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 比武
酒宴过后,李尚书拍拍手,下人把満満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肴撤下,献上香茶,随即两旁乐声响起,十几名丽服舞女从正厅两侧翩翩而⼊,曼妙起舞。
武植含笑观赏舞蹈,心里琢磨怎么打探玄静消息,又怎么把李家一族从牢里救出。眼睛随意扫视着舞姿美妙的⾼丽少女,看了几眼,忽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不对,抛去杂绪,仔细打量这些舞女,此时⾼丽少女散成一圈,作天女散花状,乐声之中,举手投⾜,极尽缥缈。
武植一个个望去,猛的恍然,就见其中一绿⾐少女面目清秀,姿⾊不俗,可是她的喉结起凸,浑不似其她少女那般平滑,再仔细看她双眼,武植心中马上下了决断,轻声道:“小心左二绿裙女子。”
石秀一直随侍在他⾝旁,听武植说完,抬眼看去,就在此时,忽见那绿⾐“少女”⾝子一倾,猛然跃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亮闪闪的短剑,疾向李尚书扑去。
其余舞女尽皆惊呼,变起仓促,李尚书⾝旁侍卫未携兵刃,大惊下向绿⾐“少女”去,绿⾐“少女”⾝子甚是溜滑,左右轻摆,闪过那几名侍卫,手中短剑闪电般朝李尚书刺去,李尚书眼见明晃晃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惊吓间手⾜无措,竟然忘了躲闪,心中只想,我命休矣!正危急间,李尚书忽觉靠椅向后倒去,李尚书也随靠椅摔了个四脚朝天,却是石秀见势危急,拉倒了李尚书的座椅。
绿⾐“少女”一击不中,转⾝退,面前猛地跳出一名大汉。正是石秀,重重一拳击来,拳风扑面。刺客心下一凛。知道遇到好手,闪⾝避过。回手一剑刺去,石秀毫不避让,只微微侧⾝,双拳轮番击出,得刺客连连后退。
两人斗之时。厅外拥进十数名拿刀持的侍卫,刺客知道再逃不掉,一咬牙,咬碎了口中的毒囊。忽觉后脑一痛,失去了知觉,却是武植见他露出决绝的表情,拎茶壶就砸。正中刺客头颅。
武植随茶壶跳过来,接住刺客摔倒的⾝体,见他嘴边已经溢出两道黑⾎,眼见是不活了,面上不动声⾊,遮住余人视线,口中道:“李尚书,刺客已被擒拿,寻密室审问才是。”
李尚书被侍卫扶起,仍有些惊魂未定,口中连道:“好…好…”武植把刺客塞到石秀怀里,在侍卫带领下来到尚书府一座小院,李尚书颤悠悠跟在后面,进⼊小院一间密闭厢房,屏退侍卫,屋里只留石秀,徐竞和李尚书。
武植笑着对石秀道:“不必做作了!”石秀嘿嘿一笑,把刺客尸体扔在地上。
李尚书和徐竞尽皆瞪目,李尚书不解道:“凶徒既然毙命,又为何故弄玄虚?”
武植笑看李尚书,并不言语。
没半刻,李尚书已经明⽩武植意思,由衷地赞叹道:“贵王果是⾼才,顷刻间就思得这引蛇出洞之计,老夫一把年纪,事到临头却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和贵王一比真是⾼下立判,⾼下立判啊!”说着叹息不已。
武植笑笑,心说这却也怪不得李尚书,若说世上又有几人经历过刺客刺杀?一时间慌是免不了的,自己却是历经出生⼊死,至于马上想到“引蛇出洞”却要感谢后世电影电视的熏陶了,看过无数这样地情节,条件反似地就想到了对策,想想也觉好笑。
“尚书大人,余下的事情就由大人处理了!”刺客刺杀地是李尚书,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不是⾼丽人,还是莫牵连进漩涡的好,帮李老头这次也算仁至义尽。
李尚书连连点头:“老夫省得,老夫省得。”
几人在密室待了片刻,出来后李尚书自然出派心腹手下看守密室,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吩咐过后,才和武植携手回了前堂,那些舞女艺人早被拿下去拷问,一片狼籍的桌椅也被收拾⼲净,倒仿佛这场风波没有发生一样。
经此一事,李尚书对武植更是亲热,武植只有虚以委蛇。
二人正说话间,金匆匆跑进前堂,急声问道:“外公,您没事吧?”他方才去筹划怎么令武植丢脸,却忽听府里来了刺客,骇然下慌忙跑来看望外公。
李尚书喝道:“怎么这般没规矩?大呼小叫作甚?还不先见过贵王!”他虽然语气严厉,面⾊却十分温和,毕竟外孙是心急关切自己,李尚书口中喝斥,心中却是喜。
金见外公无事,放下心来,再见武植含笑望着自己,心中一阵火起,怎么刺客没把他扎几个窟窿?
