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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祁德润解忧谋良策 韦副使夜闯弘文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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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文坊掌院学士李序的死讯很快便在剑南西川各府衙內传开。

  “李序,可终于死了,你这宵小之辈早该有今⽇了。想我章灿自韦令公初为西川节度使就跟随其在左右,多少年来牵马坠蹬,倍历苦辛。那神功破阵舞,又是我出自家银钱,遴选伶人排练,煞费心思。你李序算个什么东西?仰仗着自己训诂考据的那点雕虫小技,便博得了韦令公的心…如此甚好,⽇后我章灿也便少了个敌手。”闻听手下来报,推官章灿动非常,忍不住在自家宅院內‮奋兴‬地踱来踱去。

  “李序死了?是谁做的?节度使府內守卫森严,一般贼盗很难⼊內,即便进去了…弘文坊那僻静之处又有何物值得一偷?不过是些簿册、典籍罢了。…不对,是聚珍阁!”副使韦景程此刻正于自己家中琢磨这宗蹊跷命案。

  成都府馆驿,时已初更,某间客房中,有两人正在谈:

  “李序之事我已派人替你解决妥当,兄台不必忧虑。”

  “何时之事?万一令公问起,我也好有些说辞,应付过去。”

  “今天傍晚时分,弘文坊正堂,我差心腹之人前去办,手刃李序,无旁人看到。那段时间,兄台想必是在自己府中。”

  “还是贤弟你计算周详。…唉,若不是我那⽇在回廊拐角处险些滑跌,失落了笏板…都怪我行事不密啊。让贤弟你绞尽脑汁,替我善后,愚兄实在惭愧。”

  “兄台哪里话,这些年来,全仗兄台忍辱负重,与韦皋等人周旋,方使得小弟我能如现在这般于节度使府內从容行事…”

  …

  “下一步怎么办?”

  “如今李序一案尚未查明,正当非常之时,阖府上下必然异常警觉、戒备森严,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我消息。”

  “好。”

  “那就如此定了。”

  “大人——”韦景程想到“聚珍阁”那一刹那就猝然一惊,闻听得这一声叫嚷,又出了一⾝冷汗。

  “混账东西!慌什么?”韦景程随手掌掴了来人,怒气却未消尽。

  本是为上官着想,急忙前来报信,没想到却无端挨了一个大巴掌,弘文坊正字祁⽟(字德润)心里甚是委屈。但是,上官韦景程素来专横跋扈,给他当差,祁⽟也早已习惯于逆来顺受,所以,他一边捂着涨热的脸,一边赔笑对韦景程言道: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下官有要事禀报。”

  “何事?”

  “李序被人杀了!”祁⽟故作神秘,俯近韦景程耳边言道。

  “那又怎样?与我何⼲?”韦景程虽然情暴烈、逞勇少谋,却也不愿趟这场浑⽔。方才得知弘文坊学士李序死讯,自己分析之下,又觉此事很可能与聚珍阁有关,韦景程就不免心里虚,额头冒汗。唉,事情怎会如此凑巧?前几⽇刚引一密友悄悄进⼊聚珍阁观瞧,这没几⽇的工夫,那李序怎么会突然死了呢?竟然还是被人杀死的!

  堂兄素来将那聚珍阁视若噤地,节度使府內从五品以上僚佐非因公事差遣不得擅⼊,即便是进⼊其中也要先行在簿册中登记,之后由李序引领方得以进。那⽇,旧友巡游至此,相聚甚,我酒后失言,夸下海口,答应领他到聚珍阁內大眼福…现在,李序一死,堂兄定会派人详加查察,难保不会暴露…这可如何是好?

