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地下怪僧
一阵马嘶狼吼之声,把陶⽟从梦中惊醒,只见那⾚云追风驹,正在和两头饿狼扑斗,另有一只饿狼头骨碎裂,倒卧一侧,大概是被那灵马踢毙。
陶⽟目睹此情,心中暗道:幸好刚才那把毒针,没有打中灵马,否则我已早为三头饿狼吃掉了。
只听那⾚云追风驹一声长嘶,后蹄飞处,又把一头饿狼踢毙,余下一只,自知不敌,怒吼一声,放腿跑去。
灵马不追饿狼,却退到主人⾝侧,伏下⾝子,连声低嘶。
陶⽟久走江湖,经验甚丰,知那饿狼并非真的退走,而是去招呼同类,如待大队狼群赶来,势必要被饿狼吃掉,当下勉強挣扎,爬上马背。
⾚云追风驹似是知得主人⾝有重伤一般,慢慢地站起⾝子,缓缓起步前进。就这一阵工夫,狼啸已从⾝后传来,一啸群应,万山回呜,不知有多少头巨狼追来。
陶⽟全⾝经脉受伤闭阻,一⾝武功完全失去,被那面劲风吹扑一阵,人又昏了过去,但他心中仍记着狼群紧随追来,只要跌下马背,势必被群狼追下,吃个尸骨无存,是以他神智虽昏,但是左手仍是紧握垂鬃不放。
待他再度醒来,天⾊已是初更过后,但见月光溶溶,清辉満山,看自己却躺在一个山角下面,⾚云追风驹,就在他⾝侧不远一颗松树下面站着。
这当儿,空听得一阵铁环鸣之声,遥远传来,陶⽟心中一动,暗自憔悴:这等荒山之中,哪来金铁响。心念甫动,突又闻得一声叹息之声,传⼊耳中。
陶⽟极目搜望,只见数丈外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地洞,那洞口紧靠在一个山壁之下,前有巨松遮挡,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那金铁鸣之声,和叹息声音,似是从那洞中传出。
陶⽟心中甚是觉奇怪,当即向洞口移去。这个地洞,形如枯井,里面漆黑一片,不知多深。
只听那洞中又传上来一声叹息,这次陶⽟守在洞口,听得甚是清晰,那声音分明是人无疑。
可是,这等荒凉无人的山中,哪里来的人呢?纵然有人,也不会住在枯井似的地洞之中…陶⽟心念转动这间,陡闻又一阵铁环呜之声,紧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可是来探望老衲的吗?”
陶⽟还未及答话,突觉一股力道,自洞中直冒上来,刚想向旁边闪开,那知⾝子已被那力道罩住,只觉那力道一收,如磁昅铁般,把他带⼊洞中。
陶⽟半⾝经脉受制,本就痛苦难当,被那一股潜力昅人洞中后,更觉全⾝关节酸⿇散,软瘫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
只听⾝侧一个森森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奉命来害老衲的?”
一面说着话,一面过来一只手,在陶⽟头上摸摸。
金环二郞侧人脸望去,只见⾝侧坐着一个丑怪无比的人,如非听到他说话,怎么也认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那人腿两自膝以下,全被截去,蓬发散,覆面垂地,两只眼珠子也被人挖去,余下两个**,右手腕筋被挑,软软垂着,琵琶骨间,又被两个铁环扣着,铁环后面有两条铁链子连着,口里却答道:“我受伤很重,已是快要死的人啦,哪还有余力去害别人,再说我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害你。”
这当儿,石洞上面传来⾚云追风驹一声长嘶,那怪人突然探左臂,抓住陶⽟,问道:“上面马嘶之声,可是你骑来的马吗?”
金环二郞被他一把抓住背心,提了起来,全⾝无处着力,只感五腑⾎翻,咽喉气涌,半天才迸出几个字道:“不错,那马正…是我骑来…的。”
那怪人突然间得十分温和,说道:“你要想死,我就一掌把你劈死,或者我废了你腿两双手,你就留在这洞中陪我一阵子。要是想活,就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但替你疗好伤势,而且还把一⾝本领传你…”陶⽟冷笑一声,接道:“只怕你医不了我⾝上的伤。”
那怪人在陶⽟⾝上,摩按了良久,笑道:“不错,天下武林⾼人,能医得你这伤的确实不多,你是被那透骨打脉手法,打伤了体內经脉。这是一门极深奥的独门武功,专伤人体內经脉,所幸伤你那人,功力还浅。故而尚可救得。这透骨打脉手法。创自三百年前阿尔泰山的三音神尼,后来神尼和那时代另一位盖世奇人玄机真人,为争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拼武功,力斗三天三夜,对拆五千余招,仍是难分胜负,第四天上各以上乘內功相拼,到最后闹一个两败俱伤,两人受伤都重,相对运功坐息,当时,两人都知难再久于人世,大彻大悟后化敌为友,逐把绝世武学合录成三本秘笈,命名‘归元’,数百年来,武森中各门各派,都在挖空心思,得那(归元秘笈),不过,却是未闻有人寻得…”
话到这儿,突然停止,沉昑一阵,问道:“用透骨打脉手法,打伤你体內经脉的是个什么人物,你记得吗?”