“见过贵王千岁!”金恭恭敬敬道。
李尚书在旁介绍:“哈哈,这是我不成器的外孙儿,唤作金,还请贵王恕他无礼!”
武植笑道:“关爱亲人,人之常情,又怎能说是无礼?尚书大人有个好外孙啊!”武植虽然在夸金,但听在金耳里却很不是滋味,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说话却是老气横秋,一副⾼⾼在上的样子,哼,宋人很了不起吗?今⽇定叫你知道我⾼丽人地厉害!
李尚书又对金道:“过来见过石壮士,外公这条命全赖石壮士所救!”李尚书心下颇为感石秀,然而石秀是武植侍卫,自己不好太过亲热,正好令自己外孙同他亲近。
金庒着火气又恭恭敬敬见过了石秀,石秀谦逊一番。金见完礼,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对李尚书道:“外公,石大哥乃是大宋贵王亲⾝侍卫,武艺那是错不了的,只是不知道和柳大哥比起来如何?”
李尚书皱皱眉:“凭⽩说这些作甚?”
金作出失望的样子:“柳大哥号称京都第一刀手。孙儿却从未见过他出手,实在是憾事!”
二人谈的话徐竞也一宰不落的译过,武植笑着打量金几眼。在旁揷话道:“尚书大人。听金公子这般一说,武某倒是有了趣兴。不知道金公子口中的柳大哥是哪位壮士?”
李尚书笑道:“此人乃是⾼丽有名地武士,据说对敌从来只需一刀,故被称为柳一刀,现为本府客卿。”
武植点点头,看来是⾼丽有名地豪杰了。自不会如侍卫般环侍左右,只作贵客奉养。只是危急时不在⾝边,养这客卿何用?提起来充门面吗?真是弄不懂⾼丽人的想法。
看看石秀,一副跃跃试地样子,这段⽇子太闲了吧?那就给你找点事做,也见识下⾼丽豪侠有何不同。
“尚书大人何不召柳壮士来比试一番?以武会友,也算佳话!”武植笑道。
李尚书不好拂武植面子。只好答应下来。金心中冷笑,退到一旁看柳一刀如何削武植脸面。柳一刀一向自傲,方才金就是去和柳一刀唠叨大宋贵王如何瞧不起⾼丽人,就是想怒柳一刀去寻贵王⿇烦,看柳一刀样子,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地表情,但双眼偶露的精光表明这家伙心里已经有了怒气,现在正好令他发怈一番,金美滋滋地想着。
时候儿不大,厅外脚步声响。走⼊一人,细⾼条儿个头,如同⿇杆一样,瘦得⽪包骨,双颊无⾁,眼中精光四,一脸傲气,⾝上宽大的袍子空的,怀里抱一把长刀。
柳一刀扫视厅中众人一圈,对李尚书微微欠⾝:“见过大人!”
李尚书笑道:“柳壮士不必多礼,今⽇有远来贵客,一睹壮士风采,柳壮士切莫推辞。”
柳一刀道:“大人之命,自不敢违,不知是哪位贵客下场赐教?”
石秀早等得不耐,听徐竞说完,噌一下窜⼊场中,大声道:“石秀领教壮士⾼招!”
柳一刀斜眼打量石秀,微微点头道:“请!”
石秀虽听不懂⾼丽语,也知道他的意思,口里道:“咱们去堂外比试!”说完,率先纵出客厅,柳一刀跟在后面慢悠悠走了出去。武植看得心中一沉,就从二人出厅的动作,已现⾼低,一个急躁,一个沉稳,石秀怕是遇到硬茬子了。
李尚书,武植等人来到厅外坐好,下人奉上酒菜香茗以助兴。
武植本提醒石秀,转念一想,到嘴边地话又咽回了肚里。李尚书却是兴致,笑道:“龙争虎斗,定然精彩!”忽又想起什么,大声道:“二位壮士点到为止!切莫伤人!”
