来,本用不着我们动手!“他微笑着,又:“也就因为这股暖流,所以你才会到这来。”陆小凤:“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多事?自己劫船岂非反而便些?”

  小老头淡淡:“因为我不是強盗,劫货越船,乃市井匹夫所为,我还不屑去做。“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件本来仿佛绝对无法解释的事,现在他总算明⽩了一半。岳洋当然也是他的门下,早已知道那条船会遇险,所以才再三拦阻他,不让他乘坐那条船,甚至不惜将他打下船小老头又笑道:“这批珠宝若是运到扶桑,我国中士必将有一场大,我虽然久居化外,仍是心存故国,做这件事,倒也并不是完全为了自己。”

  陆小凤:“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要勾结丰臣秀吉的朝中要员是谁?“小老头浅浅的啜了一口酒,又尝了点蝶鲨的子,才深深:“在我们这行业中,有四个宇是绝不可忘记的!”

  陆小凤:“哪四个字?“小老头:“守口如瓶!”

  陆小凤终于问出句他一直想问的话:“你做的是哪一行?“小老头:“杀人!”

  他说得轻松平淡,陆小凤虽然早巳隐约猜出,却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小老头:“这本是世上第二古老的行业,却远比最古老的那一种更刺,更多姿多采,令人‮奋兴‬。”

  他笑了笑:“这一行的收⼊当然也比较好些aU陆小凤:“最古老的是哪一行?“小老头道:“卖!他微笑着又:“自从远古以来,女人就学会了卖,用各式各样的方法卖,可是杀人的方法却只有一种。”陆小凤:“只有—种?”

  小老头:“绝对只有一种。“陆小凤:“哪一种。”

  小老头:“绝对完全的—种。“他又补充着:“杀人之后,不但要绝对能全⾝而退,而且要绝对不留痕迹,所以杀人的工具虽多,正确的方法却绝对只有一种!”

  他—连用了三次“绝对”来強调这件事的精确,然后才接着:“这不但需要极大的技巧,还得要有极精密的计划,极大的智慧和耐心,所以近年来够资格加⼊这种行业的人已越来越少了!“陆小凤:“要怎么样才算够资格?”

  小老头:“第—要⾝世清⽩!

  陆小凤:“杀人的人,为什么要⾝世清⽩?“小老头:“因为他只要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了一点不良的记载,出手的前后,就可能有人怀疑到他,万一他的行动被人查出来,我们就难免受到连累!陆小凤叹了口气:“有道理!”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只有⾝世清⽩的人才够资格杀人。

  小老头:“第二当然要有智慧和耐心,第三要能吃苦耐劳,忍辱负重,喜出风头的人,是万万不能做这一行的!“陆小凤:“所以做这一行的人,都一定是无名的人。”

  小老头:“不但要是无名的人,而且还得是隐形的人。“陆小凤动容:“隐形的人?人怎么能隐形?”