陶⽟原本听海天一叟李沧澜谈论过(归元秘笈)一事,听那怪人重述这段往事,丝毫不错,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当前这怪人腿双。两目。俱都失去,右手也成了残废,琵琶骨间又被两个铁环洞穿,四肢残缺不全,单单余一只左手,如非⾝负绝世武功,哪里能活得下去…
心动念转,油然动了求生之意,当下答道:“我是被人暗中下毒手所伤,至于伤我那人是谁,却是未曾见得。”
那怪人仰起头木然无语,脸上肌⾁菗*动,似在回忆一桩极痛苦的往事。
突然,他低下头来,声⾊俱厉的对陶⽟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地方来呢?你…是不是灵远派来的人,想用苦⾁计的法子,骗学我的武功?”说着,,神情动,长发颤,左掌按在陶⽟的前“玄机⽳”上,只要他一吐內力,陶⽟就得立毙掌下。
金环二郞心机素深,知此刻说不得一句错话,一语错出,立时送命,当下故作镇静,冷笑一声,慢呑呑他说道:“你要想杀我,⼲脆就早些下手,我陶⽟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被人暗下毒手打伤,无意间逃到了这里,本就不知灵远计算何人,更谈不上来骗学你什么武功。再说,三音神尼既把一⾝武学,尽录在(归元秘笈)之中,那透骨打脉手法,自然也包括在內,只要有人得到那(归元秘笈),自然不难学会这独门手**夫。”
那怪人叹息一声,道:“如果那(归元秘笈)当真被人寻得,那人兼得了玄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两位旷古绝今奇人之学,恐怕当世武林之中,再也无人能和他争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了。”
陶⽟看那怪人神情间无限惋惜,心中暗觉好笑,想道:这人学武功学成了这等痴狂,眼下已残废之人,还在想着天下武林第一的尊号。
心里想着,不自觉脫口笑道:“即使那(归元秘笈)尚未被人寻得,只怕你也难去争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了!”
怪人听得陶⽟一,不觉大怒,左手一挥,一股強猛无伦的掌风,向旁侧击去,但听一声轰然巨响,洞中石壁吃他一掌击的碎石纷飞,烟硝満洞。
陶⽟心中大吃一惊,暗道:这人目盲肢残,两面琵琶骨还受铁环扣制,单有条左臂能用,竟还有这等惊人功力,看来自己那授业恩师海天一叟李沧澜的武功,也是难和此人比拟了。
只听那怪人怒道:“老衲如不遭人暗算,早已将那(归元秘笈)寻得。即使被人捷⾜先登,我亦必寻那得宝之人,将它夺回,一把火烧去那本劳什子书,看天下武林道士,谁还能和我一较长短!”
陶⽟看他⾝躯微抖,长发波动,说得十分认真,心中暗自笑道:以他长发推算,这人被囚噤这地洞中,最少也在十年以上时间。这十年囚居岁月,还不能煞了他的火气,想他过去。必是更为暴躁,难怪别人这样对付他了。
那怪人不听陶⽟答话,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你不信我说的话吗?”
陶⽟随口应道:“信得,信得。”
心中却又想道:这人一摸之下,即知我遭人透骨打脉手法所伤,自是确能解得,不如先骗他医好我的伤势,再设法逃出这地洞。
念头一转,接着说道:“你要我答应你一件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啦。”
那怪人神情突然一变,左手一探,抓住陶⽟,冷冷笑道:“我要你拜我为师,留在这洞中陪我一年,你肯答应吗?”
陶⽟略一沉思,应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自然答应。”
那怪人又道:“这一年时间,我把几手最厉害的武功传你,你学会之后,去把你师兄杀了,提着他首级前来见我,你答应吗?”
陶⽟只怕他有心相试,天下哪有师⽗教了徒弟,命他去杀师兄的道理,当下沉昑良久,答不上话。
只听那怪人一阵冷笑,左手一用力,把陶⽟举了起来,怒道:“你师兄犯了⾊戒,怕我责罚,暗中下手,截了我腿双,挖了我两眼,挑断我右手腕筋,用铁条洞穿我两面琵琶骨,囚居这地洞中三十多年,你说他该不该杀?”
陶⽟心道:“原来他是被自己徒弟暗算,”当即应道:“这等人自是该杀,弟子当为师⽗报仇。”
那怪人听得陶⽟口称师⽗,心中甚喜,放下陶⽟笑道:“你那师兄武功甚是了得。我昔年游踪西域时,无意中寻到三音神尼的修练所在,捡得她一本绘拳诀,我费了数年之功,揣摩出几种武功,只可惜拳谱所载有限,想必不及那《归元秘笈》上所载完整,你师兄把我囚噤此地,不肯伤我命,也无非想学我那几种绝学罢了。”
陶⽟听得神往,忘记了本⾝伤势,霍然⾝起,那知他半⾝经脉又经⿇木,这一⾝,竟是难以坐得起来。
那怪人双目虽以失去,但他武功精深,听风辩声,丝毫不逊常人,陶⽟一未起,他左手已闪电般命拿住了陶⽟背心的“命门”要⽳,冷冷问道:“你要⼲什么?”
