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山雨欲来
这本是他心中的话,在万千感伤中,却自言自语地说出口来。
但爱已去,芳踪早杳,这些肺腑之言,纵然能说出口来,却已经无法⼊爱之耳了。
陈道隆镇定一下心神,拭去脸上泪痕,细看简上⾎字,虽已⼲去,但⾎⾊仍极浓,想来,陈夫人写成的⾎书,耗去了不少鲜⾎。
折好书简,陈道隆不由得暗自忖道:“陈道隆啊!陈道隆,她要我作⽗亲的多和孩子亲近,已经暗暗点明了此事,你怎么竟然没有料到呢?”
一想到孩子,陈道隆顿然觉得肩上增加了不少负担,蔵好⾎书拭去脸上的泪痕,缓缓转回大厅。
葛元宏、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四大弟子,齐齐起⾝相。
陈道隆以最大的耐力,保持着勉強的平静,挥挥手,道:“你们都坐下。”
葛元宏察颜观⾊,已瞧出师⽗眉宇间,隐有着浓重的悲凄,心中已警觉到有些情形不对,立时默然不语。
郭文章却未瞧出陈道隆深蔵眉宇间的悲凄,问道:“师娘没有来么?”
陈道隆嗯了一声,道:“你们的师⺟,有些⾝体不适,不来吃饭了。”
郭文章哦了一声,还想再问句什么,却为葛元宏示意阻止。
陈道隆当先⼊席,道:“咱们吃吧!”
举筷大吃大喝起来。
他为了掩饰心中忧苦,吃了不少酒饭,才放下筷。
陈道隆放下筷子,道:“元宏…”
葛元宏欠⾝而起,道:“师⽗有什么吩咐?”
陈道隆道:“你坐下…”
目光一掠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三人,接道:“为师本想在府中多留几⽇,但因一桩要事,却必得立时动⾝不可…”
郭文章愕然接道:“怎么?师⽗又要走了。”
葛元宏道:“四师弟,不许揷口,师⽗训论,何等难得,还不用心听着。”
郭文章道:“大师兄说的是。”边俯首受教,不再多言。
陈道隆长长吁一口气,道:“为师的此番离去,和过去有些不同,过去,为师的一直单人匹马,独自离府…”
陆小珞接道:“这一次师⽗可是要带我们同到江湖上历练一番。”
陈道隆摇头摇,道:“不!这一次,我要和你们师⺟一起去。”
陆小珞一脸惊奇之⾊,忙问道:“师⽗要带着师⺟同行?”
陈道隆道:“不错,你师⺟有事,必须自理,为师的自然要陪她一行了。”
陆小珞还待再问,却被葛元宏揷口所阻,道:“不知师⽗和师⺟几时动⾝?”
陈道隆道:“你们师⺟已经先行一步,为师这就动⾝。”
葛元宏啊了一声道:“小师弟是否随往同行。”
陈道隆摇头摇,道:“你们小师弟年纪幼小,途中赶路,诸多不便,留在家中,要你们妥为照顾了。”
葛元宏已意识到师⽗言末尽意,但他并未追问,欠⾝应道:“师⽗之命,弟子等自当全力以赴,小师弟如有什么意外,弟子愿以命相偿,但请师⽗放心。”
陈道隆暗暗叹息一声,抱起爱子,轻轻在爱子脸上亲了一下。
陈公子年少不知离愁滋味,转动一对圆圆的大眼睛,道:“爹又要出门了?”
陈道隆勉強笑一笑,道:“是啊!爹尽赶回来看你,爹去之后,你要听师兄的话。”
陈公子幼小心灵中的记忆,爹爹是常年出门,司空见惯,也并未太多的依恋。点点头,眨眨大眼睛,道:“爹爹早些回来啊!”陈道隆缓缓把爱子到葛元宏的手中,笑道:“元宏,为师的未返家门之前,府中任何事,都由你权宜处置…”
葛元宏一欠⾝,接道:“弟子少不更事,只怕难代师⽗分劳。”
陈道隆道:“你知机断事的才慧,一向过人,为师的信得过你…”一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和一块⽟牌,到葛元宏的手中,接道:“这串钥匙,是府中宝库之钥,为师的如是过了一月之期,还不回来,你就打开府中宝库之门,取出御赐**宝刀,持此⽟牌,带着你师弟等,赶往九华山消气⾕,埋名庐,求见散淡老人,你心中如有什么疑问?届时只管问…”这几句他说的声音极低,似不愿让谭家麒等三个弟子听到。
葛元宏略一沉昑,肃然说道:“那消气⾕,埋名庐,很好寻找么?”
陈道隆道:“不好找!但九华山⽟虚观名气很大,见着观主时出示⽟牌,他自然会指示你们的去路。”
葛元宏黯然说道:“师⽗…”
陈道隆摇手接道:“记住我的话…”
勉強笑一笑,又道:“也许我十天半月就赶回府中,也许我会赶到埋名庐和你们见面…”
突然改用传音之术,接道:“元宏,如果府中有变,你就取出**宝刀应用,以你此刻的功力,如有宝刀在手,威势必可倍增。”
葛元宏点点头,道:“弟子明⽩。”
陈道隆又以传音之术,接道:“如有惊变,就不必守候一月之期,立时动⾝赶路,多发金银,遣散仆佣,你们也多带珠宝、细软,以备⽇后之需。”
突然提⾼声音,接道:“长兄如⽗,为师不在时,你们都要听从大师兄的吩咐。”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欠⾝应道:“弟子等一向敬重大师兄。”
陈道隆道:“那很好!”大步向外行去。
仆从周福,早已奉命备好了主人健马,恭听在大门之外。
陈道隆以往出门,都有周福随行,所以,周福也备了自己坐骑。
哪知,这一次陈道隆大反常情,纵⾝跃上马背后,沉声说道:“周福,这一次你不用去,你阅历丰富,见识广博,留在府中,助元宏一臂之力。”
周福微微一怔,道:“奴才遵命。”
陈道隆一带马缰,健马奋蹄扬鬃,疾奔而去,得得蹄声,消逝于暮⾊苍茫之中。
葛元宏等把陈公子给秋兰,带着三个师弟追到大门外面时,只见到师⽗一点背影。
五个人,十道眼神,望着陈道隆⾝形消失的去向良久,葛元宏才长长叹一口气,道:“师⽗去远了,咱们回去吧!”
