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唇枪舌战
闻公泰青竹杖突然左打右击,快迅攻出三杖,点点杖影,有似冰雹骤落。
这一招正是八十一式伏魔杖法中的三绝之一…飞蝗蔽⽇,妙在敌人避让攻击之时,忽然以极快的季法,数招连续击出,幻化一片点点杖影,汹涌取敌。
王寒湘⾝子刚转半周,尚未站稳脚步,想让开这缤纷落英般的杖影,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但他确有非常的本领和机敏的应变机智,他已知这一着失机。被人抢去主动,纵然能避开那急攻的竹杖,闻公泰必然另有更利害的杀手,趁势猛袭,自己后背受敌,先输一着,对方决不允许自己有再转⾝的机会。
心念一转,不再跃避那后背袭来的杖势,⾝子向前一倾,让过要害,左臂回扫,反向青竹杖上去,右手却横拍一掌,还击过去。
但闻砰然一声,青竹杖正击在王寒湘左臂之上,但因他反臂杖之势,用的十分突然,大出了闻公泰意料之外,力道没有用⾜,是以,王寒湘虽然中了一杖,但臂上并不严重,而他急快一掌还攻,也拍中了闻公泰的右舿。
只听两人同时一声冷哼,双双跃退数尺,这一杖一掌,几乎是同时击中。
闻公泰一收竹杖,忍着右舿伤痛,笑道:“王坛主左臂先被兄弟击中一杖,不知是否算输在兄弟手下?”
王寒湘冷冷答道:“在下虽中闻兄一杖,但闻兄亦受在下一掌,只能算是个扯平之局,嘿嘿!想要在下认输吗?只怕还得再打个几十个照面。”
闻公泰怒道:“王坛主在武林中可是极负盛誉之人,这等出尔反尔,就不怕天下英雄聇笑吗?”
金环二郞陶⽟在两人相约动手之时,一直站在旁侧观战,他素知王寒湘之能,为天龙帮有数⾼人之一,闻公泰亦是誉重江湖的一派掌门宗师,两人在攻防之间定有很神妙的招术,是故,看得十分用心。当下揷口接道:“一杖换一掌,彼此平分秋⾊,自难论断胜败,何况⾚手对兵刃,在声势上讲,敝帮⽟坛主已先吃了亏,以我看法,不作胜败之论,你还算沾光不少了。”
闻公泰正待反言相讥,忽听⽩⾐神君滕雷大声喝道:“闻兄何必和这般帮匪之徒大费口⾆,咱们已中调虎离山之计,此时再要不走,只怕后悔莫及了!”余音未绝,双拳已先后劈出,但闻应声惨叫,两个拦在他前面天龙帮的弟子,双双口噴鲜⾎栽倒尘埃。
翻天雁马家宏一摆手中长剑,接道:“滕兄之言不错,咱们在这里和人打斗比武,人家早已分人去夺取《归元秘笈》,此时还不同出重围,正好给人以可乘之机。”说完话,挥动宝剑,当先向外闯去,他內力深厚,剑招精绝,挥舞之间,已有两人被他刺伤。
闻公泰长啸一声,道:“两位说得不错,咱们中了人家声东击西之策…”随手弹出一把金丸,纵⾝和马家宏跃到一起。
但见滕雷怪笑一声,⾝子凌空飞起,飒飒风声之中,落在闻、马两人之间。马家宏一招“堆彩云”森森剑气,把扑近⾝子的几个大汉退,道:“贫道开路,闻兄断后,滕兄请居中策应。”长剑一挥,瞬息连续击出五剑,凌厉剑风,迫得天龙帮拦路弟子,纷纷向两旁退让。
陶⽟格格一笑,纵⾝一跃,拦住去路,金环剑还未出手,马家宏已抢先发动,长剑一招“笑指南天”疾攻过去,陶⽟退步侧⾝,让过一剑,那马家宏已领略过他奇异剑招的滋味,不容他还手,长剑忽变渔翁撒网,幻化一片剑幕罩下。
金环二郞冷笑一声,举剑向上封去,企图硬接马家宏的剑势。
翻天雁马家宏这出手两剑,都是剑术中极普通的招式,目的就在敌,一见陶⽟举剑硬封,心头大喜,一挫腕,把攻出的长剑收回,倏然间又疾攻三剑。
这三剑可是他天⼲风雷剑法中的绝学,只见剑影纵横,冷芒电掣,有如波涛汹涌而至。
陶⽟目睹那漫天闪动的剑影,心头大骇,暗道:这是什么剑招,这等奇幻,凝神运气,金环剑划出一圈护⾝银虹。
但闻一阵金属鸣之声、两剑相触、马家宏內力深厚,长剑的劲道奇大,只震得陶⽟右臂⿇木,金环剑脫手落地,马家宏却趁势一招“⽩云出岫”那満天流动的剑影,倏忽间合而为一,疾向陶⽟前点去。
陶⽟闪避不及,忽然触动灵机,不退反进,徽一侧⾝,施出游鱼逆浪⾝法、左手奋力一拂,拍出一股潜力,人却从那绵密的剑光之中闪穿过去。
这等奇奥之学,举世也没有儿人能够解破,马家宏微徽一怔,陶⽟已到⾝侧,右手一举,直向翻天雁握剑右肘关节托去。
眼看陶⽟右手就要触及马家宏右肘关节,忽地撞过来一股拳风,击在陶⽟左肩之上。
但闻金环二郞一声闷哼,全⾝被拳风震飞起来,向外摔去。
马家宏右腕一挥,长剑追袭斩去。
忽闻一声大喝,一柄软索三才锤,破空点到,正击在马家宏长剑之上,但听一联金铁大震,火星迸飞,硬把马家宏长剑震开两尺,王寒湘借机施出八步蹬空绝学,人如掠波燕剪般穿空而来,两臂伸缩之间,把陶⽟⾝子接住。
这时天龙帮的人已纷纷围拢上来,崔文奇的软索三才锤,舞起了一丈方圆的一片光幕,挡住了敌人去路。
闻公泰弹指打出三粒金丸后,大声叫道:“马道长,滕兄,不要多花精力,和这般无⾜轻重的人硬拼,拦截李沧澜要紧。”说话间,突然凌空而起,一掠之势,就有两丈七八。
马家宏猛昅一口丹田真气,力贯长剑,一招“⽩虹贯⽇”、剑风飒飒,开了崔文奇的软索三才锤。冲过拦阻,滕雷呼呼打出两股拳凤,得崔文奇跳退三尺,紧随着一个飞燕穿云,跃飞出一丈多远。
天龙帮围守在四周的弟子,一见两人冲过崔文奇拦阻,纷纷舞动兵刃,重重把两人包围起来。
马家宏怒喝一声,一抖长剑,硬向人群冲去,他在忿怒之时,出手剑势,奇猛异常,但闻金铁击,惨叫不绝,立时有四人受伤倒地。
滕雷趁势挥动双拳,打出两股潜力,把两个天龙帮弟子当场震得噴⾎而死。
这两人出手的拳剑威势,震住了天龙帮中弟子,一时间忘记出手拦阻。
但闻家宏长啸一声,长剑舞起一片银光,直向人群中冲去。剑风指处,⾎⾁横飞,再加上滕雷呼呼拳风助威,天龙帮人数虽多,但如何能挡得住这两个一流⾼后合力突击。眼看着被三人冲出重围,联袂大笑而去。
这一战天龙帮反吃了人手大多的亏,帮中弟子被三人剑劈杖扫,拳打脚踢,损伤了三四十人。
金环二郞陶⽟似乎受伤很重,双目紧闭,俊俏的脸上,变成了惨⽩之⾊,两人同时微微一皱眉头,暗中忖道:看他今宵出手几招,大是怪异,似非帮主所授武功,年余不见,不知从哪里学得这等奇奥大技…
两人心念未息,忽听王寒湘长长呼一口气,霍然站起⾝子,望着两人,说道:“陶香主的伤势十分难测,看来只有请帮主亲⾝出手,用千元指神功救他了。”
齐元同想起刚才陶⽟相救之情,不觉叹息一声,问道:“怎么?他伤得很重吗?”