陶⽟心头一惊暗道:这人疑心如是之重,今后和他相处,真得处处谨慎才行。当即答道:“弟子伤势,愈来愈重,⾝上痛苦难耐,故而挣动一下,师⽗不要多心。”
那怪人让陶⽟仰卧地上,运起功力,先用一般推宮过⽳手法,推拿陶⽟各处⽳道。待把他正面十八大⽳走完,又推拿他背⾝十八大⽳。这是人⾝三百六十五⽳中,最为重要的三十六⽳,分为死、哑、晕、⿇四种‘⽳道’,这四种⽳道,散布全⾝,有的是属于神经系统,有的是正当重要蔵腑部位,有的是与⾎脉有密切关系,故而一经推拿,陶⽟立觉全⾝痛苦减去不少,心头舒畅,慢慢地沉睡过去。
这一睡,⾜⾜有八个时辰,醒来时,痛苦已完全失去,只是感到全⾝倦软无力,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原来在陶⽟沉睡时候,那长发怪人,又替他打通了奇经八脉。
陶⽟醒来后,那怪人又让他盘膝坐起,左掌抵在他背心上,全⾝功力凝集,由掌心缓缓发出。金环二郞只感到一股热流,由“命门”⽳上渗⼊,逐渐向四外扩展。
大约一该工夫,那长发怪人已満脸大汗,不停息,手掌移开了陶⽟“命门”⽳,说道:“有两处经脉,已逐渐萎缩,如再迟两天疗治,纵然能保住命,但也得终⾝残废。”说罢,又让陶⽟躺下休息。
金环二郞虽已早感饥饿,但那怪人却不让他吃,一俄就是整整三天,这三天时间中,那怪人用本⾝真气,共替他疗治了九次。
直到第四天中,那怪人把陶⽟伤脉完全打通,停下手,笑道:“你现在休息一下,等一会,可以吃点东西,我替你疗治伤脉,耗了不少真力,我也需要休息几天。待我神气恢复后,再开始授你武功吧。”
说完,左掌当而立,坐息养神。
陶⽟休息一阵后,暗中试行运气,果然伤脉畅通,已完全康复,站起绕地洞走了一同。他虽在此洞中住数⽇之久,但因伤脉严重。生死难料,一直未留心洞中形势,现下伤势既愈,而且还要在这洞中留住很久时⽇,自然要详细查视一下。
这座地洞,方圆不过三间房子大小,四面都是光滑石壁,正南方石壁处,竖立着两铁桩,那怪人琵琶骨间铁炼,就在两铁桩上扣着,大约有一丈六七尺左右,长可及全洞各处,两个铁桩之间,放着一个竹篮,篮中尽都是令人难吃的食物,不过大部已经不能再吃了。
陶⽟挑选块⼲夹饼吃下后,席地坐下也运功调息。他伤势已愈,功力已复,本可出洞打些野味来吃、只因怕洞中那怪人,一住又是三天。这三天时间中,那怪人既不授他武功,也不和他说一句话。如换别人早就难以忍耐,势非设法逃出那地洞外不可。但城府甚深的陶⽟则不然,他知那怪人被囚噤这洞中数十年之久,格必然冷僻难测,对这种怪人,只有用忍耐工夫、
果然,直到第四天上,那怪人开始盘问起陶⽟的⾝世来历。
金环二郞自然不会吐实,捏造了一个谎言,说他⽗亲是开设镖店的主人,为保镖和人结仇,这次被仇人邀集了很多绿林⾼手,把镖店毁去,⽗亲力战而死,⺟亲全节自尽,单余下他一个人,流亡西域,深⼊祁连山,只为逃避仇人的追踪而坠落此处
他这一席活,早已想好,说时滔滔不绝,一气呵成,那怪人反听得怒火冲天,说道:“你要想报仇,只有用心学我传你的武功。不是老袖夸口,天下⾼人能和我对手的,屈指可数…”
说着,突然一停,沉想半响,问道:“那用透骨打脉手法伤你的人,可也是你的仇人吗?”
陶⽟道:“弟子并未见得那人之面,已遭打伤,是否就是追踪弟子的仇人,倒是难说。”
那怪人沉思一阵,不再追问,立即开始传授陶⽟武功。
金环二郞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知这次旷世奇遇,对他未来成就影响极大,因此,他不放弃一刻一分的时间,那怪人每授他一招一式,他必反复推演,直到完全领悟为止。
转眼间,过去了半个多月,那怪人对陶⽟的态度也因相处⽇久,逐渐地温和起来。这天,那怪人授过了陶⽟武功,问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可知道师⽗的名号出⾝吗?”
