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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仓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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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业难,守业难?

  朕以为,创业之难甚于守业者也!

  …《世祖⾼皇帝实录》

  回营之路被截断,王德率领百余骑,护送赵桓,向西南疾驰。一路且战且走,行几十里,阵亡几十人,暂时甩掉追兵,只余十八骑。

  酉时前后,逃至大河边,再无去路。

  王德、王希夷不由自主地望向朱孝庄,是向北,还是向南?

  孝庄沉昑片刻,道:“向南,也要向北!”

  王德率先领会了孝庄的意思,王希夷反应慢一点,也只是一点而已。军事方面的事情,经过姚古点拨,王德仿佛走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再加上天生的禀赋,就连人精一般的王希夷也远有不如呢!

  王希夷跪倒在地,断然道:“事急矣!臣请率一部北上诱敌,陛下南下,寻道回营!”

  王德想争,却又忍了下来。

  护驾重,诱敌重?

  生易,死易?

  这一刻,两位年轻的将领做出了一生最重要的抉择,也是当下最正确的抉择。

  赵桓下马,握住表弟的手,手儿在轻轻颤抖着,心中无味杂陈,难以言表。看似纨绔的弟弟,经过战火的考验,经过生死的洗礼,已经成长为一名真正的男儿。可是,他又要走了。此去,凶多吉少,恐再无相见之时,莫非这就是人生?

  王希夷眼圈发红,慢慢道:“臣去了,请陛下保重!”

  赵桓強忍伤悲,默默点头,这时,竟不知再说些什么。

  王希夷率九名勇士,上马行礼,正欲离去,朱孝庄想了想,还是说道:“马尾绑上树枝,把声势搞大一点!”

  王希夷回⾝,答一声“明白”打马向前。

  去了十人,还剩下赵桓、朱孝庄、岳云、郑七郎、王德、劭成章、老迷糊、小磕巴八人。赵桓等五人先行,王德率老迷糊、小磕巴在后面抹去痕迹,至少要把目力所及的地方清理⼲净,否则,王希夷以⾝犯险,还有什么意义?

  前行五里,前面突然出现一条小溪,赵桓抚掌大笑:“哈哈,天助朕,羌人其奈朕何?”

  孝庄笑道:“循河而上,敌无迹可寻,真乃妙计也!”

  其余人也在陪着笑,王德不像在笑,倒更像哭呢!

  赵桓的笑,是为鼓舞士气;孝庄的笑,是为诠释圣意;他人的笑,是因为官家笑而笑。已经落到这般境地,笑好还是哭好?既然笑好,为何不笑?一瞬间,赵桓悟到了这么多道理,心內平静了许多。

  河宽两丈,深尺五,水儿清冽,河底的一切均清晰可见。

  赵桓下马,掬起一捧水来,贪婪地喝着,赞道:“好水,好水啊!”众人下马,喝过之后,就连小磕巴也磕磕巴巴地附和:“是,好,好…好水。真,真,真…甜呢!”

  岳云捧起水,可劲地往小磕巴⾝上撩,逗狗一般:“甜,甜,甜…甜你个头啊!”十三岁的郑七郎也来凑趣:“到,到,到…到底怎样甜?”

  这两个家伙,⾝份⾼贵,武艺又⾼,更兼官家宠爱,小磕巴一个人咋能惹得起?回到寻找援兵,老迷糊已经坐了地上,双眼合拢,仿佛睡去了。

  小磕巴指指老迷糊,道:“瞧,瞧,瞧着没,又迷糊了!”

  赵桓看到老迷糊得样子,心中的怨气一扫而空,哈哈大笑。

  孝庄看看西边的太阳,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王德上前,踢醒老迷糊,赵桓一马当先,激起朵朵浪花,向上游冲去。

  行四五里,渡河登岸,顺着河道,催马狂奔。天黑前,一行人居然到达了河流的源头,前面再没有路,只见巍巍青山,连亘绵延,山上的绿⾊,浓得如墨一般。

  没有了路,又当如何?

  夜晚还可以观星辨位,而今星星还没出来,孝庄也无计可施了。

  正在这时,突然从密林中窜出一头野猪,⽑发根根如针、行如小牛犊一般的野猪。野猪猛然看到这么多人,大惊,慌不择路,竟朝赵桓冲来。

  宝马“赤电”惊了“稀溜溜”一声长嘶,前蹄跃起,赵桓猝不及防,摔落马下。

  “铮”地一声,弓弦作响,王德射出一箭。

  “呜呜”风声大作,岳云扬手飞出大锤。

  “护驾!”王德大喊;

  “拿命来!”岳云的声音一点都不弱于殿前都虞候。

  野猪倒霉,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冤家。箭从左目贯入,右眼穿出,已经要了他的命;岳云的大锤,一锤将猪头砸得稀烂,可惜了好好的猪头!

  赵桓还未落地,被小磕巴、老迷糊双双抱住。这两人平时未见如何本事,此次出征,连番厮杀,能活到现在,没点本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小磕巴托着官家,朝老迷糊问道:“你,你,你…你怎么不迷糊啦?”

  老迷糊睡眼圆睁,骂道:“你个孙子,才,才,才…才迷糊呢!”

  赵桓大笑,道:“还不把朕放下!”

  赵桓落了地,从林中追出一名猎户,那人抬眼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野猪。神⾊间甚为惊奇,凑到近处,仔细看看“啧啧”称赞:“好箭法,好箭法!好力气,好锤法!”

  说完,取下猪蹄上的一个铁夹子,起⾝朝赵桓道:“既然被你们捕到,就是你们的了!”

  王德握住大刀,面冷如霜;就连老迷糊、小磕巴也在全⾝戒备,只待一声命令,便可以将这人拿下呢!

  这人大概五十多岁,年轻一点也有可能。瞧面相,此人似乎是汉人;而一口流利的汉话,无疑也印证了这一点。

  赵桓还未说话,朱孝庄抢先说道:“这个你尽管拿去,咱们也没什么用处!请问老丈,此为何地?”

  老者道:“由此向西六十里就是鸣沙城,此山名为割踏山,山上的寨子就是割踏寨!”

  鸣沙城,割踏山,难道已经跑出一百余里啦?唉呦,难怪‮腿大‬內侧的⾁‮辣火‬辣的疼,何时骑马跑过这么远的路啊!

  赵桓想揉揉‮腿大‬,腿上还罩着盔甲,哪里揉得动!

  朱孝庄又道:“听老丈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祖上亦为‮国中‬人,沦落至此已经二十年啦!”老者道“天⾊已晚,几位如果不嫌弃,到寒舍歇马如何?”

  不该问的不问,瞧情形,老者也是明白人呢!

  赵桓轻轻点头,他相信这个人没有恶意,从见到的第一面起,就相信!

  众人正欲上马,鬼精鬼灵的郑七郎牵着官家的衣角,退后几步,小声道:“陛下,如何便信了?”

  郑七郎机灵归机灵,天生的大嗓门却忘了克制,尽管已经庒低了声音,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了。赵桓道:“不碍事,朕信得过!”

  老者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招呼着老迷糊、小磕巴帮忙将野猪抬到马上,在前引路,众人在后徐徐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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