⽟寒湘苦笑道:“他全⾝运行的真气、忽而逆转,忽而正行,使人无法测知他伤势轻重。”
霍文奇、齐元同听得呆了呆,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
⽟寒湘道:“依据常情前论,他被击中之处,并非人⾝要害,至多震断肩骨,內腑不至受到重创,纵然受伤,也不过是一时气⾎的翻动,一般推宮过⽳手法。⾜可使他伤势恢复,可是我已推拿他十三大⽳,并以本⾝真气,助他行⾎四肢,那知竟是毫无效用…”
他话还未完,陶⽟忽然睁开眼睛,接道:“王坛主不必担心,也用不着请我师⽗疗伤,我自有调息之法。”说完,又缓缓闭上双目,神态毫无痛苦⾊。
原来陶⽟在近年之中,因苦练三音神尼遗留拳谱上几种上乘偏的內功,常使本⾝气⾎逆行,因他功力不到,又贪求大多,想在同一时间之內,并修练数种奇学,以对致心神分散,进境缓慢,幸得他是绝顶聪明之人,不但把各种修为要旨法门,烂中,而且严谨的分配进修时间,虽然并修数种內功,尚未使內体经脉气⾎运行发生冲突。
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陶⽟那惨⽩无⾎的脸上,已泛出红之⾊,又待一盏热茶工夫,忽然一跃而起,捡起金环剑,笑道:“我刚才一时大意,致受暗算,现下已然调息复元,咱们得快些赶去接我师⽗去。想点苍、华山、雪山三派,决不会就此甘心,三派掌门人既然亲临,存心和我们为难,必有⾼手随行,如果让他们召集了随行⾼手,全力拦截帮主,只怕我师⽗难挡对方人多势众。”
王寒湘道:“不错!恐怕除了三派之外,还有其他门派中人,要被他们结集起联手对付帮主,帮主武功再⾼,也难抵敌得住。随护帮主的川中四鬼,和胜者坛主,虽都⾝负绝学,也难挡他人数派联结的实力,陶香主伤势既已复元,不宜再延误时刻了。”
陶⽟忽然转脸望着邓两株并生古松一眼,道:“咱们不宜再在此久留,尽快去接帮主要紧。”
他话刚落口,忽听左侧一声大岩石后,一个娇脆冷漠的声音接道:“现下华山、点苍、雪山三派的人已经撤走,我们依照约言。没有现⾝⼲涉,你偷窃的东西,也该出来了。”
王寒湘、崔文奇等,只听得脸⾊微变,不约而同转眼向那发话之处望去。
只见那大岩石后,缓步转出来一个玄⾊劲装少女,⾚手空拳,步履从容地直对几个人停⾝之处走来。
目光照之下可见她绝世的美丽。
这红、⻩、蓝、黑四旗坛主,无一不是久经大敌,誉満江湖之人。但也为这突然的变化而震惊,以几人武功之⾼,竟不知人家何时隐蔵在那大岩石后,只此一点,已使他们大觉意外,而对方那份安静从容的神态,更使人莫测⾼深,只有陶⽟心里明⽩,是以他十分镇静。
崔文奇定神看去,隐隐认出正是在峨嵋山相遇之人,不噤心头一骇。
玄⾐少女走到几人停⾝的数尺外,才站定脚步,星目中神光如电,在几人脸上扫过,盯在陶⽟脸上,问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了话不算数,不知羞也不羞?”
陶⽟道:“我几时说话不算数?朱姑娘且莫要含⾎噴人。”
朱着兰怒道:“你答应过华山、点苍、雪山三派人撤走之后,还偷窃我们的⽟盒?怎么不守信约,事后却要借机溜走?”说话之间,又向前欺进一步。
齐元同怕陶⽟內伤初愈,难挡对方一击,横跨一步,挡在陶⽟前面。朱若兰秀眉一扬,喝道:“你要⼲什么?站开去。”
她声音虽然娇脆,但在⾼雅气度之中,良含一种慑人威势,齐元同不自觉退回一步,一步跨回,忽觉不对,又赶忙抢到陶⽟⾝前。
王寒湘亦感近⾝少女,在至美之中,自含一种冷若冰霜的戚严,使人动不起怒火。当下微微一笑,道:“请问姑娘贵姓,不知和敝帮陶香主订的什么约言,望能坦然相告,在下可代陶香主作上三分主意。”
朱若兰暗自忖道:那《归元秘笈》乃天下武林人物的心目中珍逾命的奇书,我如据实说出,这班人决不让陶主出,心念一转,说道:“他偷了我一只⽟盒,说好还我,谁知他竟背弃信约,暗中一走了之。”
王寒湘回头望着陶⽟笑道:“一支⽟盒,能值几何?陶香主如果捡得,快请还给人家。”
陶⽟道:“不错,我确说过还⽟盒的约言,但这约言似非对姑娘所许。”
朱若兰气得冷笑一声,道:“任你狡诈无赖,今宵不出⽟盒,就别想逃得命。”
忽听那大岩石后响起梦寰的声音,接道:“这么说来,陶兄诺言,是对兄弟所许了?”月光下但见人影闪动,杨梦寰一连几个纵跃,落到朱若兰⾝侧。
陶⽟忽然探手人怀,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振腕向梦寰投去,道:“杨兄快请接住,看看是否有错?”
