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香港娘们 (一)
第二天，任平生带着二嫂来到浦东机场的时候，二嫂才知道要坐机飞，吓得腿两发软，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任平生说机票已经买好了，不坐几百块钱就没有了，费了好大口舌，才把二嫂哄上了机飞。南方航空的B2977客机并不大，只有一百多个座位，来往的乘客不是港澳台商，就是內地的达官贵人，像二嫂这样农民打扮，十分引人侧目。
任平生好心让二嫂坐在靠窗的位置，机飞一起飞，二嫂就死死的抓着任平生的胳膊不松手，最后⼲脆靠在任平生⾝上，任平生心想幸好机飞上没有云阳的人，不然说出去就⿇烦了。机飞起飞后，二嫂才敢慢慢的抬起头，感觉和地下也没什么区别，比火车还稳，刚刚恢复了正常些，从舷窗往下一看，感觉头忽忽悠悠的的旋转起来，不敢再看，说什么也不坐在边上，非要跟任平生换位置不可。
任平生开解二嫂的全安带，跟二嫂换了位置，飞行了一个多小时后，穿着蓝白制服的空中姐小推来一辆小车，挨个的发送礼品，任平生正在闭眼小憩，听见二嫂跟空姐说话。
空姐说：“您好，欢迎乘坐南方航空，这是您的纪念品。”
二嫂还以为跟火车上一样，是推销小商品的，也没听清楚是纪念品，其实，听清楚了，她也不一定知道纪念品是什么东西。
二嫂见是一把梳子，便拿起来看看：“多少钱一个？”
空姐一怔，但随即笑了：“这是纪念品。”
“几年？”二嫂拿起一个梳子问说：“能用好几年？”
空姐又笑：“这是纪念品，不要钱。”
二嫂这次听懂了，诧异道：“这是不要钱的？”
“不要钱。”
“白送？”
“是免费的纪念品。”
二嫂赶紧的推醒了任平生说：”平生，平生！这是不是不要钱的？“
任平生无奈，只能睁眼说：”二嫂，这是免费送的，咱们两个人，你拿两个就行。“
”哦“二嫂明白了，拿了两个看了看说：”坐机飞还送东西，比火车好多了。“
过一会，空姐又送来盒饭，二嫂这次学的精了，先问是不是免费的，空姐说是，二嫂这才拿了两盒，递给任平生一盒，悄悄的跟任平生说：“平生，咱们回来还坐不坐机飞？”
任平生接过盒饭说：“你还想坐？”
二嫂说：“还是做机飞好，你看这盒饭，比火车上好多了，不要钱还有大鸡腿！”
等吃过了盒饭，任平生没觉得怎么样，二嫂说有点不饱，任平生不饱可以再要一盒，二嫂都不相信，知道空姐又拿了一个盒饭才相信这是真的。
二嫂后悔地说：“早知道上机飞前就不吃饭了，省点饭钱在机飞上能吃回来。”
中午，机飞降落在深圳宝安机场，降落的时候，二嫂又开始紧张，再次经历了一次“生死时刻”直到机飞停了下来，任平生让她看看窗外，才知道确实落地了，看样子她想赶紧离开机飞，但走下舷梯，忽然又往回看看，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第一次坐机飞是多么难忘啊。
深圳宝安机场，九三年间开辟成了际国机场，机场大厅里常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二嫂死死的盯着一个外国大胖子男人看稀奇，看的那个老外胖子直对二嫂摆手，说了一句英语，意思是你为什么一直看我。二嫂不知道老外对她说什么，忙拉了一下任平生的服衣，任平生回⾝问二嫂说：“怎么回事？”
二嫂说：“我看了他几眼，他就跟我说外国话。”
任平生笑着用英语说：“她说，她觉得你很有男士风度。”
那个老外三克油三克油的笑着摆手走了，任平生赶紧告诉二嫂，别盯着外国人看，扫一眼就行了，可紧接着过来一个外国的金发女郎，深圳的冬天，温度不低，那女郎穿着一件很暴露的上衣，胸大啂沟很深，二嫂“哎呀”一声脸就红了，跟她自己穿了那服衣似的。她担心的看了看这个小叔子，怕这个男处小叔子承受不了这么凶猛的现象，但任平生同样扫了一眼，还对那个美女笑了笑，说了声外语，那美女也笑着说了一声，点点头。然后淡然的走自己路。
“平生，你认识她？”二嫂追上来问。
