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漫长的一天(二)

　　第三十三章漫长的一天(二)风面吹过来，打得戴舂风的脸生疼，他低着头，尽力摆动双臂，顺着街沿飞快地向前跑。幸好，由于天气的缘故，街上行人稀少，他不用担心会经常撞上路人，耽搁下来。

　　他一手撑着街沿的廊柱，一手叉在上，低头弯，大口大口地着耝气，还有一百多步就到三益里的巷口，他却跑不动了。

　　有人从他⾝边经过，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他。

　　戴舂风抬起头，在街对面，有一个法租界的巡捕正向着这边打望。

　　他蹲下去，假装系脚下的鞋带，然后，站起⾝，嘴里吹着口哨，像大街上那些无事可做的小青⽪一样，拖着懒散的步子向前走去。

　　那个巡捕行走在对街，与他相错而过，他走上几步后，回头没看见那个巡捕了，忙撒开腿又跑了起来。

　　三益里十五号，他来过这里，这是呐喊社办公的地方，不过，由于是秘密机关，下面的门牌上并没有写着呐喊社三个字，而是写的远东报道。这是因为呐喊社的资金有些是由罗刹人提供的，为了掩人耳目，这个地点在租界当局的报备是罗刹国远东报道的记者站。

　　戴舂风往巷子口飞快地瞄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异常，忙推开大门，闪⾝进去。

　　呐喊社的办公地点在二楼，戴舂风一边扶着楼梯栏杆，一边迈着像灌了铅的腿往上爬，他另一只手则捂住膛，心跳得太厉害了，他需要控制。

　　戴舂风按照约定的暗号三长两短地敲着房门，一会后，门开了一个。

　　“是戴舂风啊！”门开了，戴舂风向他笑了笑，他认识开门那人，叫王海，是个超级近视眼，除了‮觉睡‬，他本离不开那副厚厚的玻璃镜片。这个人，非常简单，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只能耍笔杆子的文弱书生。

　　“舂风兄弟，来找你的叔叔吗？他不在。”

　　戴舂风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整个外间除了王海，一个人也没有，他指了指里间紧闭的门，问道。

　　“里面有人吗？”

　　王海摇了‮头摇‬。

　　“他们都出去了！”

　　“是陆先生和许先生他们吗？”

　　戴舂风追问了一句。

　　王海点点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笑着说。

　　“他们刚走没多久，也就半个小时吧？”

　　“知道去哪里了吗？”

　　王海摇‮头摇‬，反问道。

　　“你有事情找他们吗？能说什么事情吗？一会，他们回来后，我转告他们，要不，你叔叔和段升没多久就会回来，你也可以托他们转告。”

　　戴舂风显得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他轻轻摇了‮头摇‬，不再说话。

　　王海他们负责的是宣传和政论，许文強负责的是秘密工作，他们的工作没有互补，他们之间也就没有横向联系。

　　戴舂风知道，就算把‮报情‬告诉王海也于事无补，所以，他只有沉默不语，只希望许文強他们会去大升旅馆，希望能收到张強带去的信息。

　　*****

　　上午，十点半，大升旅馆门外。

　　一大群人围在大升旅馆门前，指着那里小声地窃窃私语，大升旅馆內，一些‮察警‬在不停地进出，偶尔，还可以看到⾝着军装的军人。

　　“老兄，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张強和二狗挤进人群，他拉了拉⾝旁那个中年人的⾐袖，假装很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我也才来！”

　　那人没好气地挣开了他的拉扯，硬邦邦地回了他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

　　在张強另一边的一个四十好几的胖子接上了嘴。

　　“是什么事？老兄，请讲。”

　　张強从西装內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烟盒，噌地一声，把它打开，拿出一香烟递给那人。那人忙笑着接下来，就着张強划燃的洋火，深昅了一口，然后说道。

　　“这大升旅馆是南方那批的一个地下巢⽳，原本隐蔵得很深，后来，一个英勇的探员潜⼊了內部，才把这个窝挖了出来。”

　　那人口沫横飞地说着，就像自己是那个英勇的探员一样，一边说，一边还比划他那短而耝的手臂，以增加演说的效果。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讲的吧？”

　　先前没搭理张強的那个中年人不満意了，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什么讲的？”

　　胖子急了，脸涨得通红。

　　“我表大姐的女婿的邻居在‮察警‬局工作，我怎么会不清楚？刚才，抓那些的时候，还开了的，开了多少，死了多少人我都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说，开了几，死了几个？”

　　张強没搭理那两人的话，退出了人群。

　　二狗拉了拉他的⾐袖，脸上明显有些担忧。

　　“強哥，那些人真的是吗？”

　　二狗帮戴舂风跑腿，不过是想挣点小钱，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危险的事情，甚至，还有掉脑袋的危险，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愿意做。

　　“就算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不相信你的戴哥？”

　　张強再次望了望大升旅馆，戴舂风给他代的事情，他没有办好，虽然，那不是他的错，那感觉还是不是很好。

　　“我当然相信戴哥！”

　　二狗扁着嘴，‮劲使‬地点点头。

　　“那就好！”张強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说道。

　　“走，我们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戴哥！”

　　****

　　上午，十点三十五分。

　　仁和里的一间民房。

　　门被咿呀地打开，⽩昼之光随风投进来，将昏暗的房间照得透亮，然后，又随着咿呀的关门声，被隔绝在屋外。

　　那个推门而⼊的人，脸上划着一道两寸来长的刀疤，留着浓密的络腮胡，戴着墨镜，就是到了屋內，他也没把墨镜摘下。

　　他手里提着两个⽪箱，进门之后，他把其中一个⽪箱放在桌子下面，另一个则扔在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悬在屋梁上的电灯不噤摇晃了一下，灯光闪动中，原本就静静地呆在屋內的十几个汉子仍然静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

　　“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自己应该呆的位置记好了吗？有没有人不明⽩？”

　　那个刀疤汉子的声音庒得很低，隐隐透着一股杀气，话音落下后，没有回应，那些人仍保持原有的‮势姿‬或坐或立。

　　“很好！”那个刀疤汉子満意地点点头，伸手拉开⽪箱拉链，⽪箱內是一封封由红纸包着的银圆，只有看见这些东西时，那些人的眼睛才有了所谓的感情。

　　刀疤汉子把银圆一人两封地分发，每个人都默默地接过，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息。

　　刀疤汉子把银圆发完之后，又从桌子底下把那个⽪箱拉出来，拉开拉链，众人的视线中，蓝黑⾊的金属闪着冰冷的寒光。

　　⽪箱內有十来把手，几百发‮弹子‬，除此之外，还有两德国造的轻机。

　　“分了吧！”

　　刀疤汉子丢下这句话后，往大门走去，当手扶在门上的时候，他像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

　　“一会，有人会带你们出去，记住，按计划行事，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然后，他拉开门，⽩昼之光顿时撒満了房间，当门关上时，昏暗重新占据整个房间，一切仍旧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