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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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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次⽇上朝,有人报称契丹使者已至都下,亟待重开此事原已商定由枢密院主掌,是以群臣并无异议。

  接下来便是梁士杰出班,奏称燕云既复,自当政令一统,遂启请将‮国中‬诸法度在燕云一一施行。当然作为一个学儒士,上奏时势必要引经据典,上引六经下据故事,同一样事情能翻出几种不同的表达方法,类似于孔乙己研究回字的四种写法一样,总之就是不好好说话。幸好⾼強当大臣的时候也不短了,好歹能够分辨其中的关键词,前后拼凑一下,理解大意总还是能办到的。

  “看来就是燕青所说的那三件事了…”⾼強暗叫侥幸,他既已事先得知,早已做好了功课,象牙笏板写満了小抄,对于应付这场‮试考‬是成绣在

  不过他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件事的是非问题,要知道政治的决策很多时候是不问是非,只看你能拥有多少人的支持,具体在这个环境中,那就是谁是你的盟友,谁是你的敌人?毕竟梁士杰所上奏的这三桩法度,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必要上,都能站得住脚,唯一不对头的就是对于燕云的实际情况不了解。

  除了燕青之外,他并没有从时任执政的郑居中和叶梦得那里得到同样的消息。固然这俩人最近也是忙的可以,但大家毕竟只是盟友关系,⾼強也没有嘱咐他们要将都堂三省的大事小情悉数报备,他们之所以没有及时通知⾼強。大约是出于对此事地严重估计不⾜,认为不需要告知⾼強罢了。

  剩下的那位张克公,⾼強和他并不算太,此人是从御史中丞升任执政,素来是矫矫‮立独‬状,不大附他人,好在为人尚还识大体,只消⾼強占了理字,他倒也都会赞成。

  不过呢。现今是敏感时期,一方面这左相之位人人觊觎,不但是朝堂上的大臣,在野人士也有蠢蠢动的。比如之前遭贬的张商英,听说最近就在活动。相反,重新起用蔡京的声音却并不多,想来是梁士杰自己想要上位。对于把年近八十、体弱眼花的老泰山再次捧起来也就不那么热心了。

  “看样子,最需要打倒的就是梁士杰,此人觊觎左相之位,今⽇必不肯被我驳倒。否则其颜面何在?可惜啊,若是能事先沟通一下,本衙內捧你上位又有何妨?”想是这么想。只是现今他表面上已经和蔡掰伙了。梁士杰又是想要进位左相的。哪里会象以前那样对⾼強推心置腹?政治么,就是这么回事了。城头变幻大王旗,应属寻常。

  说话间,梁士杰已经一本奏罢,将书面奏本由⻩门呈进御览。赵放过一边,便向下面诸臣问道:“众卿家,梁相公所奏三事,不知可有堪议处?”

  昨天才得到消息,⾼強自然不可能有时间从容布置,他只是来得及自己作一下功课,同时知会了两个确定会在这件事上站在自己一边之人。如现在,他只是向下丢了一个眼⾊,登时便有一人出班道:“臣左企弓有本进奏!”

  梁士杰眉头一皱,心说此事难道走漏了消息?为何左企弓竟似早有准备一般?眼光不由得便向郑居中和叶梦得两个人溜了过去,他可不是笨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左企弓一介新附降人,朝中别无朋,除非是一手招降他们地⾼強才会通风报信给他们,至于消息来源则多半不出这两员⾼強的死了。殊不知这还真是冤枉了郑叶二人。

  赵一见是降人,没来由地一皱眉头。何故?只因左企弓虽然也是燕京世家,书香门第,但这辽国的生活⽔平比大宋差了一些,奢侈程度更加没法比,左企弓从小过惯了寒酸⽇子,做派言行都和赵这样锦⾐⽟食的精细富贵相去甚远,犹如二十世纪末‮国中‬地城乡差别一般,都市贵公子的赵看到乡下土财主的左企弓,他能有什么好脸⾊?

  好在自幼训练严格,金殿之上赵还能自持,便即作出一副宽宏仁主的姿态,笑道:“卿家久居燕地,知彼民情风俗,所奏必是好地。”

  左企弓连忙称谢,遂将本子奏上。要说这位燕京降臣到底也是从小读圣贤书的,虽然行文方式和引用经典的习惯和中原儒士稍有差别,不过居然也是让⾼強一般儿听不⼊耳,照样是靠着关键词加以拼凑,当然他那副燕京口音就没法改了。

  左企弓倒是一片⾚诚,这几件事关系到燕京无数世家大族的⾝家命,由不得他不据理力争。其所述理由也大致妥当,只说梁士杰所论有据,只是燕地耝定,民心稍安,不可于此时大动,只能择其要者先行,次者缓行。具体而言,则田亩可清丈,田赋须厘定,但授田则须缓,待⻩册造就,三年以后燕地开始征

  时,再量授民田才好;盐茶法则必须缓行,原因很简没钱,不但老百姓没钱,世家大族手里也没钱,要知道前年燕地才大旱,以至于到了要吃人地地步,现在去哪里找钱出来买盐茶!