郭文章回顾了周福一眼,道:“周福,你怎么不跟着去呢?”
周福苦笑一下,道:“主人吩咐下来,不要老奴同去,老奴也不敢多问。”
目光转到葛元宏的⾝上,道:“葛爷,老主人吩咐奴才留下,听候你的差遣。”
葛元宏一挥手,道:“师⽗留下你来,用心是要我等借重大才…”
周福接道:“葛爷言重了,但有吩咐,奴才无不全力以赴。”
这周福本是一位江洋大盗,在一次做案中遇上了忠义侠陈道隆,百合之內,被陈道隆五度生擒,均未杀害,周福既是感恩,又是敬佩,苦求陈道隆收留⾝侧,执鞭随镫作一仆从,陈道隆看他用心坚诚,只好答应,希望他恶消尽之后,再遣他离去,那知这周福虽然出⾝盗匪,却是一条义气汉子,竟然真的改琊归正,要终⾝追随陈道隆的⾝侧。
陈道隆数度遣他离去,周福却涕泪横流,坚拒不肯,陈道隆无可奈何,只好任他留下。
周福追随陈道隆将近十年,恶全消,陈道隆看他本非恶质,常常指点他的刀法,使周福也精进许多,两人名虽主仆,但十年常处,情义横生,陈道隆视他有如兄弟一般。
葛元宏聪慧过人,早已瞧出两人之间有着很深的情意,当下说道:“你常年追随师⽗,照顾他生活起居,晚辈们…”
周福急急接道:“葛爷,周福是仆人,葛爷不可了礼法。”
葛元宏道:“师⽗和你名虽主仆,情同兄弟,算起来晚辈等还该尊你一声叔叔才是…”
周福急急接道:“老主人待我好,那是不错,但礼法称呼,决不能,诸位抬爱我,就请叫我一声周福,我是耝人,只认这一面理,葛爷要是不肯听从,周福只好暂时告别了。”
葛元宏叹一口气,道:“礼失求诸野,你周福也算得一个义气汉子了。”
周福笑一笑,道:“葛爷这般赞许,倒叫奴才脸热了。”
葛元宏道:“这么办吧,咱们各各的朋友,撇开你和师⽗的关系不谈,咱们以兄弟相称如何?”
周福道:“这个一样有失礼数,不太妥当吧!”
葛元宏道:“武林论,达者为先,你再推辞,那就有些矫情了。”
周福道:“这么吧!四位叫我周福,我叫四位少公子,咱们礼制不,各存敬意。”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好吧!但奴才自称,最好免去…”语声一顿,接道:“师⽗临行之际,对你说些什么?”
周福道:“属下不敢隐瞒,老主人临去之际,吩咐属下留在府中助你葛大少公子一臂之力。”
葛元宏点点头,道:“我和三个师弟,虽得师⽗训诲甚多,但终是缺少江湖历练,府中事物,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周福道:“老主人可曾代过诸位什么?”
郭文章道:“师⽗代我等,一切听从大师兄的吩咐…”
周福接道:“那是当然,老主人离开府第,葛大少公子是首徒代师行命,人人都得遵从。”
葛元宏沉昑片刻,道:“周福,你选四个精明的壮仆,在咱们府外四周,埋下暗桩阻线,发现有可疑人物,尽快传⼊府中…”
笑一笑,接道:“江湖谋略,在下所知不多,全要仗凭周兄鼎力了。”
周福道:“这个我懂,葛大公子尽管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一抱拳,转⾝而去。
郭文章目睹周福去远,低声说道:“大师兄,好像府中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
葛元宏道:“有备无患,上一次,咱们全无所觉的被人在小师弟⾝上下了毒,这一次,师⽗、师⺟都不在家,咱们更得小心一些才是。”
谭家麒抓抓头⽪,道:“大师兄,小弟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陆小珞道:“不错,小弟也有此感,似乎是山雨来风満楼。”
葛元宏叹道:“目下的情势,确然如此,所以咱们要多加小心,不可有丝毫的大意,师⽗留下周福,对咱们帮助很大,他久走江湖,阅历丰富,江湖上的鬼计,都瞒不过他的双目。咱们只要能早得警讯,不为暗算,明明刀的和人手,胜负之分,凭藉真功实学,咱们都可以为师门一尽心力,拚他个⾎染⻩沙,虽死亦无憾,如是糊糊涂涂的被人谋算,那就死难瞑目了。”
谭家麒道:“大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葛元宏道:“师⽗临去之时,已替咱们安排了后退之路,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小兄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其实,何只小兄,就是师⽗他老人家,也是未全了然,正在摸索、追查阶段。”
郭文章道:“我瞧这件事,只怕和师⺟有关。”
葛元宏沉昑了片刻,道:“咱们作弟子的,最好不要妄猜师长的事,目下,咱们第一件重要的事,是先设法保护小师弟,一旦发生事故,不能让小师弟再受伤害、惊骇…”
放低了声音,接道:“我已代了秋兰,先把小师弟隐蔵起来。”
谭家麒啊了一声,道:“蔵在何处了?”
葛元宏道:“自然是在內宅之中,恕小兄暂时卖个关子不能说明,这样咱们才能腾开手脚,全力对敌。”
陆小珞道:“大师兄言中之意,似是近⽇之中,一定有敌人上门了。”
葛元宏道:“会不会有敌人找上门来,小兄也不敢断言。
不过,就目下情势而论,此事大有可能,从此刻起,咱们多作防备功夫,三位师弟,尽量利用⽩天休息,夜间加強巡视,但千万不能使⾝体太过劳累,影响到体能。”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声应诺道:“小弟等遵命。”
葛元宏叹息一声,挥挥手,道:“天⾊还早,你们去休息一会。”
谭家麒道:“大师兄不休息么?”