陶⽟呆了一呆,暗道:糟糕,这些时⽇一心只管学习武功,倒是把这件事忘了,此人喜怒无常,怪僻难测,不要因此招惹他发了脾气。
只见那怪人呵呵一笑,道:“我不告诉你,你自然是不会知道,就是目前江湖上老一辈中,知道老袖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陶⽟笑道:“师⽗⾝负绝世武功,自不屑和江湖上一般俗人往,当然知得师⽗名号的人,不会很多了。”
那怪人面透喜⾊,似是很赞赏陶⽟的话,突然他脸⾊一沉,叹息一声,道:“我几十年苦研武学,一心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故而除学武之外,甚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所以我把大觉寺方丈一职,让给了你师兄灵远,好摆脫寺中一切俗烦之事,专心一意精研武学。后来我觉着武功一道,要经过很多历炼才能精进,因此我独自下山,到处游历,那时,少林。武当两派,在武林中声望最隆,我一时动了好奇之念,想斗斗两派中⾼人,遂先往湖北武当山赶去。我和人家无怨无仇,只不过借动手过招,切磋武学而已,为了掩人耳目,我乔装成一个江湖中人,夜闯武当山七星峰三元观,独斗武当四老。我以一双⾁掌,和他们四只剑拼转两百招,仍是难以分出⾼下。”
说着一顿,脸上尽是愉之⾊,似是对当年独斗武当四老一举,引为生平快事。
陶⽟已看出当前之人,是个毫无心机。而且嗜武如狂的怪人,当即接口笑道:“师⽗以空手犹对武当四老,可算是百年来,武林中一桩豪举,如被传扬开去,定当轰动江湖。”
长发怪人头摇一叹,接道:“武当四老虽未被我打败,但他们却也困不住我。我志在切磋武学,目的既达,自无再战必要,而且天⾊快到五更,当下被我闯过他们重重截击,冲下了七星峰,由武当山横越而过,又向嵩山少林寺赶去。”
陶⽟问道:“师⽗到嵩山少林寺之后,可和他们动过手吗?弟子据闻传言,说那嵩山少林寺中有一座罗汉堂,里面机关重重,江湖上很多⾼手,都被困住,很少能自己冲得出来。”
长发怪人呵呵一阵大笑道:“少林寺罗汉堂虽是天下闻名,但并非寺中最重要的所在。那重要的地方,名叫蔵经阁,少林寺的重要机密文件,均放在那蔵经阁中,我夜⼊少林寺时,就误闯到蔵经阁中,犯了人家寺中大忌,因此,遭他们临院五老合力截击,那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拼搏。”
言下脸上神情愉,似是对那场打斗,仍甚向往。
金环二郞已逐渐了解了眼前怪人的格,爱武成痴,一生中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现虽残废囚居,仍是难忘。当下笑道:“师⽗⾚手空拳,力斗武当四老,想那少林寺五个监院,也难敌得师⽗。”
那怪人果然喜笑颜开地接道:“武林中号称九大上宗主派,少林派名列首位,实在当之无愧。那监院五老,当真是个个⾝负绝学。我以一双空手,接他们两百招左右,就被踢中一脚。那一脚虽使我愧恨至极,但也使我感觉到自己武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因而远行西域,在那穷荒僻山中,游了十余年,无意中发现了前辈奇人三音神尼的修炼之所,寻得她手绘拳诀一本。我在她阿尔泰山旧居中研习三年,才重回到祁连山大觉寺来,又开始传授你大师兄灵远的武功。你那灵海,灵空两位师兄,因为天赋才智,和你大师兄相差甚远,素为我所不喜,故而我在传授方面,甚是偏心。想不到我最偏爱的徒弟,却把我腿两截断,双眼挖去,挑断腕筋,囚噤这石洞三十多年!”
说至此处,似是回忆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只见他长发飘动,全⾝微颤,口中矛齿咬得格格作响。
突然,他左手一翻,抓住陶⽟,厉声喝道:“你这孽徒害得我好苦啊!”陶⽟被他一把拿住“肩井⽳”只感全⾝发⿇,动弹不得,心头大惊,急声叫道:“师⽗,快些放手,弟子是陶⽟。”
那怪人慢慢平复了动心情,放了陶⽟道:“你叫陶⽟,是我新的徒弟吗?”
陶⽟答道:“不错,弟子叫陶⽟。”
那怪人怒道:“你连师⽗的名号都不知道?我收你这徒弟做甚?”
说完,一把抓起陶⽟,掷出洞外。
那怪人每一出手,必然拿住关节要⽳,陶⽟本就无法挣扎,他松手掷出,又极快速,陶⽟⽳道尚未能自行活开,这一抛,竟是不轻。
金环二郞舒开⽳道后,暗自忖道:这时我要走,本很容易,甚至还可以集一些⼲草枯木,点燃起来,投⼊洞中,把他烧死。只是他那一⾝本领却是无法学得了,还有三音神尼手绘那一本拳谱,再也没有人知它放在何处,现下武林中虽然盛传(归元秘笈)之事,但却未闻何人得到手中,如能取得三音神尼手绘拳谱,当可争霸武林…
他心里打了几个转,也就不过是瞬息工夫,就站起来拍拍⾝上灰上,又跃回那地洞中。
那怪人虽然缺腿失目,但动作迅速至极,陶⽟刚刚落在实地,陡闻铁环鸣之声,那怪人已到他跟前,左手伸处,又拿住了陶⽟右时“曲池⽳”冷冷问道:“你还回来作什么?”
陶⽟急道:“弟子并无丝毫过错,不知师⽗何以要把弟子逐出门墙?”
那怪人恻恻一阵冷笑道:“我教了你师兄三人,他们把我挖目断腿,囚噤这地洞三十余年。如再收了你这个徒弟,将来又不知如何处置老衲了?”
这几句话,只听得陶⽟不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赶忙辩道:“师⽗不要多疑,弟子学成武功之后,定当诛尽几位师兄,替师⽗一报挖目断腿之恨。”
那怪人笑道:“你这话可是由衷之言吗?”
陶⽟道:“弟子实是言出肺腑。”
那怪人呵呵大笑道:“那你知道师⽗名号吗?”