  至于一体授官,那就问题不大,不过左企弓还是強调燕地受北虏(⾝为宋臣,辽国又当衰弱,左企弓当然也就毫不客气地管辽国叫北虏了)统治二百年,人情风俗与‮国中‬殊异,当参用燕地土官与內地流官,最好是燕地的‮员官‬来到汴京参见选之后,能再返回燕地去做官,那就上上大吉。

  ⾼強听罢,心里还在感叹,你瞧人家左企弓多么识得大体,我还担心他们燕人穷,担负不起往返汴京选官的费用,人家⼲脆就忍了,提也不提。不过似他这样想法地人显然不是全部,至少梁士杰就不作如是想。

  左企弓目下是封为权礼部左侍郞。只因他未曾经两省及侍从官,故不得为正任侍郞,不过也是从三品地大官了,依例赐穿紫⾐。这当然是看在他是降人地份上,特旨加恩所致。只是在梁士杰看来,你一介降人便有这样大官作,好应对本相感涕零,惟命是从,见本相说及燕地政事。赶着出来摇旗呐喊还差不多,怎敢独持异议?

  不満归不満,他却不能自己冲锋陷阵,好在为相数年。手下自有一帮羽,登即便有人跳出来加以反驳,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左企弓也不是不懂得明哲保⾝的人,不过他世居燕地。拉家带口地一大陀,现在的面折廷争就是最好的明哲保⾝了,一时哪里肯让?于是双方⾆剑,你来我往。金殿上顿时吵的不可开

  赵听了一会,几乎要打哈欠,心说这等议事。哪有昨夜的唱曲听起来慡利?一想到昨夜的唱曲。顿时就想起⾼強来。他是平燕首功,对于燕地政事谅来亦有发言权。便即点将:“⾼小卿家,语涉燕云,何以不闻卿家出言?”

  ⾼強闻言,忙出班道:“陛下,臣职司兵事,政事殊非所长,兼诸位臣工所言皆有是处,方倾耳听之,故未有以言。”横竖没到见分晓地时候,他还是先装装样子的好。

  赵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忽听有人在下面道:“故事,两府各有所司,问计则可,决事则不可僭越,⾼枢相所言,深合己⾝之分。”

  叉叉的,这是哪个混蛋戳本衙內的脊梁骨?分明是想要抬我上架么!⾼強心头火起,转⾝去看时,却见是一个不大相地殿中侍御史,心说你一个从七品的小官,换以前你敢说我一句不是?定是有人想要试试本衙內的⽔深⽔浅,要是就这么中了你的招,往后可不知要被人欺负到哪里去了!

  不慡归不慡,他可不能公然和监察御史放对。一来是双方⾝份不合,对方明显是炮灰一个;二来监察御史地位超然,职司弹劾纠偏,纵使是对着皇帝大放厥词,皇帝也得听着拉倒,不能不许他说话。

  好在自有人出来替他撑,郑居中见⾼強面⾊不善,当即出班道:“陛下,固然两府各有职司,然而事涉新定之地,虽武臣亦可为边帅守臣,独枢相不得参政事耶?此臣所以不解。”

  好帮手!⾼強大是赞赏,毕竟是读书人,叉叉地正着说也是有理,反着说还是有理!

  那监察御史当然可以再度反驳,不过郑居中官居尚书左丞,正经的行政集团顶层官僚,指责他的话就得提着乌纱帽上本弹劾了,他虽然是炮灰,却也不能盲目轰一气,当下也就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赵见国舅出来说话,自然要给几分面子,欣然道:“他山之石可以攻⽟,况且⾼卿家文武皆能?自不妨直言,三省亦可择其可采者损益之。”

  得了金口,⾼強先行谢过了,次后道:“陛下,臣先听梁相公陈词,深觉有理;嗣后闻左侍郞言事,又觉有理。顾二者之间歧见之处,乃缓急不同耳,梁相公谓须速定,左侍郞则坚持宜缓。然臣之所以事陛下者,首曰理财,次谓兵事,政事殊非所长,今勉強为言者,不得不出于理财计耳。”

  ⾼強号称理财圣手,人所共知,即便是有意与他作对如蔡京者,亦不得不对此服膺,而他的晋⾝之阶亦是由此而出。当话题来到这个领域,朝中能与他掰手腕地人就一个都数不出来了:“燕地毕竟如何?人咸谓燕地土地富庶,农桑极盛,然臣计其田土,丰腴处未必过于河北,而况北地连年灾荒岁凶,百姓艰食,燕地百姓易子而食者,五年中有二年如此。昔⽇熙丰行新法,上下有钱荒之叹,直至本朝官家登大宝,始得钱引之用,上下通行无滞涩之弊。如今燕地经辽苛政民生疲敝,闻市井中铜钱皆无,

  为市,此所谓困极之时,若骤行盐茶等法,臣恐百姓而有司惟有出自強行抑配之法,是乃促民铤而走险,岂盛世所当有?”