金站在后面撇嘴,盘算起柳一刀胜了以后自己该如何小小的讥讽武植几句,既能不显得失礼,又可以出口恶气。
柳一刀和石秀相对而立,对视不语。
片刻后,石秀按捺不住,暴喝一声,手中钢刀猛地劈向柳一刀,柳一刀一侧⾝,手中一条刀影闪过“叮”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二人同时后退几步,石秀笑道:“瘦竹竿儿力气倒是不小!”话音未落,疾扑而上。
此时天⾊已黑,院子中点了数十盏灯笼,如同⽩昼。
灯火摇拽中,柳一刀和石秀噼啪上了手,二人斗得甚是烈,两团人影绞在一起,又有地面烛光映出的数十条⾝影飘摇,直把人看的眼花缭,几疑梦中…
李尚书等人已经本看不清二人的打斗招式,只见场中人影重重,变幻无方。都苦笑头摇不语,这才知道敢情武士手不是自己这些文人看得懂的。
武植看得皱眉不已,他看得分明,柳一刀刀法奇诡,石秀靠一“勇”字支撑,虽勉強斗个平局,如此下去,却也必败无疑。
不出武植所料,斗不片刻,朵朵⾎花洒落,石秀连中几刀,虽然石秀反应机敏,几刀都不甚深。却已明显影响石秀行动,特别是腿部也中了一刀,石秀进退难免滞涩。只有苦苦支撑。
柳一刀见胜局已定。精神大振,手中长刀舞得越发急了。口中忽然大喝:“宋人不过如此!”
他竟然是用汉语喊出,武植脸⾊一变,刚想⾼喝认输的话语也咽回了肚里,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尚书不知道柳一刀在呼喝什么。但见场中地面有鲜⾎滴下,心中一急,本来不过想二人比武助兴,谁想到二人一动手就死命拼杀,如今更见有人挂彩,生怕闹出大事,急忙对武植道:“贵王。还是令他们停了吧!”
武植不语。
金看不清二人拼斗,却听柳一刀喊声甚是畅,知道肯定是石秀中刀流⾎,心中一阵得意,再见武植对外公停手地提议不置可否,心中冷笑,不过是个好面子的自大之徒,对部下命毫不爱惜,如何服众?看来传闻是言过其实了,宋国贵王也不过如此。
场中柳一刀喊完这句自己练习很久的话语。甚是畅,长笑声中一刀紧似一刀的向石秀⾝上招呼。心中冷哼,既然你不罢手认输,就别怨我心狠。
石秀步伐越发滞涩,忽然脚下打个趔趄,右臂露出好大一处空门。有此良机,柳一刀又哪能放过,长刀猛劈,正中石秀右臂,正如自己预想中,石秀手中钢刀一下掉落,柳一刀方自一喜,忽觉右腿一阵剧痛,脚下一软,半跪下去,柳一刀一惊,急忙菗刀回护,却不想长刀纹丝不动,抬头看,石秀右手牢牢抓住自己刀背,只是这般一来,长刀砍⼊石秀手臂又深了几分。
柳一刀愕然间,颈上一凉,一把明晃晃钢刀架在了他地脖颈,却是石秀左手持刀。柳一刀这才恍然,石秀故意露出破绽,钢刀落下时却是用左手接住,又顺手划了自己右腿一刀,自己再想回护,长刀却被他借肩头伤。死死钳住。望望石秀右肩处汩汩而出的鲜⾎,柳一刀心中一片茫然。
场外人呆呆望着二人的势姿,柳一刀半跪在石秀面前,颈上要害处刀锋寒光闪闪,而石秀⾝上数处挂彩,鲜⾎缓缓流淌,脸⾊略显苍⽩,⾝子却站地笔直!
“宋人如何?”石秀缓缓道。
徐竞哪见过这般烈汉子,眼睛地,不等武植吩咐,已经把石秀的话大声译了出来。
柳一刀默然不语,只是那満脸傲气已经不见。
李尚书不知石秀何出此语,茫然地看向武植。
武植含笑站起,大声道:“拼命三郞!拼的好!来和武某痛饮一杯!”
石秀放下手中钢刀,顺手把柳一刀长刀从自己右臂拨开,缓缓走到武植⾝边,单膝跪下,接过武植递过的烈酒,一饮而尽,朗声道:“谢王爷!”
武植拍拍他肩头,微笑道:“去疗伤吧!”
旁边赶忙过来侍卫扶石秀而去,那边柳一刀还是半跪于地,久久不语。
金呆呆望着场中的一幕幕,宛若梦中,望着石秀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武植淡定地笑容,金耳边忽的响起玄静充満自信的低语:“他要是来了,天大的事情也能为玄静解决…”
鸿远楼客厅。
笑语喧喧中,⾼丽大王子王成俣正和武植言谈甚。
昨⽇比武后,和李尚书又聊了近半个时辰,从尚书府回来时已是深夜,武植一觉睡到⽇头⾼升,下后才知道王成俣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匆匆梳洗后赶忙下楼,心中奇怪王成俣为何来得这般早,看他子,应该仔细斟酌利弊,要等几天才会来找自己才对。
“贵王,听闻昨⽇李尚书府出了刺客?王爷未受惊吓吧?”说了一堆没营养的话后,王成俣关切的问道。
武植道:“大王子看我这不是好着呢?个把刺客却是吓不到本王!”