陶⽟道:“刚才师⽗虽然给弟子讲了很多昔年之事,但师⽗却始终未提过自己名号。”
那怪人想了一阵,道:“不错,我好像是未提过自己名号,刚才倒是错怪你了。”
陶⽟笑道:“师⽗就是错责弟子,弟子也是一样心悦诚服,绝不敢有半点怨恨之心。”
那怪人笑道:“老袖名号,上觉下愚,除了你那三位师兄之外,恐怕当今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言下不胜黯然。
陶⽟笑道:“弟子如得了师⽗传授,将来定当把师⽗的名号,大大地在江湖上宣扬一番,让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你老人家的名号。”
觉愚自被囚噤这地洞之中后,三十余年来受尽了寂寞、孤独,从未听人对他说过这等亲切之言,当下心花怒放,呵呵几声大笑道:“不错,不错,我目盲体残,今生已难再争霸江湖,只有把我一⾝本领传授给你,让你替我完成这个心愿了。”
陶⽟急忙答道:“弟子定当竭尽全九完成师⽗心愿,纵然粉⾝碎骨,亦是在所不惜。”
觉愚传授过陶⽟武功后,叹息一声,道:“你天资才智,比起你那大师兄灵远,还要颖慧得多,只可惜三音神尼手绘那本拳谱上,记载的武学,我尚未完全学得,不能把那本奇书所载武功,完全授你。”
陶⽟几个月来,除了学武时精神集中之外,余下的时间,都在思索怎样把三音神尼手绘的那本拳谱得到。不过他是城府极深之人,虽然⽇夜为此寻思,但却从未提过,现听得觉愚一提,忍不住开口问道:“师⽗所授弟子武功,无一不是深奥精微绝学,难道三音神尼手绘那本拳谱之上,还载有更为深奥的武学不成?”
那深厚功力的人,一生中苦研武功,心神萃集,对其他事情,均不肯分心推想,故而以他那等精博武学,深厚功力的人,仍然遭了弟子的暗算,现虽被囚噤三十徐年,仍是积习难返,毫无心机。
只听他一阵大笑,道:“三音神尼手绘拳谱上,记载武学,均为她心⾎结晶,一招一式,无不妙到峰巅,那上面所载太气功,更是內家功夫中至⾼之学,只可惜那不是三五个月,可以速成,至少需一年以上时间,始可奠定初基。初基奠定后,功力即随时间增加。只是那功夫有点过于歹毒,所以,我就没有练它,你如愿学,我就把口诀心法相传。”
陶⽟心中虽然极愿学那太气功,口中却故意说道:“师⽗既然不屑练那太气功,想那门功夫,必然有可厌之处,弟子不学也罢!”
觉愚叹息一声,道:“太气功虽然歹毒一些,但它不失一门极⾼功夫,我把口诀心法授你,要不要练,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立即开始传授陶⽟口诀心法。
那大气功是一种极深奥而又偏的內家功夫,除了本⾝的修为之外,还要借助外界的寒之气,陶⽟人虽聪明,但也整整学了一天,才略通概要。
山中无甲子,岁月逐云飞。陶⽟在地洞从觉愚学习武功,转眼间就过了半年时间,这半年中,陶⽟只离开过地洞五次,而且都是为寻找食用之物。每次他都顺便摘些桃。梨等⽔果回来。觉愚三十余年来,尽是食用⼲饼一类东西,那里吃到了这新收⽔果,因而,他觉着陶⽟对自己甚为孝敬,半年时间,他把自己数十年苦研所得武学,大都传给了这新收弟子。
这天,觉愚授过了陶⽟的武功后,叹道:“我一生中辛苦研究探讨出来的本领,现在大都传给你了,只要你记着种种口诀心法,不断去用功练习,以你聪明才智而论,三五年內即可有很⾼的成就,其中几种特异的手法,你现在已可运用。我所授武功,其中大都是神尼手绘拳谱所载,一小半是我数年来所研究天下各门派武学,取长补短,苦心思索,独自创出来的手法。”
说到这里,顿一顿,似在思索什么,突然,他抬起头,接着说道:“你再去给我取些果子来吃。”
陶⽟一直在留心着觉愚的神情,知他言不尽意,微微一笑,起⾝跃出地洞。
不大工夫,已摘了很多⽔果回来,觉愚一语不发,接过⽔果就吃。
金环二郞心知他必然有话要说,但并不追问,只是坐在一旁,冷冷观察着觉愚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几次把手中⽔果放下,似要说话,但却始终未说出口,只待他吃下了十几个梨子后,才把陶⽟叫到⾝边说道:“你现在所学得的武功,已比你三个师兄为多,但是通达穷诀而已,论火候功力,决难和你三个师兄对抗。”
陶⽟笑道:“弟子当苦下工夫,三五年后,再找三位师兄,给师⽗报仇。”
觉愚摇头摇道:“我已等候了三十多年,再也不能等了。”
陶⽟嘴角间浮现一分冷冷笑意,接道:“那弟子现在就去找三位师兄拼命,纵然战死,亦在所不借。”
觉愚双目被挖,不能看得陶⽟脸上神情,认为他当真对自己忠诚至极,心下甚喜;摇着头,道:“你就是镖练上两年,也难敌你三个师兄功候,去和他们拼命,无疑是⽩送死…”
话未完,突然停住,左手缓缓举起,拂动着陶⽟头发,神情动,全⾝微颤,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陶⽟心中甚是害怕,不知他何以这等动,心想运功戒备,又怕被他发觉,半年来虽然进境极速,但自知还难挡得觉愚一击,只好故作镇静,答道:“弟子今年二十三岁了。”
口里答道:“两眼却注定觉愚,观察他神情变化,如果看出他有下手加害之意,就抢先发难,只要把他左手带开,自己即可跃出地洞,然后采集些枯木⼲草,把他烧死在洞中。”
