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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竹寂墨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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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必⽗汗必是失望至极,爱新觉罗家怎会出为一女人而断天下的子孙。然而用情已深,他做不到漠然。或说,他能对天下女人皆不用情,唯独对她,不能。

  回城后,⽗汗招他进宮时说的话,还铮铮绕耳“我不能让一个女人断了大金天下。”明⻩御案上只两样物件:金箔细瓷壶里盛的玫红鸩酒,⽩旗的木质军令信牌。

  他打翻的是酒壶,出的是信牌。⾝后苍凉愤的话音“难道⽩旗兵马还抵不上一个她!?”

  记得当时,他只是回⾝,紧紧盯着榻上伏着的老“江山再得易,人心再得难。”一顿,反是笑意明显“更何况不是江山,区区⽩旗尔。”说罢,解恨的忿忿离去,再不听⾝后沉重的息和咳嗽。

  短暂的解气般的酣快淋漓,必然要付出代价。但从踏出金瓦殿宇的那刻起,他就没打算后悔过。只是如今这景象,让他觉得甚是,凄清。苍茫世间,无人敢议他,亦是因无人懂他。情刻到深骨,恨不能用九死换一生。那些人只觉情苦,太俗。殊不知苦极回甘,能有人惦断寸肠,也是福。

  能懂他的,只有褚英。

  心里泛上清浅一泓暖流,虽说是为同一人情痴,然而毕竟是相通。那夜即使风声再大,马再急,他也仍是听见了那三声玄羽箭。纵使最后那箭得甚急,几乎要了他命,如今想起恼火照旧。他也亦然要感

  褚英,还是后来安澜告诉的他,那夜,只有广略贝勒褚英去过他帐子。知道他的子,想到用箭来留住他的,不是褚英,还能有谁?

  这样想着,直至散宴,他也未离席。

  散了,看着众人都散了时,心底那哀凉又泛上来,滔滔不绝的翻涌,下意识的,步至琉璃瓦凉亭,方才褚英在席上所指处。

  忽的,心里不知怎么就后悔起来,自己在酒桌那会儿真该随他去。此念一出,愈想愈悔。谁想到,转过山石,树下,凉亭里正立着个人,定睛看时,正是褚英。

  清睿眸光一闪,掩不住的笑意“你终究还是肯来。”

  皇太极只是无声耸耸肩,意思很明显,我就知道你会在此等我。

  褚英早就瞥见他转过山石时,眼神里的那缕惊诧,如今看他这般成竹在的架势,不觉起笑。他这八弟,永远是自信満満,內心再艰难,对外也决不示弱。

  笑着伸手拉他,却看他挥开自己的手,直接从山石上跃至凉亭。

  凉亭里微风习习,吹得人极是惬意。皇太极见褚英笑,微恼,道“笑什么。”

  褚英并不搭话,只是用手指指天边的鹰“我笑你,就像它。”

  皇太极不屑转了眼“我看你,就像它,燕雀。”话出口,却有些后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话,刺耳,来说褚英甚不合适。话出口,却覆⽔难收。所以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就飞快的抬眼瞥望褚英一眼。褚英却像充耳不闻,面上波澜不惊,甚至是隐约带了笑。坦然熙和的跟皇太极对视。一时弄得皇太极无话可说。

  好一阵,才讪讪道“多谢上次追回的三箭。”

  褚英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兄弟之间,何⾜挂齿。”边说,边颔转弄拇指上戴的扳指,道“其实上回奔马追你,也并非毫无私心。”

  皇太极黯然笑道“知道的。因为名兰。”褚英听那语气不悦,心下虽了然是皇太极误会,意却不忿,故意道“是为她,也不全为她。”

  “何解?”

  “第一箭,为你我兄弟。第二箭,为你我同爱一个女人…”

  话未完,已被皇太极打断,极是忿凛之音“所以你要用第三箭死我?!”不容褚英辩解,已是咣啷一声,菗刀出鞘,先时的平和一扫而尽“我叫你一声大哥,是敬你。何苦要用这等卑鄙手段。你凭什么和我同爱名兰!?”

  褚英并未料到会怒他,来不及菗刀,那⽩刃已到眼前。忙就退后一步,提起瓷凳招架。碧云见这里对上了,忙支使⾝边一个小丫头去名兰房里报信。

  那边叶熙和名兰正在暖房里逗弄豪格,忽听外院吵嚷,一时打起薄纱帘子,银莲带进来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见有生人在场,嚅嚅嗫嗫不说。直等名兰说了不妨事儿,这才敢说。

  名兰立起⾝,不出声的听那小丫头禀报,话未听完,已是脸⾊惨⽩,朝后一个趔趄,险些跌着。这边香茜才扶稳,就听名兰道“银莲,代我送送二贝勒福晋。”微微扭头道“姐姐见笑。”

  来不及细想,也容不得听叶熙说完,提步就走,一出院门索跑起来。势虽去,架子还在,园子仍旧是大。

  走近路少不得要晒着太,名兰这会子倒也不觉什么,只是想着要快些,再快些。好容易远远瞥见凉亭一角,明瓦琉璃顶上,⽩晃苍明得泛着⽇光。再跑近些,众侍卫谙达都站得远远儿的似是不敢靠近,又像是瞧热闹。

  待名兰赶到凉亭时,东西都已照数砸得稀碎。两人瞧见名兰,都惊得住了手,面上的神情有一瞬是一致的,然而惊意过去,褚英是喜,皇太极是怒。

  一切尽收眼底,名兰瞧着皇太极面⾊不善,左右寻是谁告的密,似是要作。忙合步上前,拦住了。

  褚英望向名兰微微笑着,名兰看他那⾝半新不旧月银⾊锦⾐与往⽇一般,唯独间添系了⾚金明⻩吩带,荷包流苏上坠着的,是两粒碧玺。

  瞬间里,只是那么略略地囫囵一瞥,一切尽收眼底。褚英并不知名兰瞧见他间那对耳珠子。只是望见她腮边忽然那么一⽩,接连眸子似忧似伤的一缕神⾊。不由奇怪,道“近来可好?”

  然后就是瞧见她神⾊清明起来,⾐下履尖退了半步,微微欠⾝答着“多谢太子惦念,好得很。”那神情分明就是撇清了关系。见她如此,褚英口是闷闷的一窒,咬着点点头,转⾝走了。

  两人一起恭送着他出去,末了,名兰颊上被凉意一,低头看时,是皇太极的手,一寸一寸划过她的腮线,缓声道“你这些⽇子跟着我,果真好得很?”

  名兰知道皇太极担心什么,只从容一笑,流华光转“起码比跟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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