杨梦寰接得⽟盒,仔细一看果是原物,正待说两句慰藉之言,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此人心机大多,不可不防他一着,忍下待出口之言,当场把手中⽟盒打开。
他在开启⽟盒之际,陶⽟脸⾊已然大变,只因朱若兰站在梦寰⾝边,使他不敢突然下手施袭。
杨梦寰启开⽟盒一看,果然盒中空无一物,不觉大怒,冷笑一声,道:“兄弟自和陶兄相以来,无时不存肝胆相照之心,不想陶兄却以捉弄兄弟为乐。”
陶⽟道:“兄弟亦把杨兄视为生平难得知已,诚心诚意结纳,不知杨兄此言所指为何?”
杨梦寰道:“这⽟盒之中放的东西哪里去了?陶⽟先把盒中存放之物取去,把一个空盒子给兄弟,这难道还不算捉弄人吗?”
陶⽟道:“兄弟捡得就是这么一只⽟盒,至于盒中存放的什么,兄弟确实未见。”
朱若兰冷笑一声,侧脸望了梦寰一眼,却未接口,她似是存心看梦寰如何处理。
杨梦寰沉昑了一阵,道:“我杨梦寰自信对陶兄十分诚坦,但陶兄这样对待兄弟,实使人心寒。咱们虽是萍⽔相逢,但却一见如故,承你援手相助,兄弟一直深植肺腑,无时无刻不存报答之心,不过,这⽟盒中存放之物,牵涉太大,亦非兄弟一人生死能予解决,尚望陶兄看在一场相情意上,赐还兄弟。”
天龙帮四旗坛主,听梦寰说的语词恳切,不噤动了怀疑,八只眼睛不约而同投注在陶⽟⾝上。王寒湘低声叫道:“陶香主…”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陶⽟已格格大笑道:“怎么?难道四位坛主也不相信我陶⽟之言吗?”
杨梦寰听他矢口否认,不觉动了怒意,厉声喝道:“友之道,首重信义,陶兄刚刚承诺之盲,就这般背弃不顾,实使兄弟寒心。”
陶⽟笑道:“我答应送给你一只捡得的⽟盒,并未承诺送给你盒中之物,杨兄请仔细想想,兄弟哪里有背弃信约之处?”
杨梦寰听得一呆,细想陶⽟之言,果然不错,他只说过还⽟盒,并未承诺连同《归元秘笈》一并还,心中虽然忿慨,但一时间却想不出适当措词回答。
陶⽟微微一笑,接道:“⽟盒存放的什么是珍贵之物,杨兄这等重视,不知能否说给兄弟听听?”
朱若兰转脸望着梦寰冷冷他说道:“这就是你的好兄弟,你今天认识他了吧?”
杨梦寰叹息一声,目光移注在陶⽟⾝上说道:“陶兄纵然⾆翻莲花,这事也难使兄弟相信。”
陶⽟道:“如杨兄一口咬定兄弟先取了⽟盒中存放之物,那兄弟又该如何。”
三人对答之言,虽然针锋相对,但却始终未提过《归元秘笈》四字,只听得四旗坛主,一个个莫名所以,他们已听出那⽟盒中定然存放的极为珍贵之物,但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珍品。
只听陶⽟格格一笑,道:“杨兄就是翻脸不认兄弟,我也不能无中生有,但杨兄如能说出⽟盒存放之物,兄弟自竭尽绵薄,帮助杨兄寻找。”
杨梦寰还未来及答话,朱若兰已抢先接道:“哼!任你狡辩动人,我们也不会上当,今宵不出盒之物,定要你当场溅⾎!”
陶⽟冷笑一声道:“朱姑娘口中说的,不知是指的哪个?”
朱若兰生平之中,从未受人这么当面讥笑,只气得粉脸一热,杀机陡起,暗中运集功力,准备出手。
忽听开碑手崔文奇大声叫道:“⽟盒是不是放的《归元秘笈》?”
他在一年前,曾和李沧澜在这括苍山中,拦劫过一子所得的伪制《归元秘笈》,那秘笈也是放在一个精巧的⽟盒之中;现下目睹杨梦寰手中⽟盒,忽然心有所感,不觉大叫出声。
他只是一时感触,冲口而出,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那句话是问的哪个。但此语一出,全场都不噤为之一怔,朱若兰本已到蓄势待发之境,听得崔文奇大叫之言后,倏然收住攻袭陶⽟的心意。
要知那《归元秘笈》乃传闻武林数百年的奇书,已不知好多江湖⾼人为它溅⾎送命,好多武林奇士为它如疯如狂,王寒湘和莫伦虽都是生深沉,久闻江湖的人物,但在闻得《归元秘笈》四个字之后也不觉心头震动。
齐元同望了梦寰手中⽟盒一阵,道:“崔坛主猜的不差,年前一子盛装那伪制《归元秘笈》的⽟盒,也和这⽟盒一般模样。”
莫伦忽然嘿嘿两声冷笑,道:“不错,不错,帮主令谕所示,亦曾说出那《归元秘笈》存放在一只⽟盒之中。”
王寒湘微扬双眉,两道炯炯眼神迫盯在陶⽟脸上,但却一语不发。
陶⽟只感那两道迫盯在脸上的眼神,有如冷电一般,直似要看穿他五腑六脏,不噤心头一震,慌忙转过头去。
莫伦缓缓走近陶⽟,冷冷地问道:“陶香主这只⽟盒,是从那里捡得?不知是否已禀报过龙头帮主?”
