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收网(十七)
此刻两名晋军甲士颇为无礼,他也没什么作⾊,也不自矜,只是摆摆手:“自然要见吴玠,现下平要紧,某为一路安抚,他要听本官号令,头前领路,本安抚亲去会他。”
两名甲士答应一声,一人先行去通传,另一名甲士随行引路,冒着风雪,就引一行人直奔吴玠所在之处去了,此刻这一行队伍,都安静下来,反而没了一路逃来的各种作态,全都沉默。
各自盘算着各人心思,那些都门噤军都为这两名甲士气势所慑,没再闹着要赏钱,跟着一路前行,只是不住回头看着仍然在中,烟焰弥空的太原府城而已。
未曾行多久,就看见面前雪雾一动,就见一彪人马了出来,当先一人內披甲胄,外裹镶有狐裘的大红战袍,头顶金盔哪怕在雪雾当中也明晃晃的耀眼,脸上一部大胡子,却梳得整齐,却不是吴玠还能有谁?
在他⾝侧⾝后,几十名军将亲卫簇拥,个个甲胄整齐,各⾊战袍都随着战马奔行在⾝后摆动,不少人头戴貂帽,毡帽红缨黑羽也随着舞动,甲叶碰撞,冰冷清洌,隐隐就做金戈铁马之声,強军悍将意气,只是在这一前行间,就完全显露无遗!
王黼这个时侯因⾝份关系,就被奉在队伍最中间,他自然是和晋军打过道的,这支风霜⾎火当中厮杀出来的強军,在此刻天⾼云阔,雪寒霜劲,朔气传金柝,关山度若飞的边塞雪野,才是这支军马最感到如鱼得⽔的地方,才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
王黼学识不浅。汉唐边塞诗词,他也曾经涉猎,其实无非感慨一下这次诗词之瑰丽壮烈,诗意之⾼远悲壮,今⽇看到晋军才恍然明⽩,汉唐之际。汉家羽林长征,在大漠孤烟,在长河落⽇,在楼兰⾼昌,在狼居胥,在石堡城,在⾼丽新罗…负弓持槊,策马奔驰,意气素霓而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气魄!
杨凌怎么就养出这么一支军马!
这个时侯王黼才恍然后悔。自家怎么痴心妄想,就以为能收拾得了回到边塞之地的这么一支军马?西军与之相比,还是內向的,是靠着中原财赋几十年如一⽇的倾斜所将养起来的,一家一当,都在陕西诸路,其眼界心,还是在维系着陕西诸路自家的局面家当。而杨凌麾下军马,完全是靠着一场场厮杀。一场场战事胜利之后的缴获,靠着契丹女真人的家当,闪电一般崛起!
大宋从无此等军马,原来以为他们发展壮大下去,无非就是一个将来西军,可能还是低估了他们。更不必说,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谁也说不准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已经创造了太多奇迹的杨凌在!
大宋从此以后,只怕真的要不一样了…
这些感慨明悟。电闪一般的在王黼心头掠过,却让他脸上神⾊,更镇定下来,半点也看不出前几⽇边地警讯传来,他还惶惶不可终⽇,一筹莫展,连太原府城的治安都维持不住,起了这么大一场变出来,现在更是狼狈从太原府城中逃出去向往⽇对头求援,曾任宰相,现为一路安抚的威严,似乎又回到了他的⾝上,转瞬之间,吴玠带着一众虎贲已经了上来。
而王黼却是劈头盖脸的道“吴玠,未得本抚帅军令,你擅自带领兵马离了大营作甚?”
吴玠顿时就是一怔,赶来之前,他已经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怎么想这个时侯王黼也只有求自家的份,就算使相架子大,多少也要服点软,他也就不为己甚,赶紧⼊城平要紧,反正太原自家起,晋军无论如何已经处于最优势的地位了,没想到王黼到了此刻,还好大气!
还摆出如此刚严的架势,俺们擅离防地,好,现在俺们掉头就走,看你怎么收场?还没等吴玠开口说什么,和王黼不对付的运转使已经冷然在旁边揷话:“太原府城为安抚衙署亲卫起,转眼间这场就不可复制,府城为一路治所,河东腹心之地,晋军闻之消息,即刻赶来平,又有什么差池了?后方不稳,戍边将士如何在前死战?吴将军有功无过,纵然安抚为一路帅臣,然则某为监司,这上头自然也有表章的,就是吴将军,又如何不能自辩?看朝廷到底如何处断就是…倒是现在,太原府城已然是生灵涂炭,安抚还咄咄人,与吴将军争论是否擅离防地,却不遣精兵強将⼊城平,生学不敏,实在不敢苟同!至此安抚命,下官誓不敢从!”
到了此刻,孙敞就再不留半点情面了,这个时侯,给王黼留体面,就是害自家,这口黑锅,无论如何也得让王黼全须全尾的背着,王黼还拿着他使相安抚的架子,正好便宜自家结好晋军,河东路文武联衔咬住你王黼,再加上边地有警,曲陷落还有太原因王黼元随亲卫生这两桩天大的罪过,还怕咬不死你?朝廷为收拾局,从人地相宜,从与晋军关系如何来考虑,他坐升本路安抚使,也是论不定的事情…
此人盘算,就是河东路本地员官们的盘算,有他带头打冲锋,其他人也没什么顾忌了,纷纷开口附和,你一句我一句的将王黼命鄙夷得什么也似,有宋以来,一路地方官吏对本路安抚使如此态度,还从来未曾有过,跟着王黼的那些幕僚人人都恨不得将头埋到裆里面,没一人想为自家安抚分说两句,有的纵然是厚道人,看诸官说得如此不堪,反倒想回护一下王黼,可惜理亏,涨得満脸通红,转头看李邦彦想求援,就看见李邦彦苍⽩着一张脸,抖着手不看王黼,看来人人都知道王黼这里是条破船,都想朝下跳了。
诸官如此,吴玠耝豪外表下向来是心思灵动清明,顿时就明⽩了局面,晋军地位在河东路实在是无可撼动了,心下更是大定,自然不会对着王黼诚惶诚恐的辩解分说什么——直娘贼,就是王黼气焰最⾼的时侯,俺们晋军也未曾鸟过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