葛元宏道:“我还要等周福回来,和他商量一点事情。”
陆小珞道:“大师兄內功精深,小弟等自知难及,但目下师兄是主持大局的首脑人物,大师兄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葛元宏笑道:“我知道,你们休息去吧!二更时分,咱们在厅中见面。”
郭文章还待再问,却被谭家麒伸手牵住了右腕拖出厅去。
葛元宏目睹三个师弟离开大厅之后,取出⾝上的火折子,一口气点燃了四支火烛。
这厅中的火烛,都是特制的大巨蜡烛,耝如人臂,四烛齐燃,照得大厅中一片通明。
烛火辉煌中,葛元宏独坐在大厅中一张太师椅上,沉思不语。
他已从师⽗临去的神情中,瞧出发生了大变,虽然,他还未完全了解详情。
三个师弟,一向都很敬重大师兄,但因有师⽗顶着,平常也都不过是处置一些⽑蒜⽪的小事情,想今⽇这等要独挡一面,领袖全府的事,也还是初次担待,他不能让三个师弟失望,更不能辜负了师⽗所托。
但葛元宏又有着自知之明,自己是一个全无江湖历练的人,对江湖中的事物、诡变,只从师⽗口中听到一些而已,所以,他不得不振作起全部精神,兢兢业业地处置事情。
过了约一顿饭之后,周福一⾝劲装,佩装着兵刃,行⼊厅中。
葛元宏脸上掠过一抹轻微的笑意。
原来,他证实了自己的推断,周福布置好人手之后,定然会来厅中和他报告一番。
果然,周福进⼊厅中就抱拳一礼,道:“大公子,还没有休息么?”
葛元宏道:“我睡不着…”欠⾝还了一礼,接道:“周凡你请坐,咱们仔细地谈谈。”
周福笑一笑,坐了下去,道:“大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
葛元宏道:“是否在四面,都下了暗卡子。”
周福沉昑了片刻,道:“咱们这座府第,四面通达,如是要遍设暗桩,需要的人手太多,所以,我把暗桩安在⾼处,不要他们阻挡来敌,而以监视敌人为主。”
葛元宏道:“夜⾊幽暗,来人的行动又隐密,⾼哨瞭望,只怕是不易瞧得出来。”
周福道:“这个属下也想到了,所以,我另有一番布置。
只要有人敢来,在下相信就不致于逃过咱们的监视?”站起⾝子,接道:“大公子,你也该休息一下,照我老周的看法,今明两天,他们来的机会不大。”
葛元宏道:“周兄,咱们有两天时间,是否可以从容的布置一下。”
周福沉昑片刻,道:“如是有两天时间给我,在下相信可以在宅院附近仔细布置一下,那时,就是飞马渡过,也要照它一点影子下来。”
葛元宏道:“咱们府中的人手够么?”
周福道:“如是把十几个雇的长工,也调出府外作成暗桩子,那自然是够了,不过宅院里面没有埋伏,万一让人趟进来,那就有些⿇烦了。”
葛元宏道:“说得是,我也有此顾虑…”语声一顿,道:“明天,咱们化几两银子,雇几个地形悉壮汉,目下不是农忙时期,在近村子里,闲人很多。”
周福道:“这法子未始不可,不过,村农壮汉,最喜传言,咱们派人作暗桩,难免会被他们传说出去。”
葛元宏道:“周兄之意呢?”
周福道:“明天,我去安排一部分眼线,大概差不多了,尽量把十几个护院安排在宅院里。”
葛元宏道:“那就偏劳了。”
周福道:“属下理当效命。”
葛元宏对上一次,让人混⼊府中,在小师弟⾝上下毒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无法忘记,生恐旧事重演,被人摸⼊府中,而毫无所觉,是以,防敌混⼊布置特别小心。
三⽇匆匆而过,忠义侠府中,未发生任何事故。
周福也利用这三⽇时光,布下了很严密的暗柱,和放出了很多眼线。
葛元宏带着三位师弟,作了数次敌⼊侵府中后的敌演习。
整个忠义侠府,一⼊夜间,府內府外,防守的十分森严。
第四天,太下山时分,周福一⾝土布褂,匆匆行⼊客厅。
葛元宏带着三个师弟,早在厅中等侯。
原来,这几⽇中,每当太下山时,葛元宏、周福等五人,必在厅中会晤,研商一番当天的情势变化。
周福上午外出,太下山时回到府中,把一⽇查访所得,报告给葛元宏听。
葛元宏起⾝相,拱手说道:“周兄,今⽇的情形如何?”
周福道:“有三批武林人物,今⽇下午到了襄府口。”
葛元宏道:“是些什么路数?”
周福道:“一批是万胜镖局子的镖车,由总镖头万胜刀刘文升亲自率了四位镖师,看上去,这趟镖十分名贵,他们下榻在合盛客栈,很可能来咱们府中投柬拜会的。”
葛元宏道:“还有些什么人物?”
周福道:“第二批是排教总坛中两位坛主,赶到了襄,排教一向在长江走动,湘江⽔道,也有他们的船只,排教中人到此,本不⾜为奇,但这次两位总坛中的坛主,联袂而至,似乎是有点特殊,但排教中人和老主人常有往,属下觉得他们也可能登府拜会。”
葛元宏沉昑了一阵,道:“那第三批,又是些什么人物?”
周福道:“一行四人,三男一女,骑俊马,佩兵刀,行踪很神秘。一进襄府,就躲⼊了客栈之中…”
葛元宏接道:“他们几时到的?”
葛元宏道:“一大早就到了襄,一天躲在客栈里,未出进一步。”
葛元宏道:“周兄,没有摸摸他们的底子么?”
周福道:“我试过了,但摸不出来,不过,他们可能是为了万胜镖局的镖,也可能只是一场巧合,这襄府来来往往的武林人物,一向很多,只不过,咱们没有注意它罢了。”
葛元宏道:“照周兄这么说来,这三批人物中,以那三男一女最为可疑了?”