陶⽟素知帮中戒规森严,刑律残酷无比,自己虽是帮主弟子,但如触犯戒规,一样难逃刑律,微一沉昑答道:“晚辈尚未曾见过帮主,而且的确不知那⽟盒存放何物!故而未和莫坛主谈过此事。”
他这几句话,虽然说的神态自如,若无其事,但因此事大出常情,不只是朱若兰和杨梦寰不肯相信,就是红、⻩、蓝、黑四旗坛主,也没有一个人肯信。
只听王寒湘冷笑一声,目光移注在杨梦寰⾝上问道:“那《归元秘笈》关系非同小可,一句随口之言,可能会引起一场⾎雨腥风的武林浩劫,如果你言不由衷,那可是千古罪人。”
杨梦寰付量眼下形势,纵然不把《归元秘笈》翻出,也难免一场大战,天龙帮的四旗坛主决不会放手不管,眼看着陶⽟伤损在朱若兰的手下,但那《归元秘笈》关系太大,又势非讨回不可,既难隐瞒,倒不如索揭露真象。当下傲然一笑,故意不理⽟寒湘的问话,却望着陶⽟说道:“以陶兄在江湖上的⾝份,岂肯偷窃一个小小⽟盒,纵然是三尺童子,也难信陶兄巧辩,今宵如不肯还《归元秘笈》,那可是着兄弟翻脸了。”
陶⽟冷笑一声,答道:“杨兄这等人气势,兄弟百口难辩,事已至此,兄弟只有敬候杨兄吩咐,舍命陪君子。”要知陶⽟此时功力,击技,均⾼出梦寰甚多,他所顾忌的是朱若兰出手,待听处梦寰儿句责问之言,立时触动灵机,反口几句话,硬迫杨梦寰和他动手。
两人数月相处,他已深知杨梦寰的生为人,虽然明知非敌,亦绝不肯退缩。
果然几句话得杨梦寰忿怒填,道:“陶兄既是想和兄弟动手,杨梦寰自当奉陪。”说完,翻腕子套背上宝剑。
陶⽟自信必胜梦寰,格格一笑,一越而出,说道:“咱们相甚深,纵然动手亦不必定要拼个你死我活,不防点到就收,只要一分胜败,就不必再打下去。如果兄弟败了,自当替代杨兄寻回那《归元秘笈》,万一兄弟胜了,不知杨兄如何打算?”
朱若兰一扬黛眉,躯娇微晃,人已欺到陶⽟⾝侧,接道:“你要先胜了我,再和他动手不迟。”
陶⽟脸⾊一变,疾退五尺,道:“我已和杨兄约好,朱姑娘就是想打,也等我和杨兄分出胜败之后,你再动手不迟。”
杨梦寰飞⾝一跃,挡在朱若兰⾝前,回头说道:“朱姑娘暂请后退,他既指名和我动手,我岂能退缩避敌。”
朱若兰幽幽一叹,低声说道:“此人武功诡异,似是阿尔泰山三音神尼一脉,你…恐怕打不过他。”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大丈夫宁为⽟碎,不为瓦全,我如有什么好歹,尚望姐姐费心把我师妹送回昆仑山去,追回《归元秘笈》,然后还原主。”
朱若兰看他神⾊坚决,心知多劝无益,一面筹思暗助他的办法,一面嘱咐道:“对敌之时,不可硬拚,且记蛇走鹰翻,鱼逝兔脫,五行生克,易強为弱。”
杨梦寰微微一笑,转⾝横剑喝道:“我如败在陶兄手中,就当场横剑自绝。”
此言一出,朱若兰不噤打了一个冷颤,陶⽟格格笑道:“杨兄言重了,彼此切磋武学,何苦立下这等重誓。”
但听一阵金环响动,陶⽟金环剑已取到手中,缓步近梦寰道:“杨兄请先发招吧。”
杨梦寰不再谦让,振腕一剑刺去。
陶⽟施出移形换位⾝法,轻轻一闪,让开梦寰剑势,又道:“兄弟愿先让杨兄三剑,但请以绝招相攻便了。”
杨梦寰知他存心相戏,也不讲话,翻腕连攻两剑。
陶⽟満脸笑容闪避开两剑,道:“杨兄请小心点,兄弟要还攻了。”金环剑一招“倒转”开梦寰长剑。
杨梦寰心头一震,反⾝疾退五尺,那知⾝子还未站稳,陶⽟的金环剑挟带一片尖风攻到,出手之快,无与伦比,杨梦寰闪避不及,只得挥剑硬接一招。
但闻一声金铁大震,杨梦寰长剑几乎被震脫手,陶⽟却若无其事一般,笑道:“杨兄再接兄弟三剑!”金环剑挥摇之间,连环三绝招,海市蜃楼、夜半烽烟、天网罗雀相继出手。
杨梦寰只觉四面八方尽是金环剑影,心头大为凛骇,不敢再硬对陶⽟剑势,施出五行踪步法,轻灵地闪了两闪,已脫出金环剑光围困。
这奇奥的⾝法,也使陶⽟大吃一惊,收剑跃退三步,问道:“杨兄用的是什么⾝法?”
杨梦寰道:“区区几步闪避之学,算不上什么怪异武功,实难启齿相告。”
一侧冷眼旁观的崔文奇,忽然低声对齐元道:“你看那姓杨的⾝法是不是有点琊门?只怕陶香主胜他不易。”
但闻金环二郞冷笑一声,道:“杨兄既然不肯相告,怪不得兄弟出手狠辣了。”忽地振腕一剑,当点击过去。
这一剑可是三首神尼拳谱上记载的剑术奇学,看似平淡无奇,实则那一剑攻击之中暗蔵着三招变化,不管杨梦寰和剑封架,或是纵⾝躲避,都难逃出那三招变化之內。
那知杨梦寰待剑势近⾝之际忽然间一个转⾝,消失不见。
陶⽟一剑刺空已知要糟,趁势挫纵⾝,向前跃进八尺。
果然杨梦寰用五行踪步法闪到了他的⾝后,刺出一剑。
双方迅速的对拆数招,陶⽟骄敌之气,完全收敛起来,凝神横剑,不敢再冒然抢攻。
朱若兰看那五行踪步法,⾜以克制陶⽟,才放下心一块石头,紧张神情为之一松。
两人都为对方奇奥的武功震惊,都不敢冒然攻,对峙约一盏势茶工夫,陶⽟已难再忍耐,缓步对梦寰去。
这次杨梦寰不再让他出手,蓦地振腕一剑“杏花舂雨”长剑挥动,银星四洒。
这一剑是追魂十二剑是最精奥的剑招之一,陶⽟果然不敢轻视,凝视运气,施用三音神尼拳谱上的所载的一招“冰封长河”金环剑当划出一圈银虹,护住⾝子。
但闻几声金铁鸣,双剑连续相震数次,陶⽟那护⾝剑幕丝毫未被震开,杨梦寰却被那双剑相击的弹震之力,震得口腕发⿇。
忽闻陶⽟尖喝一声:“杨兄小心了。”护⾝剑幕忽然一剑、一片剑影登时合而为一,变招神龙出岫,直刺过去。
这一剑威猛,金环骼锤,剑风似轮,当直刺,若点若劈。
杨梦寰刚才硬接了陶⽟几招剑势,已吃不少苦头,知对方功力⾼出自己很多,不敢再用剑封架,双肩微晃,施展五行踪步法,闪避开陶⽟袭来剑势。