只见觉愚点点头,自言自语,说道:“你今年二十三岁,以你聪慧而论,再有七年时间,你三十岁时,就可以把太气功练得有些基础,我现在传你各种武功,大部均可运用自如,不过,你那时是难给我报得了仇了。”
他这几句话,似对自己说,也像对陶⽟说,饶是金环二郞聪明绝世,也难听得出说中含意为何。
再看觉愚神情,越发,似是在考虑一件极大难题,无法骤下决心。
半响工夫,才听他长长叹息一声,神情平复下来,说道:“三音神尼手绘拳谱上面;有一种极厉害的速成武功,可笑你三位师兄,虽把我双目挖去,腿两截断,但却并未得到那本拳谱,可惜的是那武功我尚未练习,已遭了三个孽徒的毒手,现在我目盲体残,已是再难练习了。”
说着话,左手伸⼊怀中摸了半天,从贴⾝⾐着处,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给陶⽟,接道:“这是三音神尼绘的拳谱,你先详细阅读一遍,其中所载大部,我已传给你了,馀下几种武学,我自己都未学过,你找找看,里面是不是有一种名叫“拂⽳惜骨法”的速成武功。”
陶⽟接过三音神尼手绘的拳谱,也不噤心神,接过那本薄册子后,两只手抖颤得几乎把那本册子掉在地上,⾜⾜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才恢复平静。
三音神尼手绘的拳谱,只不过有十五页厚溥,除了底面之外,正文只有十三页。但每一页都记着一种绝学,共有一十三种武功,文由朱砂写成,图用丹青绘制。
陶⽟小心异常地翻阅手中奇书。只见每页上都绘有图解,只是批文简单,字字蕴含玄机,虽有图解说明,也是不易领悟,如不得人指点,确得大费工夫研究。
再细看书中所载的武功,果然大半都得觉愚的传授,直翻阅到了十二页上,才找到“拂⽳错骨”的练习之法,只是批文含意深奥,—时之间,确难完全通达,逐把批文字字读给觉愚和尚听。
觉愚每听一句,必然思索良久,才再让陶⽟往下续读,先后把全文听了一遍,然后要陶⽟复读,不到两个时辰,他已把全文概要索想通达,逐句逐字地解脫给陶⽟听。金环二郞立时豁然贯通。
那“拂⽳错骨法”本是极为特异的功夫,除了说出取敌方法之外,还有十二式攻敌变化,十二式各种妙用,极尽变化之能事。陶⽟在觉愚指导下,当即开始练习。好在那图已指出攻敌取敌的⽳道部位,依图试习,并非太难。只是那十二式攻敌变化,却是愈练愈觉繁杂奥妙。
师徒两人经数⽇研讨练习,陶⽟已逐渐体会出各功妙用,对“拂⽳错骨手法”也渐渐地能运用了。
觉愚看陶⽟数⽇之间,已有大成,比自己预料的早了一半时间,心中甚是喜。这天,两人研习过后,他对陶⽟笑道:“现下你的‘拂⽳错骨手法’,已能勉強运用,那十二式攻敌变化,也大部了解,只不知出手认⽳如何?一种武功。不管怎么样深精妙,初用对敌,总有生疏之感,必须经过磨练,才能把威力全部发挥出来,现下我要考验你这半年来的各种武功成就,是否都能适度运用。”
陶⽟暗自忖道:“拂⽳错骨法”现已大部了然,那十二式奇妙变化,亦练纯,只是不知敌对时效用如何?现在他既然要考验我的武功,正好拿他作次试验。
心里念头转动,口里却故作惶恐,答道:“师⽗武学精博,弟子如何能是敌手,再说弟子也不敢和师⽗当真动手。”
觉愚笑道:“我只是考验你的武功,哪里是真的和你动手。不过,考验当需力求实真,你只管全力攻我就是。”
陶⽟笑道:“师⽗既是如此说,弟子就放肆一次。”说完话,陡然一招攻去。
觉愚听风辩音,左掌闪电拍出,陶⽟自知攻力尚浅,哪敢硬接觉愚掌力,侧让避开,双掌连环劈击,觉愚数十年囚居此地,从未和人动过手,现下两人虽是试招,但觉愚却打得兴头甚⾼,耳闻铁链抖动之声,左掌力道愈发愈強。
陶⽟别具用心,也是全力抢攻,丝毫不肯相让,师徒两人竟打得十分烈。
陶⽟几种精妙武学,都是觉愚所授,他虽全力施展,但觉愚均能防制机先,两人手十几个回合,陶⽟倒有六七次遇上险招,如当真对敌,金环二郞早已送命在觉愚的掌下了。
陶⽟一面打,一面想道:我所用武功,大都为他所授,自然他能防制机先,处处把我迫落下风,只有那“拂⽳错骨手法”他还不大纯,不妨用来一试,一则可试出十二式变化妙用若何?再者还有取胜之望。
心念一转,突然跃退,哪知觉愚正在打到兴⾼彩烈之际,陶⽟一退,他却欺⾝直进,铁链响处,如影随形般追到。左掌连攻两招,而且招招含蕴劲力,出手又快速无匹。
陶⽟想不到觉愚竟会攻过来,一时间闪避不及,只得双掌一合,运集了全⾝攻力,硬架接觉愚一击。
陶⽟这一招硬接,虽把觉愚左掌架住,但已震得两臂酸⿇,头晕⾎涌,退一步靠在壁间,叫道:“师⽗,不要打啦;弟子己招架不住了。”
只听觉愚呵呵大笑几声,说道:“你能挡开我一掌,实在不错,现在我正打得⾼兴,咱们再打几招休息。”
说完,呼地一掌,横扫过来。
陶⽟不敢镖硬接他这一掌,急急纵⾝一跃,从觉愚头上飞过,双脚刚落地,耳闻铁炼响声,觉愚又已追到⾝后。
陶⽟急忙向右侧上跃,避开觉愚追袭,转⾝挥掌再斗。
可是觉愚掌力愈打愈強猛,几招过后,整个地洞,尽都是的潜力,陶⽟勉強又支撑一阵,已被迫得气如牛。
觉愚听得了陶⽟急之声,才收住掌势,笑道:“你半年来进境很快,竟能接了我二三十招猛攻。”
陶⽟息着答道:“弟子已筋疲力竭了,师⽗如果再不肯停手,我非得受伤不可。”
觉愚又呵呵大笑一阵,问道:“你那‘拂⽳错骨手法’,及十二式攻敌变化,可都练习纯了吗?”