周福沉昑了一阵,道:“大相公,这襄府,本是一条往来南北的要道,平常⽇子里,也有很多武林人物,路过此地,只不过,那时间,咱们没有注意这些事情罢了,除非他们对忠义侠府有所举动,咱们势又不能对每一起人,都去盘问。”
葛元宏道:“周兄说的是,咱们目下的处境,以守为主,人家不上门,咱们也尽量少找⿇烦。”
周福道:“庄子外面,四面都有暗桩,我已在前庭里装了三处烟花筒,有十二道火引子通往各路暗桩,他们只要瞧到有⾝佩兵刃,有偷袭庄子企图的夜行人,就会点燃火引,燃放烟花,咱们极快就得到警讯。”
葛元宏道:“多亏你想得出这等法子!”
周福一欠⾝,道:“属下告辞了。”
葛元宏道:“周兄也该请去休息一下了。”
周福道:“属下毫无倦意,我要去查一下,埋伏的暗桩,是否已把所有的通路,都挡了起来,要不要再加增两个人手。”
葛元宏道:“周兄,雇来的那些人手,都可以相信么?”
周福道:“葛大相公放心,他们都是世居左近的邻居。”
葛元宏一拱手,道:“好!那就有劳了。”
夜一戒备中,平安而过。
第二天中午时分,葛元宏正在后院和三位师弟习练刀法,周福匆匆而至,欠⾝说道:“三位相公,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万胜刀刘文升,持柬拜府。”
葛元宏道:“人在何处?”
周福道:“属下不敢作主,现在府外候话,这有拜帖一份,请大相公裁夺。”
葛元宏道:“周兄,我该如何应付?”
周福道:“万胜刀刘文升在湘鄂武林道上,很有点名气,大相公最好能给他一点面子。”
葛元宏道:“好!三位师弟请到厅中候客,我到府外接。”
周福道:“属下带路。”
葛元宏放下兵刃,穿上长衫,随周福出府外。
只见一个⾝着灰⾊劲装,⾜登牛⽪快靴,外罩黑⾊斗蓬,⾝躯⾼大,留着黑⾊长髯,年约四十五六的大汉,站立门前石阶之下。
在那大汉⾝后,站着一个三十四五的劲装汉子,⾝前放着一个礼盒,手里牵着一匹健马,马鞍上挂着一口金柄古形大刀。
葛元宏抢前两步,一抱拳道:“刘总镖头。”
那长髯大汉正是刘文升,急急抱拳还礼,道:“在下刘文升,大相公是…”
葛元宏接道:“区区葛元宏,家师因事离府,葛某代师客。”
刘文升哈哈一笑,道:“铁口书生葛大相公,刘某闻名已久,今⽇有幸一晤。”
回头取过马前礼盒,道:“陈大侠威震江湖,八方豪杰景仰,刘某人锦上添花,奉呈微礼,略表敬慕。”
葛元宏道:“却之不恭,受之不安。”
刘文升笑道:“令师回府之后,大相公代刘某转告一声…”
葛元宏接道:“刘总镖头的盛情雅意,葛某自当详陈家师。”
刘文升道:“有劳大相公,刘某告辞了。”
抱拳一揖,转⾝去。
葛元宏急急还礼,道:“厅中已备茶待客,刘总镖头,请⼊厅稍坐,用过午饭,再走不迟。”
刘文升略一沉昑,道:“葛大相公盛情,刘某本不致推辞,但镖车待发,势又不能多留,酒饭不敢叨扰,⼊厅讨杯茶吃就是。”
周福急行两步,接过葛元宏手中的礼物,带着那牵马的趟子手,由一侧便门中行⼊府內。
葛元宏陪着刘文升步⼊大厅。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了出来。
葛元宏道:“三位师弟,见过刘总镖头。”
谭家麒等齐齐抱拳作礼,道:“见过刘总镖头。”
刘文升哈哈一笑,抱拳还礼,道:“三位大相公,兄弟这厢还礼。”
葛元宏欠⾝肃客,把刘文升让⼊厅中。
小童分别献上香茗后,悄然退下。
刘文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在下听说陈大侠已回府中…”
葛元宏接道:“是的,家师回府一天,又因事匆匆他去。”
刘文升啊了一声,道:“陈大侠什么急事,这般匆匆来去?”
葛元宏道:“家师未代清楚,我们作弟子的,也不便多问。”
刘文升道:“葛大相公说的是,陈大侠名満江湖,自是事务繁多。”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接道:“区区告辞了。”
葛元宏道:“已届中午,酒饭早已备好,总镖头何不用过酒饭再走。”
刘文升沉昑了一阵,道:“不好叨扰。”
葛元宏道:“刘总镖头赏脸。”回手一挥,道:“摆上酒饭。”
片刻之后,酒饭齐上大厅。
葛元宏坐了主位,把刘文升让上首席。
酒过三巡,刘文升豪气大发,道:“令师归家不久,又匆匆外出,想必有什么要事待办,兄弟走了大半辈子江湖,事业未成,但却了几个朋友,葛大相公,折节下,刘某是衷心感,如是需得刘某效劳之处,但请吩咐一声。”
他走镖数十年,见识的丰富,阅历的广博,可算是武林少有之人,虽然,葛元宏极力想装的若无其事,但却一直无法掩去那眉宇间一种隐忧。尤其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三人,更是強颜笑,忧苦隐现,就是一般人,也能瞧出一点眉目来,何况久走江湖的刘文升,对四个的隐蔵忧苦,简直是一目了然。
葛元宏一扬双眉,道:“刘总镖头是见过大风,经过大浪的人物,在下倒有一件不解之事,希望能请教一二。”
刘文升道:“在下知无不言。”
葛元宏道:“目不见人踪来去,耳不闻半点声息,竟然只⾝出⼊噤地,江湖上可有这等人物?”
老江湖刘文升,也被葛元宏这等若隐若现的几句话,问的微微一怔,道:“葛大相公的意思是…”
葛元宏接道:“在下耳闻一事,门窗不动,夜⽝不惊,竟然被人来去自如的走了两趟,此种人物,武林中是否具有?”