可是狡侩的金环二郞,早已留上了心,这一剑攻势虽然凶猛,但却可虚可实,他已料到杨梦寰会用剑架自己攻袭剑势,是以,在金环剑攻势出手之时,运⾜两道眼神凝望着杨梦寰,看他用的什么⾝法闪避。
他虽然全神贯注,想看出一点破绽,再索想解破之法,但那五行踪步法乃是极为深奥之学,移步转⾝无不暗含玄机,但见杨梦寰⾝子晃动,人已闪到一们,竟无法看出他用的什么⾝法。
陶⽟微感心头一震,不待杨梦寰运剑反击,迅快地跃退五尺。一股杀机,涌现眉宇,冷笑一一声,道:“想不到杨兄竟然⾝怀这等奇学,兄弟今天才算开了眼界…”余音未绝,蓦然欺⾝而进,施出三音神尼拳谱上记载的移形换位⾝法,但见人影飘忽,冷芒飞绕,倏忽间刺击六剑。
漫天剑气,配合着他灵活难测的⾝法,不仅使杨梦寰惊惶失措,就是天龙帮四旗坛主也大感惊异。
杨梦寰使出追魂十二剑中一招“云雾金光”舞化出一片护⾝剑幕,勉強把陶⽟六剑快迅的攻势封开,气聚丹田,神凝玄关,施展开五行踪步法,只守不攻,处处避让陶⽟攻袭的剑势。要知那五行踪步法,乃是极为深奥的一种武功,步步蕴蓄玄机,比想陶⽟的移形换位⾝法,⾼出很多,尽管陶⽟剑势似虹,⾝躯疾转如飞,但却始终无法伤得梦寰。五合之后杨梦寰逐渐地定下心来,五行踪步法,也愈用愈觉练,已不必再分心推想,立时运气行动,准备反击。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拼搏,两人均以迅灵奇奥的⾝法,游走闪击,只看得天龙帮四旗坛主,一个个目瞪口呆。
蓦闻杨梦寰长啸一声,喝道:“陶兄留心,兄弟要还击了?”喝声未落,手中长剑已振腕击出,直刺陶⽟后背。
陶⽟冷哼一声,回手一剑丹凤撩云,硬砸梦寰长剑,紧随着左臂向內一圈,⾝躯疾转半周。
杨梦寰五行踪步,加上了五行生克变化之理,那翻转突产袭之势,又较他⾼出一筹,在出脚换步的同一刹那,⾝躯已随同翻转过去,是故,陶⽟虽负一⾝绝学,但却无法伤得梦寰,就在陶⽟一剑横撩出手,杨梦寰已收剑移步转⾝,待他疾转半周,已不见杨梦寰人踪何处,不噤呆了一呆。
只听⾝后一声冷笑,森森剑气,已到颈后,其势他无法再用剑封架,只得⾝子向前一倾,借势向前跃飞出一丈开外。
回头望去,只见杨梦寰横剑而立,脸⾊严肃,神情庄重,已不见常现嘴角的笑容。这片刻之间,他似是另换一个人一般,神威凛凛。
忽然,他垂下横在前长剑,长长叹一口气,说道:“陶兄昔⽇对我杨某人加惠甚深,大丈夫为人做事,自应恩怨分明,只要陶兄能守今宵约言,出《归元秘笈》,了断兄弟一桩心愿,今后咱们仍然是要好朋友。”
陶⽟在和杨梦寰订约比武之时,实未想到对方竟然⾝怀精奥奇技,他原想在得胜之后,再以杨梦寰的命,近迫使朱若兰就范,然后从容离此,那知事与愿违,大出意外的是竟无法胜得梦寰。
他本是生狡诈之人,略一沉忖,笑道:“杨兄说的不错,咱们今后仍是要好兄弟。致于那⽟盒中存放的是什么,兄弟确实不知。不过兄弟在捡得这⽟盒之后,曾给别人保管半⽇,是否是她打开看守,目前虽还难说,但这⽟盒再未经过第三人之手,只要⽟盒中确放有《归元秘笈》,那是绝对丢不了,只是有劳杨兄和兄弟一同去见她讨回。”
朱若兰冷冷地接道:“哼!又是一篇动人的鬼话!”
陶⽟道:“我确实言出衷诚,朱姑娘不肯信那有什么办法。”
朱若兰道:“你给什么人保管半⽇,我和你一同去取。”
陶⽟道:“此人是谁,杨兄知道,只怕她不肯和你相见。”
朱若兰怒道:“当今之世,谁有这大胆量,我非要见她不可。”
陶⽟还未及答话,忽听莫伦冷峻的声音抢先接道:“陶香主,那人在什么地方?要去大家一起去。”
王寒湘忽地扬起双手,互击三掌,道:“好,大家一起去见识那盛传武林三百年的奇书,究竟是什么样子。”
朱若兰忽然一扬⽟腕,两粒⻩⾖大的银丸,破空飞出,只听两声闷哼,登时有两人摔倒地上。
原来王寒湘目睹梦寰奇奥的⾝法之后,心中十分震惊,再看站在旁边的朱若兰,不但神定气闲:,而且在那至美之中,隐现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华气质,使人不敢视。心中忽然一动,暗自忖道:这少女神态这等安逸安祥,星目中神光人,定然是⾝怀绝学之人,如果真的找到了《归元秘笈》自难免一场生花拼搏。
目前本帮红、蓝两位坛主,又都受了伤,实力已减去不少,何况在寻得那《归元秘笈》之后,又难免遭闻公泰、膝雷等三派人联手劫抢,那时在強敌环攻之下,再想派人通知帮主赶来接援,只怕十分困难,不如先派人通知帮主,免得临时措手不及,那三掌互击,正是指使⾝侧弟子,去向帮主联络的暗号。
那知朱若兰神目如电,天龙帮随恃四旗坛主⾝侧弟子刚一举步,已被她看了出来,弹指打出两粒牟尼珠,击中两人⽳道,当下栽倒地上。
王寒湘口头望了两上栽倒的弟子一眼,缓步走近两人⾝侧,仔细一看,不噤吃了一惊。
只见两粒莹晶透明的牟尼珠,深嵌在两人⽳道之上,连⾐服也深陷⾁中,无怪只闻两声痹哼之后,就再无一点声息。
这等闻名江湖的米粒打⽳神功,确实使王寒湘大感震惊,但他究竟是沉稳老练之人,尽管心中惊慌,但外形上却丝毫不动声⾊,暗运功力,用食中二指,在两个弟子被击⽳道四周一按,起出两粒牟尼珠,顺势又拍活了两人⽳道,两人各自长长叹一口气,⾝站了起来。
只听陶⽟格格的大笑之声,划破沉寂的夜空,响山⾕。