“不认识啊？”任平生说。
“不认识你跟她说话？”
任平生说：”二嫂，外国人有这个习惯，陌生人打声招呼没什么。“
”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你好，她也说你好，就可以了。“
”平生，你是不是见过外国人，还会说外语？“
“在省城上大学的时候见过几个，没有深圳这么多。”
两人走出机场，热的出汗，人在南方，⾝上还穿着北方的服衣。任平生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他以前当然来过，但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记忆里有个环宇大店酒，就叫司机开到那里去。等到了店酒，各自进了房间，才跟二嫂各自找了服衣换上。
领着二嫂在深圳逛了一天，休息了夜一，第二天经过口岸到了港香。各种琳琅満目的店铺招牌上写着繁体字，穿裙短的女孩挽着穿着格子西服的男人，外国人更多了，穿的也更暴露，还有穿着蓝⾊服衣的察警，肩膀上别着对讲机，二嫂不知道什么东西，多看了几眼，马上把察警招来了检查件证。
任平生费了一番口舌“阿sir，阿sir”的喊了十几遍，阿sir还是认真看了件证，任平生顺便问了一下信上的地址，然后叫了一辆的士，往深水埗区北河街寻找那个湾台老兵的联系人。相比之下，深水埗区要比港香的湾仔和东区南区差了很多，房子也比较老旧，好在任平生虽然陌生，但有钱在手心不慌，很快就在北河街37号附近找到了那个人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小阁楼，在北河街37号的六层楼上，任平生敲了敲门，没有人，只好和二嫂坐在楼梯口等，晚上六七点钟，才看见两个女人走了上来。
一个很漂亮的长发年轻女孩说道：“喂，你们找谁，有么事，怎么坐在我家门前？”
任平生站起来：“我们从陆大来，来找人的。”
染着金发的中年女人说道：“我们不认识陆大仔，你们赶紧走吧。”
任平生说：“我找一个叫张嘉欣的人”
年轻的女孩楞了一下说：“我是张嘉欣，你找我有什么事？”
任平生说：“我姓任，我在陆大接到一个湾台老兵的来信，我们应该是本家，这次我到港香来有事，所以来顺便看看，他给我留了两个地址，一个是湾台的，还有一个就是你这里。”
“你姓任啊”年轻的女孩笑起来也很好看：“你是任阿伯的亲人吧，真没想到你们能找到这里来！”
张嘉欣赶紧打房开门：”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你们请进。“
任平生带着二嫂坐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阁楼，只有十几平方，东西不多，但很整洁，一张双人大床看来是两个人一起住的。
”喝咖啡还是喝茶？“
”谢谢，喝水就行。“
”我看你到不像是陆大人。“张嘉欣倒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亮闪闪的眼睛打量任平生说：”你跟任阿伯是什么亲戚？“
”他的直系亲属都已经不在了，我跟他应该算是远方的本家叔侄，我们任家的名字是根据一首诗来排列的，其中四句是：兴家乐业，治国安民，平南定北，家运永昌，我是平字辈，任老伯是民字辈，所以我比他小一辈，应该称呼他家叔。“
金发中年女人的话有点刻薄说：”你们是特意找来的吧…“
任平生说：“那位老兵已经没有直系的亲属了，因为信上写的是”任氏宗亲收“，所以就转给了我们，在我们那里，任姓并不是太多。这次来港香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我的嫂子来港香看病，另一个就是和这位老兵取得联系，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希望他有时间回陆大看看。”