刘文升沉昑了一阵,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武功一道,更是浩瀚如海,也许世间真有飞行绝迹的人物,但就算他能够来去自如刁斗森严戒备之中,但事后查看,也并非全然是无迹可寻。”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刘总镖头说的是,但经过之情,又确然如此,那人来去之间,全无可循迹痕。”
刘文升心中一动,放下酒杯,道:“可是失去了什么?”
葛元宏道:“纵有遗失之物,那也已然失去,在下心中不服气的是,找不出一点痕迹。”
刘文升道:“大相公,江湖之上,新近崛起了一个门户,不知四位是否听人说过了。”
葛元宏道:“什么门户?”
刘文升道:“地鼠门。”
葛元宏摇头摇道:“没有听人说过。”
刘文升道:“这个门户,顾名思义,就不难了然他们的特别之处,这一门户,不是以武功和同道武林争雄,而是集千古偷窃大成之能,他们偷窃之技,千方百计,叫人防不胜防,其中有一个特殊之能,那就是穿墙打洞的技术,在下听说,地鼠门中,两个首脑人物,夜一间能够挖出四丈以上的穿越地道,而且他们有一套计算之法,瞄上一眼,就能算出距离。”
葛元宏道:“有这等事。”
刘文升道:“地鼠门中人,行动十分诡密,他们善长易容之术,又善逃循之法,听说他们也有几种戒规,但此门户,不登大雅之堂,所以,武林中人,很少谈起他们,是什么戒规,在下就未听说过了。”
郭文章霍然起⾝,道:“我去瞧瞧…”
葛元宏一皱眉头,冷冷道:“老四,给我坐下。”
郭文章若有所悟,依言坐了下去。
刘文升看的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忠义侠府中,失去了什么珍贵之物,找不出任何线索,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他乃老于世故的人物,尽管心中疑怀重重,但却忍下未问。
葛元宏目光转到刘文升的脸上,说道:“多承刘总镖头的指教,使我等茅塞顿开,获益非浅。”
刘文升笑一笑,道:“刘某在江湖上走的多了,别的没有什么,就是消息灵通一些,不过,江湖上的传说有时倒很实真,有些话只能听听算了。就拿地鼠门这个门派说吧,江湖上有他们不少的传说,但实真如何?在下就无法断言了。”
葛元宏微微一笑道:“刘总镖头说的是,江湖上的是非很多,也不过就是说说算了。”
刘文升站起⾝子,一抱拳道:“多谢葛大公子留饭,兄弟已酒⾜饭,保镖生涯,⾝不由己,还得押镖上路,区区告辞了。”
葛元宏抱拳还了一礼,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很希望刘总镖头,在此多停一天,能使我等多获一点教益,但刘总镖头有要事在⾝,我等也不敢久留了。”
刘文升一欠⾝笑道:“四位留步,在下去了。”
转⾝向外行去。
葛元宏带着三个师弟,亲送到大门外面,目睹刘文升跨上马背,纵骑而去,急急对三个师弟说道:“咱们到小师弟房里瞧瞧去。”转⾝急奔而去。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紧随在葛元宏⾝后,奔⼊小师弟的房中。
但见房中景物依旧,门窗未损。
四人很仔细的查看了一遍,不见有任何痕迹可寻。
郭文章道:“奇怪啊!如若他们打洞进来,总应该有一个出口啊!”葛元宏凝目思索了一阵,突然伸手移开了小师弟的木榻。
果然,在那木榻之下,发觉了一个数尺见方的洞口。
葛元宏道:“唉!咱们早该想到的。”
郭文章道:“小弟进⼊洞中瞧瞧,看它通往何处?”
葛元宏探首向洞中瞧了一眼,道:“这洞中狭窄得很,若是没有学过穿行这地洞的方法,只怕是很难行得,到了中途进退不得,那就大为⿇烦了。”
郭文章道:“咱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点线索,就此放弃,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葛元宏道:“此事已过了近月之久,就算是找到地洞尽处,也是毫无价值了。”
郭文章道:“大师兄这些⽇子中,一直为此事困扰,现在找出头绪了,怎么又不愿追查了。”
葛元宏道:“小兄一直想不明⽩,他们何以能悄无声息的混⼊府中,在小师弟⾝上下毒,因此,才使我疑神疑鬼。
目下找出原因了,小兄自不会再为此事觉得困扰了?”
郭文章道:“大师兄,只是为找出这个原因么?”
葛元宏道:“找出內情,咱们就有了可以追查的线索了…”把木榻移回原位,缓缓接道:“有一件事,小兄本不想说出来,但我几经思考之后,觉得应该告诉你们。”
谭家麒等看他说的神⾊郑重,齐齐欠⾝应道:“大师兄吩咐,我等洗耳恭听。”
葛元宏道:“师⽗待咱们恩义深厚,教养了咱们十几年,咱们未有任何回报。一旦师门有变,咱们是不是应当舍命以报?”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齐齐欠⾝应道:“粉⾝碎骨,在所不惜。”
葛元宏道:“好!三位师弟,都有此心,也不枉师⽗教养咱们一场。”
谭家麒道:“大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葛元宏道:“详细的情形,小兄也无法说出来,但却感觉到暗流汹涌,师门中正发生着大巨的变化…”
陆小珞接道:“大师兄,可是指师⺟而言么?”
葛元宏道:“这只是一个起源,此后的变化如何?实是很难预料。”
郭文章不解地道:“师⺟不是和师⽗约好了会面之处么?”
葛元宏黯然一笑,道:“师⽗是这么说,但小兄的看法却非如此,师⺟离家一事,师⽗事前未必知晓。”
谭家麒吃了一惊,道:“这么说来,师⺟是私自出走了?”