  小老头笑:“隐形的法子有很多种,并不是妖术!“陆小凤:“我不懂『”小老头举起酒杯:“你看不看得见这杯中是什么?“陆小凤:“是一杯酒。”小老头将杯中的酒又倒⼊酒樽:“现在你还看不看得见这杯酒?”当然看不见的,因为这杯酒已混⼊了别的酒里。小老头:“你若已看不见,这杯酒岂非就已隐形了?“陆小凤思索着,这道理他仿佛已有些明⽩,却又不完全明⽩。小老头:“泡沫没人大海,杯酒倾⼊酒蹲,就等于已隐形了,因为别人已看不到它,更找不出它,有些人也一样!”他微笑着:“这些人只要—到了人海里,就好像一粒米混⼊了—石米中。无论准两想把他找出来,都困难得很,他也已等于隐形了!“陆小凤吐出口气。苦笑:“平时你就算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也绝不会看出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小老头抚掌:“正是这道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的!“陆小凤:“除此之外,还有—钟法子!”小老头道:“哦?”陆小凤:“如果你有另外一种⾝分,譬如说,如果你就是江南大侠,那么你也等于隐形了,因为别人只看得见你大侠的⾝分,却看不见你是杀人的刺客!“小老头笑:“举一反三,孺子果然可教。”‘他接着又:“可是一个人就算完全具备了些条件,也还不够。”陆小凤:“还得要什么条件?”小老头:“要做这一行,还得要有一种野兽般的奇异本能,要反应奇快,真正的危险还没有来到,他已经有了准备,所以我看中一个人之后,还得考验他是不是有这种本事?“陆小凤:“怎么考验?”小老头道:“一个人只有在生死关头中,才能将潜力完全发挥,所以我一定要让他遭受各式各样的危机!“陆小凤:“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还要叫各式各样的人去暗算他?”小老头:“不错。”陆小凤终于明⽩。”去暗算岳洋的那些人,就是你派去考验他的?“小老头:“是的!”陆小凤:“他若噤不起考验,岂非就要死在那些人手图?“小老头淡淡:“他若噤不起那些考验,以后行动时还是要死的,倒不如早些死了,也免得连累别人ao陆小凤:“那个独眼的老渔翁,和那个马脸的人都是你门下?”小老头:“他们只不过是核桃外面的壳,果子外面的⽪,永远也无法接触到核心的。”陆小凤:“你女儿杀了他们,只因为他们已在我面前怈露了⾝分?“小老头叹了口气:“小女也是个天才,唯一的⽑病就是太喜杀人lo陆小凤:“贺尚书呢?”小老头:“我说过,她是个天才,尤其是对付男人。“陆小凤终天明⽩,贺尚书要杀他,只不过为了讨好牛⾁汤。小老头苦笑:“只不过这种才能纯粹是天生的,有些地方她并不像我!”陆小凤:“但她的如意兰花手却绝不会是天生的。“如意兰花手,和化骨绵掌一样,都是久已绝传的武功秘技,近年来江湖中非但没有人能使用,连看都没有人看见工二乙,小老头又啜了口酒,悠然:“她练武的资质也不错,只不过⾝子太弱了些,所以我只教了她这一两种功夫。”陆小凤动容:“如意兰花手是你教给她的?”小老头微笑:“这种功夫并不难,有些人虽然永远也练不成,可是只要懂得诀窍,再加上一点聪明和耐,最多五年就可以练成了。”陆小凤失声:“只要五年就练得成?“小老头道:“昔年和化骨仙人齐名的如意仙子练这种功夫时,只花了三年功夫,小女好逸恶劳,也只练了五年。”如意仙子本是武林中不世出的才女,无论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只要被她看过两遍,她就能使得上手,但是她的女儿练这如意兰花手,却整整练了三十年,最后竟心力瘁,呕⾎而死。牛⾁汤只练了五年就练成了,已经可算是奇迹。陆小凤忍不住问:“你自己练这种功夫时,练了多久?“小老头:“我比较快一点!”陆小凤:“快多少?“小老头迟疑着,仿佛不太愿意说出来,怎奈陆小凤还是不死心,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只有笑了笑:“我只练了三个月。”陆小凤傻了。小老头:“化骨绵掌就难得多了,我也练了一年多才小有所成,指刀和混元气功也不容易,至于那些以招式变化取胜的武功,就完全都是孩子们玩的把戏了!”他轻描淡写的说出来,陆小凤已听得目瞪口呆。…个人若是真的能精通这些武功,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简直令人不可思议。陆小凤又忍不住问:“你自己说的这些武功,你自己全都已练成?“小老头:“也谈不上成不成,只不过略知一二而已。”陆小凤:“贺尚书和小胡子他们的功夫,都是你教出来的?“小老头:“他们只不过略略得到一点⽪⽑,更算不了什么?”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他们的功夫我见过,无论哪一个在江湖中都已可算是绝顶⾼手,若是连他们都算不了什么,江湖中那些成名的英雄岂非都变成了废物?“小老头淡淡道:“那些人本来就是废物。”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陆小凤—定会以为他是个自大的疯子,可是从这小老头嘴里说出来,陆小凤只有闭着嘴。

  小老头又替他斟了杯酒:“我知道你成名极早,现在更已名満天下,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陆小凤:“我有问必答。”

  小老头:“在你看来,一个人若是只想成名,是不是很困难?“陆小凤想也不想,立刻:“不难!”

  小老头:“一个像你我这样的人,若是想永远无名呢?“陆小凤道”那就很难了!“名声有时就像是疾病一样,它要来的时候,谁也扼不住的。小老头笑了笑:“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才会这样说,求名的确不难,我若有此意,十五岁之前就可以名动天下了”陆小凤只有听着,他知道这不是假话。

  小老头凝视着他:“现在你当然也已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

  陆小凤深深昅了口气:“你想要我也加⼊你这—行?“小老头的回答很⼲脆。”是的。”陆小凤苦笑:“可是我不幸已经是个很有名的人。”小老头:“你的名气,正好做你的掩护,正如你所说,别人只看得见你是陆小凤,就看不见你杀人了。”

  他不让陆小凤开口,又:“我要杀的人,都必定有他的取死之道,绝不会让你觉得问心有愧,你的才能和智慧,都远在岳洋之上,我正好需要你们这样的人,可是我绝不愿意勉強你!“陆小凤吐出口气:“我是不是还有选择的余地?”

  小老头:“你当然可以选择,而且还不妨多考虑考虑,想通了之后再答复我。“他微笑着,又:“现在你已是个很有钱的人了,在这里一定可以过得很愉快,我可以保证,从此之后,绝不会有人再⿇烦你。”陆小凤:“随便‮考我‬虑多久都行?”

  小老头:“当然随便你,我绝不限制你的时间,也不限制你的行动,你无论要⼲什么,无论要到哪里去都行。“他站起来,忽又笑道:“只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陆小凤:“什么事?”

  小老头:“小心藌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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