“阿伯很可怜的。”张嘉欣说：“他原来住在眷村，后来在台北送报纸，就搬到了我们家的隔壁，那时候我还很小，他经常逗我玩，很喜欢我们家的小孩子。我父亲很早就病逝了，一直跟⺟亲和哥哥一起生活，他给了我们不少帮助，后来他年纪大了，我们就常常去看他照顾他。他不太识字，这封信，是我上次回湾台帮他写的。”
任平生说：“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嘉欣说：“⾝体还过得去，但精神不太好，总是想家，他经常跟我说作梦又梦到了他的老家或者父⺟兄弟什么的。”
“能理解，请你转告他，我们欢迎他回家。”任平生说：“我给你留下陆大的姓名和地址，如果他能够成行，请你通知我，我会到深圳或者港香来接他。”
“那太好了！”
任平生说：“你去过陆大没有，可以一起去看看。”
“我只去过深圳，别的地方没去过。”张嘉欣说：“我和表姐在登⾼电脑中心工作，有时候会到深圳去公⼲。”
金发女人，也就是张嘉欣的表姐，总觉得两个陆大人是来认亲的，看那个男人还过得去，但那个女人穿的土里土气，像个偷渡客一样。
她说：“你们从陆大来，陆大现在什么样子？有电视吗？”
任平生心里不屑，但还是耐心地说：“电视已经很普及了。”
“哦？”金发女人又问：“是不是黑白的？”
“不，彩⾊的。”
“多少寸？什么牌子？”
”多少寸的都有，国內国外的品牌都有。“
”是吗？我怎么听说陆大人看电视都很难的…“
”你在哪里听说的？“
”电视有说啊。“
”那你肯定看的是七十年代的节目…“
”你这个人好有意思。“张嘉欣噗哧的笑了出来：”你们住哪里？“
”我们还没有住宾馆，先来你这里看看，然后再找店酒住。“任平生说：”我对港香不熟，这附近哪有店酒或者宾馆，请你帮忙介绍一个。“
张嘉欣想了想说：”这样好了，我带你们去看看。“
金发女人工作一天，已经很累了，但总想看看热闹，在她的眼里，陆大人跟外星生物差不多。四个人出们下楼，在张嘉欣的引导下，穿过一条小巷子，来到繁华的大街上。
街道并不宽，但两边的招牌和霓虹灯很多，已经是傍晚了，霓虹灯红红绿绿的闪烁着，跟白天又是一番景象。金发女人说：”那就是我们上班的登⾼电脑中心，你们那里有电脑没有？“
任平生冷冷的回答说：“有些地方有。”
“是苹果还是Pc？”
“陆大很少有苹果机，大多是IBM兼容机。”
“有286吗？”
“现在有486了”
“哦，真的呀”金发女人満脸不相信的神⾊。
走到一个门前，上面的牌子竖着写“君洋旅馆”张嘉欣问道：“任先生，你看这里怎么样？”
任平生一看旅馆门前的海报，花花绿绿的画了写女人的头像，心想这不是个好地方，便头摇说：”附近还有别的宾馆吗？“
金发女人说：”附近没有旅店，这是最便宜的了。“
任平生说：”贵一点的也可以。“
金发女人故意揶揄说：”那边有个富豪店酒，四星级的，很好的哦，咱们去那里好了。“
任平生实在受不了这个弱智的港香中年娘们了，看在张嘉欣的面子上，他已经忍了好久。
”四星级啊“任平生装成不懂的样子说：”四星好像也不太好，有没有星多一点的。“
”有啊“金发女人笑着说：”我带你去吧。“
张嘉欣说：”表姐，你不要跟任先生开玩笑，任先生，我再带你看看，不过要走远一点。“
任平生说：”这种店酒是不是星星越多越好？“
金发女人没理会张嘉欣的阻止，说：”是啊，有五星店酒，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任平生欣喜地说：”好啊，那⿇烦你了。“
张嘉欣去拉表姐，金发女人挣脫开张嘉欣的手悄悄说：”嘉欣，开玩笑没什么，他们又不会住。“
二嫂再傻，也知道这个女人没有安好心眼，看任平生一脸木然，以往机灵的三弟，怎么突然跟傻子一样。但她到了外地，也不敢多说话，只能任平生走到哪里，便跟到哪里。
走了不远，来到一家店酒的门口，金发女人说这里就是深水埗区很好的富豪店酒。大门前金碧辉煌，大理石台阶擦的跟玻璃一样，灯光下能照出人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