葛元宏道:“你们如是留心一些,早就该发觉师⺟自救回小师弟后,就有了很大的转变,深居简出,一直没有和咱们见过一次面…”
陆小珞接口道:“大师兄说的是,小弟也早已有此疑虑。”
葛元宏道:“咳!师⺟早已存离家之心,但她却耐心的等到师⽗回来,然后,悄然而去,照小兄的推断,她可能留给师⽗封书信,师⽗见了书信之后,才匆匆追去。”
谭家麒道:“就事情经过而言,大师兄的料断不错,师⽗临去之时,曾和师兄谈了很久,想必亦和师⺟出走一事有关了?”
葛元宏道:“师⽗和我谈了很多事,虽都是隐稳约约,但含意已⾜震动人心,师⽗原意,不让你们知道。但小兄觉得此事如不告诉你们,府中一旦有变,你们不解內情,对我这作师兄处置,恐有不満之处。”
谭家麒一欠⾝道:“大师兄言重了,小弟等对师兄素来敬重。”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师⽗临去之际,代几件事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咱们善为保护小师弟,万一有什么变化,要咱们带着小师弟,离开此地…”
陆小珞接道:“到哪里去呢?”
葛元宏道:“地方小兄暂时不说,如若事情真的发生了,你们听我之命行动就是。”
郭文章道:“那是自然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小弟心中还有几点不解之处,不知是当不当问?”
葛元宏道:“你说吧!这里只有咱们师兄弟四人,你就说错了,也不要紧。”
郭文章道:“事情好像是发生在师⺟⾝上!”
葛元宏道:“师长的事,咱们作徒弟的不能评论,师⽗已有了代,咱们照他老人家吩咐行事就是。”
郭文章道:“唉I小师弟被人下了毒,但已经取得解药,疗好毒伤,纵然此恨难忘,但报仇的事,也不用急在一时啊…”目光扫掠了大师兄等一眼,接道:“就算师⺟爱子心切,但也该和师⽗商量一下才是,似这等先行出走,把一个快乐融融的忠义侠府,弄的罩満了一片愁云。”
他言语之间,隐现愤,似乎是对师⺟大为不満。
葛元宏皱皱眉头,道:“四师弟,我说过,不许在背后批评师长,你竟言语无忌,师⽗名震江湖,师⺟武林女杰,咱们不知详细內情,岂可妄作论断。”
谭家麒道:“大师兄说的是…”
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就师⺟的为人而论,那是没有话说了,这一次师⺟突然独自出走,只怕是别有內情了。”
葛元宏道:“只怕这是一桩设计很严密的谋…”
谭家麒接道:“什么谋?”
葛元宏道:“小兄弟怀疑是别人有意的安排,故意想法子把师⽗、师⺟离忠义侠府。”
陆小珞道:“为什么?他们的用心何在?”
葛元宏道:“使我们实力分散,然后各个击破。”
谭家麒道:“这话你对师⽗说过么?”
葛元宏道:“小兄也是刚刚想到,所以,未对师⽗谈起。”
谭家麒道:“这么说来,师⽗、师⺟,和咱们的处境,都十分险恶了。”
葛元宏道:“是的,细细的想一想,咱们的处境,确然是危险的很。”
谭家麒道:“大师兄,小弟思得一策,不知是否有用?”
葛元宏道:“你说说看?”
谭家麒道:“咱们遣派快马,分途追寻,把师⽗、师⺟找回来,说明对方的谋,便予合力来拒敌。”
葛元宏沉昑了一阵,道:“只怕时间上来不及了…”
语声一顿,接道:“走!咱们到大厅中谈。”
几人行⼊大厅,只见周福早已在厅中相候。
葛元宏目睹周福,不觉心中一动,道:“周兄有了警讯么?”
周福欠欠⾝,道:“大公子,属下埋下的暗桩,发现了两个行踪可疑的人物,似乎是探道的。”
郭文章揷嘴道:“人在何处?生擒他们一个来问问看。”
周福道:“四公子,他们只是可疑,并无⾜够的证据,如果在下贸然动手,办错了事情,一旦传到江湖上去,不但有伤老主人的威名,说不定还要找出一场不必要的⿇烦来。”
葛元宏道:“周兄说的是,你阅历丰富,你看咱们该如何应付?”
周福道:“属下再出去查一下,今夜里你们留心一些就是。”
葛元宏道:“好!你多辛苦了。”
周福一欠⾝,转⾝而去。
葛元宏目睹周福去远,才长长吁一口气,道:“看样子,叫小兄不幸料对了。你们该去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夜里就会有动静,师⽗不在家,咱们不能败了师⽗的威名,小兄虽无江湖经验,但一般江湖规矩,大都在三更之后行动,所以,二更时分,咱们在厅中集齐。”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是初度临敌,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奋兴,齐齐应了一声退出大厅。
葛元宏招集了护院健仆,又作了一番仔细的安排,才回房坐息。
原来,葛元宏把府外埋下暗桩的事,给了周福,府中的防守,却是自己安排布置。
二更时分,葛元宏坐息醒来,佩上银光刀,直奔大厅。
只见谭家麒等三位师弟,早已经结束妥当,⾝着劲装,佩带着兵刃、暗器。
葛元宏淡淡一笑,道:“三位师弟早到了。”
谭家麒道:“我等恭候师兄之命。”
葛元宏呼的一口气,吹熄了厅中的火烛,道:“对敌之道,首重沉着,不可躁进,不可莽撞,就算来人进⼊了府中,三位师弟也不可以轻易出手,需听小兄之命行事。”
三人齐齐欠⾝,道:“我等恭候吩咐。”
厅中烛火熄去之后,一片黑暗,葛元宏缓缓行近窗前,望着那満天浓云,深沉夜⾊,缓缓说道:“应该有一沟下弦月,助咱们一臂之力,但偏偏又被这一阵浓云遮去。”
陆小珞道:“夜⾊虽暗,但咱们地形悉,仍然占尽优势。”
葛元宏点点头,道:“但愿如师弟之言,咱们能凭仗地形悉,以补武功和经验之不⾜。”
