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只有相随无别离(四)
戴悠梦天真的说,我和她的恩怨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真以为是阎王爷的生死簿么?这世上的恩恩怨怨真的能这样一下子算清楚?
她说,她失忆了,她说她也许之前做了许多对不起我的事,可是她都忘记了。
她忘记。我却清楚地记得。
她甚至说一切从新开始。
我没有再听她说下去,我很怕听到她的说话,她一开口就一定没有什么好事情。她一开口就是要人的命!
我耝暴地打断她,我告诉她无论她死与没死,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我不敢看她,但更怕看到自己的心意。
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她倒下了。我不知道她这是耍得什么把戏,难道女人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外,还有昏倒这一条么?
但是我还是为她找了太医。
太医告诉我,她有了⾝孕。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我让太医重复了几遍,找了几个太医,所说得都是一样。
戴悠梦有了近两个月的⾝孕。只是胎不稳,加上⾝子又弱,若是受了刺,极容易导致滑胎。
我让每一个太医都竭尽全力开最好的方子,想出最好的法子来安胎。我让戴悠梦搬回了坤宁宮。我难以置信地守在头看着昏不醒的她。
戴悠梦终于有了我的孩子?她原来为了不怀上我的孩子,每次事毕都要找太医拿药。那么这一次呢?她是忘记了喝通经药?还是怀有别的目的?
可是,我躺在她地⾝侧,轻轻地伸手摸着盖在她⾝上的锦被,感觉到大体在她下腹的方位。机手小说站。那里正有一个小生命在长大。
我笑了,我看着沉睡中地她,居然会心的笑了。我从来没敢奢望戴悠梦会带给我孩子。不论她安着是什么心思,她和我有了孩子。那便有了一个永远剪不断地纽带,这个孩子一定能把戴悠梦永远地绑缚在我⾝边…
我好懊悔自己之前对戴悠梦说得狠话,可是说出去地话,就像泼出去的⽔,收不回来。我只知道。我要好好呵护她们⺟子。
我小心宝贝地摸抚着那,太医说她胎不稳,说她不能受刺。我一定不会刺她,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健健康康地出世,这样她就会永远地呆在我⾝边。
也许这才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一晃而过,虽然荒谬,但却再挥之不去。原来,我所要的不过是戴悠梦地爱,什么江山。什么仇恨,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大宴了群臣,是恭贺我“病愈”我却是恭贺我看透了自己。
我没有再对戴悠梦发脾气,尽管我依旧是冷言冷语。那只是因为我不知该如何改变自己对她说话的方式。我怕她想太多。
可是我的脑子却忽然之间越来越清晰。我对着镜子。忽然好想看到了另一个我。
那个我,背着戴悠梦。杀出了刑部大牢,一直背着她,想要把她背出杭州城。
那个我,从病榻上挣扎着起来,不顾自己的死活,带着她逃出了皇宮,回到了早已经破败的戴府。
那个我,躲在园子里专心致志地削着小人…
小木人,我把那⽇偷偷蔵起的小木人掏了出来,底下刻着一个梦字。原来我下意识里竟然是这样的在乎她,以至于自己一个人分成了两个…
我接着在灯下雕琢这手上的人儿,我抬起眼看了一下镜中的我,我地脸上居然带着笑。这个笑容,久违的笑容,只在我年幼的时候,和⺟妃在一起地时候才有的笑,现在居然回来了。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坐在头慢慢地喂我喝着粥,她也如同⺟妃一样,佯怒地对我呼喝,呼喝我乖乖地盖好被子,呼喝我乖乖地等她回来。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女人气吁吁地跑来,嗔怪着我不该到处跑。可当她看到了我手中地小人时,脸上又是洋溢着那样地喜悦。
原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竟是真地这般快乐。
可是,她为何也这样快乐?她为何肯怀上我的骨⾁?难道我对她的好,终于让她眷恋了么?我不懂,我苦思冥想,无论是睡着的时候,还是醒着的时候。
以至于连朝臣们和我商议大计的时候,都会时常走神。我心神不宁,放着那些喋喋不休的老臣在殿內商讨,我一个人走出来透气。
我心里想着她,却正好在门口看见她。她正和钱在争吵,我凝神静气,听见了她的说话。她在质问钱,在怀疑钱的用心。
她在为我担心吗?他们说的那个慕容公子又是什么人?
我退了回去,我脑海中有了一个男子的印象。我和他过手,他的武功不弱,他也想要那棵⾎伏参。
我不知道他是谁,可直觉告诉我,他和戴悠梦,和钱的关系非比寻常。或许,他才是戴悠梦的那个男人?
那么泽新辰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任由他们在两仪殿內继续烈地争吵,我一个人退了出来。我想起了戴悠梦说的话,她说,她失忆了。她说以前的那个戴悠梦在上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是她真的失忆,还是两人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我好像记得那天晚上,戴悠梦对慕容公子说,她也是一个用毒的⾼手。她说话的口气,那眼神中的坚毅和凌厉是戴悠梦所没有的。
我一直以为是戴悠梦隐蔵太深,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戴悠梦本和之前的她判若两人。恐怕不是她隐蔵太深,而是我弄错了方向。
真正的戴悠梦怎么会知道这些古怪之极的毒物,真正的戴悠梦又怎么会聪慧若此?
我只觉得⾝子一凛,原来自己的恨本就无所依傍了。她若不是戴悠梦,那我和她之间的这些恩怨,都站不住脚,她一个劲地想证明她的清⽩和无辜,一个劲地使出浑⾝解数来挽回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打算?
也是和戴悠梦一样,想通过我拿到⾎伏参来救泽新辰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