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肃肃兔罝(三)
第十五章肃肃兔罝(三)
夜已渐深,独有半边残月升起,清冷冷悬于天幕之上。皇太极一路扬鞭,褚英府离宮城并不远,坐骑又是千里良驹,他却犹嫌路长马慢。
马跃的飞快,上夜巡兵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取出牌单手挚着亮出,马速丝毫未减,只如风驰电掣般从他们眼前一晃而去。传旨之人紧追慢赶仍旧被远远落下。
巡兵见先前已放走一个,见到那名近侍便说什么也不肯放。这样一来二去的,那侍卫只得眼睁睁瞧着皇太极消失在视线內。
皇太极全凭持着令牌,一路倒是畅通无阻,层层门扇次第而开,竟将他放⼊內宮。內廷不得行马,他只得将马留在轿马场,一路步行而去。汗宮虽不甚大,道路却是繁杂万分,况且內廷规矩繁多,他便抄近路,沿着五宮更道一路前行。
月升的⾼起来,东边天也被映的亮了一些。他⾝为嫡出,自幼起便是何等尊荣,纵是领军出征,也有千军万马护持着他。因从未走过更道,他怎会知那道路极为狭仄,滑难行。寒风凛冽,他路行的急且生僻,几番跌倒,又強撑着起来,只怕赶不及。
名兰跪在中庭东次间地面当中,屋內烛火通明,大汗从屏风宝座上立起来,下得地上来回踱步。冬⽇里铺陈的地毯厚重,角上描边填花的私纹也繁复莫测,他这样慢慢的来回走动,名兰只觉头晕目眩,不由微微仰起脸来,却正望向那扇东窗。夜已深得很了,隔着窗纸亦能朦胧瞧见半轮月影。
大汗又走了几步,就停在条案后边,又转过⾝,在她⾝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名兰此时反倒祛了怯意,便回望向他。顷刻,大汗收回目光,击了击掌,赫保里等人便忙推门进来,只听大汗道“四贝勒侧福晋乌喇纳拉氏御前行马不恭,废其福晋名号。带下去。”
名兰早料到是如此,这般听闻,就好似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关的事,两耳茫茫,但心中那份寒意却依旧慢慢的蚀心刻骨。她很认真的跪着,缓缓磕了个头,微声道“名兰谢过大汗圣恩。”
大汗这话说的突兀,又是平常声量,亦听不出喜怒哀乐,赫保里听罢不由呆了半晌。到底是殿前总管,见也无可辩回,只得強自镇定下来,一面着人记档,一面领着众人去押缚名兰。
才带着人绕过明间儿围屏,正要出去,就见殿门霍然打开,皇太极一⾝泥⽔的拦在门口,额上淌着汗,气息也吁不定。他跑得太急,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赫保里不敢声张,只暗暗的递着眼⾊。大汗在里间却已听见动静,只问他道“是谁在外边。”
赫保里还没想好托辞,大汗已经亲自走出,见到皇太极不由错愕道“谁许你进来的。”皇太极已缓过一些力气,却只盯着名兰“我福晋进宮,我来瞧她。”名兰已是吓的面无⾎⾊,两行泪却止也止不住。她那样怔愣的瞧着皇太极,泪⽔便直直垂淌下来。皇太极此刻心如刀绞,狠狠咬一咬牙,方从齿中挤出几个字来“难道儿子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