陆小珞道:“大师兄,不用为此忧虑,咱们虽未全得师⽗真传,但咱们几个师兄弟,都非笨人,师⽗细心教导之下,以小弟才质之愚,亦自信得了师⽗十之六七的真传,大师兄更是不用谈了,未得师⽗全部真传,亦得十之七八,只要咱们拚战,我不信来此之人,都是铁打的金刚。”
葛元宏道:“师弟,有一句俗话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也正因为师⽗的威名太盛,敢到忠义侠府中轻捋虎须的人,必然已自己掂过了分量,不论他们的武功如何,至少他们必有着很充分的准备的…”
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三位师弟,小兄奉到师⽗之命,并非要咱们留在此地,和強敌决一死战,重点是保护小师弟破围而出。依照小兄的部署,咱们四兄弟应该是各据一方,彼此呼应,以阻止強敌攻⼊,但小兄却把三位师弟,集中于一处,以便审度敌势。决定对策,如是敌势強大,咱们自料无法抗拒时,就以保护小师弟离开此地为主,不能恋战,这也就是小兄把三位师弟集中于此的原因。”
谭家麒道:“大师兄,未和敌人动手之前,咱们先有了退走的打算,气势上先输敌人一筹,但师⽗之命,咱们势又不能不从,因此,小弟之意,由大师兄保护师弟先走,小弟带着两位师弟,固守府中,和来人拚个生死。”
葛元宏道:“二师弟,此言差矣!师⽗料事之能,岂是咱们能及,此番师门之变,非同小可,小兄愈想,愈觉敌人是有着周密的计划,先分散咱们的实力,如有师⽗、师⺟在家,敌人来势再強一些咱们也不用担忧,权衡厉害,小兄弟觉得,就算忠义侠府被人毁去,亭台楼阁,尽化灰尘,咱们可以再建,但小师弟决不能有所任何损伤,所以,咱们最大的使命是保护小师弟,到达全安之区,那是小兄一人能够办到的?师⽗已说明了去处,他老人家可能之內,定然会赶往和小师弟会面,师⽗只此一子,咱们万万不能意气用事,有负师命。”
谭家麒沉昑了一阵,道:“大师兄说的是。”
葛元宏苦笑一下,道:“师⽗临去之际,把密室的钥匙给了小兄,小兄利用了两个夜晚,已把密室中的珍宝财物,密运一处隐密所在,蔵了起来,那把**宝刀,小兄也取了出来,师⽗得到此刀之后,从未轻易用过,因此,小兄亦决定对敌之时,非至生死关,不使用它…”
轻轻咳了一声,道:“小兄已经讲了很多事,三位师弟,也该明⽩了。”
陆小珞接口道:“大师兄苦心可敬,我等听命行事就是。”
葛元宏道:“好!二人合心,土能变金,咱们师兄弟四个人,同心合力,保护小师弟的全安离此,大约还不会有什么问题。”语声一顿,接道:“三位师弟记着,衡度敌势,决定策略之前,三位师弟暂不可各自为战,要紧随愚兄⾝后。”
谭家麒道:“小师弟现在何处呢?”
葛元宏道:“暂住于后院密室,宅中女仆,我都嘱咐她们应变之法,来人只要不是特别嗜杀、残酷的人,她们大概都能保得住命。”
潭家麒道:“大师兄,这几⽇,当真是辛苦你了。”
语声甫落,突然蓬然一声,一朵烟花,直冲⾼空。
葛元宏点点头,道:“果然来了。”
谭家麒沉声说道:“小弟到外面瞧瞧。”也不等葛元宏回话,举步向外行去。
葛元宏沉声喝道:“回来。”
谭家麒人已走到了厅门外面,听得师兄呼喝之言,只好转⾝而回,道:“师兄有何吩咐?”
葛元宏道:“这是有关师门兴亡的大事,不容有一步之错,更不可妄动无名之火,徒逞⾎气之勇啊!”谭家麒怔了一怔,道:“小弟知错了。”
葛元宏轻轻叹息一声,道:“咱们四人,不能分开,能打时就打,不能打时,便即离开,如是分开拒敌,一旦要走时,难免有顾此失彼之险。”
谭家麒道:“大师兄,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葛元宏道:“站在厅前,等侯消息。”举步行出厅外。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紧随在大师兄的⾝后,站在厅外廊沿下面。
这时,天上的云如幕,夜⾊幽暗若漆。
陆小珞低声道:“大师兄,那一朵爆起⾼空的烟花,故然替咱们传到警息,但也无疑给来人通了消息。”
葛元宏道:“他们开了师⽗、师⺟,已然决定要来,就算是他们明明知晓咱们有了准备,也一样不会改变主意。”
语声甫落,耳际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步履之声。
静夜之中,听得十分清楚。郭文章右手一抬,握住刀把,沉声道:“什么人?”
但闻一个低微的声音应道:“老奴周福,大相公在么?”
葛元宏道:“我在此地…”
周福随着那传来的话声一跃而起,飞落在厅外廊沿之下,抱拳说道:“四位相公,都在这里。”
原来,夜⾊太暗,廊下暗处,更是黑的像深山幽洞,任是那周福目力过人,也无法在两三丈外,瞧清楚廊沿下的人数。
葛元宏道:“周兄,外面的情形如何?”
周福道:“已有一拨来人,杀伤暗桩,趟进庄院中来。”
葛元宏吃了一惊,忖道:来的好快。口中问道:“他们一拨几人?共有几拨。”
周福道:“来有多少拨,在下不知,现在,只发现了第一拨来人。”
葛元宏道:“第一拨几个人?”
周福道:“四个!”
葛元宏道:“来人的武功如何?”
周福道:“十分⾼強,他们杀伤暗桩,未出兵刃,都是掌力击毙。”
葛元宏心头更是震骇,道:“照周兄的说法,他们已可能进⼊庄院中了?”
周福道:“应该如此。属下不知庄院中的布置,照说,庄中的埋伏,已该有所动静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来人武功太強,属下已传谕庄外桩卡,不许出手拦截,只打连络的信号传出消息就行了。”
葛元宏还未来及接口,只听一声闷哼、惨叫,传了过来。
谭家麒冷冷说道:“他们已经打进来了,大师兄,咱们难道要等到他们打到大厅中来么?”