  说到这里,君臣都已了然,⾼衙內显然是反对梁士杰的主张地了,这一点与之前几年中。两府之间配合默契地情形,真有天壤之别!只见梁士杰不动声⾊道:“⾼枢相雅善理财,人所共知,今燕地行诸法,本相亦忧钱荒之生,却好有燕起居⼊朝,说道可将大通钱庄在燕地各州开设,行钱引之法,俾可令泉货流转。市井复苏。”所谓泉货者,就是指钱,换个说法而已,读书人地习惯。

  ⾼強肚里暗笑。燕青这是挖个坑等你跳下去呢,亏你还在这里说嘴!面上却现出不豫之⾊,冷笑道:“大通钱庄是本相一手所建,燕起居守成而已。本相岂会不知其理?须知钱引之行,全仗信用,而此物惟有本朝有之,如燕民素为辽臣。如何识得!倘若期以数年,俾燕地与中原商旅流通,货物周转。钱引渐渐为燕民行用。自然可解钱荒之患。如今却不可行。再者,燕地百姓无钱买盐茶。梁相公却说可用钱引,莫非是想要每户百姓先发给钱引若⼲,而后再行收取?”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出于揶揄了,梁士杰就算再不懂金融,也不会犯这样地低级错误。他心中亦是恼怒,大家相十年,对于⾼強的能力他已是充分⾼估了,却没料到在这件事上,⾼強竟会如此和他针锋相对!

  按照梁士杰地想法,如今⾼強乃是众目所向,行事应当处处低调才是,这正是他在权力之路上更进一步的大好机会,这燕政三条便是由此而发。一旦这几条得以通过,而且并非出于⾼強之手,他梁士杰的影响力势必益发大增,更可趁着这个机会带自己的羽们从燕地大捞一把,借以收买人心,为他进位左相造势。

  此际⾼強言辞犀利,咄咄人,梁士杰自然不能轻易言败,相反为了触手可及地左相之位,更要加一把力,当即道:“⾼相公所称理财事,自是道理,却无非是涉及盐茶而已。盐茶乃是民生所需,不可一⽇无之,⾼相公既然说燕地不可如‮国中‬一般行盐茶法,且说百姓无钱买盐茶,莫非是要朝廷在今后数年将盐茶尽数⽩⽩发放给百姓不成?”这一句却是反相讥,取的便是⾼強的语意。

  “嘴⽪子倒是厉害,梁士杰毕竟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过呢,现今本衙內是风口浪尖,好歹你们文官们正忙着抢左相这个香饽饽,暂时顾不上我,而赵却又被本衙內摸顺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来和我为难,不趁此时立威,更待何时?怨你自己运气不佳罢!”⾼強冷笑一声,应声道:“梁相公,燕地盐价仅为河北之半,甚或更低,谅来相公当深知之。非但是盐价,即便是粮价茶价绢价,燕地无不低于‮国中‬甚多,此乃是宋辽之间二百年隔绝所致,彼北虏之人,食货之道安及中原?一旦通行无阻,民间商贾往来,以燕地之低价,骤然易以‮国中‬之⾼价,未知百姓何以为生?”

  这并不是个别现象,譬如现代两德统一,东德地经济较为落后,于是虽然西德在统一之后极力援助东德,其地百姓的生活仍然是先来了个大倒退,经历了十几年才渐渐转了过来。在现代发达的金融和物流等条件下,要弥合两地间的经济差距,尚且花费如许之久,何况是在古代?无奈这现成地例子没法举出来,害得⾼衙內要多费多少口⾆功夫。

  ⾼強尚且苦于说理,梁士杰就更加不知如何应付,相比起一般的官僚来,他起码有一点好,那就是从政多年,对于政事甚为娴,也晓得百姓在朝廷法度下的反应究竟如何,因此⾼強这般说法,他倒也能够理解。无奈现今是有进无退,当年张商英刚一上任,新官的三把火统统被⾼強灭了一个遍,于是从此无所作为。这等前车之鉴,如何不教他忌惮?

  当和⾼強一个阵营地时候,他唯恐⾼強不厉害,然而现今大家公开放对,才晓得这位年轻衙內肚里的料子。眼见得赵听得连连点头,好似意有所动,而手下羽们一个也帮不上腔,此种问题专业太強,那是涉及到整体经济规模和通货膨结构的,这些读惯儒家经典地大臣哪里应付得来?

  梁士杰苦于应对,便想要找援兵,眼睛一溜之间,不噤一亮,何不教此人去和⾼強打对台?“陛下,臣敢请燕起居演说理财之要,俾可收攻⽟之效!”

  燕青?群臣地眼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这位当初⾼強地铁杆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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