朱若兰忽地一挫柳,快如闪光般跃到了陶⽟⾝侧,娇声喝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想借这长笑之声,召你们天龙帮的人赶来援手,哼!就是李沧澜亲⾝来此,也是救不了你!”说话之间,左手已连续拍出三掌。
陶⽟连跳带躲,把三掌让开,挥腕还攻一剑。
但见朱若兰皓腕一转一翻,不知用的什么手法,巧妙至极地把陶⽟金环剑封出去,借势吐秀指,一缕指风,直向陶⽟前点去。
陶⽟吃一惊,赶忙施展移形换位⾝法,膝不弯曲,脚不跨步,倏然间斜退八尺,让避开朱若兰隔空打⽳的一击。
只听陶⽟格格一笑,回头对⾝旁四旗坛主说道:“那人生僻怪,不愿和生人见面,四位坛主请在此地等侯,由晚辈和那位杨兄,结伴一行…”
莫沦冷漠一笑,接道:“他既然生冷僻,我们不见他面也就是了。”
陶⽟听得皱起眉头,暗自忖道:如让四人同去,朱若兰势必随行,杨梦寰⾝怀绝奇学,已够我全力对付,四旗坛主能否对付得了朱若兰,还很难说。即使能够和她对敌,也无法困得住她,如让她腾出手全力抢庒《归元秘笈》,只怕难保奇书,如果坚拒四旗坛主同行,又恐怕惹他们多心。
他虽是机谋百出之人,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适当之言,沉昑良久,答不上话。
杨梦寰已隐隐猜到陶⽟所指之人,心中千回百转,也在考虑着这件事情,他虽已知陶⽟,是不可信任之人,但他却是重情意之人,刚才两人一番动手,虽然测知了陶⽟⾼強的武功,但也证明了五行踪步的奇臭威势,既有制胜之能,增強不少,是以,陶⽟要他结伴同行,他心中毫无半点惊恐之感。
王寒湘见陶⽟一直沉昑不语,知人实有苦衷,暗自想道:他是龙头帮主亲传弟子,从小就被帮主扶养长大,谅他也不敢背叛本帮,当下微微一笑,道:“既然陶香主说那人生怪僻,不肯和生人见面,想来定不会假,莫坛主似不必定要随行不可。”
莫伦素知王寒湘思虑深远,料事如神,他既然开口帮陶⽟讲话,定是别有⾼见,点点笑道:“既然是那样,那就偏劳陶香主了。”
陶⽟借级下台,转脸对梦寰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杨梦寰道:“很好,很好,兄弟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陶兄。”
朱若兰忽的一跃拦在梦寰⾝前,道:“你要当心他暗中对你下手!他对你暗施算计,已不止一次了。”
杨梦寰听得怔了怔,低声答道:“姊姊但请放心,我留意防他一着就是。”
最后一句,故意提⾼了嗓音,使陶⽟听到。
陶⽟俊俏的脸上,闪现过一抹狞笑,但笑容一掠即逝,转⾝向前奔去。
杨梦寰紧随⾝后,彻尾疾追,两人奔行四五里,到一处山崖之下
陶⽟忽然停住脚步,回首问道:“杨兄可知道我们要见的人是谁吗?”
杨梦寰道:“如果兄弟推想的不错,那人可能是我童师姐。”
陶⽟格格一笑,道:“杨兄一猜就对,只弟佩服至极。”
杨梦寰淡淡一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陶兄过奖了。”
陶⽟道:“不知杨兄是否相信,那《归元秘笈》真的存放在令师姐的⾝上。”
杨梦寰微微一呆,立时恢复了镇静神态,笑道:“兄弟已经说过,我是百分之百的相信兄。”
陶⽟微微一笑,转⾝沿着山壁缓步向前走去,
此际,天⾊已到四更左右,斜挂在西天的明月,仍然清辉似⽔。照着岩壁间错的泉流,反映出千万道波动的月影,夜风吹响起轻微的松啸,深山之夜是这样静美清幽。
陶⽟似乎是十分困倦,慢慢托着脚步,如蜗牛爬行一般。
杨梦寰忍了又忍,到最后还是忍耐不住,说道:“陶兄!现在天⾊已不早了…”
陶⽟回头一笑,冷冷地接道:“杨兄可是想念你那位兰姐姐了吗?”
杨梦寰一扬剑眉,道:“她乃⾼洁无比之人,陶兄最好是不要在口头上伤损到她。”
陶⽟道:“杨兄这么一说,那是只许她口头伤损兄弟?”
杨梦寰再不愿为此引起争执,淡然笑道:“这些事很难说清楚,不谈也罢,咱们还是快些去见我童师姐去。”
陶⽟不再说话,突然加快却步,向前奔去。
他这一放腿疾奔,直似流矢划空一般,杨梦寰用尽全力追赶,仍然无法赶得上人家,片刻工夫,已拉了四五丈距离。
要知陶⽟此时功力,比梦寰深厚很多,他一尽全力奔走,杨梦寰自难追赶得上。
但见两人距离愈拉愈远,陶⽟人影已逐渐模糊不清,杨梦寰全面拚尽余力急追,一面暗自想道:现下不但未寻得《归元秘笈》,而且连童师姊的面也未见着,如果他借机走脫,如何是好,想到为难之处,不噤心头大急,顾不得好強之心,立时⾼声叫道:“陶兄!请慢走一步,兄弟有事请教。”
他余音尚在空⾕漾,陶⽟已奔到一处山角转弯所在,⾝影消失不见。
但闻回声満山,却不闻陶⽟一句回答之言。
杨梦寰突然一提真气,施展晴蜒点⽔轻功,一连几个飞跃,到了那山角转弯之处。
放眼望去,只见一削立石笋,和杂生石岩间的矮松荆棘,那里还有陶⽟的人影。
正待举步深⼊,陡然忆起朱若兰相嘱之言,暗道:他如隐在那嶙峋怪石,或是杂草荆棘之后,突然下手施袭,那可是极难防备。心念一动,拨出背上宝剑,凝神行功,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去。
这道怪石林立的山⾕,只不过有百丈左右深浅,不到顿饭工夫,已到尽处,面是一堵千丈⾼峰,拦住去路,触手软滑,満生绿苔,两则亦都是⼲寻削壁,滑难留⾜。杨梦寰看清楚四周形势之后,心中放宽不少。暗道:这三面环绕的立壁,都有数百丈⾼低,而且光滑异常,陶⽟轻功就是再⾼一些,也难越渡,我只要守在⾕口,待天⾊大亮之后,再找他也不迟…他心中虽在打着如意算盘,但两道眼神仍不停向四外张望。