葛元宏道:“那声音,似是在大门口处传来,他们既然进⼊了府中,自然会找到大厅中来,咱们上去动手,和在此地等他们动手,有何不同。”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都已准备冲过去,但听得葛元宏如此说,只好強自忍耐着中的动,默然不语。
周福道:“来人的武功很⾼,决非府中健仆能够抵御。”
葛元宏轻轻咳了一声,道:“周兄的意思,咱们应该上去。”
周福道:“来人不按江湖规矩行事,咱们给他们来一个明火接。”
葛元宏道:“好!就依周兄之意。”
说话之间,突闻金风破空之声,传⼊了耳际。
葛元宏道:“这是咱们埋伏的弩箭手,出的劲箭。”
一阵**之声,紧接传来,似是来人用兵刃拨打近⾝的劲箭。
葛元宏突然一提真气,纵⾝跃上屋面,⾼声叫道:“不许放箭…”
连绵不绝的破空金风,突然间停了下来。
葛元宏紧接着⾼声说道:“在下葛元宏,代师接诸位,诸位既然敢来忠义侠府中生事,想来,还不致要隐蔵起本来的面目。”
对面暗影中,飘传过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是陈道隆的首座弟子?”
葛元宏道:“不错。”
那冷冷的声音又道:“你想要老夫等现⾝和尔等相见?”
葛元宏道:“敢来忠义侠府的人,想来定非无名之辈。”
那冷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只怕要你失望了,咱们此次前来,奉命不许以本来面目和陈府中人相见,但却对贵府中的上下人等,一体诛绝,不留一个活口。”
葛元宏冷冷说道:“诸位似乎是很有把握…”
那冷的声音接道:“听阁下的口气,和阁下处事之法,似乎是一位颇有气度的人物,在下可以奉告阁下一句,今宵杀屠贵府之举,老夫等只不过是其中一起人手。”
葛元宏听得心头大震,道:“听朋友的口气,你们似乎是受人所用了。”
那冷的声音道:“老夫已经说得太多了,恕难再多奉告。”
葛元宏道:“在下再问一事,你朋友如肯回答,那是最好不过,如是不回答,在下亦不勉強。”
那冷的声音道:“好!阁下请问。”
葛元宏一面说话,一面凝神倾听那声音特征,默记于心。
这几⽇来,也⽇夜长思,煎熬之中,使他的智慧增长了不少,其稳健、成,大大的超越了他的年龄。
葛元宏还未来及说话,谭家麒已抢先说道:“大师兄,咱们和他们拚了。”
纵⾝而起,直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同时钢刀出鞘,夜⾊中闪起了一片寒芒。
葛元宏一皱眉头,厉声道:“退回来,那一个未得我之命擅自出手,小兄就要代师行法,按门规施罚。”
谭家麒人已跃出两丈多远,闻言一个倒翻,重又回到原位。
葛元宏道:“忠义侠府,一向尊重江湖规戒,未得我之命,他们决不能擅自出手…”
那冷冷声音,接道:“但老夫奉命行事,今宵我们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那么阁下也不用恪守江湖规戒了。”
葛元宏道:“听阁下的口气,分明是一位十分光明正大的君子,此番前来,定然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他被称铁口书生,一向是词锋犀利,此刻却尽给别人说好话,听得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一个个气愤填,恨不得立时出手,和来人拚个死活,但因十余年来,几人对葛元宏十分崇敬,积威之下,都不敢出言反抗。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传了过来,道:“阁下夸奖了,老夫惭愧得很。”
声音突然一变,接道:“老夫觉得咱们要谈的话,已经谈完了!阁下可以出手了。”
葛元宏正待答话,只听西北方位,传过来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尔等已被团团围困,放下兵刃,束手就缚,至少可以落得一个全尸。”
周福悄然欺进葛元宏的⾝侧,低声道:“大相公,又有一拨趟⼊了府中,应该如何?也该拿个主意了。”
葛元宏点点头,略一沉思,低声对谭家麒等说道:“三位师弟,敌人布置周密,一旦动手,咱们就很难再破围而出了。”
陆小珞道:“师兄之意呢?”
葛元宏道:“走为上策…”
郭文章接道:“和強敌未照一面,怎可以就这样离开?”
葛元宏道:“四师弟,师兄并非是贪生怕死的人,但咱们不能让小师弟受到伤害。”
几人谈的声音虽然十分低微,但夜阑人静,来人又都是江湖上的一流人物,仍然被人断断续续听去了许多的。
但闻那破锣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道:“几位可是想走么?”
葛元宏低声道:“向花园中退,出手时,尽管狠辣,但却不可恋战。”
口中说话,人已悄然移动⾝形,悄悄行去。
周福低声道:“属下留此挡他们一阵。”
葛元宏一把牵住了周福的左腕,道:“一齐走!此刻还不是拼命的时候。”
谭家麒、陆小珞、郭文章等鱼贯相随⾝后,沿着墙壁,向前行去。
只听那冷冷的声音,道:“并肩子上,伙计小心了,点子要扯活。”(逃走之意)
口中说话,人却扬手晃燃了一枚火折子。
葛元宏右手一扬,两枚金钱镖脫手飞出,挟着破空金风,电而去。
口中喝道:“朋友们,留心暗青子。”
紧接着一提真气,跃出庭外。
来人确非庸手,右手一挥,闪起了一片寒芒,挡开了两枚金镖,左手的火折子,却当作暗器一般投了过来。
郭文章一刀拍出,击落了近⾝而来的火折子,火折子被打出一片火星,落地熄过。
就在对方一亮火折子,葛元宏已瞧出东面屋面,一排并列五个人,全部⾝着黑⾊劲装黑巾蒙面。
但郭文章虽然一刀拍熄火折子,来人却借那飞起的満天火星,瞧出了几人停⾝之位。
当下一个黑⾐人,突然飞跃而下,手中单刀护,人如巨鸟一般,直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