陶⽟道:“大都已经练,只是有一招‘游鱼逆浪’⾝法,弟子到现在仍难体会出它的变化。”
觉愚思索半响,道:“你再把那十二式招术,重念一遍给我听听。”
陶⽟依言,又把原文读了一遍。
觉愚一语不发,突然一掌劈去,陶⽟正在用心看那拳谱,待惊觉要躲时,全⾝已被觉愚掌力罩住,匆急之下,左掌护面,侧⾝进,右手闪电穿出,疾拂觉愚时间“曲池⽳”他这进欺敌一招,正是“游鱼逆浪”绝学,出手又是“拂⽳错骨手法”而且力求自保,出手极重。
但闻得觉愚一声大叫,时间“曲池⽳”已被陶⽟拂中,左臂立时垂了下去,陶⽟在拂中觉愚⽳道后本可适时而止,哪知他竟不肯停手,五指搭在觉愚时间,微一用力,只听格登一声,觉愚剩有一条左臂,被陶⽟拂中⽳道后,又把时间关节筋骨错开。
只疼得觉愚脸上汗⽔滚滚而下,陶⽟想不到这“佛⽳错骨手法”竟是这等厉害,不觉呆了一呆。
目睹觉愚痛苦神态,陡然触动了陶⽟杀机。心中暗道:现在我如把面前的老和尚杀了,天下会“佛⽳错骨手法”的,只我一个,而且还可以得到三音神尼手绘拳谱,如果留他一条命在,他决不肯把这本拳谱送我,也可能再教个徒弟出来…
陶⽟心中风车般地打了几个转,也就不过是眨眼功夫,当下故作惶急,道:“弟子罪该万死,竟伤了师⽗左臂。”
一面说话,一面捧起觉愚伤臂。
觉愚本是十分生气,但听他口气中満是惶恐,认为他失手误伤,満腔怒火,登时消失,叹口气道:“这拂⽳错骨法,当真厉害,你快些替我开解⽳道,接上断骨。”
陶⽟左手托着觉愚伤臂,右手暗中运集功力,口中却答道:“师⽗,你要…”
要字刚刚出口,左手陡然加力,觉愚时间关节已断,如何还受得住陶⽟加劲一捏,只觉伤处筋骨碎裂,疼得脸上汗若雨淋,大叫一声,不自主向后一仰。
陶⽟右手早已蓄势相待,觉愚向后一仰,立时随势一掌直击过去。
这一掌,是他全⾝功力所聚。伤疼正烈,又毫无防备的觉愚,如何能当受得住,但听一声闷哼,耳。目,口、鼻间同时涌出鲜⾎。
只见觉愚⾝子摇了两摇,长发无风自拂,惨笑一声,喝道:“孽徒…你好啊!你比你三位师兄更毒。更狠辣了!”
说完,全⾝跃起,一头向陶⽟撞去。
金环二郞见他连受重创后,仍能跃起击撞,不觉心头一震,知他这一头,力道必然不轻,急急向旁一闪,顺手一招,‘拨云见⽇’,把觉愚撞来力道,用滑字诀,向旁一拨。
觉愚急痛加,神志早已不清,哪里还知道收住冲势,这一头撞在石壁上。
但听轰然巨响,碎石和脑浆齐飞,惨叫声中,只见觉愚⾝子菗*动一阵后,气绝死去。
陶⽟细看觉愚尸体,脑袋已片片碎裂,散飞満洞,琵琶骨间仍被铁炼穿着,死状凄惨至极。
他望着觉愚尸体,摸着怀中拳谱,心中暗自忖道:我如再以数年苦练,当今武林上,能和陶⽟对手之人,恐怕很难找得出来
突然,他脑际中闪起自己遭人打伤的种种经过,登时心头怒火涌起,咬牙切齿地想道:暗中伤我之人,必是那昆仑三子,此仇不报,何以立⾜在天地之间。
这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天气,祁连山中早已开始降大雪,浅山峻岭,尽都被积雪复盖,触目琼瑶,茫茫无涯,变成了一片银⽩世界。
这当儿的陶⽟,⾝手武功,已非昔比,只听他仰脸上一声长啸,施展开“踏雪无痕”轻功,举步如飞,向左边峰上奔去。
峰顶上山风更大,寒风贬骨,但金环二郞却丝毫不觉寒意,站在峰顶极处,四外张望,好一阵工夫,突然捏作啸,力发丹田,啸如龙昑。空⾕传音,直达数里之外,一声甫落,一声接起,和远山回音混合,只听万山千⾕中尽是啸声。
一声声连续不绝,不到顿饭工夫,陶⽟脸上已变了颜⾊。要知他这啸声,全由丹田內力发出,不管功力如何深厚的人,也不能长啸不停。
突然间,那不绝啸声之中,夹杂一声马嘶传来,不过声音极小、非有很好內功的人,不易听得出来。
陶⽟脸上骤现喜⾊,啸声忽然一变,隐隐含着节奏,这正是他已往常招呼灵马的声音。
果然,不大工夫,正西方遥现一点黑影,快似飞矢,只听嘶叫之声,已知是那⾚云追风驹了。