  祁⽟⾝无所长,唯擅察言观⾊,见韦景程虚以委蛇,与平⽇里判若两人,再加上自己此前于弘文馆內所见所闻,他进一步印证了自己方才的推断——这韦景程定与李序案有涉!若是能顺利化解此次危局,我祁⽟不又是功德一件吗?⽇后在上官面前地位定当骤升。于是,他略微往前挪了一小步,对韦景程言道:

  “前⽇里,我见李序往登记簿册上记录时,犹犹豫豫,神⾊异常,也就不经意问他是何缘故。他回答道,乃是一显贵人物私自前来聚珍阁,自己不好拦阻,只得引其⼊內,那贵人临走叮嘱莫为外人道,自己不知是否应在此处造册,以备查验。”

  祁⽟边说边留心观察着韦景程的神⾊变化,觉得渐渐将其引⼊才继续说下去:“下官当时也不便细问那显贵乃何许人。本劝他不要声张,但那李序却坚持依制造册,口称不敢玩忽懈怠,以备韦令公查验。今⽇李序之死,似乎…”

  “似乎什么?”韦景程忙追问。

  “似乎…对那位显贵极为不利啊。”祁⽟乃內明之人,也深知其中奥妙,然则并未将事情说穿。

  “此话怎讲?”

  “大人明鉴。李序职掌弘文坊,兼领聚珍阁,他这一死,韦令公势必彻查,清点聚珍阁內蔵品,详阅到访登记簿册,这些都在所难免。如此一来,那显贵之人…不是暴露在晴天之下了吗?”祁⽟说着,复用余光瞟了韦景程一下。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韦景程转过⾝去,似乎在盘算着应如何应对这即将到来的危难。“那依你之意呢?”片刻,韦景程又向祁⽟问。

  祁⽟见时机已到,便大展中对策:

  “方才,下官前去节度使府打探消息之时,在二堂东面曲径之处碰上了一个人。”

  “何人?”

  “弘文坊的薛校书。”

  “薛涛?”

  “正是。”

  “她去二堂作甚?”

  “大人有所不知,在李序被害一案中,薛涛是先现李序尸⾝之人,而且也是目前为止的唯一人证。”

  “她对韦令公都说了些什么?”

  “这个,下官虽不得而知,但从下官对她旁敲侧击的问话当中,可以现薛涛对此事并不知情,仅是一个单纯凶案报官者。韦令公对她的盘问,也不过是代行推官之职罢了。所以,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啊!趁此时机,销毁证据!”祁⽟得意忘形,一个不小心便怈露了玄机,这让韦景程心里不由得一紧。略作思量后,韦景程笑对祁⽟道:

  “德润忠心耿耿,谋略过人,我心甚慰。事成之后,你居功至伟。”

  “多谢大人抬爱。祁⽟感不尽,诚惶诚恐!”祁⽟连忙叩谢,即便口中惶恐,怡然自得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安排。”韦景程示意祁⽟退下。

  “唉?你来这里,旁人有否得知?”韦景程又将祁⽟唤回。

  “大人放心。我到这里,行踪保密,连贴⾝童仆都未曾带一名。”话语中仍夹携着矜夸。

  韦景程微微一笑,摆手示意祁⽟还家。

  见祁⽟告辞离去,韦景程叫来管家韦洪,耳语一番。

  “老爷请放心。韦洪定不辱命!”

  “此是绝密!小心为要!去吧。”

  “是!”韦洪一溜儿小跑,消失了踪迹。

  ⼊夜三更,万籁俱寂。节度使府內,一队卫士自弘文坊巡查而过。见甲士渐行渐远,树后黑影方才闪⾝而出,他暗自庆幸:还是消息灵通,提早行动的好啊!倘在明晚,此处或许就添设守卫,再进来就有些困难了。想罢,此人飞奔穿过当院,一个箭步窜上台阶,轻轻推门进⼊正堂。

  进得屋中,此人又从中摸出火镰,点亮了一截红烛。烛光摇曳,映在韦景程満是焦急的脸上。“那登记簿册到底被李序蔵在何处了?”韦景程将烛台置于书案之上,飞地翻找着堆叠如山的卷宗。

  “哈哈——在这里!”韦景程心中暗暗惊喜,只是未敢出声。忙把簿册揣⼊怀中,正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不对。若是清查时,簿册恰巧失踪,实在令人生疑。不如单独撕去自己这一页…”韦景程想着,便摊开簿册,找到了自己那页,精细撕下,不留纸屑痕迹,韦景程将那页纸放⼊怀中,心満意⾜,颇为得意。

  吹熄红烛,韦景程悄悄出去,决计沿原途返回自己府中。

  弘文坊內短暂的光亮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湮没在这漫漫长夜之中…然而,就在正堂,正对书案的四扇漆屏后面,一名紫袍人仍对临屏风而坐。透过漆屏隙,可将堂內景物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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