这当儿,忽闻一声女子的尖锐呼喝,传⼊耳际,只听得杨梦寰心头一震。
他迅快的用冒光向四外搜望,但见怪石耸立,山风摇动着荆棘,四周一片沙沙轻响,竟是找不出一点可疑之处,那突兀的呼喝之处,直如破壁而出一般。
他静静地站着,希望再有第二声呼喝…
可是他失望了;⾜⾜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始终再未听到第二次呼喝之声。
突然在距他丈余外处山壁之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声息,似是一粒极小的石子,击在山石之上,可能是夜风吹落山峰上一块石子,也可能是毒蛇行游时碰落了一粒砂,总之,那声音非常细微,如果不留心,即是在这幽静的深夜中,也不易听得出来。
杨梦寰微一思索,纵⾝直跃过去,只见一块大巨的突立石岩,紧依崖壁而立,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和陶⽟在那个密洞中,偷听闻公泰、膝雷等谈话之事,暗道:这等深山大泽之中,到处都是突岩,隐蔽一个人,实乃极易之事…
他微一转步,人已到突岩后页,正待举剑挑开那大岩后的荆棘,忽听五尺外一株矮松后,响起一阵格格大笑之声。
杨梦寰一闻笑声,立时分辨出那是陶⽟的声音,正待纵跃过去,突然又想起朱若兰警告之言,立即停住,叫道:“陶兄到哪里去了,害得兄弟一阵好找。”
只听那格格大笑之声,倏然而住,矮松后缓步走出来金环二郞陶⽟。
这时,他已把金环剑还⼊鞘中,⾚手空拳,直对梦寰走来,口中答道:“杨兄弟说和不错,那⽟盒之中果然放的是《归元秘笈》,兄弟已从令师姊手中讨了回来。”
杨梦寰微微一皱眉头,道:“这道死⾕,不过百丈深浅,两丈宽窄,不知我师姊现在何处?”他忽忆起了刚才闻得那一声女人的呼喝,担心陶⽟已对童淑贞下毒手,是以,问话神情十分紧张。
陶⽟神态却十分从容,缓步走近梦寰笑道:“兄弟在未征得令师姐同意之前,不便冒昧地带杨兄去见她。”
杨梦寰警觉地退了两步,道:“她不是请陶兄找我吗?怎么,难道她又不愿见我了?”
陶⽟看梦寰戒备慎严,立时停住脚步道:“女人心事,最难捉摸,常常一夕数变,因此,兄弟不得不再问她一声。”
杨梦寰想到童淑贞叛离师门之事,不觉黯然一叹,道:“那也难怪,想她对私离师门之事,定然感到不安,难免朝思暮改!”
陶⽟微微一笑,道:“但令师姐却是极愿和杨兄一晤,不知杨兄是否还愿见她?”
杨梦寰忽然想到朱若兰还在等他,如果过久不归,定然害她担心,而且她一人之力,是否能独挡天龙帮中四旗坛主围攻,还很难说,不如早携《归元秘笈》归去,还了赵小蝶,完了一件大事,再同陶⽟看师姊不迟。
心念一动,笑道:“我和童师姐见面之后,定然有很多话谈,贵帮中四旗坛主,都在原地等待,时间急迫,不宜多留,以兄弟之见,不如先把《归元秘笈》送去,兄弟再同陶兄一起探望我师姐。”
陶⽟左手探怀,取出《归元秘笈》笑道:“杨兄想必担心这《归元秘笈》,兄弟先把奇书还就是。”
杨梦寰伸手接过一看,只见三本册子重叠而放,上面一本果然写道:《归元秘笈》四个娟秀字迹。
这一部引得天下武林同道如中疯魔的奇书,一旦被他拿到手中,不觉感慨万千,叹息一声,道:“这部书中不知记载的什么武学,三百年来害得千百人为它送命!”
陶⽟微微一笑,道:“杨兄,兄弟答应归还那⽟盒中奇书,现已面杨兄,已算履行了约言,是也不是?”
杨梦寰道:“咱们武林中人、最重信诺,兄弟对陶兄承诺之言,从未怀疑。”
陶⽟道:“不过这《归元秘笈》乃武林第一奇书,当今之世,只怕没有人不想得到手中,杨兄要好好收蔵,万一途中被人抢走,那可不关兄弟的事。”
杨梦寰道:“《归元秘笈》虽珍贵无比,但兄弟并未存奢望要得到它。”
陶⽟突然一伸右手,闪电般抢住杨梦寰的右肘关节,左手伸缩问,又把《归元秘笈》抢到手中,笑道:“杨兄既无意得此奇书,那就不如做个顺⽔人情,把这《归元秘笈》送给兄弟,兄弟对这部奇书,却是羡慕得很。”
杨梦寰冷哼一声,左掌一翻,施出天罡掌三绝招中的一记⾚手搏龙,扣住了陶乏左腕脉门,正待运气加力,迫他还归元秘笈,突听陶⽟一声冷笑,道:“杨兄这等倔強,那可怪不得兄弟了。”托拿梦寰右肘关节的五指微一如力、扬梦寰忽觉时间关节骨碎,半⾝发⿇,全⾝真气一散劲力顿失,扣制陶⽟左腕脉门的手,不自主地松开了。
陶⽟把《归元秘笈》放⼊怀中,笑道:“这次兄弟可是从杨兄手中夺过来,不知杨兄是否还会责备兄弟不守信约?”
杨梦衰只疼的头上汗⽔滚滚而下、但口中仍然冷笑说道:“攻人不备,纵然能胜,也不算什么光荣之事。”
陶⽟笑道:“兄弟一生中虽然善用机诈,但却从未有说过不算的话,咱们既是朋友,总不能说毫无情意…”
杨梦寰怒道:“大丈夫可杀卞可辱,你如存心羞辱于我,可别怪我口出不逊之言。”
陶⽟冷笑一声,道:“杨兄别太冲动,有什么相托兄弟的事,快请说出,兄弟力能所及,定当承担起来,如果没有遗言,兄弟可要动手了!”
杨梦寰仰脸一阵哈哈大笑,道:“生死之事,不⾜挂齿,你尽管下个就是。”
陶⽟道:“这么说来,杨兄是一句遗言也没有了?”
杨梦寰冷然答道:“我心中虽有一件不明之事,想问陶兄,但只怕你不肯据实相告,也是枉然。”
陶⽟道:“但请说出,兄弟知无不言。”
杨梦寰傲然一笑,道:“是不是你骗我童师姊叛离师门?”
陶五道:“不错。”
杨梦寰道:“你先占有了她贞洁之⾝后,才迫她私逃下山的,是也不是?”
