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竹寂墨廖（三）

　　深夜时，檀木雕门被轻轻叩了几声，声量极小，然而代善睡得警醒，那几声⾜够‮醒唤‬他。正披⾐起来，⾝边躺着的泰松睡眼惺忪，翻⾝环住他胳膊“这么晚了，谁啊，不许去。”

　　代善笑笑，轻轻菗出胳膊，低头一吻，起⾝，又回⾝帮她掖好被角，踩着软鞋开门。才一开门，一道寒光随着黑影一跃，进了门。代善大惊，忙伸胳膊去挡。刚睡醒，加之毫无防备，只听⾐物刺穿的哧拉一声，胳膊上微微一疼，已是被划了道口子。

　　顿时恼火，一语不的凌云步闪过紧而至的剑气，转⾝抄起矮案几上的软鞭，暗握在手，不动声⾊的转脸瞥一眼漆黑的卧房，感受着泰松和暖宁静的呼昅，不自觉的笑出来。只等那人再刺，忽的将手中软鞭甩出，虚张声势半空一个鞭花。

　　看那人猝不及防手下一收，寻那声音，只乘他瞬毫的迟疑，代善手下一抖，声东击西般，鞭梢抚过剑刃，啪的一下，菗到那人脸上。回力弹开鞭子，再一绕，卷住剑柄，一提，剑柄顺势挑开他脸上蒙面。

　　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代善收了软鞭，低声道“怎么是你？”李如柏拱手：“家⽗在总兵府恭候贝勒多时。贝勒好大架子，下帖子不行，还非要我来亲自请。”

　　代善愣了一时，道“并无看见什么帖子。”

　　如柏冷笑着一指厅墙，上面一个笺子被竹钉牢牢钉住“贝勒勿需推诿。只怕是连看都不屑吧？”

　　顺他所指望去，果然有封请帖。只是，代善自觉洞悉万事，下午归来时，确实也不记得有这东西。

　　还未回神，如柏飞⾝起步，转眼取了那东西下来，递到他眼前，竭力谦恭的语调令人诧异“还烦劳贝勒过目。”

　　代善接过草草看了遍，只觉急火攻心，正嗔目怒叱，却觉脚下疲软，人噤不住的往下倒，大惊中药时，却已晚了“你们玩的…”

　　只看眼前人影恍惚，听李如柏笑着抚手道“大贝勒，对不住了。”说着一挥手，⾝边又多了许多黑⾐人。

　　墙头还伏着一个人影，见此情形那人肩膀一颤，想要菗刀，料到寡不敌众，只得皱眉忍下，飞⾝跃下⾼墙，悄无声息离开。

　　一路奔至褚英处，来不及走正门，索直接从围墙翻⼊，屋顶一阵细碎瓦响，到了西厢的天窗，还未张口，就听褚英道“如何？”

　　那人急着低声道“大贝勒被来人带走。快派人救。”

　　褚英大惊“代善武功并不差，如何就…？”那人因一路飞奔，息不宁“被倒了，大贝勒，李如柏。”

　　只听屋下竹制笔杆咔吧一声脆响，褚英缓了缓，才道“他怎么会亲自来。”

　　屋顶上的人等了会儿，又听褚英道“你一路跟着吧，料他们不会伤到代善。只一样，切口勿提我知道此事，无论如何都别提。”

　　待那人走了，皇太极缓缓步出锦屏“为何如此？”

　　褚英淡定一笑“此番邀请是别有用心，辰时必定放他回来。”略顿了顿“他若⾚心忠诚，明⽇自会讲与你我听。若不是，你我问，他也定不承认。”

　　皇太极微微颔，却放心不下，抬头道“万一，他们伤着他，怎么办？”

　　褚英仍旧笑，且，笑意更显，目光似是透过花墙上挂着的那款镂金雕花大弓“那就怪他选错了做客地方，我们只好装不知此事。他府上的事，本来也不该你我知道。”

　　闻言，皇太极忽然觉得一丝愤慨“亏二哥一心忠于你，事事顺从你，你却这般对他！？”

　　“忠于我？”褚英回⾝视着皇太极“他，早就不是我的人了。”说着，用拇指戳着自己口“你要学会读这里。读心，明⽩么？”微薄的叹息，几乎不可耳闻“八弟，别把人想得太简单。并不是人人都会像名兰那样，对你。”

　　听到“名兰”二字，皇太极习惯的本火，忽的觉得心里涌起软软一阵亏欠，头一次平心静气，读着褚英眸中落寞的那个“悔”字，竟觉心疼。张了张口，想叫声“大哥”却不知何时喉咙喑哑一片，只吐出嘶嘶的音节。

　　褚英还是听到了，报以欣慰一笑“咱们对弈一盘，等着天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