王成俣笑道:“小王失言,失言,贵王在千万军中纵横驰骋,几个刺客不过是笑料耳!”
武植道:“大王子就别和我客气了,咱们去街上走走?”
王成俣道:“不急,不急。”和武植聊没几句。王成俣又把话题扯到了尚书府,皱着眉头道:“尚书府竟然有刺客出没,说起来⾼丽也无颜之至。”
武植笑道:“久闻⾼丽民风淳朴。也不是几名刺客就能抹煞的。”
王成俣拱手道:“谢贵王。但愿此次能把这些刺客一网打尽,啊。不知有没有抓到活口?刺客又为何去尚书府行刺?”
武植心中一动,点头道:“刺客只有一名,已被活擒,那刺客也真凶悍,齿间竟然蔵有剧毒。多亏发现地早,才留了活口!”
王成俣脸菗搐了几下“哦,那就好,那就办…”
武植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武某有一事不解,尚书府有位柳壮士武艺端的⾼明。为何不随侍尚书左右?又为何出事后也不见踪影?”
王成俣道:“柳一刀是⾼丽有名的武士,为人甚是自傲,言道不做家奴,李尚书把他请回府中奉养也不过是教习侍卫,别的事他是不管地。”
武植看他很有些心不在焉,笑问道:“大王子有心事?”
王成俣怔了一下,马上笑起来:“贵王好眼力,小王确实有些烦心事。”
武植道:“能否说给武某听上一听?或许能为王子解忧也未可知。”
王成俣头摇道:“一点小事而已,不劳贵王费心。”
武植笑道:“说起来行刺李尚书的刺客罪大恶极,应该马上处死才好。大王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成俣点头道:“贵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呵呵。”
武植道:“唉,想那刺客死却也不难,只是怕耽误了尚书大人追查主使之心…”
听武植这般说,王成俣才猛的醒觉,愕然望向武植。
武植品口茶,饶有深意地笑笑。
王成俣被武植笑得心中一慌,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武植淡淡道:“李氏一族免罪!刺客死!”
王成俣盯了武植几眼,抱拳道:“小王听不懂贵王在说什么,先告辞了!”
武植笑道:“听不听得懂却是无妨,大王子只需记得本王地话就可!”说着起⾝送客。
望着王成俣远去的背影,武植微微一笑,以王成俣谋定后动地格,刺客自然不会是他派去的,想来是拥护他的大臣所雇。
选在自己去尚书府的时机,就算刺杀不成,闹出这般有失国体的事情,李尚书也难免受些牵连,就算⾼丽王不责罚他,对之印象也会降了几分。所选刺客也很精悍,一击不中就自尽而死,不会留下瓜葛,倒算手儿好棋。
只是他们想不到刺客会被“生擒”尚书府必定有他眼线,刺客被自己打晕众人皆见,想不信都不成。正好自己用来行事,把李家先保下来,再寻访玄静,王成俣是必定会接受自己地条件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保得李家,这却不是自己能控的了,等王成俣回复再想办法不迟。
可是玄静,要到何处去寻玄静呢?
按理说自己到了⾼丽是街知巷闻的事,玄静既然得脫牢笼,得到消息自会来寻自己,如今迟迟不见,很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的消息,那她一定是躲在某处隐蔽之所,怕是⾜不出户,唉,自己该如何寻访她呢?
若是玄静如今不在京都?自己又该如何?
一个个问题,想的武植头都有些大了,走出小楼,院里青草红花,甚是炫丽,武植心中却一片郁,本来还为玄静逃出李府开心,几⽇下来,才觉得如今却是如同大海捞针,没有半丝头绪,还不如玄静被关在李府,自己想办法解救就是。
叹口气,看了眼紧随⾝后的石秀,皱眉道:“不是叫你好生将养吗?”
石秀拍拍自己地肩膀“小人不用将养!”
武植一阵头疼,这家伙⾝子怎么铁打的似的,比自己还会拼命,又不知道爱惜⾝子,只怕老了会落下一⾝病,正⾊道:“本王命你去修养!若再这般执拗以后别再不带你出府!保你在王府将养一辈子!”
石秀愁眉苦脸地挠挠头,应了一声,转⾝去了。
武植见偌大汉子和自己摆出一副小媳妇儿受了欺负似的委屈样,不由失笑,心情微微好转,想到徐宁,程明等噤军还留在船上,还有自己急于结识的“浪里⽩跳”张顺,左右无事,去船上走走,排解下郁闷也好。当下吩咐一声,命侍卫准备车马,去几十里外的京都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