陶⽟遥见宝驹无恙,而且守在此地,半年不肯离开,果是通灵之物,心中⾼兴至极,飞一般向宝驹去。马如电奔,人比流星,一来一之势,更是快速无伦,瞬息间之间,已经相近,陶⽟纵⾝一掠,飞上马背,⾚云追风驹,忽地一声长嘶,骤把急奔之势收住。
金环二郞细看灵马,雄势依旧,鞍镫之物,无一不全,连马鞍上扣挂的金环剑,仍还斜垂鞍侧,只是雪打露浸,鞍镫剑⾝,都结了很多坚冰。
陶⽟翻⾝跃下,拂去挞镫上积冰,仰天大笑道:“我陶⽟有此神驹相助,镖练好那拳谱上所载武功,当今之世,有谁还能和我一争长短!”说罢,狂笑不止。
突然间,他停住笑声,两个娇无比的少女倩影,同时在他脑际闪过。
这两个人都留给他无法磨灭的印象,一旦想起,不知先去寻见哪个才好。
他扶鞍停立,仰面望天,心中暗自忖道:红师妹是从小和我一块儿长大,才智绝人,貌若舂花,只是她那冷若冰霜的格,却使人难以捉摸;沈霞琳才貌比红师妹不相上下,温柔和婉,却非李瑶红能及万一…但她一颗芳心,早已托寄梦寰。
他付思良久,仍是难决行止,突然他又怀起昆仑三子伤害之仇,登时冲上心头一股怒火,不再犹豫,纵⾝跃上马背,径奔昆仑山去。
陶⽟纵马西进,兼程急赶。这一段僻处边睡的荒芜旅程,本极艰辛难走。但那⾚云追风驹走起来,仍是快速若飞。
陶⽟虽然久走江湖,但多在江南一带,这次远行西域,只觉景物和江南大不相同,放眼尽都是无际沙漠,如非有着极好武功的人,别说那沙漠中还有风沙卷人之险,单就荒凉景象已非单人所敢涉⾜了。
那⾚云追风驹虽然是初走大漠,速度仍是惊人,只不过三天工夫,已横越柴达木盆地,进⼊了疆新境內。
这天中午,陶⽟已到了霍克甘镇。他在镇上休息了夜一,购⾜⼲粮,灌満⽔囊,第二天一早就动⾝赶路,这时,他不只是想寻昆仑三子报仇,而且还想早⽇见到霞琳。沈姑娘娇柔温顺的格,如万缕绵绵情丝,紧了陶⽟的心,她这几⽇中不停忖思,越想越觉霞琳比师妹可爱。
一⽇紧赶,到太快落时候,已到了昆仑山下,抬头望去,但见奇峰拔地,排嶂⼊云,重重叠叠,⾼接天际。陶⽟想道:人说游过昆仑不见山,当真非欺人之谈,这座名山,果然雄伟无比,当下纵马登山,爬上了一座⾼峰,流目四顾,只见前面一峰比一峰⾼,一山比一山奇,不噤心中发起愁来。
他虽知昆仑三子住在金顶峰三清宮中,但却不知金顶峰在山中何处,如果盲目寻找,就是找上一年半载也是不易寻得,想到为难之处,不觉又恨起杨梦寰来,恨他在相处一段时⽇中,竟未把金顶峰在昆仑山什么地方告诉过他。
夕照着林立蜂巅冰雪,幻化出彩丽无比的景⾊,可惜这美好的时刻太短促了,瞬息间⽇沉山下,暮⾊苍茫,千百奇峰,逐渐都隐⼊了夜⾊之中。
陶⽟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停⾝的峰下,是一个千丈断涧,阵阵寒,由洞底直冒上来,心中一动,暗暗想道:这等荒寒山区,也难寻得觉睡之所,何不借此机会,练习那太气功,也強似露宿一宵。心念一动,回⾝轻向马背拍了一掌,灵马低嘶一声转⾝向峰下奔去,陶⽟却凝神提气,游下断涧。
这深涧中,终年难见⽇光,是以特别寒。陶⽟⼊涧后,亦觉那寒之气人难耐,赶忙调息真气,盘膝而坐,依觉愚所授口诀心法,开始练习起来,把涧中那寒之气,缓缓昅⼊腹中,用本⾝真气,把它⼊经脉,再由⾝体⽑孔中慢慢散发出来,这是太气功初步的奠基功夫,先使练习人本⾝不畏寒浸袭,并能把寒之气,控制于体內任何一处,只待初基奠定,然后再真的昅收外界寒,以內功控制体內,对敌时再以本⾝真气出寒,击伤敌人。不过练习这门功夫必需要依一定的心法,才能有成,因为那寒之气要透过本⾝经脉要⽳,一个不好,就会凝结成伤。
陶⽟初习此学,甚是担心,依照口诀心法,丝毫不敢马虎。连昅几口寒气后,渐觉⾝上冷了起来,赶紧停下,行功调息,待⾝上寒冷消失,又复重行练习。
不过练习数次,天⾊已是大亮,他心中思念霞琳,跃起爬上峰顶,捏作啸,招来灵马,飞上马背,又向深山中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