陶⽟道:“那是她自送上门,岂能怪我?”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我的话已经说完,陶兄动手吧!”说罢,双目一闭,静待陶⽟出手。
陶⽟探手⼊怀,取出一包药粉,笑道:“杨兄请睁开眼睛,呑下这一包药粉。”
杨梦寰霍然睁开双目,冷做一笑,道:“陶兄⾝上有剑,尽管子套动手,就是剑相加,杨梦寰也不会一皱眉头。”
陶⽟微微一笑,道:“杨兄这等视死如归的豪气,实在使兄弟佩服。但咱们既然相一场,岂能毫无情意,兄弟哪里能忍心把杨兄剑分尸。这包药粉,是一种极为怪异的毒物,服下之后,全⾝骨骼就开始软化,七⽇后武功尽失,而且今生今世,再也不能习武…”
杨梦寰只听得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冷气,道:“陶兄对付兄弟的手段,可算得是毒无比了!”
陶⽟仰脸一阵冷笑,道:“好说!好说!杨兄如愿闻下情,兄弟极愿全部奉告。”
杨梦寰冷哼了一声,忽的一扬左掌,猛向陶⽟拿药的左手击去。
那知陶⽟早已有了戒备,右手陡然加力,杨梦寰立感半⾝⿇木,左掌刚刚举起,又软软的垂了下去,陶⽟却借机指点时撞,连点了杨梦寰“将台”、“期门”、“章门”、“⽩海”四⽳。
他动作虽然迅快,但出手却极有分寸,虽连点了杨梦寰要⽳,但并未使他晕过去。
他缓缓把杨梦寰⾝躯,平放大石一侧,松了他右肘关节,笑道:“友之道,最重诚坦,兄弟如果不把这包效药用,详尽说出,只怕杨兄死后也要记恨兄弟。”
杨梦寰⾝躯虽难挣动,但他神智仍甚清醒,耳目如常,陶⽟之言字字⼊耳,但恨⽳道受制,无能抗拒,只好強按心头忿怒,冷冷望了陶⽟几眼。
陶⽟移来一块山石、放在梦寰颈下笑道:“这等荒山之中,也没有被褥枕头之物,就请杨兄委屈些吧。”脸上笑容人,话中情意款款,只气得杨梦寰圆睁双目,恨不得骂他几句,以消中忿怒,但转念又想到,此举只不过徒自取辱,又把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
陶⽟慢慢打开手中药包,笑道:“兄弟这物药最珍贵的原料是并蒂香莲,生在蔵边的冰天雪地之中,和雪莲一般同属极为珍贵之物,双花并蒂,浓香深长,不管人兽,只要闻得这种香味,立时⾎脉速加,火⾼张,全⾝柔弱无力,如不能及时调和,消去火,极不易忍受那焚⾝火,即是虎豹之类猛兽,在闻得这种异香之后,亦难自噤,大都狂奔滚,不是摔下悬崖跌死,就是触壁碰岩而亡,实为天下第一等毒物药…”说至此处,一笑而住。
这几句话,确使杨梦寰大感惊骇,登时现露出紧张神情。
陶⽟望着梦寰,洋洋自得的接道:“不过,杨兄尽管放心,兄弟所说只是那并蒂香莲效用,至于兄弟手中这包化骨消元散,效用又自不同,当今之世,只怕也没有几人有此物药…”
杨梦寰惊震地啊了一声,道:“什么?你手中物药,是化骨消元…”
陶⽟格格大笑一阵,接道:“不错!看来杨兄是听人谈过这化骨消元散了。”
杨梦寰面如死,灰黯然一叹,遭:“除此之外,不管陶兄用什么惨酷之法,加害于我,我都不会记恨于你,请陶兄看在咱们一场情份之上…”
陶⽟截住了梦寰的话,道:“兄弟如不念咱们相一场,也不会让你服用这化骨消元散了…”他得意地冷笑了一阵,接道:“你童师姐常常骂我是天地间最坏的人,却称颂杨兄为人最好,我要让她心目中最好的人,作几件坏事给她瞧瞧,是以,兄弟想待杨兄服用这化骨消元散后,就把你移放你师姐现下存⾝之处…”
杨梦寰冷哼一声,道:“我师姊骂的不惜!你真是禽兽不如…”
陶⽟趁梦寰说话之际,右手突然疾伸而出,紧捏梦寰牙关,左手趁势把一包“化骨消元散”倒在梦寰口中,拔下壶塞,用⽔冲⼊梦寰腹中,然后松了紧捏梦寰牙关的手,笑道:“半个时辰之后,药力行开,杨兄就可和令师姐享受一番消魂蚀骨之乐。七⽇之后,药力侵⼊骨髓,杨兄全⾝骨骼,就开始软化。十五⽇后,杨兄即可忘去以往之事,浑浑噩噩地永不会再有忧虑烦恼。不过杨兄大可放心,你还有三年寿命好活,三年后全⾝骨骼化尽而死…”
杨梦寰道:“我看你还是把我杀死的好!如果我能脫危难,必雪今宵之恨。”
陶⽟道:“这个尽管请杨兄放心,纵然是那位朱姑娘此刻赶到,也一样束手无策,哈哈!当今之世,除了我天龙帮黔北总坛,有三粒“化骨消元散”解药之外,再也没有人有解救物药!我看你还是死了那雪恨报仇之心,免得死难瞑目。”
杨梦寰本听师⽗谈过,江湖上有一种“化骨消元散”的毒药,十年前由二个蔵僧带⼊中原,毒死当时名盛天下英雄的一代剑客汤正光,两个蔵僧也丧命在汤正光的剑下,因那汤正光武功已臻超凡⼊圣之境,所以,在初传中毒之事,武林中人,一大半都不相信,直待五年后在九华山发现了他的尸体,这传言才算证实,至于汤正光如何中毒,两个蔵僧为什么万里迢迢的赶来中原,毒死汤正光,却成了一件极大的隐密,江湖上鲜有人知,但汤正光被“化骨消元散”毒死一事却震了江湖数年之久。
此后,就没有再听说有人被“化骨消元散”毒死的传说,两个蔵憎究竟带了好多“化骨消元散”在中原,亦很少有人知道,不少武林中人,为探索其间隐密,不惜远奔蒙蔵,耗时数年,但仍未找出原因何在。
过了五年之久,这件事引起的波动,才算逐渐沉寂,但汤正光被“化骨消元散”毒死一事,地成了各门派中告诫门下弟子的一个典型事例,以示江湖上的狡诈险恶,使门下弟子艺満出师,历练江湖时,提⾼戒备之心,因为纵然⾝负绝世武功,练成刀箭不⼊的金刚之体,有时亦会中人暗算…
杨梦寰也听师⽗谈起过那“化骨消元散”的厉害,只不过不像陶⽟告诉他的这样详尽,是以,在他闻提陶⽟手中药是“化骨消元散”后,立时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